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州县推举为秀才,崔挺射策中了好名次,朝廷拜他为中书博士,转任中书侍郎。

    因为他工于书法,受朝廷之命在长安书写文明太后父亲燕宣王碑,朝廷赐他爵号为泰昌子。

    转任登闻令,迁任典属国下大夫。

    因他参加讨论国家律令修改,朝廷赐给他布帛八百匹、谷八百担、牛马各二头。

    尚书李冲很器重他。

    高祖以崔挺的女儿为嫔妃。

    太和十八年(494),大将军、宋王刘昶南镇彭城,朝廷下诏让他为假立义将军,任刘昶幕府长史,因为生病他辞官不赴,于是朝廷又让王肃为其长史。

    朝廷对崔挺的器重也由此可见。

    后来,李孝伯又被朝廷提拔为昭武将军、光州刺史,他到州之后,威恩并举,州郡之内,民风大为好转。

    太和十九年(495),皇驾幸临兖州,召请崔挺赴赶行宫。

    等到见了皇帝,礼遇优厚。

    皇帝又问崔挺治边策略,又问到文章之事。

    高祖很高兴,对崔挺说:“自与卿分别以来,转眼过了两年,我所写的东西,已结成一集,今天送给你一个副本,你可以不时看看。”又对侍奉之臣说:“拥有兵权的人如果都是这样,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李孝伯又还归任光州刺史。

    当时朝廷送往边地的罪犯有不少逃跑的,于是朝廷立下重条,如有一名罪犯逃走了,罪犯全家充作劳役。

    崔挺看到这种情况,上书朝廷,认为《周书》中说父子一人犯罪,对方都不受牵连。

    天下善人少,恶人多,是由一人犯罪,殃及一门所致。

    司马牛受到桓..之罚,柳下惠受到盗跖之诛,岂不是很悲哀吗!崔挺上表的辞意文雅肯切,高祖接受了他的意见。

    在此以前,州中缺少铁原料,所需铁工具都须到别的州去买,崔挺上表请朝廷恢复掌铁官员,以便公家私人都有个凭赖。

    各州中正官员,主要负责论评人士,高祖准备辨明国家中各氏族的情况,但仍需查访定夺,于是遥授崔挺任本州大中正。

    掖县有个人,年过九十,脚踏板舆来到州治。

    自称少时曾经充任林邑吏卒,得到一块美玉,四寸见方,很有光彩,自己把它藏在海岛,至今已有将近六十年了。

    今天欣逢清明之治,自己愿意把它奉献官府。

    崔挺说:“我虽然德不比古人,还是不能以此玉为宝。”崔挺派船随他去取,这块宝石果然光彩照人。

    崔挺不肯接受,上表把玉送到京城。

    魏世宗即位,崔挺屡屡上表请求回到京城。

    景明初年(500~501),他的要求得到同意,州中男女,不分老幼全都流着眼泪追随他的车马,纷纷献上绫罗绸缎之类的东西,崔挺全都不肯接受。

    散骑常侍赵修受到魏世宗的宠幸,崔挺虽然与他同乡,从未登门造访。

    北海王元详任司徒、录尚书事,任崔挺为司马,崔挺坚决辞任,但仍推脱不掉。

    人们都感叹他这一点没做好,但崔挺却泰然处之。

    后来元详主持考选官员的工作,众人竞相称说考第之事,以求元详提拔官职,崔挺始终不说一个字。

    元详说:“崔光州你的考级并没有上升,你也应该递上一份东西,我理应为你申请。

    连蘧伯玉都以独做君子为耻,你为何默不作声?”崔挺回答说:“官阶品级是皇皇圣朝的大事情,考查官吏政绩也是国家恒久法典。

    下官我虽然惭比古代圣贤不夸自己的美德,但对于不顾脸面,自夸求升的人,我认为是件不光荣的事情。”元详大为嘉许赞叹。

    自从崔挺当了他府中司马,元详从未直呼其名,常常称他的州号,以表示优待之礼。

    崔挺景明四年(503)去世,享年五十九岁。

    这年冬天,朝廷赠他为辅国将军、幽州刺史,谥称景。

    光州官吏中是他老部下的,听到噩耗,无人不悲悼怀念他,大家一起铸起一尊八尺高的铜像,立在城东广因寺中,立起八关斋,追奉冥福,崔挺遗爱如此厚重。

    杨播传杨播,字延庆,自称是恒农华阴人。

    高祖杨结,在慕容氏政权中任职,卒于中山相任上。

    曾祖杨珍,太祖时到了皇魏,卒于上谷太守。

    祖杨真,河内、清河二郡太守。

    父亲杨懿,延兴末年任广平太守,有政绩。

    高祖南巡,吏人称赞他的治绩,朝廷加授他为宁远将军,赐给帛三百匹。

    后又被朝廷征为选部给事中,有公平之誉。

    除任安南将军、洛州刺史,没有到任便死了。

    朝廷赠他本官,加授弘农公,谥称简。

    杨播本字元休,太和年间,高祖赐改字延庆。

    母亲王氏,文明太后的外婆。

    杨播少年时代即仪表不凡,奉养双亲竭尽礼度。

    朝廷擢任他为中散,累迁给事,领中起部曹。

    因是皇帝外戚,朝廷累加优赐,前后达万计。

    后进官北部给事中。

    皇帝下诏让杨播巡视北部边疆,高祖亲自送他到家,告诉他军略大计。

    不久,除任龙骧将军、员外常侍,转任卫尉少卿,常侍官职仍旧。

    杨播与阳平王元颐等人领兵到漠北出击柔然,大胜而归。

    高祖嘉许他的功劳,赐给他奴婢十人。

    又迁任武卫将军,又领兵打击柔然,到居然山兵还。

    朝廷除任他为左将军,不久又加前将军。

    跟随皇帝车驾向南讨伐,到钟离。

    大军回撤,皇帝下诏让杨播统领步兵三千、骑兵五百为大军殿后。

    当时春水初涨,敌人蜂涌而至,撤还的船只塞住江川。

    杨播考虑大军仍未全部渡过淮河,自己统兵严守南岸,亲身处后。

    大军渡完,敌人也到了,于是围住了杨播兵马。

    杨播把士兵摆成圆阵以抵御敌人,亲身冲入敌阵,斩敌很多。

    两军相持了两个昼夜,杨播部下粮草已尽,敌人围攻更加凶猛。

    魏高祖在北岸观望,自己又没有船只,无法救援。

    淮河水势稍减,杨播自领三百名精锐骑兵登上船只,大叫说:“现在我要渡河,能战的就上前来。”敌人不敢行动,于是杨播带领军马渡过淮河。

    高祖十分称赞他的壮举,赐爵华阴子,不久又除任右卫将军。

    后来,杨播又跟随皇驾讨伐崔慧景、萧衍于邓城,破了敌人,朝廷进其号为平东将军。

    当时皇帝车驾在沔水上显威,皇上已摆下宴席,魏高祖与中军、彭城王元勰赌射箭,左卫元遥在元勰一边,而杨播在皇帝一边。

    元遥射中靶心,筹限已满。

    高祖说:“左卫筹限已满,右卫也只好作罢了。”杨播回答说:‘仰凭圣恩,必须一争。

    ’于是弯弓发射,也正中靶心。

    高祖笑着说:“过去养由基神射妙处,大概也不过如此吧。”于是拿着酒杯赐酒杨播说:“古人以酒养病,朕今天犒赏卿的才能,可以说是古今不同了。”从车驾到悬瓠,除授他为太府卿,晋爵为伯。

    景明初年,兼任侍中,出使恒州,赈寒济饥。

    转任左卫将军。

    后朝廷除授他外任为安北将军、并州刺史,他坚决推辞,于是授他为安西将军、华州刺史。

    到州之后,借占老百姓的田地,被御史王基所弹劾,削除了官爵。

    延昌二年(513),在家中去世。

    儿子杨侃等人停柩不下葬,连年上诉,到熙平年间(516~518),朝廷才赠其为镇西将军、雍州刺史,并复其爵位,谥称壮。

    杨椿传杨播弟杨椿,字延寿,本字仲考,太和年间与杨播一起都蒙高祖赐改。

    杨椿性情宽容谨慎,开始被拜授为中散,典掌皇家马匹,因端慎小心,专管医药,迁任内给事,与兄杨播一起侍奉宫室。

    杨椿又领兰台行职,改授中部曹,杨椿析查诉讼很是公正,高祖赞扬他。

    等到文明太后逝世,高祖悲痛得五天都没进食。

    杨椿进谏说:“陛下性情淳笃,孝心超过有虞,居哀五天,水浆不进,臣子们着急惊恐,不知说什么好。

    陛下您担负祖宗传下的大任,身居君临万国之重,在这件事情上哪可与凡夫俗子一样,居丧以取僵仆晕倒呢。

    况且圣人的礼制,毁不灭性,纵使陛下想自贤于万代,但这样下去,列祖列宗的庙社将如何是好!”高祖为他的一番话所感动,于是开始进粥。

    朝廷转授他为宫舆曹少卿,加授给事中。

    出任安远将军、豫州刺史。

    高祖自洛向豫,到他的州馆驿舍下榻,赐给他马十匹、缣帛千匹。

    又提拔他为冠军将军、济州刺史。

    魏高祖自钟离到邺城,至..郂,幸临其州馆,又赐给马二匹,缣帛一千五百匹。

    因此被平原太守崔敞所讼诉,廷尉论其收取市利、费损官炭,免除了他的官职。

    后又降为宁朔将军、梁州刺史。

    当初,武兴王杨集始被杨灵珍所破,降归萧鸾。

    到现时,率领敌贼万余人自汉中向北,企图恢复旧土。

    杨椿率领骑步兵二千人出兵驻守下辨,送了封信给杨集始,向他陈述利害。

    杨集始拿着信对使者说:“杨使君椿这封信,除却了笼罩在我心头的疑云。”于是领着其部下一千多人前来投降。

    不久杨椿以母亲年老,解职还家。

    后来,武都氐人杨会造反,假杨椿持节、冠军将军、都督西征诸军事、行梁州刺史,与军司羊祉一起讨伐破灭了敌人。

    后来梁州运粮,被一群氐人劫夺而去,帝诏杨椿兼任征虏将军,持节招慰。

    不久因氐人叛乱,拜授他为光禄大夫,假平西将军,督征讨诸军事讨伐氐人。

    还朝之后,兼任太仆卿。

    秦州羌人吕苟儿、泾州屠各陈瞻等聚众造反,帝诏杨椿为别将,隶属安西将军元丽讨伐叛军。

    贼进入陇中,形成犄角之势互相守护。

    讨伐诸军将领有的说在山路上埋伏军马,截断其出入之路,等到敌人粮草完竭之后再攻打他们;有的说斩除山木,放火烧敌,然后进军讨伐。

    杨椿说:“这都不是好办法。

    这些人本就是常规的盗贼,没有什么战略计划,我们王家大军一到,无战不摧,敌人之所以深窜,正说明他们怕死。

    现在我们应勒止三军,不要轻举妄动,敌人必然会说我们见险徘徊不前,心中轻视我军,我们然后掩其不备,就可一举平定了。”于是缓师不进,敌人果然纵出掠抢,我军放出些军中驴马引诱敌人,不加讨逐。

    像这样持续了多天,暗地里挑选精兵,衔枚夜袭,斩杀陈瞻等人头颅。

    杨椿入授正太仆卿,加授安东将军。

    开始,显祖时有柔然部落万余户降附魏廷,居住在高平、薄骨律两镇,太和末年,叛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千多家。

    太中大夫王通、高平镇将郎育等,请求朝廷把他们迁到淮北居住,防备他们再逃走。

    帝下诏同意,但担心他们不听安排,便命杨椿持节前往执行。

    杨椿认为迁移他们是没用的,上书说:“臣因古人有言:边裔不谋华夏,蛮夷不乱华土。

    荒僻之人,招服而已。

    所以先朝居之荒服之间的意图,正是为了悦乐近者招来远人,也是为了区别华夏戎夷,别异内外。

    而今新归附的人很多,如果旧附之人被迁徙,新附的人必然会内心不安。

    不安必定思归其土,思念故土就会叛逃。

    狐死首丘,其害甚大。

    又加上这些人,衣毛食肉,喜欢天寒地冻的天气。

    而南方潮湿暑热,把他们移居到那必定会全部逃走。

    我们如那样做,便会进失归服之心,退丢藩卫之益。

    把他们迁居中夏,必会生出后患,愚心所见,认为不能这样做。”当时众官商议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于是把柔然迁到济州沿黄河居住。

    冀州元愉劫难,这些人果然渡过黄河奔赴叛贼,所在劫掠,果然像杨椿所说的那样。

    永平初年(508~509),徐州城人成景隽在宿豫谋反,帝诏杨椿率领四万兵马讨伐敌人,无功而返。

    很久以后,朝廷除授他为朔州的抚冥、武川、怀朔三镇三道诸军事、平北将军、朔州刺史。

    在州,被廷尉奏陈他任太仆卿的时候,招引百姓,盗种牧田三百四十顷,朝廷依律判处他五年徒刑。

    尚书邢峦,依据《正始别格》奏陈按杨椿的罪行应该把他除名为庶人,注籍盗门,与他同籍的合门不准做官。

    魏世宗以新刑律既已颁布,不应再杂以旧制,下诏依从廷尉所断,听以赎论。

    不久加授他为抚军将军,入除都官尚书,监修白沟堤堰。

    又以本将军除授定州刺史。

    自从太祖平定中山之后,多置军府,以谋求相互制摄。

    共有八军,每军各配置兵卒五千,食禄主帅军各为四十六人。

    自中原渐定,八军之兵,渐渐割归南境戍府,一军兵力才千余人,但是主帅人数照旧,以致费禄不少。

    杨椿上表请罢四军,减少其帅一百八十四人。

    每州有宗子稻田,屯田兵士八百户,每年常发民夫三千、草三百车,修补田畦渠堰。

    杨椿以屯兵只是务此田课,再无别的徭役,等到了农闲的月份,就应该自修田堰,不能再去劳扰百姓,杨椿也上表请罢除其他劳役。

    朝廷接受了他的意见。

    杨椿在州,因治黑山道余功,伐木私造佛寺,役使兵力,被御史所弹劾,除名为庶人。

    正光五年(524),除授辅国将军、南秦州刺史。

    当时南秦州反叛朝廷,赴任的路线又被阻塞,杨椿只好停滞长安。

    转授岐州,复除授抚军将军、卫尉卿。

    转任左卫将军,又兼任尚书右仆射,驰驿到并、肆二州,备绢三万匹,募召恒、朔二州流民,挑选他们充当军人。

    杨椿不去。

    不久加授左卫将军,出除都督雍南豳二州诸军事、本将军、雍州刺史,又进号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萧宝夤、元恒芝诸军被敌人打败,元恒芝从渭水北面东渡黄河,杨椿派人追赶,不能制止。

    萧宝夤后到,杨椿把他收留于逍遥园内,自己收集残败将士,还得到万余人马,由此三辅人心,颇得安贴。

    这时,泾州、岐州以及豳州都已被敌人攻陷,扶风以西,不再属我魏所有。

    杨椿于是收集内外兵士,得到七千余人,派兄子录事参军杨侃率领他们防御敌寇。

    帝诏杨椿以本官加授侍中、兼尚书右仆射为行台,节度关西诸将,其统辖之内五品官职以下,郡县必须补用的官员,他任命了朝廷即行拟授。

    杨椿得了暴病,频频启奏皇上乞求解职。

    帝下诏答应了,以萧宝夤代替杨椿为刺史、行台。

    杨椿还归乡里,遇子杨昱准备还归京城,杨椿对他说:“当今雍州刺史亦不贤于萧宝夤,但其乃是朝廷上佐之州,朝廷应该派遣心腹重人,怎么能够凭一纸文书便加以任命?这是圣朝百虑之一失。

    况且萧宝夤不借刺史为荣,我观其得州之后,喜悦非常,至于赏罚之类事情,他都不依常宪,我担心他有异心。

    关中这些事情的发生,实在令人惋惜。

    你今天赴京,说明我的意思,以之启奏二圣,并面陈宰相,让他们更派长史、司马、防城都督。

    要想安定关中,正需要这三个人。

    如不派遣,必会成为朝廷大患。”杨昱还京,面启肃宗及灵太后,二圣都不相信采纳。

    等到萧宝夤邀害御史中尉郦道元,他还在上表申述,称自己被杨椿父子所诽谤。

    帝又下诏除授杨椿都督雍、岐、南豳三州诸军事、本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讨蜀大都督。

    杨椿以自己年老多病为由,不去就任。

    建义元年(528),迁任司徒公。

    尔朱荣东讨葛荣,帝下诏让杨椿统领兵马为后军,尔朱荣擒葛荣,此事作罢。

    永安初年(528),进位太保、侍中,赐给后部鼓吹。

    元颢入洛阳,杨椿儿子杨昱为征东将军出镇荥阳,被元颢所擒。

    又杨椿弟弟杨顺任冀州刺史,杨顺儿子仲宣任正平太守,兄子杨侃、弟子杨遁都跟从皇驾到河北,被元颢所猜疑。

    因杨椿家世显重,他担心会失去民心,没有加罪于他们。

    当时人也担心元颢会加害杨家,有人劝杨椿携家避祸。

    杨椿说:“我家内外有百口之多,能逃到哪里?只有坐居听凭命运安排罢。”魏庄帝还归帝宫,杨椿每每辞逊官职,庄帝不答应。

    杨椿频频上书乞归家养老,帝诏曰:“杨椿是老成之臣,正当尊崇推尚,而他屡以年高,请求退休,朕顾念怀思旧德,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但是他上表频繁,辞理坚决,朕以其志趣难夺,不忍相违,今天就答应他的请求。

