合采牌

余作文武牌⁽¹⁾，以纸易骨，便于角斗，而燕客复刻一牌，集天下之斗虎、斗鹰、斗豹者，而多其色目⁽²⁾，多其采，曰“合采牌”。余为之作叙曰：

“太史公曰：‘凡编户之民，富相什则卑下之，伯则畏惮之，千则役，万则仆，物之理也。’⁽³⁾古人以钱之名不雅驯，缙绅先生难道之，故易其名曰赋、曰禄、曰饷，天子千里外曰采。采者，采其美物以为贡，犹赋也。诸侯在天子之县内曰采，有地以处其子孙亦曰采，名不一，其实皆谷也，饭食之谓也。周封建多则采胜⁽⁴⁾，秦无采则亡。采在下无以合之，则齐桓、晋文起矣⁽⁵⁾。列国有采而分析之，则主父偃之谋也⁽⁶⁾。由是而亮采、服采⁽⁷⁾，好官不过多得采耳。充类至义之尽⁽⁸⁾，窃亦采也，盗亦采也，鹰虎豹由此其选也。然则奚为而不禁？曰：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⁹⁾。《皋陶谟》曰：‘载采采’⁽¹⁰⁾，微哉、之哉、庶哉！”

【注释】

(1) 文武牌：一种绘有文臣武将的纸牌，供娱乐、赌博之用。

(2) 色目：种类名目。

(3) “太史公曰”句：语出《史记·货殖列传》。司马迁，字子长，夏阳（今陕西韩城）人。历任郎中、太史令。因替李陵辩护，触怒汉武帝，受腐刑。后获赦出狱，为中书令，发愤著书，撰成《史记》。什：同“十”，十倍。经济条件相差十倍，就低人一等。伯：同“佰”，百倍。

(4) 周封建：西周实行分封制度，将爵位、土地赐给诸侯，让他们在所封的地区里建立邦国。

(5) 齐桓、晋文：指春秋时期的齐桓公、晋文公两位霸主。

(6) 主父偃（？—前126）：临淄（今山东临淄）人。历任郎中、谒者、中郎、中大夫等。他曾向汉武帝提出旨在削弱诸侯王势力的推恩法。作者《夜航船》一书亦有介绍：“分封大国：汉患诸侯强，主父偃谋令诸侯以私恩，自裂地封其子弟，而汉为定其封号。汉有厚恩，而诸侯自分析弱小云。”

(7) 亮采、服采：亮采，辅佐政事。服采：朝祭的近臣。一说为作事之臣。

(8) 充类至义之尽：语出《孟子》：“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意为以此类推。

(9) “小役大，弱役强”句：语出《孟子》：“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

(10) “《皋陶谟》曰：‘载采采’”句：语出《尚书·皋陶谟》：“都，亦行有九德，亦言其人有德，乃言曰载采采。”《皋陶谟》出自《尚书·虞书》，内容为舜、禹、皋陶等人在一起商议事情，系后人据传闻整理而成。皋陶：咎繇，舜的谋臣，掌管刑法狱讼。谟：商议。

【简评】

作者这篇合采牌叙写得很好玩，它将复杂的历史现象归纳为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大家忙来忙去，争来争去，都是为了一个钱字，都是为了饭吃，只不过处在不同的阶层，得到的方式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