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曾经询问九边的军饷、太仓的年支出额以及四方送解交纳的资财数。刘体乾上奏称“:视宋朝只有辽东、大同、宣府、延绥四座边镇,继而补充宁夏、甘肃、蓟州,再续补固原、山西,现在密云、昌平、永平、易州都列入边镇。每镇有当地屯兵防守。后来增加招募的数额,增派了客兵,使闲坐食饷的人越来越多。各镇有屯田筹集粮饷。后来增加民用粮食、增加盐税,增加输送京师的数额,使中间的靡费滋生很多。”于是陈列隆庆以来每年的支出数额。并上奏“:国家每年入不敷出,但是额外陈书请求的人很多。请求将朝廷内外一切应当保留或革除的经费,刊印成文书。”答复可行。

    诏令购买二万五千斤绵,刘体乾奏请等候湖州的朝贡。皇帝没有听从,急迫催促此事。给事中李已劝谏“:三月不是用绵的时候,不应该过分惊扰商户。”刘体乾也再度争辩,皇帝才只购入一万斤。过年后皇帝下诏催促进贡金花银,并且购求猫眼、祖母绿诸种珍异宝物。李已上奏皇帝极力劝谏,刘体乾恳求皇帝听从李已的谏言,没有被采纳。内承运库以白条子索要户部银十万两。刘体乾执意上奏,给事中刘继文也称白条子事不合体制。皇帝答复有圣旨,竟然提取了银两。刘体乾又请求承运库减少二十万的税额,被宦官崔敏阻挠,不能奏请皇帝。当时皇宫的供给已经很多,屡次降旨户部提取太仓的银两,又催促求购珍珠、黄玉绿玉等物品。刘体乾清正刚直性格执拗,每每上疏争辩,屡屡逆拂皇帝的心意,竟然被剥夺官职。给事中光懋、御史凌..等人纷纷上奏恳求皇帝留用他,皇帝没有听从。

    神宗即帝位,起用他任南京兵部尚书,他上奏称:“留都是国家的根本性重地,以往的军队数额为九万,马匹五千多匹。现在军队只有二万二千,马匹仅仅达到半数,势单力弱很令人忧虑。应当挑选诸卫所的多余兵丁,跟随部队一起操练,拨调贮库草场的银资购买马匹。”又逐条上奏防守的四件事。皇帝都依从了。万历二年(1574),他退休了。去世后,追赠为太子少保。

    王廷传

    王廷,字子正,南充人。嘉靖十一年(1532)考取进士。授任户部主事,改任御史。上疏弹劾吏部尚书汪钅宏,被贬为亳州判官。历任苏州知府,颇有政绩声誉。升任右副都御史,总理河道。三十九年转任南京户部右侍郎,总理粮食储备。南京的粮储督理,自成化元年(1465)以后均由都御史领命,到嘉靖二十六年才开始指令户部侍郎兼任。等到振武营的军队叛乱,舆论要求恢复旧制度,于是让副都御史章焕专门领命,改派王廷去南京刑部。王廷还没上任,又被改任户部右侍郎兼任左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凤阳诸府。

    当时倭寇骚乱还没有肃清。王廷建议派遣江南地方镇守总兵官,专门驻防吴淞,江北的属地分派的副总兵,专门驻防狼山。于是成为定制。淮安发生大饥荒,他与巡按御史朱纲奏请留下商税做军队的粮饷,被皇帝下诏严厉申斥。给事中李邦义于是弹劾王廷不知道变通,吏部尚书严讷替王廷辩护,才得解脱。转任左侍郎,仍然负责户部事务。因为在通州抗击倭寇的功绩,增加二级薪俸。调任南京礼部尚书,左都御史。上奏皇帝推行慎重选官授职、重视分区巡察。认真办理刑狱、端正表率、严格检查与约束、公开举荐与弹劾等六件事。

    隆庆元年(1567)六月,京都雨大成灾毁坏房舍,皇帝指令王廷督促御史分别进行赈灾、抚恤。正赶上皇帝要接受天下百官的朝拜,王廷奏请皇帝严禁馈赠,斟酌道里的费用,以戒备官场的邪恶,恢复民力。皇帝拜祭诸位皇陵,诏令王廷同英国公张溶留居驻守。宦官许义持刀勒索别人的钱财,被巡城御史李学道鞭笞。一群太监窥视李学道上早朝之机,相约在左掖门外殴打了他。王廷上奏告了他们一状,使他们分别受到戍边的发配。

    御史齐康替高拱弹劾徐阶。王廷进谏“:齐康身怀奸党之邪恶,不从重惩罚不能安定国家大计。”皇帝贬责了齐康,下诏挽留徐阶。高拱便称病引退。给事中张齐,曾经巡视边关,接受过商人的钱财。事情刚刚败露,就暗中求助徐阶的儿子徐..从中斡旋,徐..推辞不见他。张齐怀恨在心,于是摘取齐康奏疏中的话再度弹劾徐阶,徐阶也称病引退。王廷便揭发张齐的奸诈好利的劣迹,进谏:“张齐先前奉命赐赏宣、大的军队,接受了盐商杨四和的几千两银子,替他宣扬抚恤边地商人、革除以后的盐课等事,被大学士徐阶阻止。杨四和否认张齐收受贿赂,踪迹显露。张齐惧怕被治罪,于是借攻徐阶谋求掩饰自己。”皇帝便将张齐打入诏狱。刑部尚书毛恺在张齐被发配去戍边的时候,宣布皇帝诏令将他削职为民而释放。高拱再度升职拜相,王廷担心他记恨宿怨,而且毛恺也是徐阶引荐的,于是先后请求辞官以便回避高拱。给事中周芸、御史李纯朴为张齐辩冤,称王廷、毛恺阿谀徐阶,给无辜者罗织罪名。刑部尚书刘自强再度上奏“:对张齐的定罪不实,王廷、毛恺徇私枉法。”诏令剥夺毛恺的官职,将王廷贬斥为民,饶恕了张齐,将他补任通州判官。

    万历初年,张齐因为不谨慎被罢免,毛恺在此之前已经去世。浙江巡按御史谢廷杰辩解道,毛恺洁身自好有古人风范,因为压抑张齐获罪被剥夺官职,现在张齐已被罢黜,足以知晓毛恺操守正直。诏令恢复毛恺的官职。因此,巡抚四川的都御史曾省吾进谏“:王廷任苏州太守的时候,人们将他与赵清献相提并论。耿直有气节,始终没有更改。应该像毛恺一般恢复官职。”诏令他就原官职退休。万历十六年(1588),供给的粮食如定制,仍旧以其高寿特赐慰问之情。第二年去世。谥号恭节。

    葛守礼传

    葛守礼,字与立,德平人。嘉靖七年(1528),考取乡试第一名。第二年考中进士,授职彰德的推官。大盗诬陷富贵人家,株连者上百。葛守礼将他们全部释放,主持刑狱的人向御史诬陷他。遇上藩府的刑狱久久不能裁决,交付葛守礼,一次审讯就解决了,于是大为惊叹佩服。冬至日,赵王请百官穿朝服朝贺,唯独葛守礼认为不可。

    不久他调任兵部主事。父亲去世,葛守礼守丧期满除服,补任礼部职。宁府的宗族人全部被禁锢在高墙内,后来渐渐获得解脱,于是请求封赏。礼部尚书夏言提议酌量恢复几名中尉的官职。奏书未上,夏言进入内阁,严嵩执掌礼部。葛守礼降职为仪制郎中,驳议不行。先例,郡王绝嗣,近亲能够像原来的爵位处理府中事宜,却不能继承封赏。交城、怀仁、襄垣的近亲绝嗣,请求继承封赏,葛守礼坚持不让步。遇上他告疾在家,三座邸的人乘机行贿,于是请求获得批准。锦衣卫的旗校刺探得知此事。有簿籍记录的贿赂达十多万,唯独没有葛守礼的名字,皇帝由此知道了葛守礼的廉洁。

    葛守礼调任河南提学副使,又调任山西按察使,晋升为陕西布政使,擢升右副都御史,巡抚河南地区。入朝任户部侍郎,督察宣、大的粮饷。改任吏部职。由左侍郎晋升为南京礼部尚书。李本负责吏部事务,秉承严嵩旨意考察朝廷大臣,葛守礼被列为下等,勒令退休。后来皇帝询问葛守礼在何处,左右的人胡诌他以年老病患告退。皇帝为他叹惜了很久。

    隆庆元年(1567),葛守礼起任户部尚书。上奏进谏:“京城附近、山东一带的流民日益增多,因为有司变法扰乱纲常,征收的科税太重,征派又不均衡。况且河南北部,山东西部,土地贫瘠,正常的供给尚且不能保障,重复繁重的徭役更无从谈起。工匠和富商大贾,都以无田免去徭役,只有农夫受此困厄,这就很不合事理。请求纠正田赋的规章,罢除科差不公的法令。开国之初征收粮食,户部审定仓库的名称和数量与价值,颁布给各司,分派给黎民百姓,百姓税粮上交给各自仓库,缴纳与拖欠的数目了然可查。现在制定了一条鞭法,依照田亩数征收银赋,不论仓库,不问储存数量。官吏书记攀附为奸,任意增减分派数额,弊端百出。等到收集解送,就又变成一串铃法,称为一起征收而分散解送。征收的人不解送,解送的人不参加征收,征收的人获取多余的资财,解送的人承担赔贴的责任。钱谷必须分开则数目明晰便于稽查审核,现在混为一团,是为那些贪污挪用者提供机会,希望敕令有司酌情恢复旧规章。”诏令全部施行。因此上奏确立国家财政大计的簿记方式,颁布于天下。自嘉靖三十六年(1557)以后的完欠、解送、追征的数额以及贫民不能缴纳的,全部记录在簿。从府州县到布政,送交户部稽查考核,以便清查隐瞒疏漏侵占欺诈的弊端。让户部专门负责财政赋税,必须详细知晓国家仓库的盈虚,然后才可能节制、压缩或进行调剂。先帝在世时下令全国每年将文册报告户部,于是请皇帝派遣史谭启、马明谟、张问明、赵岩分区巡行全国负责其事,并且承敕令行事,广施恩泽,按例犒赏边防军,或者有论及虚冒士伍名额的,应当乘行赏之机加以淘汰。葛守礼进谏“:这是朝廷从未有过的事,是想收集怨恨吗?”议论于是终止。

    大学士高拱与徐阶不和睦,朝廷官员都攻击高拱。侍郎徐养正、刘自强,为高拱所看重,也到葛守礼处进言,葛守礼不允许,徐养正等人终究抨击了高拱。葛守礼即刻请求回家侍养母亲。等到高拱再度任宰相,对葛守礼非常感激,起用他任刑部尚书。起初,徐阶审定方士王金等人刑狱,以妄自进奉药物定罪,参照子杀父的刑律定为死罪。诏令法司会审。葛守礼等人评议王金没有妄自进奉药物的事实,但是沿习以往陶仲文的方术、邪道蛊惑民众,应当依照附从之律将其戍边。给事中赵奋进谏“:司法是天下公平的机构。过去审案者主张将王金入重罪,而不给先帝留面子;现今主审者又一味主张为其开脱,而不考虑后世的议论。罪有首犯者而后就有从犯者,王金等人为从犯者,谁是首犯呢?以陶仲文为首犯,那么陶仲文已经死了很久。如此执法,陛下将依赖什么呢?”奏疏送入皇宫,皇帝答复知道了。

    不久将葛守礼改任为左都御史。上奏称“:京畿地区地势低洼,河道淤塞,遇上涝积则千里成为沟壑。恳请仿效古代的井田制,疏治沟渠与田间水道,使旱涝有备。”奏章下达给有司。又申明巡抚的事宜,条陈官箴、士节等六件事。葛守礼对王金案狱的评议,与高拱的想法相合,然而并不附和高拱。后来张居正意欲用王大臣的事罗织罪名诛杀高拱,葛守礼极力替他辩解,才幸免于难。徐阶、高拱、张居正交替掌权,彼此倾轧。葛守礼周旋于他们中间,清正独立,人们认为这是很难得的事。万历三年(1575),以年老为由请求退休。诏令加封太子少保,乘驿车返乡。六年,去世。追赠太子太保,谥号端肃。

    靳学颜传

    靳学颜,字子愚,济宁人。嘉靖十三年(1534),中举乡试第一名。第二年考取进士,授职为南阳推官,以廉洁平易著称。历任吉安知府,治政业绩很高,升调为左布政使。隆庆初年,入朝任太仆卿,改任光禄寺。不久委任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山西。应对诏令陈述理财之道,共计一万多字。阐述选兵、铸钱、积谷等最为中肯。其大意是说:

    “宋朝初年有十万禁军,总计全国各路兵马也没有十万,此后庆历、治平年间军队人数增至一百多万。然而当时的财政开支不匮乏。我朝边防军达四十万。此后虽然增加兵马扩充边军,但是多缺将才,不像宋代是其初的十倍。然而自从嘉靖中期就告知以绌乏,为什么呢?宋朝虽然增添兵马,然而国家没有养兵的经费。我朝以民养兵,而且新军又一切仰仗太仓。旧饷没减,新饷日增,这是靡费一。周丰镐、汉西都,一般是有名无实。我朝设置留都,建官制置衙门,坐食公款,这是靡费二。唐、宋的宗亲或者列名于官吏的名册,或者散处民间。我朝分封的列位公爵,不务农不入仕,吸吮民众的骨髓,这是靡费三。有这三项,储蓄怎么能不匮乏?而且其中最耗费国家资财的是军队,冲锋陷阵,挥旗鸣鼓,是军队的职责。现在边防军有战斗的机会,而内地军队则终世也不会临敌。每当盗贼窃案发生,不是阴阳、医药、杂职,则是县丞的副手或判簿为将;不是乡民里保,则义勇快壮为兵。在北方则借助盐丁矿徒,在南方则借助狼兵、土兵。这都是内地军队不堪任用的验证。应当用轮番戍守的法则加以约束。或有遥远不能征调的,或有羸弱不能胜任的,就听任他们农耕经商,但是移调他们的粮食充作边军军饷。例如免却班军而征银两,减少充军发配而令其输粮自赎,也是一种变通的策略。想使京师兵马强悍,也应该责成他们轮番戍守边关。京城距宣府、蓟镇只几百里,京营有九万兵卒,每年用一万兵卒戍守两镇,九年一个轮回,并不劳苦,而且使怯弱者同边防军一样强悍。又用京郊的士卒填充京师戍边后的空缺,他们的编制、号令、月粮饷、犒赏也与京师士卒相同,使京郊的士卒都成为亲兵。京师戍守蓟镇,那么延庆、固原的费用就可以节省。戍守宣府,那么宣府、大同的气势自然得到张扬。敌寇畏惧宣府、大同的势力控制其后,强劲的京师兵马又阻挡其前,这样仰攻深入内地侵扰的事就少了。