    归家之后,他可着侍中朝服,朕赐他朝服一套、衣一套、八尺床帐、桌杖,不必上朝,乘坐安车,驾驭驷马之车,给扶持之人,传诏者二人,跟随他到所在郡县,地方官员要时时给他问候请安。

    为朕不能时时谘访,内心着实凄凉。”杨椿在华林园奉诏,庄帝走下御座拉着杨椿的手流着泪说:“公,先帝旧臣,实为元老,而今四方未宁,朕按理当时时询访于您。

    但卿其志高远,决意不留,您的志趣既难相违,朕也只有深深悲凉的份了!”杨椿也..欷不已,想行拜礼,庄帝亲执其手不让。

    于是帝赐给他绢布,调拨羽林军护送其还家,群公百僚在城西张方桥与他饯别,行路观看的人,没有不啧啧称叹杨椿的。

    杨椿临行时,告诫其子孙说:“我家刚入魏廷时,就是朝中上客,朝廷赐给田宅、奴婢、马牛羊,成为富裕人家。

    从那至今二十年,二千石爵禄、方伯职位连续不绝,所受禄恤很多。

    至如姻亲知故,家有吉凶的时候,朝廷必厚加赠予;来往宾僚,我们必以酒肉款待。

    所以亲姻朋友都没有缺憾。

    国家之初,丈夫喜好服彩色。

    我虽不记得上谷翁时的事了,然而还记得清河翁时的服饰,经常见到老者穿着布衣皮带,经常告诫诸父说:‘你们的后代,假如有比今日富贵的话,谨记住不要积金一斤以上,彩帛百匹以上,用为富也。

    ’既不让治生求利,又不让与权势之家结成姻亲。

    至于我的兄弟,不能遵从。

    而今你们衣服乘坐,都很华丽,吾由此知道恭俭之德,已渐渐不如上代了。

    又我们兄弟,如果在家,必定同盘而食,如有人出门不远,没有回来,大家必定等他回来,也有时间过了中午,仍未吃饭的事情,大家忍饥等待。

    我们兄弟八人,而今健在的有三人,仍然不忍别居而食。

    又念我们兄弟这一辈子,大家不异居、不异财,你们眼中也见到了,这都不是假话。

    如我听说你们兄弟,经常有别居而食的情况,这又不如我们这一代了。

    我今天也说不上贫贱,但我的居宅不搞那些华丽的装饰,正是考虑到如果你们这些后代不贤敏,不能守住这产业,装饰豪华了反而被权势之家夺去了。

    “帝都在北边时,朝廷法律严急。

    太和初年,我们兄弟三人都居内职,兄在高祖左右,我和杨津在文明太后左右。

    当时皇帝口授,交付内官办理,十日仰密得一事,如不列二圣便大发脾气。

    诸人多有依敕秘密列位的,也有太后、高祖中间传言离间的。

    我们兄弟自相告诫说:‘现今我们忝居为二圣近臣,位处母子二圣之间很是困难,宜极为谨慎。

    又列掌人事,谈何容易,即使为二圣谴责,也不要轻易说什么。

    ’十余年中,不曾说过一个人的罪过,当时大被二圣嫌恶责备。

    我们回答说:‘为臣并不是不听人们议论,臣担心对其不审慎,会仰误圣德,所以不敢说什么。

    ’以后终于还是以不轻易说什么而蒙受赏赐。

    二圣之间的话,我们终不敢随便传通。

    太和二十一年(497),我从济州来到朝廷,在清徽堂参加宴会。

    高祖对诸王、诸贵说:‘北都之时,太后严明,我每每被太后所杖罚,左右因此有些是非言语。

    协和我们母子的只有杨椿兄弟。

    ’于是赐给四兄及我酒。

    你们如果万一蒙受时主知遇,必须深深慎于言语,不可轻易评论别人的坏处。

    “我自思文武才艺、门第姻援不如他人,一旦位登侍中、尚书,四历九卿,十任刺史,任过光禄大夫、仪同、开府、司徒、太保等职,杨津今天又任司空,正是由于他忠诚贞正,小心谨慎,口中从来不谈论别人过失,不论他人贵贱,一律以礼相待,由于这个原因他才有今天这个位置。

    我听说你们学当时一般俗人,于是有坐在那里接待客人的,有奔驰显贵豪门的,有随便议论别人善恶的,见到显贵则敬重他们,看见贫贱的人则怠慢人家,这是为人品行的大过失,立身的极大毛病。

    我们家仕官皇魏以来,高祖以上乃有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内外身居显要职位的,世人罕能与比。

    你们如果能够保存我家良好的礼节,不务奢淫骄慢,即使不比别人强,也足以免于讥诮,足够成为名家。

    我今年已七十五岁,自思自己气力,还能够朝见天子,之所以孜孜求退,正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满足’二字的含义,以立一门法式耳,这并不是为了苟求千载之名。

    你们如果能记住我的话,我百年之后,终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杨椿还归华阴过了一年,普泰元年(531)七月,被尔朱天光所害,年七十七岁,当时人无不为之冤痛。

    太昌初年(532),朝廷赠为都督冀、定、殷、相四州诸军事、太师、丞相、冀州刺史。

    刘昶传刘昶,字休道,刘义隆第九个儿子。

    刘义隆在世时,刘昶被封为义阳王。

    其兄刘骏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开府。

    等到刘骏的儿子刘子业继父爵位,子业昏愦狂妄、肆无忌惮、暴虐成性,残害自己亲属,他怀疑刘昶另有野心。

    刘昶听说,十分惊恐,派掌管文书典签的虞法生上表请求入朝,以观察刘子业的意图。

    刘子业说:“义阳王与太宰谋反,我本想讨伐他,今天知道他请求还朝,很好。”又屡屡诘问法生:“义阳王谋反一事,你怎么不禀报?”法生害怕惹祸,逃到彭城。

    刘昶想袭击建康,各郡都不同意,和平六年(465),于是丢下母亲妻子,携同女扮男装的妾吴氏,结义随从六十多人,从小路投降朝廷。

    一路上,随从多有背叛的,跟随刘昶到朝廷的只有二十来个人。

    刘昶虽然学问不很渊博广阔,只是略读子史之类,但前后上表启奏,都是他自己亲手写的。

    朝廷嘉许器重他,让他与武邑公主结婚,拜授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封丹阳王。

    一年多后公主逝世,又改娶建兴长公主。

    皇兴年间,刘..派员外郎李丰到魏朝廷,显祖召刘昶给刘..写信,以兄弟的身份劝诫他。

    刘..不回答,责备刘昶以母为国妾,与《春秋》中记载的荀..对楚称外臣之礼的情况没什么两样。

    不久,皇帝又让刘昶再给刘..写信。

    刘昶上表说:“臣根植南方刘伪政权,托体虽不特殊,但任官为牧守,朝廷之中职位也高。

    天杀的刘子业,杀害同宗族人,我只好离本还归皇魏,放弃先前官爵。

    我的弟弟刘..废弃侄子,自立为王,恶迹昭彰,远近皆知。

    而今皇上大义难传递,为臣之礼难以背弃,锦绣文章可撰,但背弃之事也不容臣再做。

    臣如若再写,就是不敬;重写旧信,对方又不接纳。

    臣恳求皇恩浩荡,免臣再答。”朝廷答应了他的请求,拜授他为外都坐大官。

    公主又死了,又改配平阳长公主。

    刘昶喜爱犬马,热爱战事,进入皇魏经历数朝,仍是布衣皂冠,衣着简朴,如同凶丧素服。

    但是他呵斥责骂侍童奴仆,声音中杂夹夷夏多种口音。

    他即使在宫廷之上,诸位王公也经常戏弄他,打打闹闹,或捏手扭臂,以至嗷嗷直叫,大笑呼喊的声音,常常传到皇帝耳中。

    魏高祖每每总是宽容他,从不追究。

    但是到了他上书陈奏本国政事,谈及征伐之事,他则能收敛笑容,常常涕泪雨下,以至悲切感动左右大臣。

    但他本人天性狭隘急躁,喜怒无常,每每发起脾气鞭打起人来,痛苦难当,对待南方士人,礼节多不周全,由于这些,别人都很怕他,躲他躲得远远的。

    太和初年,转任内都坐大官。

    等到萧道成杀了刘准,皇魏派遣众将讨伐南方,皇帝下诏刘昶说:“卿先见高远,早来皇魏。

    卿宗庙不复血食,朕听说此问,忿怒满怀。

    现在派遣大将军率领南州士卒,讨伐逆竖,荡除凶顽丑恶之人,为民除害。

    南州清平之后,朕即赏赐你南方的土地,让你重振往日基业。”于是刘昶以本将军与众将一起同行。

    路经徐州,在其母旧堂上哭拜,哀痛之情,感动随从人员。

    于是刘昶遍寻故居,处处伤心落泪,左右之人也无不辛酸落泪。

    到了军队所在地,准备战斗之前,刘昶四面拜过众将士,自陈家国灭亡,蒙受朝廷恩抚的经过,语辞真诚,义理恳切,声音气势激荡昂扬,涕泪横流,三军将士都为之感叹不已。

    后来刘昶担心雨水季节来到,上表请求还师,皇帝答应了。

    朝廷又加授他为仪同三司,领仪曹尚书。

    当时改革朝廷仪典,皇帝下诏让刘昶与蒋少游两人专管此事。

    刘昶逐条陈述旧时仪式,无一遗忘。

    魏高祖在宣文堂召见刘昶,刘昶启奏说:“为臣原来本国不争气,私有暴政,不能废除昏邪选立有德之人,扶整倾倒危覆,为臣万里奔波,投归皇魏,仰赖圣皇天慈,才得保全性命。

    然而臣本国大耻未雪,痛楚惭愧时常折磨为臣。

    正逢陛下厘校旧仪之始,臣希望陛下能略垂恩慈,把为臣安置边关,让臣招集旧人,以雪奇耻。

    即使臣死,也胜过忍辱而活的有生之年。”悲痛哭泣了很久。

    魏高祖说:“爱卿你投诚于魏,已经过了几个朝代了,但你自己本邦破灭,作为王者的你不能赈难救灾,的确多有愧意。

    但出朝任官之事,应当改日再论。”后来朝廷以刘昶的女儿为乡君。

    魏高祖到宣文堂,见武兴王杨集始。

    既而引杨集始入宴,下诏给刘昶说:“杨集始是边境的一方酋长,不足以当受诸侯的礼节,然而作为王者不遗漏掉小国之臣,何况这一蕃之主,所以朕烦劳公卿于此。”刘昶回答说:“陛下您道德教化光被远近,从北而南,所以巴汉之雄,仍远敬皇魏天阙。

    臣参加盛礼,实在感谢皇上知遇。”魏高祖说:“武兴、宕昌,对礼节并不熟悉,多有不合礼节之处,刚才朕见到集始,观察他的行为举止,比弥承强多了。”刘昶回答说:“陛下您慈惠接达普天之下,恩泽流被四海之内,武兴这样的蕞尔小国,哪能不食椹怀音。”朝廷又命他为中书监。

    开建五等,封刘昶为齐郡开国公,加授宋王之号。

    太和十七年(493)春,魏高祖临经武殿,大议南伐,谈到齐、萧篡权的事情,刘昶每每悲泣不已。

    因而启奏说:“为臣本朝沦丧,备遭艰毒,希望凭借魏国灵德,以释为臣私耻。”顿首拜谢。

    魏高祖也为之流下眼泪,礼待他更为优厚。

    萧赜的雍州刺史曹虎诈降,皇帝下诏让刘昶兵出义阳,终而无功而回。

    太和十八年(494),朝廷授他为使持节,都督吴、越、楚、彭城诸军事,大将军,刘昶坚决推辞,魏帝不许,又赐给他布千匹。

    到出发时,魏高祖亲自为他饯别,高祖命群僚佐赋诗赠予刘昶,又把自己所撰的一部文集赐给他。

    高祖拿出他自己的文集对刘昶说:“我业余时间,热衷文学,虽然学识粗浅,但也欲罢不能。

    如有一见,便行成文,送给你看。

    文章虽无足味,只供爱卿一笑而已。”其重视刘昶于此可见一斑。

    自从刘昶离开彭城,到他上任,相隔已经很久了。

    彭城中过去的斋宇山池,都还存在,刘昶又加修缮,仍居止其中。

    刘昶到彭城,不能安定边境,心怀人物,抚接义故,而闺门之内喧嚣猥事,内外奸邪杂处,以前百姓旧时吏卒见到这种情况,无不感慨叹惜。

    刘昶又营造坟墓于彭城西南,自己墓穴与三位公主的同茔而异穴。

    挖掘石头,垒起坟茔,坟墓崩溃,压死了十几个人。

    后来又移改他处,公私浪费很多,危害不小。

    魏高祖南讨,刘昶在皇帝行宫候驾,高祖派侍中迎接慰劳。

    刘昶讨伐萧昭业于司州,虽然屡屡破败敌军,但义阳拒守,攻而不克,刘昶只好撤军。

    太和十九年(495),魏高祖在彭城,刘昶入见。

    刘昶说:“为臣奉命征讨,剿灭凶邪,但却徒劳士卒马匹,久拖时日,不见战功,实在有损陛下威灵,臣请接受刑罚。”魏高祖说:“朕此番前来,本无攻守之意。

    正想讨伐罪恶,吊慰民众,宣扬皇威布施帝德,二事既做好,也不失本来打算,朕也无所成就,只好还师,岂只是爱卿你呢。”十月,刘昶在京城朝见皇帝。

    高祖幸临光极堂大选人士。

    高祖说:“月初会朝,想让大家品评魏典。

    大凡称为典的,都是作为国家的大纲,治理百姓的柄把。

    一国之君能喜好法典则国家定会大治,不喜好法典则国家定会乱套。

    我魏过去在恒、代时,典制都是随时制作,所造的都不是通世的长久典章。

    所以从夏到秋,朕总是亲议条文。

    或言惟能是寄,不必拘于门庭,朕以为不尔。

    为什么呢?是因为当今之世,本当仰祖质朴,然而清浊同流,混淆不分,君子与小人也是名位品级没有区别,这尤为不可。

    我皇魏现在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等,九品以外,细小官职,又有七等。

    如真有贤人,可以起家为三公之列。

    朕正是担心贤才难得,不能只为一人,浑我典制。

    所以今令大家区分九流,清纯统一朝轨,以使千年之后,我能够与唐、虞之名仿佛,卿等可比拟元、凯。”刘昶对答说:“陛下圣德披及中区,更新朝典,修正九流,编议不朽法典,岂只是与唐、虞相仿佛,肯定会德高三代之君。”魏高祖说:“国家本来有一件事情可以感慨。

    可以感慨的是什么呢?总是没有人在大众场合说人得失。

    今天,卿等都得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作为人君担心不能接纳群臣谏奏,作为人臣担心不能尽忠于主。

    朕今天每举一人,他如果有什么不是,你们尽可说出他的过失在什么地方;如他有才能而朕没有认识到的,你们也应各自说出自己所了解的。

    朕该当虚心接受意见。

    如能这样,能尽举他人得失的受赏,不说话则有罪。”等到议论大将军,高祖说:“刘昶就是充其职的人。”后来高祖又赐给刘昶班剑二十人。

    太和二十一年(497)四月,刘昶在彭城去世,享年六十二岁。

    高祖亲自为他举哀,赐给温明秘器、钱百万、布五百匹、蜡三百斤、朝服一套、衣一套,赠其为假黄钺、太傅,领扬州刺史,加以特殊礼节,备具九锡,赐给前后部羽葆鼓吹,丧制礼数都按晋代琅笽武王司马亻由的样式办理,谥称明。

    萧宝夤传萧宝夤,字智亮,萧鸾的第六个儿子,萧宝卷的同母弟弟。

    萧鸾窃居皇位之后,封萧宝夤为建安王。

    宝卷继位后,任命他为车骑将军、开府,领石头城戍守军事。

    宝卷昏愦狂虐,其直后刘灵运等人谋求奉立萧宝夤,秘密派人报告宝夤,宝夤答应了这件事。

    于是迎接萧宝夤率领石头城文武官员兵卒向宝卷所居的台城进发,号称清理君侧,百姓随从的有数百人。

    当时正好是傍晚,城门关闭,宝夤于是焚烧三尚以及建邺城,城上射下的箭矢杀死了数人,大家于是奔散而去。

    萧宝夤弃车奔逃,被部尉捉拿送到宝卷那里,宝夤自己申述是被人所逼,宝卷也就不再怪罪他。

    宝卷弟弟宝融继立,任命宝夤为卫将军、南徐州刺史,改封鄱阳王。

    萧衍攻克建业,杀其兄弟,准备加害萧宝夤,以兵守候他,但攻迫不太紧急。

    他家太监颜文智与左右麻拱、黄神密谋,穿破墙壁,让宝夤在夜里逃了出去。

    在江岸边准备好小船,脱下原来衣服,穿上乌布襦衣,腰间系上千文左右的钱,偷偷溜到江边,脱掉鞋子,光脚行走,脚上的皮都走掉了。

    防守的人到天亮时才发现,追到江边,宝夤装扮成钓鱼的,随流漂浮上下十余里,追赶的人没有怀疑,等到他们散去,才渡到长江西岸。

    于是宝夤委命投奔华文荣。

    文荣与其养子天龙、惠连等三人,弃家把萧宝夤藏在山涧之中,租来驴子让他坐上,昼伏夜行,景明二年(501)到了皇魏寿春的东城戍。

    戍主杜元伦查寻一番,知其确实是萧氏之子,便以礼相待,驰马禀告扬州刺史、任城王元澄,元澄以车马侍卫迎接他。

    当时宝夤十六岁,长时的徒步行走,使他形容憔悴,见到的人都以为他是被掠夺出卖的奴隶。

    元澄以客礼待他。

    宝夤请求元澄给他服丧的衣服,元澄派人晓示情礼,按丧兄的礼制,给他齐衰丧制的衣服,宝夤从命。

    元澄率领官僚前去吊唁,宝夤居处有礼,不饮酒不吃肉,不笑寡言,全同极哀的礼节。

    寿春城有许多故旧,都受其慰唁,只是不见夏侯一族,因为夏侯苟同于萧衍的缘故。

    改日萧宝夤到元澄那里,元澄深深地器重他。

    景明三年(502)闰四月,帝下诏曰:“萧宝夤深识大理,归诚我魏,实属有道之举,他冒险履艰,投命朝廷,微子、陈、韩也不能超过他。

    可派遣羽林监、领主书刘桃符到任城王那里迎接。

    其资生所需之物,以及衣冠、车马、在京的住房,交尚书都把它们准备好。”等萧宝夤到了京城,魏世宗很优厚地对待他。

    宝夤伏诉皇阙之下,请兵向南征伐,虽遇暴风大雨,他始终不移动。

    这年冬天,萧衍江州刺史陈伯之与其长史褚胄等自寿春前来投降,萧宝夤请军立即前去受降。

    魏世宗以宝夤所述十分诚恳以及伯之所述,觉得时不可失,景明四年(503)二月,世宗于是召集高级官员到宫内讨论部署兵力的方法。

    四月,除萧宝夤为使持节,都督东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东扬州刺史,丹阳郡开国公,齐王,配置兵力一万人。

    任命文智等三人为积驽将军,文荣等三人为强驽将军,都为军主。

    萧宝夤虽然少被流俗所羁,但他志性雅重,过了丧服之期他仍然不食酒肉,惨形悴色,蔬食粗衣,从不嬉笑。

    等到受命南伐,贵臣显要多前来凭托,他府上门庭宾客若市,掌管书写记录的官员也相寻而来,萧宝夤接对应答,分毫不失其理。

    正始元年(504)三月,萧宝夤到了汝阴,东城已被攻陷,于是停驻在寿春栖贤寺。

    这时,正逢敌姜庆真侵犯国境,老百姓纷纷归附,敌人围逼寿春,攻占据守在外城。

    宝夤亲穿战甲,率领部下打击敌人,两军自四更交战,战斗持续到第二天晚上申时,敌人越来越多。

    萧宝夤因兵少无援,退兵入金城。

    然后,又率军出相国东门,督军力战,才把敌人打退。

    萧宝夤寿春一战,勇冠诸军,闻见之人无不觉得他非常英勇。

    七月,还军京师,朝廷改封其为梁郡开国公,食邑八百户。

    等到中山王元英南伐,萧宝夤又上表请征。

    于是朝廷任命他为使持节、镇东将军、别将以继元英,配备羽林、虎贲五百人。

    与元英一起频频破败萧衍部队,乘胜又攻打钟离。

    可正逢淮河洪水泛滥,萧宝夤与元英狼狈引退,士兵被淹死的十成有四五成。

    有关部门启奏萧宝夤据守东桥不力,才导致军败,理应处之以极刑。

    帝诏曰:“萧宝夤因难投诚,宜假以宽贷,可免死,免官削爵放还归家。”不久,萧宝夤娶南阳公主,帝赐帛一千匹,并赐给礼具。

    公主有妇德,侍奉萧宝夤竭尽夫妇之礼,虽然二人成亲多年,而她仍恭敬如初。

    萧宝夤每每回家入室,公主必定站在门口等着他,相遇如宾,不是太妃病重,她从来没有回娘家去过。

    宝夤性情温顺,待妻以礼,奉敬公主,夫妻和和睦睦,清河王元怿看在眼里,亲近而看重他。

    永平四年(511),卢昶攻克萧衍朐山戍,让琅笽戍主傅文骥驻守那里。

    萧衍派兵攻打傅文骥,卢昶督军救助,皇帝下诏让萧宝夤为使持节、假安南将军、别将,长驱救战,听从卢昶调遣。

    帝赐给帛三百匹,世宗在东堂与他饯别。

    诏书曰:“萧衍送死,连兵再犯我境,卿忠规内树,孝诚外亮,此番前去,必欲鞭尸吴墓,戮衍江阴,因此授卿以总统之职,朕完全依仗卿而静候喜报,卿应勉力征战。”萧宝夤回答说:“仇耻未报,枕戈待旦,为臣虽无申包之志,但臣不敢忘伍子胥报仇之心。

    而今仰仗陛下神谋,为臣督促将帅,誓必摧敌气势,完成君王重托。

    陛下亲为臣饯行,为臣不胜感泣。”说着泪如雨下,哽咽良久。

    后来,卢昶军队惨败,只有萧宝夤全师而还。

    延昌初年,朝廷提拔他为安东将军、瀛州刺史,复其齐王爵位。

    延昌四年(515),迁任抚军将军、冀州刺史。

    等到大乘发生叛乱,萧宝夤派兵讨伐,屡屡被敌人战败。

    大军到后,灭了敌人。

    灵太后临朝,萧宝夤大军还归京师。

    萧衍派他的将领康绚在浮山拦起堤坝,蓄淮河水准备灌淹扬州、徐州。

    朝廷提升萧宝夤为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镇东将军以讨伐康绚。

    不久又封他为梁郡开国公,封邑在济州濮阳。

    熙平初年(516~517),敌人修成水坝,淮河水乱流,眼看就要危及扬州、徐州,萧宝夤在堰坝上游,更开新渠,引水注入淮泽,水势稍微减小。

    他又派轻车将军刘智文、虎威将军刘延宗率领千余名壮士,乘着黑夜渡过淮河,放火焚烧敌人的竹木营寨,攻破敌人三处营垒,斩杀俘获敌人数千名,斩杀敌人的直..将军王升明后还归本营,大火连烧数日。

    萧衍将领垣孟孙、张僧副等率水军三千人,渡过淮河,北攻统军吕叵。

    萧宝夤派府中司马元达、统军魏续年等率军攻打,消灭了敌人,孟孙等人奔散退去。

    朝廷授他为左光禄大夫、殿中尚书。

    萧宝夤又派军主周恭叔率领数百壮士,乘夜晚渡到淮河以南,焚烧萧衍的徐州刺史张豹子等十一座大营,敌人受到惊扰,互相杀害的很多。

    萧宝夤还归京城,又被朝廷除任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荆、□、东洛三州诸军事、卫将军、荆州刺史。

    宝夤未前去就任,又被任命为殿中尚书。

    萧宝夤在淮堰的时候,萧衍给他写了一封信说:“朕谢罪齐建安王宝夤。

    您的亡兄长沙宣武王,过去曾任职汉中,当时正值北边寇侵华阳,他身处绝隅,内无蓄积兵粮,外无救援之军,真可谓是守危疏勒,但他计超田单,却终能保全境域破灭敌人,以弱为强。

    朝廷使者到州之日,君臣动色,左右相贺,齐明帝每每念及此功,未尝不停箸嗟叹。

    等到张永、崔慧景事出,大将覆军于外,小将怀异心于内,事态危为累卵,形势急迫过于一发千钧。

    您的亡兄忠诚勇敢,精神奋发,旋师大岘,累日重围敌人,一鼓作气,击溃敌人,平定慧景之乱,他的功劳超过齐桓晋文。

    您的亡弟卫尉,兄弟同心戮力,尽心于帝廷内外。

    然而,你们巨大的功劳不见回报,反而全家却遭劫难,家中百口尽被处死。

    朕于齐明帝外有戡敌之力,内尽帷幄之诚,日自三省,自己没有些微过错,虽然自己身处边外,也不免受到牵涉。

    齐明帝派刘山阴轻舟西上,被朕掩袭擒拿。

    当时形势危急,事情紧迫,确为不得已才那样做的。

    当时朕所以要誓师樊邓,会击孟津,本是想剪除梅虫儿、茹法珍等,以雪冤酷,拔济您身家亲属,以求还清白之身。

    可适逢张稷、王珍国已建大事,宝日至、子晋屡动危机,朕迫于乐推之心,顺应上天之命,迫不得已才就帝位,岂是朕当初本意。

    之所以君临天下,绝弃房室,断除滋味,正是为了使四海之民见我为君本心而已。

    不要说今天朕的位置是那么重要,其实朕之视此,它还不如一草一芥的份量。

    虽说崆峒之迹难追,但汾阳之志何远。

    而今朕筑造此堰,卿您当还不了解朕的用意。

    朕即使对昆虫,犹且不欲加害,哪里谈得上急于争夺无用之地,以苍生之命去打仗呢!正是由于李继伯在寿阳,侵犯我边境,日滋月甚。

    或攻小城小戍,或抢一村一里。

    如果朕小相应付,国境终无宁日,会导致边邑争桑、吴楚连祸的局面。

    所以朕每每制止镇戍将帅,不与计较。

    李继伯既知朕这个想法,越发窃土更多。

    而今修造此堰,只是为了报答李继伯侵略盗取之罪,这既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朕便不再移书告知魏廷。

    卿您幼年即有倜傥之心,早怀纵横之气。

    从前卿您在石头城举事,虽然不即成功,但行为亦是大丈夫之举。

    而今羁留河、洛,确实与当年情形相似。

    即使这样,朕为卿着想,您还不如率领部队,袭据彭城,朕当别遣军马与卿呼应。

    成功之后,朕便派您兄长子屏侍送卿国庙,并您家室以及诸侄从人。

    如果您打算归北廷,当更设奇计,以防机事差失,灾难又会来到,您千万别像当年韩信,出现受困于野鸡的局面。”萧宝夤上表把这封信送给朝廷,陈奏他的仇恨之意。

    朝廷下诏应答。

    萧宝夤立志报仇雪恨,屡屡请求居边。

    神龟年间,出任都督徐州、南兖州诸军、车骑将军、徐州刺史。

    于是在清河东建起学馆,月初月中引见当地百姓的子弟,和颜悦色,与他们一起讨论经义,萧宝夤勤于政治,吏卒百姓都很敬爱他。

    共历治三州,都以治绩出名。

    正光二年(521),朝廷征拜他为车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

    萧宝夤善于衙门公务,很有名声。

    四年(523),萧宝夤上表说:“臣听说《尧典》有升贬之文,《周书》有考检吏绩之法,虽然其源头难以寻探,但其道理也许可以寻知。

    大致在于官人用才,审于其人所在的状况;练迹校名,验于政事虚实。

    哪能不以褒贬得之余论,优劣著于历试的呢?既声誉尽于月初品评,品位定于黄纸,用效于名辈,事彰于台阁,则赏罚标准,就有区别;是用还是不用,并不是没有依据。

    即使是勇进无退之辈,奔竞于市里之中;过分无边之请,奔驰于高门;显贵之人还是要顾及到自己的声誉品第,慎其予夺。

    器分定于下,爵位悬于上,不可妄自叨拈的缘故使其这样。

    “而今臣窃见考检功绩的典制,义理未明,臣敢尽衷言,试陈万一。

    什么呢?臣窃思文武的名实,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德行的称呼,为人们最重要的东西。

    忠贞之美,是为朝的美誉,仁义之号,是立身首端,自己不是职在九官之列,任充四域之职,授给这些称号,赋予过誉大名,这将何以克止大名,应对询问。

    一段时间以来,官不论高下,人无论贵贱,全都饰辞假说,夸饰其美。

    泾渭同处一波,香恶共容一器,求官的人不能衡量己才大小,予官的人不能校其是非。

    于是便使官士相混,名与实错,虽说是考校功绩,然事同普调,纷纷漫漫,哪能说得尽。

    “又在京官员,一年一考。

    其中或有所事之主迁移数四,或所奉之君身名废绝,或同僚离索,或同事凋零,虽然当时文簿,记下其事,然日久月深之后,剥落都已干净,同时之人都有去留,谁再掌握其当初勤还是堕?或是停官休息数年,或是分离隔绝数千里,累年之后,朝廷才追访其人声迹,立其考功品第。

    这些人无不苟相悦附,共为唇齿,饰垢掩疵,妄加善评,只求得到官职就行了,其余什么都不顾惜。

    即使是贤达的君子,也难免染上这种病患;中人以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官以求请而得到,身以请品而得立,上下互相蒙骗,再没有比这更厉害的了。

    “又经常查访人民的忧隐,都是守令的事,这种工作担子不轻,责任也实在很重大。

    然而等到考校他们吏绩,却都以六年为一期,既而限满代还,又要经过六年才叙职,这样就经过了十二年,才能得到一个官阶。

    而东西两省,文武闲职、公府散佐、无事冗官,或者数旬才值一次班,或是一月才上两次朝,等到考课之日,却以四年为限。

    这样十二年中,便会升三级。

    外任之官以职任辛劳,而升官之路至难;而此类散位虚名上的人,升官的路子却很宽易。

    凭什么内官外职的升迁悬殊,厚薄如此之大!“臣又听说,圣人的大宝叫位,想什么办法守住位子叫仁。

    孟子也说:仁义忠信是天的爵位,公卿大夫是人的爵位。

    古代的人修立天爵而人爵随之。

    所以虽然文饰质朴异时不同,污浊隆盛殊世各异,各代无不实其名器,不随便交人掌管。

    所以赏罚的权柄,无不是君主自持的。

    以至周代如此和蔼,五叔却无官职;汉代察举,馆陶徒请无复。

    这难道是那时的君主不重骨肉、厚私亲?确实因为赏罚之间,一念之差,则无以劝勉勤劳;至公做法稍有松懈,则邀官之徒便蠢动相欺。

    所以人主至慎至惜,殷情考验如此。

    而况那些亲非同脉,才非秀逸;或充他国之使,始无汗马之劳;或说兴利之策,终无十一之用。

    都是虚张无功,妄指赢益,坐以获数阶之官,冒成显耀贵势。

    这样就会使巧诈萌生,诡辞蜂出,大家都挖空心思以求荣耀,千方百计去追逐名利。

    而掌握权柄的人,也知道这些情况,但是,抑制吧,其流已经漫溢,引导吧,那还有什么纲纪而言。

    “大凡琴瑟之音在于和谐,更张是为求其适合音调。

    去者既不可追,来者犹或宜改。

    臣查《周官》太宰之职:年终,则令官府各正其司守,接受大家评议,听其述职,而诏于王;三年,则衡查群官的治绩而决定诛赏。

    愚臣以为:今天可以大致依照其标准,在职官员,每年年终,本部门都明辨其居职日期,记述其才干德行好坏,审核其事实而注明上下,无稽说法,一律不取。

    列举交给尚书,检查其与事实符合与否。

    如果有纰缪,即纠正过来并处罚他们,不得又行推诿拖延,容其进退。

    既定其优劣,善恶交分。

    平庸下第之官,黜于凡俗以明王法;干练忠清的官员,选拔到重要岗位以记赏赞。

    汇总奏上。

    既奏之后,考功曹另外在黄纸、油帛上记写。

    一份交给本部门的尚书与令、仆的官署,留府存档;一份则交给侍中、黄门衙门,让尚书掌管。

    这些要严加保管,不得开视,考核官绩的时候,才能一起对照定夺。

    像这样,就可保存实录,制止奸诈行为。

    其内官外职考定的办法,裁定非庸职所管,臣请求引朝臣博议,以确立统一的办法。

    像那些有殊谋异策、做的事情关系国家兴废,远近之人都众口皆碑,物无异议的,自可临时斟酌,不必拘泥常例。

    至于那些引比他人的诉求,贪荣求级的祈请,如果不把好关口,让其溜过去了,则会蔓草难除,细流逐积,侵害国家大宪,扰乱美好章规。

    臣以为应明加禁止断除,以保全至治,开返本之路,杜塞弊端之门。

    像这样那就会使吉士满朝,优劣焕然明晰了。”皇帝下诏交付官员广泛讨论,以定永恒法式,竟没有结局。

    正光五年(524),萧衍派其将裴邃、虞鸿等人率军侵犯扬州,皇帝下诏令萧宝夤为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都督徐州东道诸军事,率领诸将统兵讨伐。

    接着扬州刺史长孙稚大破裴邃军马,斩杀虞鸿,敌人于是奔散退去。

    当初,秦州城人薛珍、刘庆、杜迁等人反叛,杀了刺史李颜,推举莫折大提为首,自称秦王。

    大提不久死去,他的第四子念生窃取天子之号,改年号为“天建”,设立官员,以子阿胡为太子,其兄阿倪为西河王,弟天生为高阳王,伯父莫折珍为东郡王,伯父安保为平阳王。

    派天生率领部众出陇东,攻陷氵开城,又攻下岐州,逮住元志、裴芬之等,于是侵犯雍州,屯军黑水。

    朝廷十分担忧,于是除任萧宝夤为开府、西道行台,率所部东行将统,为大都督西征西贼。

    魏肃宗到明堂为他饯别。

    萧宝夤与大都督崔延伯攻击莫折天生,大破敌军,斩获敌人数十万。

    追奔到了小陇,军人掠夺民财,以致稽留不前,不速追讨敌人,陇中道路又堵塞起来了。

    又进军讨伐高平贼帅万俟丑奴于安定,更有败战。

    当时有天水人吕伯度兄弟,开始与念生一起叛逆,后来与兄吕众在显亲自保,又聚众讨伐念生,战败之后,降归胡琛。

    胡琛任命吕伯度为大都督、秦王,给他提供士兵马匹,又征秦州,在成纪大败念生的将领杜粲,又破其金城王莫折普贤于水洛城,于是到显亲。

    念生率领人马,亲自迎战,伯度又被打得大败。

    于是吕伯度背着胡琛,袭击胡琛的将领刘拔,打败击退刘拔,派其兄子吕忻和率领人马东引国军。

    莫折念生迫于情急,于是诈降于萧宝夤。

    朝廷喜伯度立义之功,授给他抚军将军、泾州刺史、平秦郡开国公的官爵,食邑三千户。

    而大都督元修义、高聿,停军陇口,久久不行西进。

    莫折念生又反,吕伯度终被丑奴所杀。

    所以贼势更甚。

    萧宝夤不能制止。

    孝昌二年(526)四月,朝廷除授萧宝夤为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假大将军、尚书令,赐予后部鼓吹,增加封邑千户。