    “我又看见天下的民众惶惶以匮乏为忧,不是布帛五谷不充足,而是银两不充足。银两,天寒不能充衣,饥馑不能充食,不过用作贸易流通以交换衣食之用,为何只任用银两而废弃铜钱?越是废弃钱,银两就更加独行。独行银则收藏越多,使银两更昂贵,货物价格更贱,使折银征赋的办法更难办。富豪乘物价低贱时收购,待价格抬升时售出。银两更加积聚到富豪手中,流行天下的银两就愈少,再过数十年,我不知道尽头何在。钱是货币,不能一天没有。会计称钱法有两难:获利不及本钱,百姓不愿意推行。其实都并非如此。朝廷用山海的物产做材料,用亿兆的民力做工,用贤士大夫做劳役,有什么成本的花费?如果命令百姓用铜炭赎罪,而且用营军充工匠之役,一声令下,钱遍及天下。至于不愿使用钱的人,唯有奸豪。恳请从现在开始的事例、罚赎、征税、赐赍、宗禄、官俸、军饷之类,全部兼用银两制钱。上以此征收,下以此输纳,怎么担心它不施行。

    “我又听说中原是边疆的根基,百姓是中原的根基。百姓可以终身无银两,却不能终年无衣食。现在有关部门早晚心神不安的是银两而不是谷物,我私下忧虑这事。国家在幽燕建都,北方没有做护卫的郡国,自恃为心腹股肱的是河南、山东、江北和京都八府的人心。这些人都强悍但轻生,容易挑动而难以止息,游食而少积蓄。一事不如意,就轻率地离开乡土;往往一个人作难,千人响应,前面的事例已屡屡应验。安抚他们的办法,不过是称体恤农夫以便系縻他们的家庭,使他们粮食充足以便系縻自身,使他们骨肉相聚以便系縻他们的心思。现在试核实官仓的贮藏,每府获得几十万两,那么负责会计的人就可以高枕而卧了。获得三万两,怎么能不寒心呢?我私下以为不足万两者很多。

    “我最近奏疏请求积聚谷物,业已获行许可。但担心有司办事不力,不能体现贤明的诏令。冒昧以我的观点做点声明。其一是官仓,发放官银做平籴。其二是社仓,征收百姓的谷物来填充。官仓不是很丰盈的年份不能有举办,社仓虽然是中等年成也能行事。唐代开设义仓,每年从王公以下都有征入。宋代则额定民间的正税数,提取二十分之一作为社仓之数。诚然仿效推广此法,顺应土俗,合乎人情,占卜年成气候,以便知晓其变化,核算每年两仓的收入来检验他们的功效,立为法令,并且每年做些修正,以丰歉之时做集散处理。官仓的粮食,百姓有大饥荒则做赈济。民仓的粮食,虽然官府有大规模的劳役也不听凭借贷。借助此法藏富于民,也就是藏富于国。现在谈论财资费用,不是担忧谷物不充足,而是担忧银两不充足。银两实际上会产生祸乱,而谷物实能消除祸乱。银两不充足,用钱币替代。五谷不充足,则用什么替代呢?所以说贤明的君主不宝贵金玉,而珍重五谷,希望圣上留意此事。”奏疏呈送宫中,下交给主管部门讨论最终没有能够全部施行。

    不久他被征召为工部右侍郎,改任吏部职。升任左侍郎。靳学颜品行端正廉洁,目睹高拱以首辅身份掌管选拔官吏,非常专横跋扈,于是称病回家,直至去世。

    评议:明朝中叶,边防松弛,经费匮乏。当时负责事务的大臣,能够留意到这个问题的很少。如杨博、马森、刘体乾、葛守礼、靳学颜之类,差不多都有经邦济世的谋略。就他们的设想和作为,推究后施行,也只能修补一时罢了,何况所建议的也没有全部施行,施行的也不能持久。从当时至后世,张居正才做一番整治。张居正死了,一切以空言行事,直至灭亡。所以明朝的腐坏不是朝夕间积聚的。

    王治传

    王治,字本道,忻州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考取进士。授职为行人,升任吏科给事中。敌寇屡次骚扰边关,边防大臣大都隐瞒不奏报;稍获小胜,文官就冒领军功。王治请求临阵斩寇俘敌,按等差记录将士们的功勋;文官和镇中主帅不亲身参战搏击的不做赏赐。皇帝听从了建议。他又升任礼科的左给事中。

    隆庆元年(1567),与御史王好问一道核实内府各监局的年度开支。宦官崔敏请求终止此事,被给事中张宪臣弹劾。获圣旨:“诏书所言,从嘉靖四十一年(1562)开始,听从王治等人详细核查。诏书没有提及的,予以终止。”王治等人极力争辩,没有被同意。事情办完了,弹劾宦官赵廷玉、马尹侵吞国家财物的罪行,诏令司礼监负责查问。不久他上疏陈述四件事:“一,确定宗庙的礼仪以便隆肃圣上的孝道。献皇虽然贵为天子的父亲,却没有登基做皇帝;虽然亲为武宗的叔叔,但曾经尊奉武宗。现在却与各祖宗先帝并列,位置安排在武宗右方,考察诸多典制,终究没有与此和洽的。我认为献皇附祭于太庙,未免有僭越之嫌。如果专门祭祀世庙,就永世不做更改,请求敕令朝廷大臣广做评议,务必要使此事办得妥当。二,谨慎退朝而处的礼仪,以澄清教化之源。皇帝深居禁宫,左右奸佞之人就会窥伺时机百般讨好,或者宴饮声乐,或者游戏骑射。近者损耗精神,由此滋生疾病。长久看就妨害政事,由此滋生危害与祸乱。近来众人议论纷纷,称陛下宴饮消闲的举动,并非居丧帝王所适宜的。我暗暗替陛下忧虑。”其他二件事,请求皇帝勤于朝讲、亲近辅佐者。奏疏呈入宫中,皇帝答复知道了。

    升迁为吏科都给事中。弹劾蓟、辽总督都御史刘焘、南京督储都御史曾于拱不称职,曾于拱被罢免官职。山西与蓟镇同时受敌寇侵扰,王治归罪于兵部尚书郭乾、侍郎迟凤翔,与同官欧阳一敬等人弹劾他们。皇帝下诏书罢免了郭乾,将迟凤翔贬职为三秩视事。部议抚恤光禄少卿马从谦。皇帝不同意,王治上疏争辩。皇帝称马从谦所犯罪行,如同儿子辱骂父亲,最终不同意做抚恤。王治又奏请追封何王唐的谥号,为夏言昭雪平反,并且申诉说大理卿朱廷立、刑部侍郎詹瀚共同捏造了夏言、曾铣的冤案,应该追夺他们的官职。皇帝都答复同意。第二年,左右大臣中有人称南海子为胜景地,皇帝即将前往。王治率领同僚劝阻。大学士徐阶、尚书杨博、御史郝杰等人一道阻止。皇帝全然不听。到了目的地眼见一片低湿荒凉苍莽之地,皇帝非常懊悔。王治立即被提升为太仆少卿,改任大理职,晋升太仆卿。奔父母丧事归乡,直至去世。

    欧阳一敬传

    欧阳一敬,字司直,彭泽人。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进士。任命为萧山知县。征招授职为刑科给事中。弹劾太常少卿晋应槐任文选郎时的劣迹,而且南京侍郎傅颐、宁夏巡抚王崇古、湖广参政孙弘轼都是应槐选拔的,都应当被罢免。吏部替晋应槐等人辩解,只罢免了傅颐的官职。不久,弹劾并罢免了礼部尚书董份。

    三次调职后任兵科给事中。他说广西总兵不应当任用都督,应当任用勋臣。于是弹劾恭侯吴继爵并罢免了他,由俞大猷代替。敌寇大举进攻陕西,他弹劾总督陈其学、巡抚戴才,一并剥夺他们的官职。又因军政事务弹劾英国公张溶,山西、浙江总兵官董一奎、刘显,执掌锦衣卫的都督李隆等九人不称职。张溶留任,其余的人都遭贬斥。

    自从严嵩倒台,言官争相鼓勇评论时事,欧阳一敬尤为敢说。隆庆元年(1567)正月,吏部尚书杨博执掌京城的察举,罢黜给事中郑钦、御史胡维新,但是山西籍人士没有获下考的。吏科给事中胡应嘉弹劾杨博心怀私人恩怨,庇护乡里人士。胡应嘉以前曾经弹劾高拱,高拱记仇,将要从重治他的罪。徐阶等人违拂高拱的心意,并且认为胡应嘉的确是辅佐察举,起初没有说什么,现在他伙同同僚妄加上奏,拟将他贬斥为民。舆论哗然。欧阳一敬替胡应嘉诉讼,驳斥杨博和高拱。毁谤高拱奸险横恶,与蔡京无异,并称:“应嘉先前的奏疏我也听说了,罢免应嘉不如罢免我。”遇上给事中辛自修、御史陈聊芳上疏争辩,徐阶便调应嘉为建宁推官。不久欧阳一敬弹劾高拱威制朝绅,专柄擅国,应该马上罢免。皇帝不听。过了一个月,御史齐康弹劾徐阶。各位给事中、御史认为齐康是受高拱指使,群集于皇宫前,责骂并唾弃他。欧阳一敬首先弹劾齐康,齐康也弹劾欧阳一敬。当时齐康以高拱为主,欧阳一敬以徐阶为主,互相指责结党。言官多抨击齐康,齐康最终遭贬职。

    此事完结,他陈述兵政的八件事情,部中都评议可行。南京振武营兵因此罢除。湖广巡按陈省弹劾太和山的守备宦官吕祥,诏令吕祥返京,罢除守备官。不久,又派遣盐丞刘进前往接替。欧阳一敬进谏:“进原名为俊,驻守显陵无功。肃皇帝将他投入牢狱,发配为孝陵卫靖军,现在任用他不合适。”皇帝听从了他的劝谏。宦官吕用等人主管京营,欧阳一敬极力劝谏,此事才平息。黔国公沐朝弼残暴放纵,屡次违抗皇帝诏令。欧阳一敬请求惩治他,获得同意。不久他被提升为太常少卿。高拱再度崛起执掌国政,欧阳一敬感到惊惧,当天就告辞回乡,半道上忧郁而死。当时胡应嘉已经多次调迁升任参议,奔父母丧事回乡,听说高拱再度任宰相,也惊恐而死。

    周弘祖传

    周弘祖,麻城人。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进士。授职为吉安推官。征召为御史,离开京都督察屯田、马政。

    改换隆庆年号(1567),司礼中贵和藩邸近侍荫庇锦衣指挥以下二十多人。周弘祖在外地急速上疏请求停止赏赐金币,或者停止世袭,并且劝谏“:高祖皇帝的定制,宦官只能负责跑腿与卫生清扫之类,不能参与政治事务。孝宗召见大臣,宦官侍从必须退离百余步,不仅不让他们干预,也不让他们听见。希望陛下不要同他们商议政事,不示宠爱,则他们没有扰乱朝政的凭借,皇帝的贤德可与太祖、孝宗媲美。我还听说先帝初年,想荫庇太监张钦的义子为锦衣,兵部尚书彭泽再三执意上奏。现在赵炳然处在彭泽的职位,不能效法彭泽的忠诚,有不可逃避的罪责。”皇帝答复知道了。不久,又奏请淘汰内府盐局、锦衣卫、光禄寺、文思院的冗员,恢复嘉靖初年的旧制,还请求仿效古时的社仓制。皇帝诏令全部依从了。

    第二年春天,他进谏:“近来四方发地震,土地开裂成渠,旗竿屡次着火,天鼓一再鸣响,星陨风旋,天降黑豆雨,这都是阴气旺盛的征兆。陛下即位两年,没有接见大臣,咨询过问治国之道。边防忧患严重,守备无方。事情牵涉内廷,动辄被阻扰,例如阅马、核库,诏令刚发出又停止。皇庄却亲自征收粮食,太和山则征收香火钱,不断派遣织造使,纠察弹劾的奏疏留在宫中不下发处理。内臣谢辞爵位封赏,圣上言词的美意远远超出了六卿之上,此更是先朝所绝对没有的事。”奏疏呈入宫中,没有回音。当年冬天皇帝诏令购买珍宝,魏时亮等人劝阻,皇帝不听。周弘祖又恳切劝谏。不久,他被调任福建提学副使。大学士高拱执掌吏部,考察言官,厌恶周弘祖和岑用宾等人,将周弘祖贬斥为安顺判官,岑用宾为宜川县丞。

    詹仰庇传

    詹仰庇,字汝钦,安溪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的进士。由南海知县征招授为御史。

    隆庆初年,穆宗诏令户部购置珠宝,尚书马森劝谏,给事中魏时亮、御史贺一桂等人相继上疏反对,皇帝都不听。詹仰庇奏疏:“前不久言官劝谏购置珠宝,反而遭到责备。以前仲虺告诫商汤不要近声色,不要发展商贾之利;召公告诫武王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商汤、武王能接受两位大臣的告诫,杜绝玩物嗜好,所以圣德光照千秋。如果一生心性放纵,不能再加以遏制,放纵情欲,财资耗费百姓穷困。陛下渐渐开启玩物嗜好之心,厌恶听到逆意的忠良劝谏,小人们乘隙而入,百方诱惑陛下,祸害不胜数说。况且宝石珠玑,多收藏于中贵人家,追求越急切,索取的价值愈高,怎么用有用的资财,耗费在无用的东西上。现在两广需要粮饷,再三奏疏请求,仍吝啬不给,为什么轻重倒置呢?”没有答复。隆庆三年(1569)正月,宦官酿成烟火,延绵烧毁禁宫庐舍,詹仰庇请求调查惩治宦官。皇帝左右亲近的小人都对他咬牙切齿。

    皇帝颇为耽迷声色,陈皇后稍做劝谏,皇帝发怒,将她逐至别宫。外廷都对此忧虑,却不敢言语。詹仰庇进宫朝拜,遇上御医从宫中出来。询问他,得知皇后病情危急,立刻上奏:“先帝慎重地选择贤淑女子,与陛下婚配,担当宗庙社稷的内廷之主。陛下应当遵循先帝的安排,与皇后情笃意好,近来听说皇后移居别宫,已经将近一年,愁闷成疾,陛下丝毫不去省视。万一皇后殒命,在圣德上就讲不过去。臣下无不忧虑惶恐,只因为事情牵涉禁宫,不敢评说。我认为做臣子的道义,知道却不劝谏,该死;劝谏触犯禁讳,也该死。我今天固然不因死而叹惜。希望陛下能采纳、听从我的劝谏,马上使皇后回复中宫,时时慰问,这样我虽然死了也比活着强。”皇帝亲笔批阅作答“:皇后无子嗣,身体多病,移居别宫,姑且自己贻养,希望因此除去疾患。你怎么知道内宫的事,而妄自言语呢?”詹仰庇自己料想会受到重责,同僚也觉得他处境危险。等到圣旨下达,京城内外惊喜过望,詹仰庇更加感情激奋。