    萧宝夤初自黑水,终至平凉,与敌相对,数年攻战,敌人也很惧怕他,关中地域得以保全,全赖宝夤之力。

    孝昌三年(527)正月,除授司空公。

    萧宝夤出师既久,兵将疲惫,这个月大败,还军雍州。

    仍停长安,收拾离散的人马。

    有关部门议处宝夤死罪,帝诏恕罪削职为民。

    四月,朝廷又除授其为使持节,都督雍、泾、岐、南豳四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假车骑大将军,开府,西讨大都督,关西军马,都受其节度。

    九月,莫折念生被其常山王杜粲所杀,一门尽被斩戮。

    杜粲据州请求归降萧宝夤。

    十月,朝廷除授他为散骑常侍、车骑将军、尚书令,恢复旧封。

    这时,太行山东、关西、寇贼横行,王师屡屡败北,人情沮丧。

    萧宝夤自觉出军累年,费损很大,一旦兵败,恐怕要遭猜忌罪责,心里很不安稳。

    朝廷又派御史中尉郦道元为关中大使。

    宝夤说这是朝廷想算计他,更加惶恐不安。

    而长安轻薄之徒,又加劝说。

    道元行到阴盘驿,萧宝夤密派其将郭子恢等攻而杀之,诈收道元尸体,上表谎称其为敌人所害。

    又杀了都督、南平王仲礒。

    这个月,萧宝夤反叛朝廷,僭立帝号,大赦部管域内,称号隆绪元年,设置百官。

    又派郭子恢东侵潼关,行台张始荣围攻华州刺史崔袭。

    帝下诏让尚书仆射行台长孙稚讨伐。

    当时北地人毛鸿宾与其兄毛遐招集义民为兵,准备讨伐萧宝夤。

    宝夤派其大将军卢祖迁等攻打毛遐,被遐所杀。

    宝夤又派其将侯终德前去攻打毛遐。

    恰逢郭子恢被官军打败,长孙稚又派子长孙子彦在华州攻破始荣,终德因此受挫,回戈复取萧宝夤。

    军队到了白门,萧宝夤方才觉察到,率军与终德交战,战败,宝夤携公主以及小儿子与百余名部下,从城后门出逃,渡过渭桥,投奔宁夷巴人张宕昌、刘兴周家。

    不久奔归丑奴,丑奴以萧宝夤为太傅。

    永安三年(530),都督尔朱天光派贺拔岳等在安定大破丑奴,追擒丑奴、宝夤,一并送到京城。

    帝诏安置在阊阖门外都街之中,京师百姓,都来观看,一共经历三天。

    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都与萧宝夤素有旧情,二人相约,一同言于庄帝,说“其叛逆也是前朝的事”,希望能赦免死罪。

    恰逢应诏王道习当时从外面进来,庄帝问道习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道习说:“只听说陛下不想杀掉萧宝夤。”帝问缘故。

    道习说:“人们说:李尚书、高黄门与萧宝夤交情很好,二人都身处近臣位置,必定能够保全宝夤性命。”道习说:“如说宝夤叛逆是在前朝,便可宽恕他。

    但萧宝夤败于长安,走为丑奴太傅,难道不是陛下您临治之日?贼臣不杀,法律怎么实施呢?”庄帝觉得有道理,于是赐宝夤在太仆碆牛署自杀。

    萧宝夤将死时,李神俊提酒前来与他叙旧,二人对之,李神俊泪下。

    而萧宝夤泰然自若,一点也不害怕,只说“推天委命,只恨不能终其臣节”而已。

    公主携家眷与萧宝夤诀别,痛哭极哀。

    宝夤死时,面不改色。

    萧宝夤有三个儿子,都是公主所生,但都平庸陋劣。

    韩麒麟传韩麒麟,昌黎棘城人,自称是汉代大司马韩增后人。

    父亲韩瑚,任秀容、平原二郡太守。

    韩麒麟幼小时即好学,风度修美、善于骑射。

    恭宗登基,命他为东曹主书。

    高宗即位,赐爵鲁阳男,加授伏波将军。

    父亡故,韩麒麟服丧礼节周全,家族中人很称赞他。

    后来参加慕容白曜征伐南方的军事行动,进攻升城,部队多有伤亡。

    等到城被攻破,白曜准备把敌人都埋掉,韩麒麟劝道:“今天刚到敌人境内,要图进取,我们应该宽威厚惠,以昭示敌人,这是当年韩信降服范阳的计谋。

    而今劲敌在前,而我们便坑杀敌兵,我担心从此东进,会让敌人各各死守,攻打难以克服。

    天长日久,我军疲怠,别郡之民乘机反逆,生出变故,则三齐之地就变得难以图谋了。”慕容白曜听从了他的意见。

    让这些被俘士卒恢复旧业,齐地百姓大为高兴。

    后来白曜上表奏请韩麒麟为冠军将军,与房法寿相对而为冀州刺史。

    慕容白曜攻打东阳,韩麒麟献上义租六十万斛,加上攻战的器械,于是白曜所需的军资不再缺乏。

    等到慕容白曜被杀,韩麒麟也被征召还归,停职多年。

    高祖时,朝廷拜他为黄门侍郎,乘车招慰徐、兖,背叛的百姓归顺朝廷的达四千多家。

    不久又除任冠军将军、齐州刺史、假魏昌侯。

    韩麒麟在任上,很少动用刑罚,从事刘普庆劝韩麒麟说:“明公你治守一方,却无所斩戮,您凭什么来显示皇威?”韩麒麟说:“刑罚是用来制止邪恶的,是不得已而用的东西。

    现在百姓不犯法,为什么要开杀戒?如真的要杀人才能确立威名,你恐怕应是首当其冲的了。”刘普庆十分惭愧地退下去了。

    韩麒麟以刚刚归附的人,不能到官府任职,士人消沉抑郁,于是上表说:“齐地归敌人所有,经历了漫长的时期,旧的州府僚佐,动辄数百人。

    自从皇威披照,并职从省,守宰长官缺少,但又不让土人充任。

    臣考虑朝廷现在新征之人没有正式进入仕途,州郡衙内官员很少,而沉塞的多,愿言冠冕,稍为去就。

    愚臣以为如守宰有缺,应该推举任用豪杰高望之人,应增置官吏,广泛延纳贤达哲睿的人。

    如能这样,则华族就会蒙获荣耀,良才就会各得其用,那么我们怀抱懿德,治理齐土,也许正需如此。”朝廷官员讨论之后,同意了他的想法。

    太和十一年(487),京城遭受大饥荒,韩麒麟上表陈述时务说:“古代先哲诸王经国立治,储备了九年的收成,然后才能说太平。

    所以他们亲耕田地,借此勉励百姓,因此礼教兴行。

    到了中间朝代,也重视该业,献粮食的与临阵杀敌的功劳一样,勉力种田的与孝悌的人同等赏赐,所以说,积储粮食,是做百代之王的常做的事情,是治理国家的首要工作。

    “而今京城百姓,不种田的人太多,游食的人口当中,就有三分之二是他们。

    大凡一人不耕,就有人受其饥饿,何况今天不耕种的人,动不动超过万人。

    所以近年以来,太行山以东遭受洪水,老百姓因冻饿而亡;今年秋天京都遇到干旱,粮食价格猛涨。

    这实在是由于不鼓励农民耕种,国家一向没有储积的缘故。

    “臣以为陛下您英明伟大,道德高过三皇五帝,终日为国操劳,体恤百姓难处,即使帝虞一日万机,周文王日中而顾不上吃饭,都不能与您相比。

    而今上有水旱不调的年成,下有饱受冻饿之苦的百姓,这都是由于有关部门不为明制,令长官吏不务民本所致。

    自从承平日久,连年丰收,世间浮夸之风愈演愈烈,最终导致奢侈成风。

    高官显贵之家,奢纵僭礼的没有止境;丧葬婚娶之事,费用越来越高;富贵之家,童妾华服;工商之族,玉食锦衣。

    耕田农夫吃的是糟糠之粮,养蚕妇女甚至缺乏短袄。

    这样使耕田的人越来越少,田地多有荒芜。

    国家仓库之中谷粮布帛已尽,市井之上宝货不胜其多;室舍之中,衣食匮乏,道路之上丽服如云。

    饥寒产生的原因,实在是由于不重农桑所致。

    愚臣认为凡是珍奇玩宝,都应禁断,问凶讯吉之礼,应制定一定的格式,令贵贱有别,民归朴素。

    普查天下男女的数量,计田授田。

    令宰有司四时巡察,台衙使臣每年按抚检察一次。

    官员勤加劝勉检察,严格赏赐制度。

    这样的话,数年之中,必有粮食积蓄,即使遇上灾难祸凶,老百姓也可免于流亡了。

    “往年核查户籍,租赋轻薄微少。

    为臣所统领的齐州,收上来的租粮刚够供给州官俸禄,无一粒粮食入仓。

    这对于老百姓虽然有利,但不是长久之计。

    假如碰到战事,或是遇上天灾,恐怕官家赈民,无粮可济。

    公家赋税,可减少绢布,增加谷租,丰年多收,穷岁赈出。

    这就是所谓私民之谷,寄积官府,官府粮仓充实,则老百姓就没有荒年的忧虑了。”太和十二年(488)春,韩麒麟死于任上,时年五十六岁。

    遗嘱儿子用素朴棺柩装殓,丧事务必从简。

    韩麒麟天性恭敬谨慎,总是把律令放在自己座位旁边。

    临死的时候,只有作为俸禄的绢数十匹而已,他的清贫于此可见。

    朝廷赠他为散骑常侍、安东将军、燕郡公,谥称康。

    韩显宗传韩兴宗的弟弟韩显宗,字茂亲。

    性格刚直,能够面折皇帝庭诤国事,也有才华学识。

    和尚法抚,三齐之人称赞其聪明捷悟,经常与韩显宗一起比试,出题的人抄了一百多个人名,他们通读一遍,然后让他们说出来,比试结果法抚念的还有一两个错误,而韩显宗则一点错误都没有。

    法抚感叹地说:“贫僧平生以来,只佩服郎君耳。”太和初年,韩显宗被举为秀才,对策高中甲科,除授著作郎。

    皇帝亲征南方,韩显宗兼任中书侍郎。

    魏廷讨论确定迁都之后,韩显宗上书说:“其一说:臣听说皇驾今年夏天如果不巡察三齐,就去中山,臣私下以为这是不妥当的做法。

    为什么呢?当今的徭役应早早停息,洛京新都宜速建成。

    节省费用则徭役便可俭简,与民合功则洛京易就。

    去年冬天皇驾停居邺城,是闲暇间隙之时,犹且编制户民供奉车马,劳扰百姓,费耗民财很多。

    皇上圣明,怜悯百姓,恩旨不断,爵披高年百姓,赉赏周遍孤独之民,但是尽管赈贷普及万民,臣仍担心来年百姓仍会受到饥寒之苦。

    何况三农要时,六军云会,其所损害农业的情况,实为不少。

    虽然说国家赋税俭敛,徭役减省,说不上烦劳百姓,然而大驾亲临,官民谁敢怠慢?于是,官民往来承奉,纷集道路,农耕蚕桑暂时就顾不上了,这样将来便无资可依。

    这是国家所深为忧患的。

    而且先前炎天暑热,而六军暴露野外,臣担心会生瘟疫,这是第二可忧虑的。

    臣希望皇上车驾早还京城,以省免各州供奉之费,并功专力,营建洛京。

    这样南部州郡免了杂碎徭役之苦,北部都城少了离别之叹,洛京便可很快建成,迁者都会有如归的感觉。

    “其二说:自古圣帝必定都以俭约为美,乱世之主必会因奢侈而留下祸患。

    臣仰观先朝,皇帝们都卑小宫室而致力于治理国家,所以能够使国家开阔广大,皇帝基业命祚隆盛安泰。

    今天洛阳城基址,是魏明帝当年所营造的,被前代之人所取笑。

    臣认为陛下应减小再减小。

    近来北都富家。

    竞相以宅第豪华彼此攀比夸耀,而今乘着迁都,皇上应申明禁约,责令贵贱之家有个区别,不得逾越制度。

    朝廷应广兴交通,兴修水利,应使官府各部门区别清楚,四方百姓异地而居,立下永垂百世不改的范式,那么就是天下人的大幸了。

    “其三说:臣听说皇驾还归洛阳,只有区区数千骑兵跟随。

    臣很是为陛下觉得这不应该。

    大凡千金之子,犹且坐不临堂,更何况万乘之尊,富有四海的皇帝呢?军队随驾,为的是保卫一国之主,哪里只是仅为仪容摆设呢,这是为了防备不测啊。

    清除道路之后皇帝出行,还怕马失前蹄,有个闪失,何况今天跋山涉水,陛下怎能不加考虑!这是愚臣为之担惊受怕的,诚望陛下稍加考虑。

    “其四说:臣考虑陛下耳听佛音,眼看群书,口对诸侯之言,心思家国大事,日晏而食,三更才睡。

    加上孝心深厚,尽礼尽节;文章事业,日成篇卷。

    尽管陛下样样得心应手,而且不知厌倦,但这不是珍惜精神、怡养天性、以享无疆福分的行为。

    庄周说:人的形体是有依恃限度的,而智慧无边无际,以有限制的形体,追无边的智慧,很危险啊。

    陛下这一点让为臣深感不安,臣诚恳希望陛下端临百官,委事臣属,只要经常监督群臣,那么天下便可大治了。”高祖痛快地接受了他的意见。

    韩显宗又上书说:“进举贤才,这是百王首先考虑的问题。

    前代取士,必先刊正名分,所以有贤良、方正的说法。

    而今州郡贡举察访的人,白白地拥有秀才、孝廉的名称,却无秀才、孝廉的事实。

    而朝廷只检查该人的门望出身,不再对他的错误进行批评和弹劾。

    像这样,则只要贡举门望家庭出身以选择士人就行了,何必假冒秀才、孝廉的名称呢?而门望是其父祖的遗烈,对皇家有什么好处?有益于时政的,才是贤才。

    如果一个人有他的才能,即使是屠夫钓者奴婢虏夫这样低贱的人,圣皇也不应以其为臣而觉得有什么不光彩;如不是其才,虽然是三公的后代,也应自行坠落与皂隶没有区别。

    所以大才授大官,小才授小官,各得其所,才会使家国和乐。

    也许有人说,而今世上没有奇才,不如取士于有名望的门庭。

    这种说法也有不妥之处。

    怎么可以因为世上没有周公、邵公那样的人,朝廷便可不设置宰相了呢?我们应当比较世人当中有些长处的人,然后便先录用,那么就会不漏掉人才了。”又说:“大凡皇帝之所以居尊以统治下属的法宝是威制,黎民所以改恶而从善的原因是法律。

    因为如此,所以治国治家,必须以法律为依据,老百姓的生命,于是可以有保障。

    有罪必定惩罚,罚刑一定与罪轻重相符,那么即使是鞭打之类较轻的刑罚,别人也一定不敢冒犯。

    有制不行,人们都怀侥幸心理,那么即使是施以杀头这样的重刑,也不足以整肃民心。

    皇魏自太和年间以来,没有推行因盗杀头弃市的刑罚,而国家整肃清平。

    由此而言,禁止奸邪在于预防纠检,而不在严厉的刑罚。

    而今州郡牧守,为邀当时之名,而行一切之法;台阁百官,也都以严酷为无私,以仁恕为纵容盗奸。

    越演越厉害,久之便成风俗。

    皇帝陛下起居九重皇宫之内,视人如赤子;百司分理天下繁细事务,对待下属便如仇敌。

    所以尧舜只一人,而桀纣成百上千。

    上下之间不能和平处之,都是由于这一点引起的。

    《尚书》说:‘与其杀害无罪的,不如宽懈刑罚。

    ’这句话实在应该赐示百官,从而让他们爱惜百姓生命。”又说:“过去周王被犬戎所逐,东迁河、洛之间,镐京仍然称‘宗周’,意在保存根本。

    光武虽称中兴,实际上是别有创新,但西京还设置京尹之职,也不废弃旧置。

    今天陛下隆盛光大先祖事业,迁宫中原,稽古复礼,以此为盛,岂止是周代汉朝所能比的呢,然而这也是不得已而采取的做法。

    臣查《春秋》书义,有宗庙的称为都,没有宗庙的就称邑,这是不变的法典。

    何况北面代州是魏宗庙所在地,帝家山陵也在那里,王业底基,圣上的资本,代州是神乡福地,实在距京也很远了。

    而今却与郡国相同,毫无突出之处,臣私下里深为不安。

    愚臣认为代京也应建都畿设京尹,与前代做法一样,崇本重旧,以光万业。”又说:“臣见洛京之制,官民以官位相从,而不依族类而居。

    但官位并非长久不衰,有朝荣而夕败的,沦败之后原本达官贵人就会沦落在平民之乡,原本混迹卑贱之中的庶民也许会荣耀于豪门大院。

    物之颠倒,或至如此。

    古代圣王,必定让四方之民各处其地,安居乐业而且务业志专。

    本业稳定老百姓则不会乱来,志专则不会流于流俗。

    这样就会使百姓日受本业耳濡目染,官府不用监督他们就会好好务本业的;人伦物理方面受到父兄的潜移默化,官府不用整肃,他们就会自然向礼的。

    仰思太祖道武皇帝创立基业,拨乱反正,日理万机,茶饭不思,仍然区别士人庶民,不让他们混杂居住,戏子匠人、屠夫沽徒,各人都有合适的位置。

    如果不设科律禁令,市场买卖任其自然,买卖价格贵贱不约,就会出现错乱杂居的局面。

    假使一个地方弹筝吹笛,缓舞长歌;另一个地方严师苦训,诵诗讲礼。

    发出告示,让儿童少年,随便选其所好,那么他们之中跑到歌舞场所的会有成千上万,而到学校学习的将没有一个人。

    这就是戏子匠人不可杂居,士人不宜异处的明确验证。

    所以孔夫子有‘里仁之美’的说法,孟母有三迁其居的训子之道,圣贤教训,如此之重。

    现在如让戏子匠人学习士人的习惯礼节,那么百年都难以学成;而让士人家的孩子仿效匠人戏子的行为举止,那很快就学会了。

    所以说士人集中在一起,礼教就容易兴旺;戏子匠人杂乱居住,那就会让不好的风俗难以改掉。

    朝廷每次选举人才,都检校其婚姻状况、为官经历,作为提拔或降职依据,工作做得是何等细密。

    至于打开戏子匠人的官宦之路,让他们与高官豪贵们连门接屋,这是什么策略。

    这是愚臣所大惑不解的。

    如今圣朝稽查往古,建立王法,光被天下,黎民百姓,不管迁往何地,都是皇魏地域,而分开区别戏子匠人,只在于皇上一句话,这对皇上来说有什么难的,而以此导致圣朝大美缺损就不值了。”又说:“自从南边伪政权代代相传,窃取淮河以北,想占有我中华原有各种称呼,而且大量招纳引诱我边境之民,从而侨设中州郡县,与我魏郡县名称相重。

    从皇魏势力南被,他们仍不改称,从而重名郡县的数目特别众多。

    这导致各种书章记录的混乱,把天下弄得混乱不堪,要区别疆域物土,必须重新严格勘定名称。

    愚臣认为可依照地理旧名,全都重新厘定。

    小州合并,大的分别而置。

    及中部郡县,过去因户数少而合并的,如果今天人口增加了,也可分州而治。

    作为皇帝的人,应以天下为家,不能有什么私念。

    所以仓库储备,是准备应付水旱灾害,提供军队国家用度的,至于那些有功德于国家的人,应该加以恩赐。

    当年功臣,恩荫后代,皇上于是宠遇隆厚,赏赐不断。

    过去到今,这也实在太过。

    现在朝廷的达官贵人,所受俸禄不轻,房舍披金挂彩,仆僮妾奴厌闻稻粱鱼肉,而皇上又加优厚的赏赐,动不动数以千计。

    如果陛下把这些东西分赐鳏寡孤独,可受接济的人实在非常之多。

    如果不改变原来的做法,岂不就是周穷不比济富吗?愚臣认为如果谁事有可赏赐的,就明旨褒扬,扬其功绩赏其粟帛,以此劝人为国效力,而不可因其是近臣密戚,厚加赏赐,从而妄加减损国库储备。”又说:“诸保卫皇宫、侍奉皇帝的人,应该让武官练习武功,文官勤读书传。

    而今天,却给予他们游戏赌博的工具,从而养成他们轻慢的作风,助长他们好斗的心理,纵容他们目中无人的习惯,徒自损害朝廷威仪,无助于国家政事。

    像这些情形,就应一概禁止。”高祖称赞他的建议。

    后来,韩显宗上表请求任宋王刘昶府的谘议参军,想为南部军事效力,高祖没有答应。

    魏高祖曾对韩显宗及程灵虬说:“著作郎一职,是掌写国史的。

    卿等文章,朕心中有数,中书省的品第高低,你们也知道。

    如要与古人相比,班固司马迁等人,固然比他们不上。

    但与当世才人比,文学方面的才能,你们中间应推崔光可与相比。”又对韩显宗说:“看到卿等所写的《燕志》以及在齐地时所咏诵的诗歌,比自往而来的文字强出许多。

    然而你在著述方面的功绩,我仍未见到,应当在监、令们那里进一步了解。

    校比爱卿才能,我看可居中等。”又对程灵虬说:“你比韩显宗又有些差别,我看可居下上等。”韩显宗说:“为臣才学品第短粗轻浅,陛下却大加夸奖,甚至与崔光相比,实在是优遇太过。

    但臣私下认为陛下贵古而贱今,人臣学识微薄,才识短浅,实在不敢仰比古往圣人,但遭逢圣明之世,眼睹惟新之举,掌笔有司,实录时事,为臣也觉得并不惭比于后人。

    过去扬雄著《太玄经》,当年不免遭受批评,但二百年后,却越出诸子。

    为臣今天所撰,虽然未必充分表现圣帝经历,以至与日月同辉,但万代之后,后人仰观祖宗巍巍之功,皇上睹陛下光天之德,也没什么比《唐典》逊色、比《虞书》稍差的地方。”魏高祖说:“假使我无愧于虞舜,卿比尧臣又如何呢?”韩显宗说:“臣听说为君的不能独自治理天下,所以设立百官以分理国家事务。

    而陛下与尧舜齐名,公卿们哪敢比古代的八元逊色。”魏高祖说:“你任著作之职,仅能说是称职而已,还不能说是良吏。”韩显宗说:“臣仰逢明时,直笔而书毫不畏怕,又不受人贿赂,夜晚安眠,白天美食,这是为臣比当年班固、司马迁优越的地方。”高祖不以为然地笑了。

    后来,韩显宗与员外郎崔逸等人一起议定朝廷仪礼。

    魏高祖曾经下诏书告示群官:“自近代以来,出身高低,总有一定的分别。

    朕觉得这样可以,又觉得这样不行。

    大家应该加以讨论。”李冲回答说:“不知自从上古以来,设置官员列出朝位,是为的给他们富裕之地,还是想使官员们有益于时政?”高祖说:“都是想让他们治理国家。”李冲说:“如果是要他们治理国家,陛下今天为什么专门推崇门第品位,而没有选拔人才的诏文?”高祖说:“如有特殊人才,朕不愁不知道。

    然而士君子门庭之中,即使没有治世奇才,只要他们德行纯厚笃实,朕便没有不用他们的理由。”李冲说:“傅严、吕望,在古代哪里称得上是以门第出身而被荐举呢?”高祖说:“像这样的旷世奇才很少见,古往今来只有一两个人而已。”李冲对众官员说:“正要诸贤解救。”秘书令李彪说:“眼下军队人员寡少,不足为国家之用。

    臣心里有想法,不敢尽言于圣日。

    陛下如专论门第出身,不审分鲁的三卿之后,还是选人以四科?”魏高祖说:“关于这与前面说法相同。”韩显宗说:“陛下恩泽光被洛邑,百礼惟新,国家兴旺与否,全仗这种选举。

    为臣既然学识浮浅,不能够援引古今,以证明此义,姑且便以国事论证它。

    如果不审别中省、秘书监令的后代如何,让他们都为秘书郎,向来为监、令们的后代,都可以当秘书监令、中书令不?”魏高祖说:“卿何不论当世华贵为监、令的呢?”韩显宗说:“陛下认为物不可类比,不应该以贵承贵,以贱袭贱。”魏高祖说:“如有高明卓著,才能出众的,朕也不拘于此例。”后来又让韩显宗为其本州中正。

    太和二十一年(497),皇帝车驾南伐,韩显宗为右军府长史、征虏将军、统军。

    军队驻扎在赭阳,萧鸾守将成公期派遣他的军主胡松、高法援等人带领蛮贼前来偷袭军营,韩显宗亲自率军迎战,砍下法援首级。

    韩显宗到新野,魏高祖下诏说:“卿破敌斩帅,大增军队声势,但朕正攻坚城,你为什么不写露布告示?”韩显宗说:“臣过去听说镇南将军王肃抓住两三名俘虏,几匹驴马,都写上露布,臣当时在东宫,私下里每每发出嘲笑。

    近日臣虽然仰凭圣上威灵,得以摧坏丑虏,然臣兵少力薄,擒斩敌人不多。

    假如夸大事实,虚报功捷,效法当年王肃做法,其罪更大。

    臣之所以收笔敛布,宽解圣上而已。”魏高祖笑着说:“像爱卿这样的功劳,实在是为国立下大功,等到赭阳平定之后,朕再检审战绩,表记功劳。”新野平定之后,魏高祖让韩显宗任镇南、广阳王元嘉府的谘议参军。

    韩显宗后来上书表奏,很是夸耀,诉述前番征战功勋。

    皇帝下诏说:“韩显宗斐然成章,很可怪责,进退无检,亏损我朝清风。

    像这样都不纠整,将会助长不良风气。

    可把他交付尚书省,仔细推检调查。”兼尚书张彝上书奏请免去韩显宗官职,皇帝下诏说:“韩显宗虽然浮夸矫饰招致过失,但他的才能仍可被用,哪里能够永被弃置呢!可以以白衣身份守谘议之职,以观后效。

    但他生性鄙陋狠凶,不足以参配荣华,可夺其□,并禁止他问讯诸王。”韩显宗既然官途失意,遇信便往洛阳而去,于是又写五言诗赠送御史中尉李彪说:“贾生谪长沙,董儒诣临江。

    愧无若人迹,忽寻两贤踪。

    追昔渠阁游,策驽厕群龙。

    如何情愿夺,飘然独远从?痛哭去旧国,衔泪届新邦。

    哀哉无援民,嗷然失侣鸿。

    彼苍不我闻,千里告志同。”太和二十三年(499)去世。

    韩显宗撰《燕志》、《孝友传》各十卷,所写的文章,颇为流行。

    景明初年(500~501),朝廷追述其赭阳之功,赐爵章武男。

    李彪传李彪,字道固,顿丘卫国人,名字是魏高祖赐予的。

    家中世代寒微,少小孤贫,素有大志,好学不倦。

    开始受学于长乐监伯阳,伯阳相当赏识他。

    晚些时候与渔阳高悦、北平阳尼等人准备隐居于名山,不能成行便只好作罢。

    高悦与兄高闾,博学高才,家中富藏典籍,李彪于是在高悦家中手抄口诵,废寝忘食。

    既而还归乡里。

    平原王元睿将及成年,雅好学业,娶东徐州刺史博陵崔鉴的女儿为妻,取道冀州、相州,听说李彪的名声便去拜访他,二人修结师友之礼,郡中传为美谈。

    于是李彪被推举为孝廉,到京师学堂中修习学业。

    高闾在朝中官员中称赞表扬他,李冲待李彪很是客气,李彪便牢牢攀结李冲。

    高祖登基初年,李彪任中书教学博士,后来假员外散骑常侍、建威将军、卫国子,出使萧赜。

    迁任秘书丞。

    参与著作事宜。

    魏自成帝以来至于太和年间,崔浩、高允等人著述《国书》,编年序录,依照《春秋》体例,《国书》中遗漏的史实,以至三件中有二件被漏掉。

    李彪与秘书令高..开始上书奏请依照司马迁、班固史书的体例,创为纪、传、表、志诸项目录。

    李彪又上书说:“臣听说过去的贤哲君王,无不勤勉不已,孜孜以求,思考纳受直言,以求造福百姓。

    所以他们访求童稚,询问师长,不避山高路远,询求谋略谘问善德,不弃贫贱之人。

    取其能够光大茂实于竹帛之中,传播徽声于金石之上。

    臣正生于有道之世,恰逢无可讳言的圣朝,敢修以往程式,窃考现下所宜,谨冒死上密封的奏章,言事七条。

    一派胡言,伏待刑戮。

    “其一是:自从太和建号,到此已经十二年了,典刑德政,可以述说了。

    立园丘以昭明孝思,则百神不乏供飨了;举贤才以备问,则贤士盈满于朝;开至诚之心以接万物,则朝廷便无奸佞之人了;敦扬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六顺以教人,则四门之中都无凶顽之人了;制冠服以明官秩,则典章法式又能彰明了;作雅乐以协调人伦,则人与神交互为庆了;深慎重刑罚以明刑戮,则监狱之中亦无冤屈了;薄减衣着食味以示俭约,则天下风向节省了;放出宫女配嫁鳏夫,则人们便无怨愤旷怒了;倾出府藏以赈济万民,则天下饥寒便普受饱暖了;省减赋税徭役以养育万民,则编户之民逍遥巷歌了;宣明德泽以怀远近,则荒远之地都向皇魏了;垂示至德以畅幽显,则会使天降祥瑞了。

    天下百姓得其所,万事万物惟其新,巍巍乎天下万物尽汇其成了。

    然而,为臣愚鲁,认为行俭省之道,仍然欠缺。

    为什么呢?而今士、农、工、商豪富之家,习惯奢华既已深笃,敦好朴素其情甚浅,他们仍未认识俭约便可细水长流,而务求奢侈浪费便难以维持长久。

    宅第壮丽,车马豪华,奴仆妾婢穿着绫罗绸缎,土木之上纹龙绣凤,越级违制的非常之多。

    古来先辈哲王立下制度,自天子到公卿,下及守门打更的小官,他们的宫室车服都各有差别,职位小的不得越级至大,身份卑贱的不得越级至贵。

    像这样,所以上下秩序确立而人心便很稳定。

    而今浮华相竞,人情没有常守之处,大造消功之物,巨制费力的事,岂不是很荒谬吗!消功的,是指的锦绣雕文的东西;费力的,指的是广宅高堂、壮制丽饰之类。

    这些妨碍男务本业、损害女为其工的,哪里说得完啊!汉文帝时,贾谊上疏说‘今天的王政可以长叹息的有六个方面’,这就是其中之一。

    大凡皇上所好,下面人必定跟从。

    所以越王好勇而士人多轻视死亡,楚灵王喜好贫瘠而国中有饥饿之人。

    今天二圣躬行节俭朴素,诏书旨令殷勤不断,而百姓之中奢靡之风犹未革除,这哪里是楚、越之人如彼易变,而大魏之士如此难以变化的缘故呢?这大概是朝廷制典没有宣明,人们未见皇德,才导致这样的情况吧。

    为臣愚鲁,认为宅第车服,自百官以至于平民百姓,应该在衣着等级上立定制度,以使贵显不逼贱卑,微贱不越至高制,不能让人为显示自己的奢华,便默认他们违反经典。

    而今也许有人说奢华越级的风俗已久,不能一下子革除,臣谨陈述古人渐进革新的例子。

    过去,子产为政一年,老百姓唱道:‘我们有田地,子产伍之,我有衣冠,子产贮之,谁杀子产,我也参与。

    ’三年后,歌词改为:‘我有田产,子产植之,我有子弟,子产教之,子产若死,其谁继之?’这样看来郑国人的智力,难道前面昏愦而后面聪明吗?其实是从政的人必须循序渐进,而受教化的人难以一下子幡然顿悟的缘故,如今若立制度以区别品级,始末之情,魏人与郑人也会一样。

    既与郑人相同,那就是说最终百姓是会说好的,我们岂能怕他们一开始的怨愤而不做最终的善举呢?大凡崇尚俭朴的是开福禄之源,喜好奢侈的是引起贫穷的征兆。

    然而俭约容易以教化流行,而奢华难以对财货感到满足,正因为如此,所以圣德之人留心于此,贤敏之士希求一个标准。

    所以夏禹卑小自己宫室而厌恶华丽衣服,殷汤起居陋室而乘坐简车。

    这是先辈哲王对后来君王显示俭约,后王理应观其意而取合适的标准。

    孔子任鲁国司寇,乘坐柴车驾驭驽马;晏婴任齐丞相,戴洗过的帽子穿破旧的衣裘。

    这是对后来的臣子显示俭约,后来的臣子们应该认识其情愫而以他们为榜样。

    前志说:‘作法于凉地,其贪弊仍行。

    ’这句话虽然简略,但却达于治理之道。

    臣一派胡言,倘使有可采用的话,等到了三年,便可有所成效。

    有成效则人务其本,人务其本则奢侈浪费便可去除,费奢去除则粮食布帛便丰富起来,谷帛丰富则人们便安逸快乐,人们安逸快乐则皇帝基业便可以稳固了。

    “其二说:《易》称:‘主掌祭器的,莫如长子。

    ’《传》说:‘太子奉持冢嫡立的资粮很多。

    ’然而,祭祀无主则宗庙诸神便无所飨,冢嫡废则皇朝政权神器就无所传。

    圣贤之人知晓其中道理,所以垂示诰诏以为长久法典。

    过去,姬王深明此道,所以大崇儒术以训导世代嫡传,他们于是演习养成美好的德行,以其调理黎民百姓,因此世世代代统治天下,传世八百年之久。

    等到嬴氏建立秦朝政权,终而放弃德政,焚坑儒家典籍,不以礼义教诲其子,于是后代们养成凶狠的本性,残酷地对待生民百姓,所以政权不能巩固,到秦二世便灭亡了。

    国家灭亡与兴盛,其道理在于师傅,师傅损益的做法,可以说说。

    增益的,周公为周成王师傅,以孝仁礼义教导他,逐去成王身边的奸邪之人,不让他见到恶人,选择天下的端方之士、孝悌博闻有道术才干的人为他的辅佐之臣。

    身边的辅臣良端,成王自然端正了,因此周家天下恒固长久。

    损减的,赵高为胡亥的师傅,赵高专教胡亥以刑戮斩残以及夷灭人家家族,逐除他身边正派臣属,让他不能见到善良人士,谄佞谗贼之类的人围绕左右。

    左右邪恶,胡亥邪僻,秦朝国运因此短暂。

    而皇天,辅德之物,哪会偏爱周代而疏远秦朝?这全都由其所行的道路不同,所以祸福的途径也不同而已。

    从前光武帝议为太子选择老师的事,他问群臣,群臣体会皇帝本意,都说太子的舅舅,执金吾、新阳侯阴就可以。

    博士张佚义正辞严地说:‘今天立太子是为阴氏呢?还是为天下?如果为的是阴氏,则阴氏便可为其老师;如为天下,则毫无疑问应当用天下的贤才。

    ’光武帝点头称好,说:‘设置师傅,是辅佐太子的。

    而今博士您教了我,何况太子呢?’立即拜张佚为太子老师,汉明帝终而成为一代贤主。

    然而张佚成为汉明帝的师傅,并非他的渐进所致,尚且可称道,何况他训之以正道,其好处当然就更大了。

    所以《礼》说‘太子出生,举之以礼,让人抱着他,有关部门的官员齐肃端冠,见太子于南郊’,这是昭明嫡传长子的重要性,以让上天明察。

    ‘经过皇阙则下车马,经过宗庙则小步急趋’,明示孝敬的道理。

    这样古代的太子有‘自己是赤子,而教化便自然而然地流行了’。

    这乃是远世的镜鉴。

    高宗文成皇帝感慨少时老师诲教不勤,曾经对群臣说:‘朕刚开始学习时,年尚幼小,感情未能专一,既临万机之后,没有时间温习,现在想起来,哪是我一个人的过错,也是师傅教我不勤所造成的啊。