    不久,他巡视十库,奏疏称“:每年内官监租税收入很多,但是每年的支出不造簿册。查京城内外的园林、栈房、场地,隶属本监的以数十计算,每年的课税都属于官钱,但宦官假借供给皇帝的名目,恣意渔猎。填充私家的利窟,过失归咎于朝廷。请详细核实该留该革之项,以及出入多少的数目,以便杜绝奸诈欺骗。再说,皇帝的奢侈或节俭,关联四方的安危。陛下以前提取户部的银资,以备缓急之用。现在如内官监所称,则全部用作创制鳌山、修筑宫苑、制作秋迁、建造龙凤舰、加工金柜玉盆。众宦官因此多有侵吞,败损圣德,危害国家大计。希望陛下深刻反思,有以玩物嗜好迎合奉承的人,全部逐出并治他们的罪。”宦官更加憎恨他。旧制,各司文书往来,以及行政官离京教化,使用“照”字,言官上奏没有这种文体。宦官因此指责“再照人主”一句,是犯大不敬之罪。皇帝发怒,颁布诏令:“仰庇这个小臣,竟然照及天子,而且狂妄放肆屡不悔改。”于是将他廷杖百下,除去其名,罢除科道中巡视库藏的人。南京给事中骆问礼、御史余嘉诏等人上疏救助,并劝谏不能罢除巡视官。没被采纳。詹仰庇任御史仅仅八个月,多次陈述直言,竟然因此获得罪名。

    神宗继位,录用先朝正直的大臣。因詹仰庇在京城时曾经替商人做中间人,没能招回京师,任命为广东参议。不久,请求回乡。在家闲住十多年,又起任江西官员。再升任南京太仆少卿。入朝任左佥都御史,晋升左副都御史。詹仰庇起初因为正直的气节而负有盛名。到此时为保全职位考虑,不免很有些趋炎附势。饶伸因科场的事弹劾大学士王锡爵、左都御史吴时来,詹仰庇即刻弹劾饶伸。进士薛敷教弹劾吴时业和南京右都御史耿定向,詹仰庇还没翻阅奏疏,就判薛敷教诬陷大臣的罪名,薛敷教被黜废。等到吏部侍郎赵焕、兵部侍郎沈子木相继离职,詹仰庇图谋取代他们,迹象很明显。给事中王继光、主事姜士昌、员外郎赵南星、南京御史王麟趾等人,纷纷上疏评论。詹仰庇自己感觉不安,屡次请求辞官。皇帝虽然安慰挽留,但是众议纷纷不止。渐升刑部右侍郎。因疾病而回乡里,很久才去世。

    骆问礼传

    骆问礼,诸暨人。嘉靖末年的进士。历任南京刑科给事中。隆庆三年(1569),陈皇后移居别宫,骆问礼与同僚张应治等人上奏:“皇后处在宫闱的正位,即使有疾病,怎么能移迁宫室?希望马上让她返回坤宁宫,不要让后世的人说礼制的变更是从陛下开始的。”没有答复。给事中张齐弹劾徐阶,被朝廷大臣排挤,投入牢狱削夺官籍。只有骆问礼称张齐的赃罪可疑,不应该因为弹劾大臣判他的罪。张居正请求做大检阅,骆问礼称此不是紧要事务,却请求皇上每天亲临几案,详细浏览奏章。不久,皇帝弹劾诚意伯刘世延、福建巡抚涂泽民不称职,穆宗却一并留用了他们。

    起初他采纳了言官的请求,即将下令各政务处全部在便殿面奏,骆问礼便条陈面奏的事宜。其一称“:陛下躬身几案,应当对群臣的劝谏斟酌采用,不要固执己见,使对可否的决定,都合乎天道,这样就有独自决断的美名,而没有自己意气用事的过失。”其二称“:陛下应该每天居住便殿,让侍从官经常跟随左右,不到夜幕降临不进后宫,这样涵养熏陶,自然裨益甚多。”其三称:“内阁,是政事的根本所在,用人应当参杂各个部门的人选,不要拘泥于翰林,那么讲明义理,通达政事,都能找到合适的人。”其四称:“诏书旨令必须经过六科,各司才能奉行,如果它们有所不当,允许他们退回并执意上奏。如果六科不做封还驳议,各司又失去检察,允许御史纠察弹劾。”其五称“:不久前两度发布诏书,都准许众人直言。然而被采纳的,除了言官和一两位大臣之外,全部交付给了他们的主管部门。应当更加扩展言路,凡是臣民的奏章,不论其人而论其所谏,使匹夫都能有效力的机会。”其六称“:陛下临朝决断,所有的左右给事,如传递圣旨、接收奏章之类,应当任用文武侍从,不要让宦官参与,这样窥窃之事自然会逐渐消除。”其七称:“士人习惯了倾轧,稍稍有所异议,就加以排挤陷害。从现在开始,凡是议论国家大事,只论议论的是与非,不能依照个人的好恶。众人之言未必得理,一个人的观点也未必就不对,那么公正的评论一天天明了,士人的风气也可以得到振兴。”其八称:“政令发出,应当严格执行。现在所司的批复,已经答复认可的不见施行,因循怠废,习以为常。陛下在上应该做出明断,敕令各位大臣在下磨砺奋进,以便扭转颓废怠惰的风气。”其九称:“面奏的仪式,应当略去繁文缛节,务必讲求实用,使各位大臣入朝陈述奏章,退朝就专心办事,两无妨碍,这样君臣之间的知遇就可以长久维持。”其十称“:负责修撰、编检的各位大臣,应当让他们紧随皇帝的圣驾,把皇帝的一切言行,都记录在册。他们所不能耳闻目睹的事情,诸司或者每月报告,或者每季度报告,使他们依事编纂,以昭示后人作为劝诫。”

    奏疏交上,穆宗不高兴。宦官侍从又从中挑拨,骆问礼被贬斥为楚雄知事。第二年,吏部推举官员杂职应当晋升的名单,骆问礼和御史杨松也在举荐之列。皇帝批复说:“这两个怎么能这么快提升?等三年后再考虑他们。”万历初年,晋升为湖广副使,直至去世。

    陈吾德传

    陈吾德,字懋修,归善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的进士。授行人职。隆庆三年(1569),提升为工科给事中。

    两广多盗贼,将领官吏都以虚假的文告欺骗皇帝。陈吾德条列八件方便且适宜之事,都被批准施行。第二年正月初一,出现日蚀,不久又产生月蚀。陈吾德上奏“:年初日月均蚀,是上天的大灾,陛下应当摒弃一切玩物嗜好,以诚实与天感应。”皇帝诏令宦官督察纺织,陈吾德与同官严用和诚恳劝谏,皇帝答复知道了。皇帝听从了宦官崔敏的话,下令购买珍宝,户部尚书刘体乾、户科都给事中李巳劝谏,皇帝不听。陈吾德再同李巳上奏“:我们目睹皇帝的登基诏书,提及罢除采办,免除加派的赋税,并称‘各监局打着缺乏的幌子,行文令进行搜刮,对所司阿谀奉承的人,言官及时评品,从重惩治’,全国人听说如此,犹如获得新生般欢欣。等到左右侍从,纷纷请求皇帝买玉市珠,不断发达传帖。人们惊骇惶恐,都称诏书不讲信用,无所适从。近来府库长期虚空,百姓困病,负责财政支出的人早晚担忧危局。陛下怎么因玩物嗜好,耗费几十万资财呢?崔敏等人献谄营私,罪行不可饶恕。请求立即进行谴责贬斥,以保全诏书的信用。”皇帝暴怒,将李巳杖击百下,囚禁在刑部监狱,将陈吾德贬为平民。

    神宗继位,启用陈吾德在兵科供职。万历元年(1573),晋升为右给事中。张居正执掌国政,谏官论事必须先请示他,唯独陈吾德不去。礼部主事宋儒与兵部主事熊毅朴不和,诬陷毅朴想弹劾张居正,嘱托尚书谭纶弹劾宋儒,也将他贬出京城。张居正因为陈吾德不向他陈述,怨恨他。不久,争辩成国公朱希忠被赠封定襄王爵号的事,更加违逆张居正。等到慈宁宫后屋遭灾,陈吾德又极力争辩,被调离京城任饶州知府。有盗窃建晶王印章的人,逃到南京被捕获。张居正的门客指使江都御史王篆罪责陈吾德的部下失盗,将他贬为马邑典史。御史又弹劾他在饶州任职时违背规定进行讲学,用府库的钱购置办学的公田,于是将他从官籍中除名降为百姓。张居正死后,被推荐担任思州推官,调任宝庆同知,都以年老没有赴任。后来死在湖广佥事的任上。

    汪文辉传

    汪文辉,字德充,婺源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的进士。授任工部主事。隆庆四年(1570),改任御史。

    高拱以内阁大臣身份掌管吏部,权势显赫。他的门生韩楫、宋之韩、程文、涂梦桂等人同任言官,日夜奔走于高拱的门庭,专门从事攻击政敌的活动。汪文辉也是高拱的门生,心思唯独不如此。第二年二月上疏陈述四件事,专门责难言官。大意是:

    “先帝末年所委任的大臣,本是协佐皇上共济事务,很少有嫌隙。从一两个言官看见庙堂的议论稍稍不同开始,于是暗中察看高低,权衡自己的投向而攻击自己所忌讳的人事。致使是非颠倒,圣德迷惑,伤害国家大体。假使沿袭前面的弊端,交替煽动诬构,使正派的人不安于自己的职位,恐怕宋元礻右的党祸,又在现在重演,此为倾覆陷害。

    “祖宗的立法非常精密,却最终有无法推行的地方,不是法制不好,是任用非人。现在言官的奏章,都急切地要有所进取。部臣又很担心违背言官,轻率地变更祖制,做一时的迁就,苟且答应。等到立法的弊端产生,又议论恢复旧制。政治没有变通的必要,百姓没有统一遵守的规则,这是盲目多变。

    “古时大臣犯罪退职的,必定婉转述说其事,以培养廉耻心,保存国体。现在或者拾掇他们以往的事,揣测他们未形之事,逐影循声,争相责骂,如同市井的喧哗。至于各方面重臣,如果不是非常奸诈邪恶,也应该弃短录长,珍惜人才。现在或者搜小小的过失,指责为大祸,极尽丑化诋毁,使他们决然离去。用此办法求人才,国家怎么能保全人才、使用人才?这是苛刻。

    “言官能规劝皇上,纠察弹劾大臣。至于言官的缺点,谁替他指出?现在言事论人或有不当,部臣不为其上奏回复就愤然不平;虽然同僚明知这不对,也不与他们辩驳,认为体貌应当如此。臣子不愿因一句话受责难,凭什么责难皇上呢?这是求胜。

    “这四种弊端,现在应该深做戒备。然而它们要求大臣们借鉴以前的过错,不要任用会迎合上级却好生事的人。拍马生事的人晋职,则忠诚、正直、坚贞、冷静的人远避,使颂扬成功、赞誉圣德的人一天天接近皇帝。大臣固执专断,即使有过失,谁能向上报告。所以宰相的职责,不应当以救时弊而自满,应当以纠正心性为本。希望陛下明确告诫全国,消除朋党私怨,返还淳正厚道的风气,是天下的大幸事。”

    奏疏呈上,穆宗下交所司。高拱憎恨他讽刺自己,才过三天,就将他调出京城,任命为宁夏佥事。他在那里整治屯田,除去虚浮的粮饷,修建水闸,流亡的人渐渐归来。御史富平、孙丕扬与高拱抵触,被迎合上级旨意的人弹劾。刚进行调查,汪文辉就抗旨进谏:“用非常微不足道的事例,毁伤正直的人,以悦当权者的私心,我决不会做,诸君也不能做。”因此延缓了这件事。不久,弹劾的人先被治罪离去,孙丕扬竟然获得赦免。

    神宗继位,高拱罢官,召见并任令汪文辉为尚宝卿。不久告辞回乡。很久之后,有诏令招他任职,还没赴任就去世了。

    刘奋庸传

    刘奋庸,洛阳人。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进士。授任兵部主事。不久改任礼部兼翰林侍诏,侍从穆宗裕邸。晋升员外郎。穆宗即位,因旧恩,提升他为尚宝卿。此后,藩邸的旧臣相继被授予权柄获任用,唯独刘奋庸长期没升迁。

    大学士高拱也是过去的讲官,再度被启用负责事务,专横恣意,刘奋庸很厌恶他。隆庆六年(1572)三月上奏称:

    “陛下做了六年皇帝,朝纲好像被振兴调治,而大柄逐渐转移;仕路好像被肃清,而积习依然如故。百官刚刚翘望皇帝励精图治,而陛下的精神意志渐渐不如当初。我怀念在藩邸的旧恩,道义上不忍沉默。谨慎地条陈五件事,等待皇帝的英明决断。

    “一、保重圣体。陛下之躯,是天地人神的主宰,必须志气清明,精神凝定,而后才可以临案几。希望皇帝凝神定志,忍耐抑制性情,不要逞一时的欢娱,不要依从无涯的欲望,则能长保无疆的幸福。

    “二、总揽大权。现在官府议论的,百司奉行的,不是没有奉行皇帝旨意,而是这中间的依从与违背的缘故,陛下可曾独断过吗?国家事务的更变,人才的任用与舍弃,不一定全出于忠诚的谋划,未必尽与公论相和协。我希望陛下亲自掌握大权,所有庶府的建议,内阁大臣拟定的旨意,特意留下详加审阅,时常做出独断,则臣子们不能预测,使国家的权柄不致旁落。

    “三、谨行俭朴的美德。陛下继位以来,下令提取的银两不下几十万两,寻求珍奇异宝,制作鳌山的明灯,御用器皿,全部镂金雕玉。生财很艰难,靡费却没有法度。希望陛下审察内宫的空耗财资,思虑小民的艰苦,不做无益的事,不看重奇异的东西,则国家的资财充盈,百姓生活安乐。

    “四、阅览奏章。大臣的谏言,怎么会都恰当?陛下一概置之不阅,不是担心白耗忠良献纳的诚意,而是担心篡权的奸人充塞,自此形成势力。希望陛下留神奏章,屈尊容纳谏言。谈论君德的,就反省自己的修养;谈论朝政的,就使它促成善治。听从劝谏的人既然见此行事,那么进谏的人就更加乐于效忠。

    “五、任用忠良正直的人。近年进谏的人,或者因为辅佐政务,或者因为节约开支,或者因为推荐贤良摒弃不肖之人,这些都是无自身好处却勇于提议的事;不像望风承旨,大肆攻击以便替他人泄愤,迎合权贵,相互举荐提拔结成朋党之徒所能比拟。希望陛下宽恕他们狂愚的罪过,嘉奖触怒陛下的人的忠诚,给予相应的职位,以便形成士气,则每天听到正直的规劝,裨益不少。”

    奏疏呈入宫中,皇帝只答复知道了,却没有发怒。攀附高拱的人说刘奋庸很久得不到提升,不满而讥讽,因此交相诋毁他。给事中涂梦桂弹劾刘奋庸动摇国策。遇上给事中曹大聎也弹劾高拱的十条罪状,皇帝贬责了他。于是给事中程文奏称高拱尽忠报国,是万世的依托,刘奋庸与曹大聎渐渐捏造奸谋,陷害元辅,诛杀他们都不够抵罪。奏章一起下达吏部。高拱刚刚掌管吏部事务,表面上请求对两人从宽处置。皇帝不答应,最后将曹大聎贬为乾州判官,刘奋庸贬为兴国知州。涂梦桂、程文都是高拱的门生。涂梦桂极力诋毁刘奋庸,程文则极力称颂高拱,他们又详尽列举曹大聎奏章中的话代高拱剖析,士人在议论中都鄙视他们。

    刘奋庸被贬官两个月后,神宗即位,于是被提升为山西提学佥事。再晋升为陕西提学副使。因病请求退休,而后去世。

    吴山传

    吴山,字曰静,高安人。嘉靖十四年(1535)进士及第,初任编修。经多次提升后做了礼部左侍郎。三十五年,改任吏部职。不久取代王用宾担任礼部尚书。第二年加官为太子太保。

    吴山与严嵩是同乡。严嵩的儿子严世蕃通过大学士李本与吴山饮酒,想与吴山结为姻亲。吴山不同意,严世蕃不高兴而作罢。世宗想任用吴山为内阁大臣,严嵩暗加阻挠。府丞朱隆禧,考察后被罢官,他贡献方术,又被加封为礼部侍郎。死后向朝廷请求抚恤,吴山坚决不给。裕、景两座王府一起兴建,太子还没确定。嘉靖三十九年(1560)冬天,世宗忽然告诉礼部,陈述景王的藩仪。严嵩知道皇帝是因郭希颜的奏疏而激动,想观察一下人心,暗示吴山挽留景王。吴山称“,全国对此盼望已久”,立即详细订好礼仪规格交了上去,景王最终到达藩地。司礼监黄锦曾偷偷对吴山说“:您以后能做编氓就是幸事;景王前往藩地,不是皇帝的心意。”

    第二年二月初一,正有日蚀,微微阴暗。历官称:“看不到日蚀,就如同没有日蚀。”严嵩认为是上天对本朝廷的钟爱,催促礼部赶紧祝贺皇帝,侍郎袁炜也这么认为。吴山仰首高呼“:太阳刚刚虚亏,将欺骗谁呢?”仍然恭谦地维护正常的礼仪。世宗大为恼怒,吴山认罪。世宗称吴山维护礼制没有罪过,却指责礼科的奏章。给事中李东华等人震惊、惧怕,弹劾吴山,请求与他一起治罪。于是皇帝指责吴山故作正直,沽取名利,停止了李东华的俸禄。严嵩称这是部臣的罪过。世宗赦免了李东华等人,命令暂且记着吴山的罪过。吏科梁梦龙等人看到皇帝很恼怒吴山,又不满足于专门弹劾吴山,于是连同吏部尚书吴鹏一起弹劾。诏令吴鹏退职,吴山以官员身份休闲。当时人都惋惜吴山却为吴鹏的离去深感痛快。

    穆宗即位,召见他任命为南京礼部尚书,他坚决推辞不上任。去世后,追赠少保,谥号文端。

    陆树声传

    陆树声,字与吉,松江华亭人。最初冒用林姓,当官后才恢复陆姓。家人世代务农。陆树声少年时躬耕田亩,闲暇就读书。嘉靖二十年(1541)会试,他考取第一名。挑选任庶吉士,授职为编修。三十一年,遭遇父亲的丧事,请求立即回乡。很久之后启用任南京司业。不久,又请求辞官。再启用为左谕德,负责南京翰林院。不久,诏令他返回京师春坊教育太子,不赴任。很久之后,又启用他为太常卿,负责南京国子监的祭酒事务。他严格学规,撰写了十二条教规以便激励诸生。朝廷召他为吏部右侍郎,他称病不上任。隆庆年间,再次启用任原来的官职,不就职。神宗即位,派人到他家中封他为礼部尚书。

    起初,陆树声屡次推辞朝廷的委任,朝廷内外都认为他的风节很高。遇上重要的职位,必定首先举荐陆树声,唯恐他不到任。张居正主持国政,以得到陆树声的辅佐为重,以后生拜见先生的礼节拜见他。陆树声严肃地接待了张居正,好像不肯接受,张居正失望而去。一天,他因公事到内阁中去,看见座位稍稍偏斜,他盯了很久而不就座,张居正赶紧替他扶正座位。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耿直。北部要增加岁币,兵部将要应允,陆树声极力争辩。年终,陈述四方的灾情,请求皇帝遵循旧章,察看奏书文牍,慎重赏赐,防止被人蒙蔽,采纳正直的劝谏,推崇节俭,总揽权柄,识别忠良邪恶。诏令全部接受。

    万历改换年号(1573),宦官对陆树声不满,屡次召他到会极门接受圣旨,并不断催促他。等他到了那里,却尽是些寻常的事。陆树声知道他们的心思,接连上奏请求退休。张居正对他的弟弟陆树德说“:朝廷将让平泉为相臣。”平泉,是陆树声的别号。陆树声听说后称“:一名史官,脱离国政二十年,难道还希求宰相之位吗?拘泥虚名有何益。”当年冬天更是执意请求回乡,于是指令他乘坐驿车回乡。辞别的时候,陈述了十件时政。话语大多很中肯,神宗答复知道了。张居正到邸舍与他告别,询问谁能替代他。他推举万士和、林火廉。当他离开京都城门,士大夫们倾城追送,他都谢绝不见。

    陆树声品行端正耿介恬雅,洒脱,一表人材,难于进用而易于退职。在官籍六十多年,却没做到十二年的官。与徐阶是同乡,与高拱同年出生。他们两人相继主持国政,他都称病不出任官职。受张居正推举,也始终没有依附他。回乡后,依然按定制供粮薪,加封他为太子少保,一再派人问候。陆树声终年九十七岁。追赠太子太保,谥号文定。

    瞿景淳传

    瞿景淳,字师道,常熟人。八岁就能做文章。长期困于诸生之中,靠在乡里教授为生。嘉靖二十三年(1544),考取会试第一名,殿试第二名,授职为编修。

    郑王厚烷因为议论事务被废黜,迁居凤阳。瞿景淳奉敕令加封郑王的儿子载培为世子,负责封国事务。世子内心惧怕,赠送给景淳大量钱财,瞿景淳推辞了。当时恭顺侯吴继爵任正使,已经收受钱财,因景淳而自感惭愧,也推辞不接受。不久对景淳说“:皇上派使者秘密侦察,如果不是您,我差点中计。”满九年考绩,升为侍读,他请求马上回乡。

    江南长期苦于倭祸,总督胡宗宪出师未捷。瞿景淳返回京城,拜见大学士严嵩。严嵩对他说“:倭寇旦夕间就能平息。胡总督的才干足以胜任,南方的人看不起他,为什么?”瞿景淳严肃地回答:“相公是遥作猜度。景淳从南方来,目睹倭患。胡君拥有十万人的部队,南方人得不到一夜的安睡。相公不想听,谁报告呢?”严嵩惊愕并感谢了他。

    瞿景淳逐渐升任侍读学士,负责翰林院事务。改任太常卿,负责南京祭酒的事务,又升为吏部右侍郎。隆庆元年(1567),召见并任命他为礼部左侍郎。负责《永乐大典》的总校工作,兼任翰林院学士,领取二品的俸禄,侍从经筵,编篆嘉靖实录。疾病发作,多次奏请赐其回乡。第二年去世。追赠礼部尚书,谥号文懿。

    田一俊传

    田一俊,字德万,大田人。隆庆二年(1568),考取会试第一名。选为庶吉士,授职为编修,晋升侍讲。万历五年(1577),吴中行攻击张居正守丧不满期强行出仕,赵用贤等人继续攻击,张居正怒不可遏。田一俊与侍讲赵志皋、修撰沈懋学等人上奏挽救,均被阻拦。于是会同王锡爵等人到张居正处,陈述大义。田一俊的话语最为尖锐,张居正心中憎恶他。不久,赵志皋等人都被放逐,田一俊事先奏请回乡,得以幸免。

    张居正去世后,他官复原职。晋升礼部左侍郎,负责翰林院。以疾病请求辞官回乡,还没动身就去世了。田一俊孤身清苦,家中没有多余的资产。皇帝追赠他为礼部尚书。

    黄凤翔传

    黄凤翔,字鸣周,晋江人。隆庆二年(1568)的进士及第,授职编修。在内书堂任教习,辑录前代宦官可作告诫借鉴的事,指令他们朗诵研习。《世宗实录》撰成,晋升为修撰。

    万历五年(1577),张居正服丧未满期,强出为官,杖责诸位劝谏者。黄凤翔心中不平,诉之于朝,编纂奏章的时候,收录全部谏言奏疏。张居正两个儿子参加会试时,请他关照,黄凤翔严辞拒绝了。他本当主持南畿的考试,因为王篆想为儿子徇私,他就推辞不去。升任南京国子祭酒。回乡探望母亲,而后起用为北京国子祭酒。

    当时校刻《十三经注疏》,黄凤翔奏称“:近来陛下去掉《贞观政要》,讲诵《礼经》,很好。陛下阅读曾子论孝,称敬重父母所给的生命,就应当思虑珍惜爱护圣上的身体。阅读《学记》所言,学习之后知道不足,就应当思虑光明圣学。考察《月令》,依四季时序行政事,效法自然的刚健不息,就可以知道圣王之治当勤奋上进。探究《世子》篇中陈述保傅的教导、幼学的仪礼,就会注意到皇储应当早点进行教育。”奏疏呈入,答复知道了。

    不久,他晋升为礼部右侍郎。洮、河地区传来警报,他又大胆奏疏:“多事之秋,陛下应当放弃游赏宴乐,亲临政事,以便真正消除祸患,求得安宁。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用人、理财。宋代有大臣说:‘平常没有敢大胆劝谏的大臣,那么遇上祸乱就没有勇敢御敌的将士。’邹元标直言有气节,选官部门特意准备招用。其他因谏言遭到贬官,如潘士藻、孙如法也应考虑,但奏疏滞留宫中没有回应。结果士气一天天低落,言路一天天淤塞,平常只留恋爵位,培养交情,遇上危难则不肯捐躯为国竭尽全力。过去宋太祖想聚积二百万匹细绢,换取辽国人的首级;太宗拿出内府贮藏的供物,作为用兵养士的资财。现在户部每年供奉二十万两白银,开始并非旧有的定额,渐渐却成了经常性的供给。陛下拥有四海的财富,怎么还自己经营储蓄?试看都城的寺观,丹碧荧煌,梵刹的供奉,斋祭的供品,哪一项不耗费内府钱财?与其向阴间的鬼神求幸福,不如广泛地施恩于幸存的华夏赤子。”神宗没能采纳。

    朝廷大臣们争论立太子的事,久久没有结果,神宗指令内阁大臣们明年春天进行办理。大学士王家屏告诉了礼部,黄凤翔与尚书于慎行、左侍郎李长春将册封的仪礼呈书皇上。神宗发怒,全部剥夺了他们的俸禄,考虑再做变更。黄凤翔又上奏争辩,没有答复,便请求辞官。

    万历二十年(1592),礼部左侍郎韩世能离职,张一桂未上任就去世了,神宗再次启用黄凤翔接替此职。不久,改任吏部职,授任南京吏部尚书。以赡养亲人的名义回乡。再次官封原职时,他以年老极力推辞。后来,母亲去世,就不再出仕,死于家中。天启初年,谥号文简。

    余继登传

    余继登,字世用,交河人。万历五年(1577)的进士。改封庶吉士,授职为检讨。参与撰修《会典》,晋升修撰,入宫讲授经书。不久,提升为右中允,充任日讲官。当时经筵进讲长期停顿,侍臣没有办法向皇上讲忠言。余继登与同官冯琦一起呈递《通鉴》的讲义,告诫时政缺陷、失误。历任少詹事兼侍读学士,充当正史副总裁。事后晋升为詹事负责翰林院。两宫受灾,与诸位讲官援引《洪范五行传》诚挚劝谏。没有答复。晋升礼部右侍郎。

    万历二十六年(1598),他以左侍郎身份负责礼部事务。陕西、山西发生地震,南京遭雷火,西宁的钟不敲自鸣,绍兴地下涌淌血水。余继登在此年底分类上奏,顺便恳请罢除一切害民的苛刻开采之事。当时未被采纳。雷击了太庙的树,再次请求皇上亲自到京郊祭祀、祭庙,册立嫡长子,停征矿税,撤除宦官使者。神宗下优诏答复知道了。

    不久晋升为本部尚书。当时准备讨伐播州杨应龙。余继登奏请罢免四川的矿税,用来资助士兵的粮饷。并再次上奏“:近来星迹失度,水旱相继为害,白天看见太白星,上天不和顺啊。凿山开矿,裂地求砂,导致狄道地方山崩地震,地气不和顺啊。百姓穷困,再加苛求,钱财空乏,又索求珠宝,奸民像蚂蚁般聚集,太监嚣张,朝廷内外阻隔,上下没有交流,人心不和睦啊。凶暴的气息凝聚不散,结成怨毒之形,山陵河谷变迁,高低易位,这是阴气压阳气、邪气干扰正气、下级背叛上级的气象。我不能感动皇上,劝谏越多皇上越厌烦,所以苍天就用非常的变故,警戒提醒陛下,陛下又对此还能恬然不有所作为吗?”神宗仍不理会。

    余继登亲自部署部中事务,奏请册立太子并加冠完婚。多次上疏,因为恳请无效,忧郁成疾。每当谈及此事,就流泪说“:大礼不举行,我作为礼官死不瞑目。”患病三个月,接连上奏请求退休,神宗不同意。恳请停止俸禄,也不被批准。最终死于任上。追赠太子少保,谥号文恪。