    ’尚书李讠斤脱帽谢罪,这就是最近可为借鉴的事实。

    臣思太皇太后翼赞高宗,训成显祖,使其巍巍之功超越前代君王。

    陛下您幼小时蒙受勤诲,登上皇极,等到太子诞生,您又亲加抚教,日省月课,实在劳神太过。

    现在实在应该依照古式设立师傅以训导太子,训导正确则太子自正,太子正则皇家庆福,皇家庆福则百姓受其大幸了。

    “其三是:国家之本是黎民百姓,人所凭借的是米饭粟粮,因此古代贤哲君王无不勤劝耕种,满蓄仓库。

    所以尧汤时遇水旱之灾,人无菜色者,是由于备粮有渐,素有积食所致。

    到了汉代,以人粮食短少,于是设置常平仓以供给百姓粮食;曹魏时因兵粮缺乏,建立屯田制以供兵粮。

    取其不匮乏当时,军队国家都受到接济。

    又《记》说:国家没有三年的储备,就叫国非其国。

    光武时因一亩没有收成,便罪责牧守。

    圣人的忧世重谷,殷勤勉力是如此之甚,明达君王体恤百姓劝人农耕,切切如此。

    前年太行山东饥荒,去年京城饥廑,内外之人纷纷跑到丰产的地方,荒弃本业,历尽辛苦才到目的地,这样又有损于国家的形象。

    如果先多积些粮食,到时就开仓赈济,安抚民众,哪会出现荒情驱使老百姓糊口千里之外的景象呢?以今比昔,实在令人害怕。

    臣认为应该分出州郡正常调税的九分之二,京都用度每年的余额,各各设立相应机构,丰年时立仓积粮,岁饥时加私之二,放粮于人。

    像这样,老百姓必定努力耕种以买官布,又力求贮财以购官粮,年丰则经常聚积,岁凶则开仓济接。

    又另立农官,选取州郡户民十分之一为屯田之民,选择合适的地方,分给一定的田地,配给他们相应的钱财杂物牛马等,让他们勉力耕种。

    一名农夫所耕的田地,每年上交六十斗,免除他们的赋税并征战戍守杂役。

    推行这两件事,那么数年之中,就会谷多而人足,虽有灾情便无危害。

    臣又听说前代明主,都务怀远方之民,礼敬贤士招引滞人。

    因此,汉高祖经过赵国,求得乐毅为用;晋武帝定天下,用吴、蜀有才学之人。

    臣认为圣上应在黄河两岸七州郡人中,挑选人才,令其入朝,依照中原官员品级,按其才能授予官职。

    这样,一者可以拓广圣朝新旧人员一律平等相待的义旨,二者可以引江、汉人士归顺有道皇魏之心。

    “其四是:过去舜帝命咎繇思刑罚的宽贷,周公告诫成王不要误了监狱中的事,这君臣相诫的事实,都表明了十分重视刑罚。

    而今,二圣哀悯怜惜罪辜之人,小大之情,判决之日,圣上多从降恕,实在不得已时,也必定垂示恻隐之情,即使前代君王勤听诉讼动辄赦免,也不过如此而已。

    然而行刑有犯时气,愚臣私下未能安心。

    汉制,旧时断决狱讼报请上级,常在十一月完结,到孝章帝时改为在十月完结,以育三正。

    后来遭受干旱,议论的人说因十月断决狱讼,阴气微少,阳气泄出,因而致旱。

    此事交付公卿、尚书陈宠议论说:冬至阳气开始萌生,所以十一月有射干、芸、荔之应,周朝以本月为春;十二月阳气上通,野鸡鸣叫鸡孵小鸡,殷商以本月为春;十三月阳气已至,蛰伏的虫子都开始鸣叫活动了,夏代以之为春。

    三正成著,以通三统,三统的月份中,断狱流血,这是不察苍天旨意。

    《月令》:仲冬之月,身欲安宁,事欲静平。

    这个月中生起大怒,不能称为安宁;行大的刑罚,不可称为静平。

    章帝觉得他的话说得很对,终在十月断狱决讼。

    而今京都及四方断狱报重,常常完于冬季,不推寻三正以育养三微。

    宽释宥赦之情,常超过往昔;遵守时令之宪,犹且或有欠缺。

    这哪能叫助阳发生、垂奉微之仁呢?的确应该远查周朝典制,近采汉代典章,令天下断决狱讼,起自初秋,尽于孟冬,不在三统所属的春天,行使斩绞之刑。

    像这样,就可道协幽显,仁垂后代了。

    “其五是:古时,大臣有因不廉洁而被废弃的,不叫不廉,而叫….不饰,即为官不廉正的意思。

    这就是为君之人礼敬显贵之臣,不明说其过失。

    臣有大过,则白冠..缨,盘水加剑,前往宫廷而请死,这是为臣的知罪而不敢逃脱刑罚的行为。

    圣朝礼遇大臣,与古时相同。

    自太和以来,有负罪应当处以极刑的,多能够归还自己第宅而自尽。

    遣出之日,圣上深垂隐悯,言出凄切,百官无人不见,四海之内无人没听说。

    过去汉文帝时,有人告发丞相周勃谋反,立即把他逮捕送到长安狱中,鞭打拷问与奴隶们犯罪受到的待遇没有两样。

    贾谊于是上书,极陈君臣大义,认为不该这样。

    大凡显贵之臣,天子为其改容而礼貌相待,吏人为其俯伏而敬重贵视,他们有了罪过,废弃是可以的,赐死是行的。

    但如捆起他们,送至刑官,棒击鞭笞,小吏恶谩骂,这就不是让老百姓都看得过去的行为了。

    等到将要行刑,臣子则面向北再拜君主,跪而自裁。

    天子说:‘你士大夫自有过失,我对你仍然有礼。

    ’君主不让别人抑郁而受刑戮。

    孝文帝深为采纳贾谊之言,此后,大臣有罪,都自杀而不受体罚。

    到孝武帝时,大臣有罪又渐渐交付监狱,实在是由于孝文帝行之当时,而不立下永久典制的缘故啊。

    臣思陛下圣德慈惠,岂是当年汉文帝所能比拟的。

    而今天下有道,百姓不议朝政之时,臣可以安然陈述胡言于朝,但臣担心万世之后,继位之主万一有像汉武帝时那样的事情。

    夫道贵在长久,所以凭之建立影响;法以不亏损为上,所以留给其子孙谋略也,哪能只是行恩一时,而不作永久之制呢?“其六是:《孝经》称:‘父子之道本是天性。

    ’《尚书》说:‘孝,是指孝友于兄弟。

    ’二经的意旨,都是说父子兄弟是一体同气,可共而不可离也。

    等到其人有罪,罪不及其亲,这是君上的厚恩。

    至于害怕,这是怕受到牵连,这本是自然的恒常之理。

    无情的人,父兄逮捕至狱中,子弟没有悲惨怵惕的表情;子弟逃避刑罚,父兄没有惭愧羞赫的面容。

    食饱寝安,荣耀其位,游玩自若,车马仍华,衣冠华丽,哪是同体共气、同分忧患的样子呢?过去秦伯因楚人围江,素服以示担心;宋仲子因为失举桓谭,免冠而请罪。

    然而子弟之于父兄,父兄之于子弟,其情更近,哪里又是结盟相知的人而可以说其感情深浅呢?二圣清正简肃风俗,孝慈当为其先。

    臣愚认为父兄如有犯罪,应该让其子弟素服肉袒,到官府请罪;子弟犯罪,应让父兄露板引咎,乞解所司。

    如职位责任必需,不宜这样做,有关部门慰勉留之。

    像这样,便足以促使平凡浅薄之人,使人们知有所耻了。

    “其七是:《礼》说:‘臣有大丧,君三年不呼其门。

    ’这是圣人根据人情制定的礼制,为的是让孝子终其孝情。

    周代衰落,丧礼渐亡,所以服丧的人前去打仗,素冠之士动起兵刃,到了暴虐的秦代,这些礼制都遭泯灭了。

    汉初,战事频起,未能遵古。

    到汉宣帝时,老百姓应当从事军事屯驻的,碰到祖父母、父母死亡,丧期没满三个月的,都不从事徭役;其朝臣遇到丧事的礼制,没有定闻。

    到后汉元初年间,大臣遇到大丧,开始能够离官服丧。

    及魏武、孙权、刘备之世,日日干戈,前代礼制又废而不行。

    晋时,鸿胪郑默丧亲,坚决要求回家服丧,武帝被其孝诚所感动,于是制定律令立下丧服常制。

    圣魏初年,拨乱反正,未及建立终丧之制。

    而今四方无忧,百姓安逸,的确是孝慈道合、礼教兴起施行之日了,然而愚臣心中所怀,仍有未尽。

    臣见到朝臣服其父丧的,期满赴职,衣着锦绣,乘坐丽车,跟从君主祭祀郊庙,鸣玉垂纟委,同参节庆之宴,伤害作为人子之道,损坏天地大伦。

    愚臣建议如果有人遭受祖父母、父母亡丧之祸,都让他们终其丧期。

    如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代领其官职,就优旨慰喻,让其视事,但只是让其处理奏陈本部事务而已,国家吉庆之类的喜事,一律免让他们参加。

    而烽烟警起,戴孝从军,这虽然有损丧礼,但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为臣之言稍有可以采用的,愿请圣上交付有关部门制定相应制度。”魏高祖看了十分高兴,不久这些建议就都得到施行。

    李彪渐被圣上礼遇,加授中垒将军。

    等到文明太后逝世,群臣请求魏高祖守丧三年,高祖不同意,与李彪往复论议,事情记在《礼志》里。

    高祖下诏说:“纵观古事,求能并非一途。

    或是承借微荫,著德当时;或是被拔选于幽陋,而至流名于后世。

    因而毛遂起自微贱,奋发抗楚之辩,只要有才能,何必拘泥于出身。

    李彪虽不是出身名门。

    本来缺少华贵的资本,但他识性严整聪捷,学识博及典籍,刚辩之才,颇堪时用,加上忧吏如其家,乃宣我朝之美,如不嘉赏其行为,叙录其功绩,那凭什么劝勉奖励勤劳能干之人呢?可特进秘书令,以酬答他的款诚。”因他参预议论律令的勤勉,皇上赐给他帛五百匹、马一匹、牛两头。

    这一年,朝廷加授他为散骑常侍,出使萧赜。

    萧赜派他的主客郎刘绘接待对答,并且摆下宴席音乐。

    李彪辞退音乐。

    到坐时,李彪说:“齐主既赐宴乐,以劳慰远行之人,适才我辞退音乐,你或许还未体出其中意思。

    自从我魏丧礼废替,到现在已经很久了,我皇孝性自天,追思想慕没有尽止,所以有今天丧除之议。

    服三个月的丧,朝中官员才开始除去孝衣,但仍身穿素服处理政事。

    裴、谢二公在此,臣理应把原因告知,我今日辞去音乐,想来你们不会见怪吧。”刘绘回答说:“辞乐之事,本不惊异。

    请问魏朝丧礼,它是依据什么?”李彪说:“高宗三年,孝文..月,而今圣上追念养育的深恩,感谢慈训的厚德,服丧之礼依秦、汉之间礼制,可以说是得礼之变。”徐绘又问:“如要依古,为什么不终三年丧期?”李彪说:“对于皇帝来说,国家大事不可久旷,所以割舍至慕之情,听从朝臣之议。

    丧期不外乎三年,而今只服三个月,此可谓无礼之礼。”徐绘说:“叔氏太差劲了!专门以礼来要求别人。”李彪说:“圣朝自为绝代的礼制,它关系到许多人。”徐绘说:“文武百官总已听从冢宰调遣,万机有什么可担心它陷于旷怠呢?”李彪说:“我听典籍上说:‘五帝的臣子,臣不如君,所以君主亲自独揽天下大事;三王君臣智力相当,所以君臣共理天下机务;五霸臣子智力超过君主,所以事情由下面决定。

    ’我朝衙门内都是当年五帝那样的臣子,君主亲揽大权,是远效轩唐做法。”李彪将要还朝,萧赜亲自对他说:“卿你前番出使还魏之日,赋答阮诗说:‘但愿长闲暇,后岁复来游。

    ’今天你果然来了。

    卿此次还朝,以后还会来吗?”李彪回答说:“使臣我请赋阮诗:‘宴衍清都中,一去永矣哉。

    ’”萧赜神情茫然地说:“清都可尔,一去何事?观卿此言,似成长阔,朕理当以特殊的礼节相送。”萧赜于是亲自到琅笽城,登山临水,命群臣赋写诗歌送别李彪,可见萧赜是多么看重他。

    李彪前后六次衔命出使,南方政权的人惊奇他的正直。

    后来皇帝车驾南征,假李彪冠军将军、东道副将,不久又假征虏将军。

    车驾还京,迁任为御史中尉,领著作郎。

    李彪既被魏高祖所宠幸,性格又十分刚直,于是屡屡弹劾纠肃朝臣,远近之人都很怕他,豪强也不敢妄动。

    高祖常常喊彪为李生,从容地对群臣说:“我有李生,就像汉代有汲黯一样。”汾州胡人叛乱,皇帝下诏让李彪持节慰安,事情平息,李彪还京之后,朝廷又除任他为散骑常侍,仍领御史中尉一职,解其著作事宜。

    高祖在流化池宴请群臣,对李冲说:“崔光的博大,李彪的正直,是我们国家求得贤才的基础。”皇帝车驾南伐,李彪兼任度支尚书,与仆射李冲、任城王等人共同处理国家日常事务。

    李彪生性刚强豪倔,与李冲等人意见有不合的地方,便在脸上嘴上表现出来,毫无退让的意思。

    他自称自己身为法官,无人能够纠奏弹劾自己,于是便经常专横恣肆。

    李冲积数李彪前后所犯的罪过,便在尚书省衙门内囚禁起李彪,上表皇帝说:“臣听说范典国家、匡治百姓,光化升治、舆服典章,理应无一时闪失。

    所以晋文公功建九合,犹且被迫在隧道中与其母相见,季氏三代执政,犹在操守问题上受人讥讽。

    天下固知名节操守的重要,所以不能够虚妄作假。

    先王既在先时建立宪章,陛下又在今天按之治理,都是为了做到车马服饰有序,礼仪万物没有废落。

    今按查李彪过去身份平平,因才特受提拔,名耀清贵,在东观司掌文书,频受圣上恩宠,纠奏朝中官员,左加金..,右授蝉冠。

    (有缺文)李彪理应感恩励节,忠心报德。

    然而他窃取名声忝居职位,立身高傲,仗势刚倔,无法无天。

    禁中省内,坐车而行,冒取官材,驾驶四匹马拉的车,毫不顾忌惮怕。

    肆意妄为,傲视人物,愚弄视听,这都可以容忍,还有什么不能宽容?臣召集尚书以下、令史以上官员,加上治书侍御史臣郦道元在尚书省聚集,以李彪所犯的罪行状告李彪,讯审其虚实,如他有不知的,必须审问其部下。

    李彪回答说:‘事实你们都已知道,实际情况如其所弹劾,这些我都知道,还有什么必要召审我的部下。

    ’为臣今日请求以这一事实,免去李彪所居官职,交付刑官审判。”李冲又上表说:“臣与李彪相识已经快二十年了,李彪开始出使南方时,臣见其色厉辞正,才优学博,臣愚蠢地认为他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等到李彪官职升迁,参与言谈宴饮,听到李彪评论古今,品评人物,兴言于侍宴之傍,启论于群英之中,赞赏忠诚识别正直,言论恳切,直来直去,毫不掩饰。