    余继登朴实、正直,办事慎重、严密,很少言谈、嬉笑。遇上大事,谏议侃侃而发。居家廉洁。学士曾朝节曾到过他家,庭径长满蓬蒿。当他病重,去探视他,见他身盖粗布被,用羊皮盖着脚部。他的小儿子参加童生考试,夫人请他出面讲一句话,他最终没有答应。

    冯琦传

    冯琦,字用韫,临朐人。幼时聪敏绝伦。十九岁,考取万历五年(1577)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编修。参与修成《会典》,晋升为侍讲,充任日讲官,任过庶子。一并加封三王的议论兴起,他投书王锡爵与他极力争辩。晋升为少詹事,负责翰林院的事务。调任礼部右侍郎,改任吏部职。处理政务勤奋敏捷,极力抑制钻营投机的人,尚书李戴很器重他。

    万历二十七年(1599)九月,太白星、太阴星同时在午时出现;又值狄道发生山崩,平地隆起大小五座山丘。冯琦草拟奏章,与尚书李戴一起劝谏:

    “近来目睹太阴星经过天宇,太白星白天出现,已非常奇异。至于山陷成谷,地隆为山,自从开天辟地,只有唐垂拱中有过此事,而现在却又见到了。暗自思虑上天的无私,只听百姓的。想禀承天意,应当顺应民心。如天下的赋税数额,比二十年前,增加四成。但百姓中富足的,却减少五成。东征西讨,人们苦于兵事。

    “自从派出了矿税使,则民间的苦痛更甚。加上水旱蝗灾,流民充塞道路,京城地区盗贼公然出现,这不是小小的变故。各位宦官使者领命出京师,随从奸诈之徒,动辄成百上千。陛下想通商,他们却专门困禁商业。陛下想爱护百姓,他们却专门残害百姓。近日有两种奇怪的奸诈事:其一,工于窥察陛下的心思,撰成奏章,假借武弁之手呈上;其二,致力盘剥平民,先有谋略,假借宦官之手施行。如鬼怪般运用机巧,锱铢之财也尽皆夺取。远近人一样叹息,贫富者均陷困境。贫穷者家中没有储蓄,只有靠小本经营。但仍然夺取他们几钱的小利,断绝他们一天的生资。至于富人,更加蒙受毒害。或者诬陷他们漏税、偷矿,或者诬陷他们贩盐、盗木。布下诡计,声势赫然吓人。等到夺取了钱财,就静寂得无事一般。小百姓吃尽苦却不敢声张,无地容身。好处被群奸得到,怨恨汇聚朝廷。因刺骨般的贫穷,怀抱伤心的痛楚,一人呼唤就容易暴动,一旦暴动就难以平息。现在依旧平安,百姓却怨恨汹汹,假若有不测之变,天下有谁来保护?口孛拜被杀,关白死去,这都是招募百姓壮丁当兵,用百姓的钱财做粮饷的结果。如果一方的穷苦百姓倡导暴乱,而且四面的民众响应,国家从哪里征兵,从哪里取得军饷?陛下不妨派遣忠实、亲信的人,采访都城内外,里巷的歌谣,让他们一一报告,那么百姓的怨忿、困苦,就可以目睹。上天心性仁爱,明确宣告责罚,真的是想要陛下猛然觉悟,消除祸乱。

    “礼部修身自省的奏章没被批复,而奸人搜括民财的奏章却又被同意施行,像采纳何其贤的胡言,命令全部解送全国滞留官银。四方的钱谷,都有定额,所谓滞留,意思大概是指经费的节余。近来征调频繁,正额尚且不够,哪来的剩余?这道命令一下达,催促紧急,必然会分割公款来充数。经费筹措无着,还是加派到民间,这种事是必定不能做的。又如仇世亨奏疏徐鼐掘坟墓的事,照理说,没有一座坟墓埋藏着万两铜钱。假使有,也应当下令抚按核实、勘探。先确定他们盗墓的罪行,而后没收墓中的藏宝。没有罪状不明,先没收资财的事。早上递入片纸,晚上传出严令,纵然抱有深重的冤屈,谁敢辩论道理?不但使这些家族破败,还将波及很多人。一旦受株连,立刻就会家破人亡。在京城尚且经过多次审议,万里之外却只根据一面之词。于是使狡猾的人,掌握了生杀大权。这种风气一兴起,谁不效法?已经下达奖励生发隐匿缗钱的命令,又开启告密的风气。我们刚想陈诉,而奸人的奏章又获得御旨。五天之内,已经搜取了天下二百万两公私金银。奸诈之中又生奸诈,事例之外又创事例。我们先前希望它们一天天减少,现在更加忧虑它们一天天地增加,不使百姓困苦,钱财竭尽,激发起大乱不会终止。希望陛下严肃思虑将来,紧急与朝廷大臣共同修漏补缺,不要让海内的赤子聚结怨忿于盛朝,千秋青史留下对圣德的讥讽。”神宗没有答复。

    不久,他转任左侍郎,受任礼部尚书。神宗将要册立东宫太子,诏令时间紧迫,执掌监司的宦官以供给经费不足为借口。冯琦道:“今天礼仪为重,不可与他们争辩。”他的弟弟户部主事冯瑗刚好运送四万两饷银出京城,冯琦立即将他追回,提供经费,事情才得以办成。

    万历三十年(1602),神宗患病,下令停止征收矿税,不久又后悔了。冯琦与同僚们联合上奏争辩,并且恳请皇帝亲自到郊庙祭祀,上殿受理朝拜,皇帝不接纳。湖广税监陈奉因为虐待百姓被撤回,陕西的黄河干涸,冯琦谏言辽东的高淮、山东的陈增、广东的李凤、陕西的梁永、云南的杨荣,肆虐的程度不低于陈奉,请求将他们一起撤回,神宗都没有答复。南京守备宦官邢隆请求另外给关防征税,冯琦不同意,就把御前牙关防税给了他。

    当时士大夫多信奉佛教,士人写作往往吸取佛教之意,而鄙弃经书的传注。前任尚书余继登奏请约束、禁止,然而习俗风尚如故。冯琦又极力陈述它的弊端,皇帝下诏戒止。

    冯琦熟习典故,学习有根底。多次陈述正直的言论,朝廷内外都希望看到他的风采,皇帝也很眷恋、倚重他。内阁缺人,神宗已经选用了朱国祚和冯琦。但是沈一贯秘密上书,称他们两人的年纪不大,不妨稍过一段时间再说,先任用年长者。于是改任沈鲤、朱赓。冯琦一向有病,因此更加沉重。十六次奏疏请求退休,皇帝不同意。死于任上,年仅四十六岁。遗下奏疏请求皇帝严肃明理之作,发下奏疏,补充空缺的官职,对下面的臣民表示诚意,收拢人心。语言很恳切诚挚。神宗对他悼念、惋惜。追赠太子少保。天启初年,谥号文敏。

    王图传

    王图,字则之,耀州人。万历十一年(1583)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检讨,任右中允负责南京翰林院的事务。受召见并被任命为东宫讲官。“妖书”事件发生,沈一贯想将一些人罗织进去,王图是他教习的门生,极力规劝他。

    他渐渐升任詹事,担当日讲官,教导庶吉士,又晋升为吏部右侍郎,负责翰林院。他的哥哥王国,正巡抚保定。依附东林党和李三才的朝廷大臣,往往推崇王图兄弟。遇上孙丕扬出山负责吏部,孙玮以尚书身份总管仓场,他们都是陕西人。所有不喜欢王图的人,都被看作是秦党。而此时郭正域、刘日宁和王图均有名望。郭正域遭驱逐,刘日宁去世了,当时的舆论更加倾向王图。叶向高独掌阁权很久,王图早晚要进入内阁,对他忌恨的人更加多了。恰恰要进行京察,憎恨东林党以及李三才、王元翰的人,造谣迷惑孙丕扬,下令发放文函咨询是非,准备暗中作为钩引党徒的计谋。王图赶紧劝告孙丕扬,终止了此事。众小人大为恼恨。

    起初,王图主管庚戌年(1610)的会试。分校官汤宾尹想对韩敬徇私,与知贡举吴道南大动肝火互相辱骂。等到离开试场,吴道南准备弹劾宾尹,因为王图阻止而作罢。王绍徽,是王图同乡,也是宾尹的门生,在王图面前极力赞美宾尹,而称吴道南的同伙想倾覆汤宾尹和王图,应该好自谋划。王图严肃地回绝了他,王绍徽很不高兴地离去。当时汤宾尹已经做了国子监祭酒,他先任翰林京察,当王图注考的时候,他想先发难倾覆王图。于是与王绍徽谋划,指令御史金明时弹劾王图担任宝坻知县的儿子王淑扌卞私藏巨额钱财。并称王一向厌恶李三才,王图替他寻求和解的办法,王国怒骂了他,王图就想以纠正帝王过失的名义让王国离职。王图兄弟上奏极力辩解,憎恨他的人又伪造王淑扌卞弹劾王国的奏章,由邸抄传播。王图上奏陈述情况,皇帝替他下诏令追缴,才平息。等到考察的时候,最终评注汤宾尹不谨慎,革除他的官职,金明时也被罢黜。因此其党徒大为哗然。秦聚奎、朱一桂、郑继芳、徐兆魁、高节、王万祚、曾陈易等人,接连上奏极力攻击王图。王图也接连上奏请求离职,在京郊等待指令。皇帝多次下达温和的诏令对他安慰与挽留,他坚持卧病不起,经过多月才准许他回乡,王国也请求退休,不久去世。万历四十五年(1617),进行京察,负责的多是汤宾尹、王绍徽的党羽,以有人谏其过失的名义解除了王图的官职。

    天启三年(1623),皇帝召见他并官复原职。晋升礼部尚书,协助负责詹事府。第二年,魏忠贤的党羽刘弘先弹劾王图,于是被剥夺官籍。不久去世。崇祯初年,追赠为太子太保,谥号文肃。

    翁正春传

    翁正春,字兆震,侯官人。万历中期,担任龙溪教谕。万历二十年(1592),考中进士第一名,授职为修撰,升任少詹事。

    万历三十八年(1610)九月,被任命为礼部左侍郎,代替吴道南负责礼部事务。十一月,出现日蚀,翁正春极力陈述朝廷的过失,皇帝没有答复。第二年秋天,万寿节,翁正春提出八点劝告:即清净君王的心绪,遵循祖制,振奋国家纲纪,信赖臣僚,珍重贤才,节俭开支,体恤百姓,重视边防。皇帝并不省悟。吉王翊銮奏请册封他的旁系儿子常源任郡王。翁正春称翊銮受封在《宗藩条例》已经确立之后,他的旁系庶子只能限于该爵位。于是授任他为镇国将军。王贵妃去世,许久不占卜葬地时宜,翁正春因此谏言。皇帝命令宦官去选择墓地,选取吉地。宦官认为麻烦费事,翁正春发怒道“:贵妃生育了太子,以后是国母,为什么让天下俭朴待她?”启奏皇帝,答复可以。代王想废黜长子鼎渭,册立次子鼎沙,朝廷议论持续了二十多年。翁正春汇集众多意见上奏,鼎渭最终被册立。琉球中山王派遣使者朝贡,翁正春称:“中山王已归附倭寇,现在的使者多是倭国人,贡物大都是倭国的器皿,断绝与其往来比较好;要不也可以令福建的地方官约略留下一些土产,不要让他们到京都朝贡。”皇帝对此表示赞同。

    万历四十年(1612),进士邹之麟分管乡试,对举人童学贤徇私,被御史马孟祯等人告发。翁正春提议废黜童学贤,贬斥邹之麟,却不涉及主考官。给事中赵兴邦、亓诗教于是弹劾翁正春徇私。翁正春请求辞官,皇帝不同意。不久,言官告发汤宾尹、韩敬在科举考场上的罪行。翁正春治韩敬不恭谨的罪名,韩敬的党羽很恼恨。亓诗教再次弹劾翁正春,翁正春上奏争辩,更加恳求辞官。皇帝虽然安慰挽留了他,他却从此不安心自己的职位。不久,改派到吏部,负责詹事府,以侍养的名义回乡。

    天启元年(1621),出任礼部尚书,协助掌管詹事府的事务。言论逆拂了魏忠贤,被皇帝下旨责备。第二年,御史赵胤昌迎合上级而弹劾他,翁正春再度上奏请求辞官回乡。皇帝因为翁正春曾担任皇祖的讲官,特意加封他为太子少保,赐与敕令乘驿车驰归。当时翁正春已经年过七十,母亲百岁,他率领子孙孝敬老母,乡里人都赞美他。不久,他去世了,崇祯初年,谥号文简。

    翁正春的风度峻肃,整天没有轻慢的话。疲倦了不东斜西靠,暑天不裸露身体,眼睛不四处张望。看见他的人无不肃然起敬。整个明朝,科目的官吏在廷对中称雄的有两人:即典史曹鼎,教谕翁正春。

    刘应秋传

    刘应秋,字士和,吉水人。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及第,授职为编修,晋升南京司业。

    万历十八年(1590)冬天,上书评论及首辅申时行说“:陛下召见辅佐大臣面议,询问边防的事务,申时行不能坦诚地为国家谋划,专门隐瞒弊害。敌贼大举进犯,已经劫掠了洮、岷,又直逼临、巩,覆灭我军,杀我将领,我们败绩频传,而申时行依然说‘劫掠番地’,说‘敌寇扬言要侵略了’,难道洮、河以南,都是番地吗?辅佐大臣,是天子所依托的心腹。辅佐大臣先做隐瞒,还责备众位僚属什么?所以近日的敌情,有按臣奏疏而不闻督抚报告,有督抚报告而枢密大臣不入奏。士风的高下,关系到国家的气运,我认为嘉靖到现在,士风有三次变化。第一次变化是严嵩贪吞贿赂,士风变得贪婪。第二次变化是张居正专权,士风竟尚邪恶刻薄。现在,外无贪婪之名,而贪婪的大夫、行贿的将帅大都由他们的门下产生;表面上要避免专权的嫌疑,而手中却倒握锋利的斧斤。威严福佑的权柄,暗地改变了归属;爱憎的对象,就是明确昭示的取向。想国家不糜烂,不可得救呀。”话语又触及了次辅王锡爵。当时的主事蔡时鼎、南京御史章守诚也上奏评论申时行。奏章都被留在宫中。刘应秋不久被任命为中允,充任日讲官。历任右庶子、国子监祭酒。

    万历二十六年(1598),有人撰写《忧危..议》,御史赵之翰就指责大学士张位,并涉及刘应秋。所司称刘应秋不是张位的党羽,应该留用。神宗命令将他调出京城,刘应秋称病辞官回乡。起初,御史黄卷索取珠宝商徐性善的贿赂,没有全部满足,启奏借口没收了他的财资。刘应秋责备黄卷开启了天子好利的先例。有个名叫诸龙光的男子上奏揭发李如松,被罚在大暑天戴枷。刘应秋称一狂妄之人上书,何必置他于死地?当时的大臣都闲游养性,只有刘应秋喜欢讥讽评论时事,因此遭憎恨,最终被罢黜。回乡几年后去世。崇祯年间,赠封为礼部侍郎,谥号文节。

    唐文献传

    唐文献,字元征,华亭人。万历十四年(1586)的进士第一。授职为修撰,历任詹事。

    沈一贯借“妖书”事件倾轧尚书郭正域,行事很急切。唐文献与同僚杨道实、周如砥、陶望龄去拜会沈一贯道:“郭公如果不被赦免,人们说您实际上有意要杀死他。”沈一贯拘束不敢放纵,洒酒于地如发誓一般。唐文献说“:我们也知道您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台省官员乘机落井下石,而您不早些了结这桩案子,用什么来向天下人谢罪?”沈一贯郑重地感谢了他们。陶望龄见朱赓不予救援,也严肃地对其晓以大义,愿意弃官与郭正域一起去死。案狱稍稍得以缓解。然而唐文献等人因此失掉政府的信任。此后很久,才任礼部右侍郎,负责翰林院的事务。

    起初,唐文献出自赵用贤的门下,因为名节矜持而受赞许。同龄的给事中李沂弹劾张鲸反遭廷杖,唐文献将他扶持出宫,资助他汤药。荆州推官华钰拂逆了税监被逮捕,投入诏狱,唐文献替他周旋,得以不死。负责翰林的时候,遇上考察,执政想庇护一个人,他坚持不同意。后来他死于任上。赠封为礼部尚书,谥号文恪。

    李腾芳传

    李腾芳,字子实,湘潭人。万历二十年(1592),考中进士。改职庶吉士。好学习,享有才名。并封三王的圣旨下达,李腾芳去朝房投书大学士王锡爵。大意是说“:您想暂时秉承皇帝的旨意,巧妙地借助封王,转换为册立。然而恐怕封王经确定后,大典会更迟。日后待您离去后事情败坏了,追究您开始谋划的罪行,您用什么话来解释?这不单单是宗庙社稷的忧虑,也关系到您子孙的祸福。”王锡爵还没有读完,就客气地请他就座,问:“众人责备我,我怎么样才能自己明了?像你所说的,我接受指点。但是我的奏疏必定亲自撰写,怎么谈得上子孙的祸患呢?”李腾芳回答“:外廷正是因您的手书而秘密上报的,没理由了解详情,您仍然想借此自我解释。他日能让天子将您的手书昭于天下吗?”王锡爵茫然自失落下了眼泪,第二天就反对并封的诏书。

    多次迁官后,升任左谕德。李腾芳与昆山顾天..友好。顾天..邪僻而无德行,被世人指责,遭弹劾罢官,李腾芳也上奏辞官回乡。于是当时有顾党、李党的说法。皇帝下诏追究朝臣擅自离职之罪,将李腾芳贬为太常博士。万历三十九年(1611)的京察,又因浮躁的罪名降职为江西都司理问。稍后升任行人司正,历任太常少卿,负责司业的事务。

    光宗即位,他晋升为少詹事,负责南京翰林院。不久,任命为礼部右侍郎,教导庶吉士。御史王安舜弹劾李腾芳骤然升迁。李腾芳辞职,熹宗不允许,最终他以探视母亲的名义回乡。天启初年,官复原职协助管理詹事府,不久改任吏部左侍郎。遭父母之丧,加封为礼部尚书后回乡。魏忠贤厌恶李腾芳与杨涟同乡。御史王际逵便疏议李腾芳在京察中骤然升职的事,在父母的丧期升官,都不合乎法度。于是削夺了他的官职。

    崇祯初年,又以尚书身份协助负责詹事府。京师戒严,谋划守御,大多称皇帝的意旨。代替何如龙负责部中事务。死于任上。赠封太子太保。

    蔡毅中传

    蔡毅中,字宏甫,光山人。祖父蔡凤翘,平阳同知。父亲蔡光,临洮同知。蔡毅中五岁就通晓《孝经》。父亲问“:为什么读书?”他答复“:想成为圣贤。”万历二十九年(1600),考中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检讨。当时矿税监虐待百姓,蔡毅中选取《祖训》、《会典》来禁戒矿税监,收集成二卷,注释后呈上。大学士沈鲤对于蔡毅中来说为乡里先贤,沈鲤与首辅沈一贯不和。而温纯任河南参政,在诸生中器重蔡毅中。至此温纯担任都御史,奏疏犯了沈一贯。沈一贯怀疑是出自蔡毅中之手,是为沈鲤争势力,心里忌恨他。于是沈一贯乘考察之便,削其官职而去。后起任麻城县丞。旋即以行人司副使身份被召见,提升为尚宝丞。又因病回乡。万历四十五年(1617),因为浮躁被削去官职。

    天启初年,大量起用前朝被废除官籍的人员,他补任长芦盐运判官。升任国子监祭酒,晋升礼部右侍郎,仍然负责祭酒的事务。杨涟弹劾魏忠贤遭熹宗严加叱责,蔡毅中率自己的部属上奏争辩:

    “学校,是天下公论产生的地方。我正向诸生们讲授‘为君难’这本书,忽然接到杨涟弹劾魏忠贤的奏疏,合计学监师生一千多人无不拍手称快。皇上不将他的奏疏下发给九卿,却称一切朝政都要亲自裁决,视奸诈的宦官为忠良,代他们受过,全体国子监师生无不扪心忧愁叹息。我思虑三代之后,汉、隋、唐、宋的诸位君主,他们受当权宦官的祸害和处置当权宦官的办法,《通鉴》都有记载。我们朝代的诸位圣君遭受当权宦官的祸害与处置当权宦官的办法,实录中都有记载。我都不必多说。只选取至近至亲的,如武宗处置刘瑾,神宗处置冯保这两件事例,希望皇上遵循此法。刘瑾在武宗的左右,言听计从,武宗一听到大臣们的弹劾奏章,就半夜起身,抓住后杀了他。神宗登基刚十岁,冯保在左右扶持,尽心竭力。后来稍逞威作福,台省上奏弹劾,还没听到全朝廷大臣的奏疏,神宗就不动声色地让冯保去戌守南京。

    “现在魏忠贤没有冯保般的功绩,却极尽刘瑾的罪恶。二十四条罪状,没有一条不该追究。全朝的大臣们想在朝见后,跪地等待圣旨,魏忠贤却要皇上进后宫,不礼遇群臣。现在又想在皇上视学之日,群臣和太学的诸生当面叩拜陈书请求皇上,但是皇上却漫不经心。几天来,只要涉及魏忠贤的奏疏,都留在宫中没有下发,这样隐瞒遮蔽,其中的情形能猜测吗?请将杨涟的奏疏下发给九卿科道公开追究问询,即使不像刘瑾那般诛杀,却按冯保的办法惩处,则皇上恩威并举,与神宗相媲美。”

    奏疏送入宫中,魏忠贤扬手大骂。蔡毅中便一再上奏请求回乡,熹宗不同意。此后,魏忠贤唆使党羽弹劾并罢免了蔡毅中。

    蔡毅中很有孝心。四岁时父亲生病,他呼天请求代替受难。参加会试时,听到母亲去世,悲痛得呕吐了几升鲜血,整个服丧期禁绝酒肉,不进内室就寝。母亲刚患病,盛夏天想冰块,盂中的水突然冰冻。守丧时结庐而居,有紫芝、白鸟、千鸦聚集坟墓的奇观。他去世后,被追赠礼部尚书。

    公鼐传

    公鼐,字孝与,蒙阴人。曾祖父公奎跻,是湖广副使。父亲公家臣,是翰林编修。公鼐考取万历二十九年(1600)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编修。升任左谕德,担任东宫的讲官。晋升为左庶子,称病回乡。

    光宗登基,召见并任命他为国子监祭酒。熹宗时提拔他任詹事,他上奏说:“近来听说南北的臣僚,议论先帝去世之事,迹象怪异,话语大都隐晦。担心它在里巷中讹传,成为湘山野录类的稗说,我暗暗痛心于此事。皇祖过去健在,原本没有册立爱子的心思。只因为大典很迟,因此在回头考虑册立事以后,有了同时分封三王的事。《忧危..议》以后,出现与国家根本相关连的事情。等到庞、刘的邪恶阴谋,张差的廷击案,但逆乱已到了极点。我曾经担当宫中幕僚,目睹了狂妄阴谋的酝酿,认为归向东宫的是小人,不归向东宫的是君子。全部清除清廉的朝廷大臣,暗地除去太子的羽翼。追索勾连,干扰政纪祸乱纲常。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寒心。大臣爱戴君主,保存真实不容虚伪。现在即将编纂实录,请求将光宗的事迹,另编一部。所有在一月份的明纶善政,应该大书特书;对于那些听见的不同说法及后宫委曲的奥妙之事法,也都应直笔指责、陈述,编成信史。我虽然不贤,窃思自己敢于担当此任。”奏疏呈入宫中,皇帝不同意。

    天启元年(1621),公鼐因为改元才达半年,言官就有十多人遭谴责,上奏诚恳劝谏,并且规劝讽刺辅佐大臣。违背了圣旨,遭责备。不久调任礼部右侍郎,协助掌管詹事府,担任实录副总裁。公鼐好学见闻广博,磊落有器量见识。看到魏忠贤祸乱政纲,称病回乡。

    起初,廷议起用李三才没有裁决,公鼐扬言说:“现在封封疆倚重的人,大都路途遥远没有到任。李三才一向以谋略见长,家临近京师,早上发出命令他晚上就可以赶到。”侍郎邹元标促使他极力陈述,因为言路执持而终止。后来御史叶有声论说公鼐与李三才为姻亲,徇私妄自举荐,于是被削职在家闲居。不久去世。崇祯初年,恢复官职赏赐抚恤,谥号文介。

    罗喻义传

    罗喻义,字湘中,益阳人。万历四十一年(1613)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检讨。请假回乡。

    天启初年返回朝廷,历任谕德,负责经筵讲席。天启六年(1626),提升为南京国子祭酒。诸生想替魏忠贤建造祠堂,罗喻义惩罚了倡议者,平息了此事。魏忠贤的党羽收集东林党人的籍贯,湖广有二十多人,以罗喻义为首。

    庄烈帝继位,召见并委任他为礼部右侍郎,协助负责詹事府。不久充当日讲官,教导庶吉士。

    罗喻义性情严肃冷峻,闭门读书,不轻易接见一名客人。后来目睹朝廷内外多变故,将领官吏不知兵事,便积极讲授军事知识,将研究的布阵图呈献上去。庄烈帝接纳并嘉奖了他。因为当时正有战事,但是督抚大吏没有设立军府,没有钱财资助,于是他说:“武备有七项德行,丰富财资是其中之一。正式的粮饷之外,应该另外设立军府,朝廷不必预先知道。犒劳士卒、奖赏军功、收买敌人,都从此提取给养。”又极力陈述车战的好处。庄烈帝将设军府的提案下达给所司,命令罗喻义自己制造战车。罗喻义又上奏按亩加征赋税的弊害,并认为营造战车的职责在有司,不愿意遵循诏令。庄烈帝不高兴,奏疏便没有施行。

    第二年九月讲授《尚书》,撰写了《布昭圣武讲义》。其中涉及当时的事情,有“左右侍从者用非其人”的话,大大触犯了执政者;结尾陈述了先朝祖宗阅兵的规章,京营的体制,希望做些革新。书稿呈交政府,温体仁不高兴。派正字官告诉罗喻义,命令他修改。罗喻义拜访内阁,隔着门扇讥讽温体仁。温体仁恼怒,上奏说“:过去的规矩,只有经筵的规劝,多于正讲,日讲则正课多规劝少。现在罗喻义以日讲的身份却行经筵的制度,等到命令他删改,反而遭到他的侮辱,只希望皇上明察裁决。”于是庄烈帝下达给吏部评议。罗喻义上奏辩解“:讲官在正文之外从旁论及时事,也是旧制。我辗转陈述,希望有点裨益。温体仁却将其删去,我的确担心愚忠不能传递给圣上,才导致触犯辅臣。现在正稿与草稿都在,希望皇上予以浏览。”吏部倾向温体仁,议论将罗喻义革职让他闲居,庄烈帝同意了。罗喻义在当时素负声望,被温体仁倾轧,士子们的议论中都很惋惜。临行时请求皇上恩赐,请求让他乘坐驿车,庄烈帝也答复可以。他在家居住了十年后去世。

    姚希孟传

    姚希孟,字孟长,吴县人。出生十个月就失去了父亲,母亲文氏立志养育他。年纪稍大点,与舅舅文震孟同学,同时享有名气。考中万历四十七年(1619)的进士,改任庶吉士。座主韩火广、馆师刘一火景器重他。韩、刘两人一起执政,遇上大事大都向他咨询裁定。天启初年文震孟也高中进士,进入翰林院,外甥舅舅一起主持清议,声望更高。不久,他请假回乡。天启四年(1624)冬天,返回朝廷,赵南星、高攀龙等人都已离职,党祸盛行,姚希孟郁郁不得志。第二年他因母亲去世而回乡。才出京城,给事中杨所修弹劾他是缪昌期的死党,就削夺了他的官籍。魏忠贤被惩处后,他的党羽倪文焕担心被诛杀,派人拿着厚礼贿赂他请求和解,姚希孟抓住他并报告了官府。

    崇祯元年(1628),出任左赞善。历任右庶子,担当日讲官。三年秋天,与谕德姚明恭主持顺天的乡试。有两名武生冒充别籍被录取,给事中王猷疏论此事,于是遭到谴责。姚希孟很受东林党人推崇,韩火广等人审定叛逆的案件,他参加了评议。那些人厌恶姚希孟,密谋先整治他。等到华允诚弹劾温体仁、闵洪学时,两人怀疑奏疏出自姚希孟之手,温体仁就借冒籍的事件制造矛盾,拟定旨意进行复试,罢黜两位武生,交给有关部门处理,追究考官的罪行,拟定停他半年的俸禄。温体仁意犹未尽,下令再做拟定。姚希孟当时已经升任詹事,就贬降两级为少詹事,负责南京翰林院。不久称病回乡,在家居住两年后去世。

    许士柔传

    许士柔,字仲嘉,常熟人。天启二年(1622)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检讨。崇祯年间,历任左庶子,负责左春坊的事务。