    即使是诸王之尊位,近臣的显要,只要他们有什么不是,多当面道出。

    残酷疾忌,矫饰奸诈,厉色正辞,出语恶毒,就像老鹰扑杀鸟雀,凛凛然确实像有公正清廉的节操。

    臣虽才智卑下,则也嘉尚他的耿直,钦佩其正直,虽觉得他有些太过火,但不觉得这是什么毛病。

    等到李彪初登宪台,始居纠弹之职,首复引马骑卒传呼开道入宫的礼仪,订下直绳不法行为的纠弹,当时人们普遍认为这很难做到。

    而李彪秉志信行,不避豪强势力,他所弹劾的人,全都望风而倒。

    赫赫威风,振于全国,肃正之称,传遍京城。

    天下人对他改眼相看,贪暴之人敛手整肃。

    臣当时见到他的所做所为,确实说过他言行相符,忠诚清正自内而发。

    然而当时有人私下里告诉为臣,说他十分暴虐,臣当时认为纠弹的官员,人们都很忌怕疾恨,风谤之际,容易生出谣言,心中自不相信真有这么回事。

    “往年因河阳事,臣与李彪都在领军府,加上太尉、司空以及领军诸官员等,集中阅查廷尉所审问的犯人。

    当时有人诉说冤枉,二公及臣意欲听理。

    那人诉说的道理还没完,李彪便勃然震怒,从东面的座位上跃起,捋袖揎拳,口中宣说大胆贼奴,叱吒左右,他高声大呼说:‘南台中把我木手拿来,让我把这奴胁骨打断!’虽然口中说这话,但实际并未真的去取。

    他又说:‘南台所审问的,只怕还有枉活的,始终没有枉屈而死的,只可依此。

    ’当时众人中被冤枉的过于严重,有许多事实足以证明,然又心中怵于李彪,于是各自沉默不语。

    因为这件事,为臣于是心中怀疑他滥责无辜,臣审加情察,知其威虐,但仍为体察其采访之由,讯问的情况。

    粗略而言,其酷急小罪,肃禁为大。

    总而言之,仍认为其益多损少。

    所以按住臣心中所疑,不以申奏,实在有失为臣知无不说以求圣上了解情况的道理。

    “等到去年陛下大驾南征以来,李彪兼任尚书,我与他早晚共事,才开始了解他言行不一,是己非人,专横恣肆,毫无忌惮,尊重自己,忽视别人,安己凌上,以自己的过错弹劾他人,己方事人,喜好别人拍奉自己。

    听到他说的话觉得他与古代贤人没有两样,检校其行为却是天下奸佞暴虐之徒。

    为臣与任城王卑躬曲己,就像柔顺的小弟奉从暴虐的长兄一样。

    他所想要做的,尽管事不在理,我们也只好无不屈从。

    “依李彪其事求李彪其实,诸项列举都有证据。

    如果为臣列举符合事实,就应在北方就地处决李彪,以去除扰乱国家政治的奸矫之人;如果为臣所说无证,理应流放为臣于荒僻之地,以平息谗言之污人清白。”高祖当时在悬瓠,看到李冲表奏惊叹愕然,说:“怎么会料到留京之人像这样!”有关部门要处李彪以极刑,高祖宽恕了他,除名而已。

    李彪很快还归本乡。

    高祖从悬瓠北到邺城,李彪在邺城南部迎拜。

    高祖说:“朕对你寄予厚望,每每许你以贞松为志、岁寒为心,你理应报国,发挥才能,但近日见到弹劾你的文字,令朕大失所望。

    卿你遭到这种谴责,是朕与你过不去,是宰相跟你过不去,还是卿你咎由自取?”李彪回答说:“臣的过失咎由自取,罪自身招,实在不是陛下加罪于臣,也不是宰相无辜罪臣。

    人臣罪既如此,应伏乡野之中,不应远接圣上车驾,但听说圣体有恙,臣肝胆涂地,是以敢至,并不是为谢罪而来。”高祖听取宋弁的意见,准备采用他,又逢留台臣僚表言李彪与御史贾尚过去审理平民恂一案,又有诬蔑不实之处,奏请逮捕李彪。

    李彪自称此事冤枉,高祖也知道李彪没有此事,便派人安慰他,让人用牛车散载,送他到洛阳。

    逢大赦得以免罪。

    高祖逝世,魏世宗登极,李彪自托于王肃,又与邢峦诗书往复,互相推崇,因之李彪请求朝廷恢复他的旧职,重操往日史官职事,王肃等人答应为他出力帮忙。

    李彪于是上表:“惟我皇之拥有中华,岁越百龄,年几十纪。

    太祖以不能违命而开基业,武皇以奉养时序而拓开帝业,虎啸中国,龙飞宇外,小往大来,万物咸顺,从此以降。

    世世代代济其光辉。

    史官所述,未能充分具其兴盛。

    加上东观圮坏,册籍缺乏,先王之美随日而落,皇朝大善与月同稀。

    故有谚语说:‘一日不书,百事荒芜。

    ’到了太和十一年(487),先帝先后远思大魏皇业,绵远悠长,轰轰烈烈,如不恢复史官阐述著录,怕大业茂功便会有缺。

    于是召集名儒博达之士,充任秘书省官职。

    当时圣上忘臣众短,采纳为臣片志,令臣出山,授予丞职,为臣忝居其事,无所与让。

    高祖时常召臣说:‘平正你的大志,端正手中笔法,书写史事而不按法,后世之人有什么可看的。

    ’为臣奉以周旋,不敢疏怠,与著作郎等人拾捡遗文,并取前记,撰为国书。

    假如有新进时贤续做此事,臣担心门庭既异,出入生疑,弦柱既变,善者或许成为谬妄。

    自从太和十五年(491)以来,臣出使国家迁都,为臣频频出使南方,于是记载之笔便停辍不用,史实也不复被载,这对于书功录美,不也是有欠缺吗?“伏思孝文皇帝承接天地之宝,崇扬祖宗大业,大功未就,早早崩殒,黎民百姓,如无天地。

    赖陛下体明睿之真诚,应保合之大量,恢恢大明以照万物,履践静恭以安定邦国,天清其气,地乐其静,不失不忘,都由旧章,真可谓重明叠圣,百姓安康。

    惟先皇的开创造物,经治浩广,加上魏典常记、伟迹垂篇,穷理于有象之中,尽性于众变之内,真可谓日月出矣,无幽不被照亮了。

    《记》说:‘善流者欲以继其行,善歌者欲人继其声。

    ’所以《传》说:‘文王开创基业,周公成其大邦。

    ’又说:‘没有周公的才能,不得做周公那样的事。

    ’今日的亲王,可谓能与当年周公相比了。

    但先王的大计圣达,今王的淳美洞鉴,与前代相比,毫无逊色的地方。

    时哉时哉,可不光照日月吗!与天地合德的,是先皇开创之功;与日月齐明的,是先皇的洞照之识;与四时周遍的,是先皇的丰功;与鬼神合契的,是先皇的明察;迁都改邑,是先皇的明达;变是协和的,是先皇的玄鉴;思同书轨的,是先皇的远见卓识;守在四夷,是先皇的深远谋略;海外有截,是先皇的赫赫声威;礼田岐阳,是先皇的明识大义;张乐岱山之郊,是先皇的仁德;车驾幸临幽僻荒漠,是先皇的智谋;征伐南荆的,是先皇的礼敬;升中告成的,是先王的整肃;亲祭社稷,是先皇的礼敬;兖实无缺,是先皇的充备;开物成务,是先皇的贞正;观察人文,是先皇的涵蕴;革弊创新,是先皇的志向;孝慈道洽,是先皇的衷诚。

    先皇有大功二十件,加上谦慎尊位,光被四极,为而不占有,可以说是功包三皇五帝了,实在应该书功于简册,声播于金石。

    “为臣窃谓史官的显达,大的可与日月齐明,小的可与四时并茂。

    其中大的孔子、左丘就是,小的司马迁、班固便是。

    所以他们可以声流于无穷之外,义明于后来之人。

    故金石可以泯灭而流风不会泯灭的,恐怕就是载史的书籍吧?谚语说‘相门有相,将门有将’,这不只是说他们的性格,还指长期耳濡目染所养成的气质。

    臣窃谓天文之官,太史之职,如有其人,就当世有其人了。

    所以《尚书》称羲和世代掌天地之官,张衡在赋中说‘学于旧史氏’,说的就是世代相传之义。

    如果像善于冶炼的人的儿子擅长制作裘衣,善于治弓的人的儿子擅长编制筲箕,事物哪有固定的程式,习染成自然罢了。

    所以说到这里,也可说史官不修书,皇朝事迹便多沦落空旷,因此天人之际的事,不可片刻没有记载。

    所以司马谈、司马迁记录史实而立下功绩,班彪、班固撰写《汉书》而成名,这是前鉴的轨辙,后镜的蓍草龟骨。

    然而前代史官不能终其史官之业的有之,这都是暴虐之世不能容忍善人的原因。

    所以平子离开史馆而成文名,伯喈违弃馆阁而就其素志。

    而近代伪晋之世,有位叫王隐的佐郎,被著作郎虞预所诬毁,弃官在家,白天他打柴造饭,晚上观文写作,撰成《晋书》,存留一代史实,司马绍让尚书只为他提供笔与纸而已。

    国家大典,成于私家,末世之弊,竟成这样,史官的命运不济,是因为时代。

    “而今大魏的史书,职掌它则身家显贵,禄则亲受荣耀,优哉游哉,它给予人以福禄,然而大魏史书不能恢弘,也是有其原因的。

    故著作渔阳人傅毗、北平人阳尼、河间人邢产、广平人宋弁、昌黎人韩显宗等,都以文才被荐举,国掌注述,都为时不长,不能终其大绩。

    前著作郎程灵虬与臣同时应举,共掌此事,而今改从他职,不再职掌撰述。

    只剩下崔光一人,虽然没有移任,然而身兼两职,所以载述之事便空缺了。

    臣听说记载典籍的兴盛,是由于有其大业,《雅》、《颂》垂荐,由于德美,虽然一时有一时的文质,史书记载也有详有略,然而历代相传,这一基本的特点并没有改变。

    过去司马谈告诫他的儿子司马迁说:‘当世有美而你不记,是你的罪过。

    ’所以司马迁之书久而见美。

    孔明在蜀,不曾留意史事,所以久而久之就被人批评。

    从长远忠实的角度来看,司马谈之志比诸葛亮要贤敏得多。

    《尚书》称‘不要旷废众官’,《诗经》有‘职掌什么就有什么忧患’,为臣今天虽不在史官其位,然而过去臣曾忝居其职,所以自己现是一介草民而自疏,敢于就此发表看法。

    语说‘担心的是做一件事情的人不一定知道为什么要去做,知道为什么要做的人不一定能够去做’,为臣实在谈不上知道,不过是勉强为之。

    窃查先朝赐给臣‘彪’的名字,远则拟比汉史的叔皮,近则仿效晋史的绍统,推寻名字,求其含义,为臣欲罢不能,荷恩戴德,为臣惟有死而后已。

    而今臣请求在都城边求得一个僻静的地方,臣好综理国朝典籍,以终了为臣以往夙志,官府给些人力物力,以备所需。

    虽然臣不敢有光耀今古的奢望,但也不是为了饱食终日。

    如臣撰述,国史近可望一个月就写成,远的话三年也会完工,正本放在秘书监,副本可藏之名山。”当时司空北海王元祥、尚书令王肃因其没有俸禄,很是赈济他,于是按照当年王隐的样子安排他在秘书省,白衣修史。

    魏世宗亲理朝政,崔光上表说:“臣伏见前御史中尉李彪,夙怀美意,创修魏典,为臣过去被李彪邀请,与他同掌一业已有多年,他志力贞正坚强,考证撰述不知疲倦,督促劝勉群官,注缀之事大略备举。

    虽然前一段分开了,臣与他多有废离,但近蒙圣朝重新启用他,还让他综理撰事。

    而他老而弥厉,史才日新,假如圣上能复他旧职,专攻治书之事,他必定能昭明《春秋》,撰成皇籍。

    既然先帝委他重任,曾历高官,他背负过错,应从涤洗。

    愚臣认为现在应让他任职侍中,正职著作,停他外役,让他专心写作,积月累年,国史定会写成。

    圣上鸿声巨迹,蔚成大章,皇朝盛明气象,记录在册,也可永不泯灭了。”魏世宗不同意。

    皇帝下诏让李彪兼任通直散骑常侍,行汾州事,这不是李彪所爱好的,他坚决不去,有关部门狠狠地批评指责他。

    恰好此时李彪染上疾病,持续了几十天,景明二年(501)秋天,在洛阳去世,享年五十八岁。

    李彪开始任中尉职,以严酷出名,他因奸情难得,于是用木手击打人的肋腋,罪人气绝之后又定其罪的事时有发生。

    又出使慰问汾州叛逆的胡人,抓到凶顽的人,都被他鞭打面部而致死亡。

    到了李彪生病后,身上往往出疮溃烂,痛毒备至。

    死后,朝廷下诏赐给帛一百五十匹,赠镇远将军、汾州刺史,谥称刚宪。

    李彪在秘书监一年多,修史之业终未完成,然而区分书体,都是李彪的功劳。

    他讲述《春秋》三传,合成十卷。

    他所写的诗歌、颂、赋、讠耒、章奏、杂笔百多篇,另外有集子。

    李彪虽与宋弁结下管鲍之交,宋弁为大中正,与高祖私下议论时,犹且把他视为寒贫之辈,一点也没有宽容的态度。

    李彪也知道这回事,却不记恨他。

    等到宋弁去世,李彪痛哭不已,撰写讠耒文哀悼他,语辞备极辛酸。

    郭祚职掌吏部,李彪为儿子李志求官,郭祚仍以旧第对待他。

    李彪因自己位经侍中,又兼尚书,对郭祚说应当以显贵后代提拔李志,郭祚不答应,李彪大为恼火,形于言色,当时舆论以此讥讽郭祚。

    郭祚经常说:“你与义和结交,我怎能饶过你,而让别人怨我呢?”任城王元澄与李彪起先关系也不好,等到任职雍州,李彪前去为李志求取其府中僚佐之职,元澄很痛快地启奏朝廷,求得列曹行参军一职,当时舆论都称赞此事。

    王肃传王肃,字恭懿,琅笽临沂人,司马衍的丞相王导的后人。

    父王奂,为萧赜尚书左仆射。

    王肃少时即聪慧善辩,涉猎经史,颇有大志。

    出仕萧赜政权,历任著作郎、太子舍人、司徒主簿、秘书丞。

    王肃自称擅长《礼》、《易》,其实也未能通其大义。

    父王奂及兄弟都被萧赜杀害,王肃从建业投奔朝廷,这一年是太和十七年(493)。

    魏高祖到邺城,听说王肃来了,虚襟以礼待之,引见他问其原因。

    王肃辞义敏切,善辩也有礼节,高祖很是哀怜他。

    又谈到治理国家的道理,王肃陈说治乱,辞正意切,深合帝意。

    高祖嗟叹接纳他的意见,二人促膝交谈,忘记了时间,不觉久坐的疲劳困乏。

    王肃又述说萧氏政权的危殆灭亡征兆,可乘之机,劝说高祖大举进攻。

    从此以后,朝廷图取南方的机锋转锐,王肃的礼遇日有加授,亲贵旧臣也不能从中做什么手脚。

    帝或者摈退左右与他相对谈话,到夜半都不肯罢休。

    王肃尽忠输诚,知无不言,自称君臣之际犹如当年刘玄德之遇孔明一般。

    不久就被授为辅国将军、大将军长史,赐爵开阳伯,王肃坚决辞谢伯爵之位,帝答应了。

    帝诏王肃到义阳讨伐萧鸾。

    听任王肃招募壮士以为爪牙,因其募士有功,赏加常募一等;跟随王肃前行的,六品以下官职听其先行拟用,然后报帝;如是投顺之人,听其五品以下优先擢用。

    这时,朝廷授假王肃持节,行平南将军之职。

    王肃到义阳,频频攻破敌军,投降者万余人。

    高祖派散骑侍郎慰劳他,因功进号平南将军,赐给他骏马一匹,除授持节、都督豫、东豫、东郢三州诸军事、本将军、豫州刺史、扬州大中正。

    王肃善于抚慰百姓,治绩卓然。

    不久征王肃入朝,高祖下诏说:“不见君子,中心如醉,一日三岁,我劳如何。

    饰馆华林,拂席相待,爱卿打算何日发汝州坟冢呢?故有此诏。”又下诏说:“王肃勇敢果决无当,志向可比比伍胥,自拔吴州,膺求魏县,躬操忘礼之本,而同无数之丧,誓雪冤耻,方展复仇之举,朕再行谕示,不改蔬..,真可称得上是季世之高风,末代之孝节也。

    但是圣人制礼,必考虑到愚智的差别;先王作则,理齐盈虚。

    超过的俯而就之,不及的企而行之。

    曾参居罚,宁其哀终;吴员处酷,岂闻四载。

    大凡守丧三年,是天下的通行丧制,古今都是一致的,他想过于其礼,朕岂能不以礼制止他吗?有关部门可以依礼晓谕,为裁丧祭之制。”太和二十年(496)七月,高祖因久旱不雨,停食三天,群官诣阙,集中在中书省。

    魏高祖在崇虚楼,派舍人问询说:“朕知道卿等来了,却不被接见,卿等为何而来?”王肃回答说:“听说陛下停食已经三天,群臣惶恐不安,不敢自宁。

    臣听说尧时水灾,汤时旱灾,这都是自然的运数,我们需要圣人以救世,但有灾不是由圣人招致的。

    因此国家储备九年的粮食,以备九年之变。

    臣又听说,老天爷到了八月仍不降雨,然后君不举膳。

    而昨天京城四郊之外已降喜雨,只是京城之内还少滋润。

    百姓也未缺一餐,而陛下停食三日,臣僚百姓惶惶不安,不知怎么办才好。”高祖派舍人回答说:“过去尧水汤旱,依仗圣人以拯救百姓,而朕今虽居万民之上,道不及前王,今日之旱,无以救恤,朕应待立秋之后,躬身引咎。

    但是这个月初十以来,炎热焦酷,人物同悴,而近几天连云数日,高风劲吹,虽然朕数日不食,但苍天仍无感应,这是朕诚心未至所导致的。”王肃说:“为臣听说圣人与凡人相同的是身体器官,不同的是神明智慧。