    在此之前,魏忠贤已经编辑了《三朝要典》,因《光宗实录》的记载和《要典》相矛盾,于是称叶向高等人所编撰的不真实,应该重新撰写,恣意篡改删削与《要典》相抵触的地方。崇祯改元,烧毁了《要典》,而被篡改的《光宗实录》如故。崇祯六年(1633),少詹事文震孟奏称:“先帝实录是魏党的曲笔之作,应当改正依照原来的实录。”当时温体仁当权,与王应熊等人暗中阻挠,事情便沉寂下来。许士柔愤然地说:“如此,则《要典》也不必焚毁。”于是上奏说“:先帝的实录的总记,唯独省略了世系。皇上孕育的年份,诞生的日期,没有记载。命名的大典,养育的府邸名号,没有记载。皇上的母亲出自哪个家族,封号什么,没有记载。这些都是原实录详细记载的,而篡改的实录有意删除了。原实录的修成,在皇上进入养育府邸的日子,犹且详细慎重如此。新实录的呈奉,在皇上登基之初,怎么如此粗略草率,使本朝的皇父子、母后、兄弟等大伦,都含混不明,空缺而不做考察。它怎么称得上是信史?”奏疏皇帝,庄烈帝并未省悟。

    温体仁命令中书官将穆宗总记出示给许士柔看,许士柔详细做揭文与他争辩“:先帝的实录与列位先圣的条例不同。列位先圣在位时间长,登基后的事,编年的排比编纂,总记可以不做书写。先帝在位一个月,三位太后养育圣上都是在皇帝没有登基之前,不记录在总记,将记录在什么书中?穆庙大婚的礼仪,生育皇子,在嘉靖年间,所以总记没有记载,至于册立大典,编年没有不详细记载的。先帝在位仅一个月就辞世,熹庙的册立应该记载,皇上的册封唯独不应该记载吗?”温体仁发怒,准备弹劾他,被同僚阻止了。许士柔又上奏说“:各朝的实录,没有不记载世系的例子。我所以选择抉发篡改实录事,正是因它与各朝的既定例制不相吻合。孝端皇后是先帝的嫡亲母亲,原实录详细记载了她保护先帝的功绩,而修改的实录删去了,为什么?当时,太子差点儿不保,坤宁皇后调理保护,真是达到孝义、慈善的最高准则,父母养育的深厚恩情,史官轻易就用笔将它们抹杀了,这最不可理解。”奏疏呈上,庄烈帝答复知道了。

    温体仁更加不高兴。遇上温体仁教唆刘孔昭弹劾祭酒倪元璐,就称许士柔的族子许重熙私自撰写《五朝注略》,准备株连许士柔。许士柔赶紧将《注略》呈献上去,才得以解脱。不久,出京担任南京国子监祭酒。

    温体仁离职,张至发当权,更加谋划驱逐许士柔。在此之前,高攀龙被追赠官职,许士柔拟草稿送交内阁,没有发给高攀龙家里。旧制,追赠官职的诰令,属于诰敕中书负责。崇祯初年,对各位忠臣的褒扬、抚恤,翰林中能够行文的人有时行使了此事,而中书认为这是侵犯了官职权限。崇祯三年(1630),禁止诰令中使用骈体、华丽的语句。到此高攀龙的家人请求追赠,离许士柔草拟诰令已有几年,主事的人仍然将许士柔先前的撰文呈入。中书黄应恩告诉张至发,法令的语言违反了禁令,至发很高兴,弹劾许士柔,将他降了两级官阶调用。司业周凤翔上奏争辩说:“词林的旧制,内阁大臣份内是撰写文字,或者亲自详细审定,或者进行篡改,没有亲自纠劾的。诰书敕令用御印,每年有固定的时间,没有十年之后加盖御印呈献,并追求现在的制度的。赠封诰令专归中书负责,是崇祯三年才开始强调,没有谁追究崇祯元年的史官,将他们责骂为越俎代庖的人。”没有答复。许士柔不久补任尚宝司丞,升任少卿,直至去世。他的儿子到朝门申辩冤枉之事,于是才给士柔恢复原来官职,追赠詹事兼侍读学士。

    顾锡畴传

    顾锡畴,字九畴,昆山人。十三岁的时候,以诸生身份参加南京的考试,魏国公将女儿许配给他。考取万历四十七年(1619)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检讨。

    天启四年(1624),魏忠贤的势力嚣张,顾锡畴与给事中董承业负责福建的考试,科举的示范文章大加讥讽。魏忠贤的党羽指责他们是东林党人,两人被一起降职。最后,被削夺官籍。

    崇祯初年,又召见他,官复原职。升任国子监祭酒。奏请恢复积分法,礼官阻挠不让施行。顾锡畴又申诉此事,并请求选择监生担任州县长官。此后,奏请订正陪祭祀者的位次,担当国子博士的进士能参与考核、录用。皇帝都同意了。探亲回乡,请求在家乡度过一生。母亲的丧期满后,起用为少詹事,晋升詹事,加封礼部左侍郎,负责部中事务。皇帝曾经召见他面商国事,询问理财用人的问题。顾锡畴告退后,陈述了用人方面的五点失误,称:“考察选官没有法度,文网太严峻,议论太多,太拘泥于资格,对人没有鼓动作用。请使先用人的地方一一清正源流。精心鉴别,依照才能任用,这是好处一。赦免小过失而不完全废弃,这是好处二。减少议论而专门责其成事之效这是好处三。选择奇异的人材而不拘泥于平常的规章,这是好处四。积极奖励而宽缓督察、责备,这是好处五。”最后极力陈述耗靡钱财的弊端,仍然归其根源在于用人。皇帝对他的奏疏称好。

    杨嗣昌奏疏请求招抚流寇,其中有“乐天者保天下”和“善战者服上刑”的话。顾锡畴争辩,称这是诸侯间交战的事情,引用不合伦理,与杨嗣昌相违逆。杨嗣昌主持政务,诸位言官都攻击他,杨嗣昌很怀疑顾锡畴。遇上驸马都尉王籨犯罪,顾锡畴准备从轻发落,杨嗣昌诬陷他,便削夺了他的官籍。崇祯十五年(1642),朝廷大臣交相举荐,皇帝召他回朝。御史曹溶、给事中黄云师又称不应该任用他。皇帝不听,任命他为南京礼部左侍郎。

    福王立位,他晋升为本部尚书。当时尊奉福恭王为恭皇帝,准备商议庙祀,顾锡畴奏请另外设立专门的庙宇。不久,请求增补建文帝的庙祀谥号、景皇帝的庙号和建文朝忠臣的赠封与谥号,皇帝都依从了他。东平伯刘泽清称“:宋高宗在南京即位,立刻在靖康二年(1126)五月确立建炎纪元,遵从民众的愿望。我请求从今年五月改为弘光纪元。”顾锡畴明确地说诏令已经颁布,不能追悔更改,才作罢。当时确定大行皇帝的庙号为思宗,忻城伯赵之龙称“思”不是美称,引经据典核证,顾锡畴也认为如此,上奏请求更改。大学士高弘图因为前面的提议是自己提出的,极力坚持,于是事情沉寂。温体仁去世,特别谥号文忠,而文震孟、罗喻义、姚希孟、吕维祺都没有获得谥号。顾锡畴称:“温体仁获得皇帝信任,行使政令最为专横而且长久,他对先帝所负的罪最大而且深重,请求将文忠谥号,或者删削或者更改,而增补文震孟等大臣的谥号,使普天下奖惩有度。”答复可以。于是增补诸臣的谥号,剥夺了温体仁的谥号。

    吏部尚书张慎言离职,顶替的人徐石麒没有到任,皇帝命令顾锡畴负责事务。当时马士英掌握国政,顾锡畴一向与他不和。给事中章正宸、熊汝霖弹劾他,于是他请求到南海去祭祀而离去。第二年春天,御史张孙振极力颂扬温体仁的功绩,请求恢复他原来的谥号。便勒令顾锡畴退休。

    南都失守,顾锡畴的乡里也被攻占。当时正遭遇父亲的丧期,他由小路赴福建。唐王命令他就任原职,他极力推辞,在温州江心寺寓居。总兵贺君尧鞭挞侮辱诸生,顾锡畴打算对他进行弹劾。贺君尧乘夜色派人杀害了他,将尸体投入江中。温州人寻找了多天,才将他入棺葬殓。

    王家屏传

    王家屏,字忠伯,大同山阴人。隆庆二年(1568)的进士。选作庶吉士,授职为编修,参与修撰《世宗实录》。高拱的哥哥高捷以前做操江都御史,拿官钱送给赵文华,王家屏秉直记述此事。当时高拱正掌握国政,嘱咐他稍加避讳,王家屏坚持不同意。

    万历初年,他晋升为修撰,担当日讲官。陈述奏进颇切实际,皇帝曾经慎重接受,称他为端正之士。张居正卧病,词臣们奔走替他祈祷,唯独王家屏没有去。又调任侍讲学士。万历十二年(1584)晋升为礼部右侍郎,改任吏部职,才过一个月,任命他为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参与机要事务的处理。离开史官之职才两年就辅佐大政,以前还没有过。

    申时行主持国政,许国、王锡爵仅次于申时行,王家屏排在最后。每次议论政事,他都处事公正,坚持法度,刚正不附众。过了两年,遇上继母的丧事。皇帝赏赐他银币,快马传递,专人替他护行,丧服刚满期,诏令晋升他为礼部尚书,派遣行人召他回朝。抵达京师,三个月没能见到皇帝。王家屏因此上奏,请求在圣节御殿接受朝贺,而后将留在宫内的奏章发给有关部门,举行册立皇太子的礼仪。没有答复。又与同官上奏恳请。皇帝才在万寿节勉强光临了一次。很快就派宦官传旨王家屏,以忠诚仁爱奖励他。王家屏上奏感谢,又请求皇帝多视察朝政。过了几天,皇帝驾临一宫门接见了他,此后便深居不出。

    评事名隹于仁上奏四条劝告之语,皇帝准备从重惩治他。王家屏劝谏“:皇帝出入起居,是耳目心志的娱乐,一般官吏是不该知道,不敢劝谏的,辅佐的大臣应当先知道并干预、劝谏,所以能防止欲念于微渺之时。现在名隹于仁以一般臣子的身份劝谏,辅臣不与皇帝亲近、密切,反而缄默敛容,对上亏污了圣明的赞誉,对下使一般的臣僚蒙受不可预测的威胁,我的罪行很大,还能在圣世立身一天吗?”皇帝不高兴,将奏章留在了宫中,而名隹于仁得以完好地离去。

    万历十八年(1590)因为天气久旱请求免职,称:“近年以来,天鸣地震,星陨风霾,川竭河涸,加上旱涝蝗灾,瘟疫死亡,调和的困难没有比现在更甚的。何况河套贼人在陕西作乱,土蛮在辽西猖獗,通贡贸易的属国又虎视眈眈于宣府大同地区。空虚内藏对付外敌,国内资财已经枯竭而外患并没休止;剥削百姓供养军队,百姓已经穷困而军粮还不充裕。况且议论纷纭,很少考虑国家大体;帐簿混乱,只有粉饰的虚文。纲纪松弛,养成了懈怠玩乐的习惯;虚名与实际混淆,侥幸的风气开启。陛下又深居宫中不理朝政,很少上朝、参与经筵。统计我一年之中,仅仅两次见到过陛下的天颜。其间曾有一次进呈盲目之言,竟然与诸司的奏章一起沉寂未有施行。现在骄阳烁石,百姓的愁苦声音弥漫天际震动大地,陛下却没有撤去九重深禁,出见朝臣。这就是我彻夜彷徨,饮食均已怠废,不能自止的原因。请求赏赐我罢职归乡,避身让贤。”没有答复。

    当时皇储还没确定,朝廷大臣都奏疏请求进行册立。当年十月,内阁大臣联合奏疏争论去留。皇帝不高兴,传达几百字的谕告,严厉地指责朝廷大臣为沽名刺激扰乱圣心,指责为悖乱叛逆。申时行等人相对惊愕,各自草拟奏章再次争辩,关上大门请求辞职。唯有王家屏在阁中,又奏请迅速决定大计。皇帝派遣内侍传话,就在冬日议定举行,否则就等待过了十五岁再议。王家屏认为口头敕令难以为据,想皇帝特别颁布诏令,马上草拟奏章呈奉。皇帝不采纳,又谕告在万历二十年(1592)春季举行册立大礼。王家屏心中欢喜马上向外廷宣告,外廷一片欢乐。然而皇帝的心意实际上还在犹豫,听说王家屏宣告了,不乐意,传下旨谕责备。申时行等人联合谢罪,才算作罢。

    第二年秋季,工部主事张有德仅就册立的仪礼奏请。皇帝又认为是刺激骚扰,下令终止这件事。许国坚持争辩而离职,申时行被人谗言,不得已也离去,王锡爵此前就已回乡探亲,于是王家屏做了首辅。因为许国的谏疏自己也列了名,不应该单独留下,再次上奏请求罢免官职。皇帝不同意,才仍然负责事务。王家屏的品行端庄严谨,竭诚秉公办事,百司的事务没有一件加以阻挠。性情忠诚正直,喜欢直谏。册立的时间几次更改,朝廷内外议论纷纷。王家屏深感忧虑,极力请求皇帝履行信言,以便堵塞人们的口舌,消除宫闱间的嫌隙。没有答复。

    万历二十年(1592)春季,给事中李献可等人奏请做准备,皇帝罢黜了他。王家屏将皇帝的批示封好归还并极力劝谏。皇帝更加恼怒,谴责降职的人不断。王家屏于是称病请求罢职,上奏称:

    “汉代汲黯曾经说过:‘天子设置公卿辅佐大臣,宁愿他们阿谀奉承圣意将皇帝推入不义的恶名之中吗?’每每为此言所感动,担忧而且惭愧。近年来,深宫之门关闭,皇帝安于宴乐,犹如服毒,不祭祀郊庙,君臣缺乏交流。天灾与怪异之物,帝王不知;国计民生,不关圣上的思虑。我们作为辅佐,渎职失责,很早就该退避。就是现在数月期间,奏请朝讲,庙祭,元旦接受朝贺,请国家大考察时临朝,都沉寂没有答复。我作为犬马的微薄诚意,不能感召天意,已经明见了。至于准备皇储,自然应当早做谋划,无奈皇帝厌恶听到直言,一概加以贬斥。我的确不忍心贤明的皇上蒙受拒绝劝谏的名声,兴盛的朝廷出现蛮横的责罚,所以冒死罪多次陈述。如果依顺违心的事,保求俸禄,苟且容忍污浊,汲黯所说‘使皇上陷入不义的污潭’,我至死也不敢说出这种话,希望皇上赐我告老还乡。”

    皇帝接到奏章后不下发。次辅赵志皋也替王家屏详细奏请。于是皇帝责备王家屏希求名声诳称有病。

    王家屏再次上奏称:

    “名誉,不是我所敢抛弃的,不过我所希望的是陛下成为尧、舜一样的君主,我做尧、舜的臣子,就名垂千载,没有其他荣耀。如果徒然侵犯龙颜触犯禁忌,抗争惹事,被谴责而罢官回乡,有什么名声?必定就不希求名声,将使我身居高官,家庭享受丰厚的俸禄,不纠正圣上的差错,不匡扶政治的危乱,可以称得上是不希求名誉的大臣吗,国家依赖什么呢?若换成我抛弃名誉于不顾,以逢迎为喜悦,取阿谀的嘴脸,许敬宗、李林甫式的奸诈谄媚,没有不能做的,九庙的神灵必然会暗地诛杀我,难道是特意得到李献可等诸大臣已经得到的罪名吗?”