    过去姑射之神,不食五谷,臣常说那是矫妄之辞。

    今日见到陛下,才知此话不假。

    况且陛下停膳以来,如若上天全无应许,臣也可说上天无知,陛下无感。

    昨天之前,外已下雨,京城也是密云四布,臣即说苍天有知,陛下也有感应了。”高祖派舍人回答说:“昨天内外贵贱都说四郊有雨,朕担心这些人说的都是宽解朕的话,三覆之慎,必须使之信而有征。

    应当派人查看,假如果然下雨了,便命厨官欣然进膳。

    怎么能让近郊以内还要天慷慨呢?如果没有此事,就是朕不能感天,安用朕身以劳扰百姓!朕今志确然已定,死而后已。”这天夜里大雨滂沱。

    王肃以破萧鸾将裴叔业的功劳,进号为镇南将军,加授都督豫、南兖、东荆、东豫四州诸军,封汝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持节、中正、刺史官职依旧。

    王肃频频上表推辞,帝不许,下诏加鼓吹一部。

    太和二十二年(498),平定汉阳之后,帝下诏王肃说:“大凡知己贵义,君臣务恩,而不能消灾灭祸,恩义何指?卿情同伍员,身怀大恨归附于朕,然而却不能除一仇人,杀彼凶帅,何尝不兴言愤叹,羡吴闾而长叹息。

    前获萧鸾辅国将军黄瑶起,朕乃知是卿的仇人。

    朕很快将他交付给卿,希望能稍泄仇恨,使朕当初见卿时的愁云,稍能释怀。”当初,萧赜收捕王肃父亲王奂,司马黄瑶起攻奂杀之,所以帝下诏如是说。

    魏高祖讨伐淮北,令王肃讨征义阳,没等克城,萧鸾便派将裴叔业侵犯涡阳。

    刘藻等救之,被裴叔业打败。

    王肃上表请求另派军援救涡阳。

    帝下诏说:“得表,看完后内心黯然,朕观卿意不是专在水,当是因刘锐等精兵新败于前,事往势难的缘故。

    朕如分兵,派的不多,则会无所制,多派则禁旅难阙。

    今天的计策,只有当作必克之举,不可为迟疑之师,以免白白失却南兖一州。

    卿便息意停彼,以图义阳之寇。

    宜止则止,还取义阳;宜下则下,镇军淮北。

    卿当深察两种举措,不要导致双重失误。

    如若孟表粮尽,军队来不及到那里,以致丢失涡阳,是卿你的过失。”王肃于是解除义阳之围,率军奔赴涡阳,裴叔业于是引师退去。

    王肃因刘藻等战败,黜为平南将军,中正、刺史官职仍旧。

    高祖去世,遗诏任王肃为尚书令,与咸阳王元禧等同为宰辅,征召王肃在鲁阳会驾。

    王肃到后,便与元禧等一同参与谋略。

    从鲁阳至于京洛,路上丧制之事,朝廷委王肃参与处理,他忧勤密密,谨慎安排,有过旧戚。

    元禧兄弟都与他亲近而且敬重他,上下称为和睦。

    只有任城王元澄觉得王肃被启用于边远之地,一旦他位处自己之上,觉得很有缺憾。

    每每对人说:“朝廷把王肃安排在我上面还可以,而从叔广阳,是宗室尊宿,历职内外,为什么忽然间让王肃位居其右呢?”王肃听说这话,坚决不就职以避嫌隙。

    不久被元澄奏劾,称王肃谋反,这话不久就被申释化解。

    帝诏王肃与陈留长公主成亲,本是让他与刘昶的媳妇彭城公主成亲的,帝赐钱二十万、帛三千匹。

    王肃启奏说:“考课是为检查才能,升职是由政绩显著,提升明达退却..弱,就在这里。

    自从百官旷缺考察,到今已经四年,臣请求依照旧式考检群官能否胜任。”皇帝接受了这个意见。

    裴叔业以寿春内附朝廷,朝廷拜授王肃为使持节、都督江西诸军事、车骑将军,与骠骑大将军、彭城王元勰率领骑步兵十万人奔赴寿春。

    萧宝卷的豫州刺史萧懿率众三万人屯驻小岘,交州刺史李叔献屯军合肥,准备图取寿春。

    萧懿派将胡松、李居士等领兵万余屯驻死虎。

    王肃挥师打击,大破敌军,擒拿其将桥珉等人,斩首数千。

    进讨合肥,生擒叔献,萧懿放弃小岘南逃。

    王肃还归京城,世宗亲临东堂引见慰劳王肃,帝又问:“江左有什么消息?”王肃说:“听说崔慧景已死。

    萧宝卷所凭仗的,非邪即佞。

    老天爷殆以此资陛下,平定江南的日期,将会不远。”帝以王肃淮南屡屡获捷,赏赐缣帛四千七百五十匹,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封昌国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其余官职照旧。

    不久以王肃为散骑常侍、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持节,余官照旧。

    王肃连年在边,悉心抚接人士,远近怀归,归附之人门庭若市,王肃以诚相待,大得归附人的心。

    王肃清身好施,省减声色之好,始终以廉洁约身,家中竟无余财。

    然而性格微显轻佻,颇以功名自许,护掩瑕疵称伐己功,很少推许部下,高祖经常谈到这点。

    景明二年(501)在寿春去世,享年三十八岁。

    魏世宗亲自为他举哀,下诏说:“王肃突然溘逝,朕痛苦惋惜兼填于怀,可派中书侍郎贾思伯兼通直散骑常侍抚慰其孤,给东园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帛一千匹、布五百匹、蜡三百斤,并问其卜迁坟冢远近,专派侍御史一人监护丧事,务令优厚。”又下诏说:“死生动静,卑高有域,胜达所居,存亡崇显。

    所以杜预死后,葬于首阳;司空李冲,托冢覆舟。

    朕顾瞻那里,诚为二代的九原。

    已故扬州刺史王肃忠诚大义结于二世,英达惠敏比于李杜,平生本意,愿终京陵,既有此心,应遂素志。

    可让其葬于李冲、杜预两坟之间,使他能与二人神游相交。”赠他为侍中、司空公,本官如故。

    有司启奏王肃忠心大度,应谥为匡公,帝诏谥为宣简。

    肃宗初,帝诏为王肃树建碑铭。

    子王绍袭爵。

    宋弁传宋弁,字义和,广平列人人。

    祖宋..,与堂叔宋宣、博陵崔建都很出名。

    魏世祖时,历职中书博士、员外散骑常侍,出使江南,朝廷赐爵为列人子,还拜广平太守。

    兴安三年(454)去世,朝廷赠为安远将军、相州刺史,谥称惠。

    长子宋显袭其爵位。

    宋弁伯父宋世显没有子嗣,养弁为后。

    宋弁父宋叔珍,是李敷妹夫,因李敷的事情而死。

    宋弁才学俊杰,少有美名。

    高祖初年,曾经来到京师,见尚书李冲,交谈移日。

    李大觉惊异,退而言曰:“此人一日千里,是王佐之才。”宋显死后,宋弁袭其爵位。

    宋弁与李彪同乡,两人交情很好。

    李彪任秘书丞,宋弁自中散李彪推荐为著作佐郎后,不久又被任命为尚书殿中郎中。

    魏高祖曾在群臣朝会的时候,历访治国之道,宋弁年少官微,自下而对,声音容姿清亮,行止可观,高祖称赞了好长时间。

    因此宋弁大被皇上知遇,赐名宋弁,意取卞和献玉,楚王不知宝的典故。

    迁任中书侍郎,兼任员外郎,出使萧赜。

    萧赜的司徒萧子良、秘书丞王融等都称其美仪,认为志气刚烈不及李彪,而体韵和雅、举止闲适则超过了他。

    转任散骑侍郎,当时散骑位在中书之上。

    高祖曾与他讨论江南事宜,帝问宋弁说:“卿此番南行,入其堂奥,他们那边政道如何?兴亡气数能够知晓吗?”宋弁回答说:“萧氏父子无大功于天下,既以逆取,不能顺利守据。

    不理德政,徭役繁剧,内无股肱之助,外有怨叛之民,由臣看来,肯定不能遗福到孙子辈,保有南海。

    如果人们惧怕其威,最后他能保全性命就是庆幸了。”后来皇帝车驾南征,任命宋弁为司徒司马、曜武将军、东道副将。

    军队中有人盗窃马谺,给他抓起来斩杀示众,于是三军震动畏慑,无人再敢犯法。

    黄门郎崔光举荐宋弁代其官职,高祖不答应,但也欣赏崔光知人。

    没多久,任宋弁兼任黄门,不久正除,兼任司徒左长史。

    当时朝廷大选内外群官,并确定海内士族,宋弁充当铨量之任,处理事务十分恰当。

    但他好说别人隐私缺点,高门大族不与他交好的,宋弁都出言诋毁;至于那些旧族沦滞之人,只要他们不用忌惮的,又申荐他们。

    宋弁又任本州大中正,豪门姓族多被降抑,颇被时人怨愤。

    宋弁跟从皇驾南讨,帝诏宋弁在豫州都督部众及东荆州领叶,皆减戍士让他们经营农事,水陆兼作。

    迁任散骑常侍,不久迁任右卫将军,领黄门。

    宋弁屡屡陈求让职,高祖说:“朕想要你做的,卿不可推辞,哪能专守一官,而不帮助朕处理政务的?况且常侍是黄门中粗冗之职,领军只不过是二卫的假摄,不足以空存推让,以弃朕之大任。”其被皇帝知遇可见一斑。

    开始,高祖在北都选官,李冲参预很多,很是排抑宋氏。

    宋弁心恨李冲,而与李彪交结,雅相知重。

    及李彪冲撞李冲,李冲对李彪说:“你如狗一般,被人驱使。”但等到李冲弹劾李彪,终而没被治成大罪,宋弁从中出了力。

    李彪被除名为民,宋弁大相嗟叹感慨,暗暗决心报复。

    高祖在汝南得病,病重,前后十几天,不见侍臣,左右只有彭城王元勰等数人而已,稍稍转好,便引见门下以及宗室长幼诸人,进来的人未能尽其悲泣之节,宋弁独独进到御床边,欷..流泪说:“为臣没想到陛下圣颜如此的憔悴毁坏!”从此皇上更加器重他。

    帝车驾征讨马圈,留下宋弁以本官兼任祠部尚书,摄管七兵事务。

    临行时,皇上握着宋弁的手说:“国家大事,在于祭祀征战,所以朕让你总摄二曹,卿不能不自勉。”宋弁顿首辞谢。

    宋弁勤勉务公,早晚在衙,他受到的恩泽,同僚中无人可以赶得上,名重朝野,仅次于李冲。

    高祖经常说宋弁可任吏部尚书。

    等到驾崩时,遗诏让宋弁任吏部尚书,与咸阳王元禧等六人一起辅政,但弁已先去世,享年四十八岁。

    帝诏赐给他钱十万、布三百匹,赠官安东将军、瀛州刺史,谥称贞顺。

    宋弁生性喜欢自夸,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高祖因郭祚家是晋、魏名门,从容对宋弁说:“卿理所当然地推举郭祚一门。”宋弁笑着说:“臣家未肯推举郭祚。”高祖说:“卿家自汉魏以来,既无高官,又无隽秀,凭什么不推郭祚?”宋弁说:“为臣清素自立,就是不推郭祚。”侍臣出去之后,高祖对彭城王说:“宋弁这个人本身并不坏,却偏偏要自矜家族门户,真是非常奇怪。”郭祚传郭祚,字季..,太原晋阳人,魏车骑将军郭淮弟弟郭亮的后代。

    祖郭逸,任州别驾,前后以两个女儿嫁司徒崔浩为妻,一个女儿嫁给崔浩弟弟上党太守崔恬。

    世祖时,崔浩受宠用事,拜郭逸为徐州刺史,假榆次侯,终赠光禄大夫。

    父郭洪之,因崔浩事发牵连被诛,郭祚逃亡在外,得以免死。

    郭祚少时孤贫,其貌不扬,乡人没人认识他。

    有名女巫给他看相说日后当富贵。

    郭祚博涉经史,习崔浩之书,尺牍文章见称于世。

    刚成年,任州主簿,刺史孙小任他为书记。

    又太原王希,是徐逸妻的侄儿,与他互相照应,二人得以出名。

    高祖初年,郭祚被举为秀才,对策处上第,朝廷拜授他为中书博士,转任中书侍郎,迁任尚书左丞,长兼给事黄门侍郎。

    郭祚对公事清正勤勉,日夜不懈,高祖很是欣赏他。

    跟从高祖南征,还朝之后,转任正黄门。

    皇帝车驾幸临长安,行经渭桥,经过郭淮庙,帝问郭祚说:“这是爱卿的祖庙?”郭祚说:“这是臣七世伯祖。”高祖说:“先贤后哲,尽出一门。”郭祚回答说:“过去臣先人以通儒英博,只事魏文,微臣虚薄,得奉明圣,自思十分幸运。”皇帝下诏以太牢祭祀祖庙,让郭祚自写祭文。

    帝又因郭祚辅赞迁都洛阳的功劳,赐给他东光子爵位。

    高祖曾经幸临华林园,观看旧的景阳山,郭祚说:“山以仁静,水以智流,愿陛下好自修之。”高祖说:“魏明帝因奢失于前,朕我为什么步其后尘?”郭祚说:“高山仰止。”高祖说:“这是不是指身行影从?”迁官散骑常侍,仍然领黄门职。

    当时,高祖锐意典礼,兼考检群官,又加上迁都洛阳,百业草创,征战不息,内政外务,十分繁杂。

    郭祚与黄门宋弁参与谋划。

    按其才能,各有委任。

    郭祚负责承禀注疏之类文字工作,特别勤勉。

    皇帝曾因立冯昭仪,百官晚上在清微后园饮宴的机会,高祖举杯酒赐给郭祚以及崔光说:“郭祚忧劳众事,忠心于朕;崔光温良博物,为朝中隽秀。

    朕不劝这两个人的酒,那该劝谁的呢?”二人被皇帝是如此看重。

    当初,高祖任命李彪为散骑常侍,郭祚因入见皇帝,高祖对郭祚说:“朕昨天误授一个人的官职。”郭祚回答说:“陛下您圣镜照临,论才授职,官员进退与否,黜升幽明,品物既彰,人伦有序,何至于容圣诏颁行而有差异。”高祖沉吟说:“这应该有推让,如李彪推让,朕就打算另给他授一官职。”不一会,李彪出启说:“伯石辞卿,子产所恶,臣想要这个官职已经很久,不打算辞让。”高祖叹着气对郭祚说:“你的忠谏,李彪的咄咄正辞,使朕迟疑不能决定。”于是不换李彪的官职。

    皇帝乘舆南讨,郭祚以兼侍中职跟从皇帝,又被拜为尚书,晋爵为伯。

    高祖逝世,咸阳王元禧等人启奏郭祚兼任吏部尚书,不久除任长兼吏部尚书、并州大中正。

    魏世宗下诏因奸吏逃刑,决定把他们流放到边疆,如若他们永避不出,兄弟代受刑罚。

    郭祚启奏说:“慎狱审刑,道昭先古;垂章设禁,义纂惟今。

    所以先王循按人情物理,为之立法,故而八种刑罚备于昔典,查奸之律彰于来制,都是按照所犯罪行,量刑定罪,这是为了敦风厉俗,永为世范。

    臣考虑皇旨博远,理绝近情,为臣既有愚蠢的不同看法,不容不讲述出来。

    的确,败坏法律的根源,是由于奸吏作怪,奸吏身份虽微,败坏法律的行为实在很厉害。

    臣寻思皇诏之旨,的确是为了断其遁逃之路,治理要决,确实在此。

    然而法贵止奸,不在过于严酷,制定法律,还可为后世范式。

    假如法律太猛而奸诈不息,禁止罪过而法不能传,那拿什么载于刑书,垂示百代?如果因奸吏逃窜,兄弟顶罪,罪人的妻儿又应随之定罪,这就会是一人之罪,祸殃二家。

    愚臣认为罪人既逃,就当让妻儿连罪,逃走的人,悬名永配,过失永不赦免,这样做奸之途自然塞住了。”帝下诏从之。

    不久,郭祚转正吏部。

    郭祚立身高洁清廉,珍惜重视官位,至于授予官职,如果得到一人,必定会考虑很久,然后才行下笔,下笔就说:“此人从此就走上显贵之途了。”由于这,办事速度颇慢,当时很是招了些怨愤。

    但是他所选拔录用的,都量才称职,当时人们又因此称赞他。

    出任使持节、镇北将军、瀛州刺史。

    等太极殿建成,郭祚到京师朝拜,转任镇东将军、青州刺史。

    郭祚任地方官职时,逢上收成不好,全境饥荒,他伤惜优抚百姓,多有赈济,虽然他处理事务不快,很是烦缓,但是当地人民到今天还怀念他的恩泽。

    入朝为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并州大中正,迁任尚书右仆射。

    当时朝廷正在议定新律,帝诏让郭祚与侍中、黄门参议勘正。

    旧例,令、仆、中丞入宫时引马骑卒传呼开道而入宫门,直到马道。

    等到郭祚任仆射,认为这不是尽敬皇上的行为,就跟世宗提了出来,帝接受了他的意见,下诏说:“皇御在太极殿,臣上朝传呼开道止于止车门;皇御在朝堂,止于司马门。”传呼开道不入宫,由此开始。

    帝诏郭祚以本官领太子少卿。

    郭祚曾跟从世宗幸临东宫,肃宗幼弱,郭祚怀揣一黄瓜出奉肃宗。

    当时应诏皇帝左右赵桃弓与御史中尉王显互相援引,深受世宗宠幸,郭私下里巴结他们。

    当时人毁谤他的,称他为桃弓仆射、黄瓜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