    奏疏呈入宫中,皇帝更加不高兴。派内侍到他府邸,责备他直接反驳皇帝的批示,故意刺激圣上发怒,并称病要挟君王。王家屏申辩:“谏言涉及至亲,不应该发怒。我和诸位大臣只知道为了宗庙社稷的大计,尽力劝谏以为效忠罢了,岂敢有意刺激皇上动怒呀?”因此更加极力地请求辞职。有人劝他稍作等待以便完成大事。王家屏称“:皇帝为所欲为是由于大臣保求俸禄,小臣畏惧治罪,有轻视群臣的心思。我认为大臣要不恋爵禄,小臣要不畏惧刑罚诛杀,事情可能有救。”于是又两次奏疏恳请。诏令他乘驿车回乡。王家屏执掌国政仅半年,又大半闭门,因为刚直辞官,朝野都为此惋惜。经过八年皇储之位才确定。皇帝派官员传敕令问候他,赏赐他金币、羊、酒。又过了两年,他去世,享年六十八岁。追赠少保,谥号文端。熹宗即位,再追赠为太保,任用他的一个儿子为尚宝丞。

    王家屏闲居在家的时候,朝廷对朝鲜作战。他致函经略顾养谦说“:过去卫国被狄人消灭,齐桓公率领诸侯修筑楚丘城,《春秋》赞赏他的大义;没有听说就与狄人结仇怨,联络诸侯的兵马讨伐他们的。现在只管心存会稽的耻辱,刺激朝鲜,以筑楚丘之城的功绩,奖励全体将领官吏,不做主人而做客人就是善事啊。”顾养谦不采纳,在朝鲜作战几年没有战功。他的深识谋略,就是如此。

    陈于陛传

    陈于陛,字元忠,大学士陈以勤的儿子。隆庆二年(1568)的进士。选任庶吉士,授职为编修。万历初年,参与编修世宗、穆宗两朝的实录,担当日讲官。调任侍讲学士,晋升为詹事,负责翰林院。奏请皇帝早日建立东宫。万历十九年(1591),任命为礼部右侍郎,掌管詹事府的事务。第二年改任吏部职,晋升左侍郎,教导庶吉士。奏称嫡长子不应该分封为王,奏请及时册立太子以便储君的培养,并请求皇帝早上临朝处理政务,都没有答复。他又在第二年晋升为礼部尚书,仍然负责詹事府的事务。

    陈于陛从小跟随父亲学习国家的历史。做了史官,更加研究经邦济世的学问。因为前代都撰修了国史,奏疏说:“我考察史学家的方法,纪、表、志、传称为正史。宋代距离我朝较近,制度更加可以考究。真宗祥符年间,王旦等人撰修呈献太祖,太宗两朝的正史。仁宗天圣年间,吕夷简等人增补了真宗朝,命名为《三朝国史》。这就是当朝的君臣自己撰修当朝正史的明显例证。我朝的史籍,只有列圣的实录,正史空缺不讲。观看朝野的撰书,可供采选不用考虑的就有数百种。倘若不及时收集,岁月久远,卷帙散失脱落,老人渐渐去世,事迹缺乏论据。想成为信史,将不可能求得。只有陛下马上颁布明令,设馆局编辑,使一代的经籍制度、典章,显然可以考察,鸿谋伟烈,光照天地,难道不是万世不朽的盛事吗?”诏令依从他。万历二十二年(1594)三月,便命令词臣分类编纂,由陈于陛和尚书沈一贯、少詹事冯琦担任副总裁,而内阁大臣任总裁。

    当年夏季,首辅王锡爵辞职,于是任命陈于陛兼任东阁大学士入阁参与机要事务。上奏陈述要皇帝亲近大臣、录用遗老贤士、奖励京城之外的官吏、核查边关粮饷、储蓄将才、选任边防官吏等六件事。最后说:“肃皇帝虽然精明,而末年却贪赃渎职成风,边疆多事,是厌倦勤政的缘故。现在皇上一方操持,百职不修行,不赶紧图谋更新,往后将怎能平安?”皇帝下优诏答复他,却不采用他的建议。皇帝以军政失察为名,斥责了两都三十多名言官。陈于陛与同官一再申诉救助,并单独奏疏请求皇帝宽恕,都不接纳。因甘肃击败贼民的功绩,加封为太子少保。乾清、坤宁两宫遭灾,奏请面奏皇上,没有答复。请求罢免自己官职,皇帝也不同意。当年秋季,二品的考绩满了三年,改任文渊阁职责,晋升为太子太保。

    当时内阁的四个人,赵志皋、张位、沈一贯与陈于陛都是同年出生,遇事彼此没有龃龉。但是皇帝拒绝劝谏更加严重,上下彼此隔膜。陈于陛忧形于色,因不能进行补救,在供职的地方多次注视日影叹息。万历二十四年(1596)冬季,病逝在职任上,史籍之事也最终作罢。赠封少保,谥号文宪。整个明代,父子任过宰辅的,只有南充的陈氏。

    沈鲤传

    沈鲤,字仲化,归德人。祖父沈瀚,任过建宁知府。沈鲤,嘉靖年间乡试中举。师尚诏叛乱,攻占归德,而后向西逃去。沈鲤谋思贼民必将再来,急忙告诫驻守大臣,捕杀城中与贼民勾通的人,严加防守。贼民返回,逼近城池,看见有了防备便离去了。有奸人倡议屠城,准备驱逐劫掠城中居民,沈鲤请求下令阻止,民众这才安定。嘉靖四十四年(1565),考中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检讨。大学士高拱,是他的主考官和同乡,在外以礼序见,但未曾因私事拜访。神宗在东宫的时候,沈鲤任讲官,神宗曾经指令诸位讲官在扇子上书写文字。沈鲤书写了魏卞阑的《太子颂》进奉,神宗要他很详尽解释大义。神宗做了赞美,使他备受宠爱。当神宗即位,因为在东宫任幕僚的恩惠,晋升为编修。很快晋升左赞善。每次秉直讲授,举止端庄雅正,陈说的事情独合皇帝的心意。皇帝极为称赏他。他接连遭受父母逝世的打击,皇帝多次询问沈讲官在哪里,又询问丧服期满了没有,指令让他先补任讲官。万历九年(1581),返回朝廷。按理应该暂停讲授,皇帝特意命令延长一天,以示对他特别优厚。

    第二年秋天,晋升为侍讲学士,再升任礼都右侍郎。不久改任吏部职,升任左侍郎。摒绝私交,推举贤士不使人知晓。万历十二年(1584)冬季,任命为礼部尚书。离六品官任才两年就做了正卿。不负众望,当时的舆论没有认为他升官太快。此后很久,《会典》撰成,他被加封太子少保。沈鲤起初做翰林官时,宦官黄锦攀同乡送钱币给他,他拒不接收。教导于内书堂,侍讲经筵,都多次与大宦官接触,未曾同他们交往。等到官阶愈高,更加不与他们勾连,即使皇上下令以及政府的旨意,他也没有徇私顺从。

    万历十四年(1586)春季,郑贵妃生了儿子,加封为皇贵妃。沈鲤率领僚属请求册封皇长子,进而加封他的母亲,神宗不同意。不久,他又以此劝谏,并请求宽恕因为建议立储遭贬官的姜应麟等人。违背圣旨,被痛加责备。神宗已对群臣的册立请求一概拒绝,于是下诏稍候二三年再说。到了万历十六年,预定的时间已到,沈鲤拿着先前的圣旨坚持请求,神宗又不依从。

    沈鲤一向正直、光明。他在礼部主持典礼,有许多建议。考虑到时俗的侈靡,考察先朝的典礼制度,从丧祭、冠婚、宫室、器服来确定国家的制度,颁行全国。又因为士人的习尚不端正,请施行学政八件事。又奏请恢复建文的年号,重新审定《景帝实录》,不要称成阝戾王。大同巡抚胡来贡提议将北岳的祭祀移到浑源,他极力驳斥他没有根据。太庙的祭祀,请将亲王和诸位功臣移到两边的厢房,不要与皇帝、皇后混杂祭祀。将世庙的诸位葬在金山的妃子,配祭于永陵。各位帝陵的祭祀,请求分别派遣官员不要兼任。诸王和妃子的坟祝版称谓不相配的,请全部重新确定。神宗担忧旱灾,前往郊坛祈祷,议论分别派遣大臣到全国的名山大川祈祷。沈鲤劝谏,说使臣往来滋扰,恐怕又加重百姓负担,奏请皇帝斋戒三日,用文告授予太常负责此事,罢除寺观的祈祷,神宗大都同意了他的奏疏。郑贵妃的父亲成宪为父亲请求抚恤,援引皇后的父亲永年伯为例子,沈鲤极力驳斥。诏令给与五千金的葬礼费,沈鲤又称过多了。顺义王以三娘子为妻请求加封,沈鲤不给予她妃号,只称夫人。道教真人张国祥称肃皇在位长久,是虔诚信奉玄学修炼的结果,劝神宗效法,沈鲤弹劾国祥是诋毁圣祖诱导阿谀,请求将他以刑辟正法。事情也就中止了。秦王谊漶原是由中尉即位,却请求封他的弟弟任郡王,中贵们替他请求,申时行也帮助他,沈鲤不同意。唐王府违反定制请求册封妾的儿子,他坚持不同意,神宗都以特别圣旨予以批准。京师长期干旱,沈鲤陈述恤民的实政根本在于以推崇节俭戒除奢靡,并请求减少织造。不久,京师发生地震,又请求神宗谨循天戒,体恤百姓的贫穷。京郊大荒,他奏请皇上臣下多交流,话语很恳切。皇帝因为四方的灾难,敕令朝廷大臣反省,沈鲤于是奏请大量减少营造的供给,以赈济、救助百姓。神宗常常嘉许并接纳了。

    起初,藩府有事奏请,贿赂中贵为内援,礼部大臣不敢违背,动辄如其所请。到了沈鲤执政时,一概阻隔。得势的宦官都很怨恨,多次借事端在皇帝面前挑拨。神宗渐渐开始生疑,多次责难他,并剥夺了他的俸禄。沈鲤从此有了辞退的想法。而且申时行怀恨沈鲤不依附自己,也忌恨他。一天,沈鲤请求告退,他便草拟旨令放他回乡。神宗询问“:沈尚书是位好官,怎么让他离去?”传旨告谕他留任。申时行更加忌恨。他的私交给事中陈与郊替别人求考官的职位没有得到,怨恨沈鲤,嘱咐同官陈尚象弹劾沈鲤。陈与郊又以险恶之言攻击沈鲤,沈鲤更加请求辞职。神宗有意要重用沈鲤,暗地说:“沈尚书不通晓人意。”有位老宫人的侄子是宫内小宦官,他跑去告诉沈鲤;司礼张诚也嘱咐沈鲤的同乡宦官廖某秘密地告诉了他。沈鲤一概拒绝了,说:“禁宫中的话,不是我敢听的。”他们都恨恨而去。沈鲤最终多次上奏称病回乡。多次被推举入内阁或吏部尚书,都没被任用。万历二十二年(1594),要他出任南京礼部尚书,他推辞不就职。

    万历二十九年(1601),赵志皋去世,沈一贯独掌国政。朝廷推举内阁大臣,诏令沈鲤官复原职并兼任东阁大学士参与机要事务,与朱赓同时受命。沈鲤多次推辞,神宗都不同意。第二年七月才入朝廷,当时年龄为七十一岁。沈一贯因为士人的心都倾附于沈鲤,很忌恨他,送信给李三才称“:归德公回来必定夺走我的职位,将拿什么对付他呢?”归德是沈鲤乡邑的名称,想讥讽沈鲤推辞诏令。李三才回函,称沈鲤忠诚实在,没有其他心思,劝沈一贯与他同心执政。沈一贯从此也不满意李三才。沈鲤到任,详细陈说路途所见矿税的危害。隔日又与朱赓奏疏评论。皇帝都没有接纳。楚地出现假王事件,礼部侍郎郭正域请求核查,沈鲤称是。等到奸人所撰定的《续忧危..议》事发,沈一贯等人夸大其事,指令党羽钱梦皋诬奏郭正域是沈鲤的门生,协力制造妖言,并且罗织沈鲤贪赃等数罪。皇帝察觉其中的诬陷,没有追究。然而沈一贯一伙派巡逻的士兵日夜率兵丁围守他的官邸。不久事情解决了,又诬陷沈鲤有所诅咒。沈鲤曾在阁中放置小屏风,列写有谨慎天戒、体恤民穷、开扩言路、转发奏章、重用大官、补充庶官、起用废弃者、举行考选、释放冤狱者、撤除税使等十件事,而且上面书写“天启圣聪,拨乱反治”八个字。每次进内阁,就焚香拜祝它,谗言的人于是指责这是诅咒。皇帝取去察看,说:“这难道是诅咒吗?”谗言者称“:他诅咒的话当然不说出口。”由于神宗对沈鲤深为了解,不相信此事。

    在此之前,阁臣的奏揭不轻易呈入宫中,呈入的就没有不答复的。当时朝廷内外阻隔,奏揭繁多,大都留宫中而不下发。沈鲤认为失职,屡次称病请求退休。神宗对他多方奖谕,但最终不答应他的请求。万历三十二年(1604),叙论平定皮林的功绩,被加封太子太保。不久因官秩已满,加封为少保,改任文渊阁。

    沈鲤初次任宰相,就请求清除矿税。在位几年,多次因此劝谏。遇上长陵明楼遭灾,沈鲤告诉沈一贯、朱赓各写一份奏章,等待时机呈上。一天下大雨,沈鲤说:“可以了。”两人询问原因,沈鲤说:“皇上厌恶谈矿税的事,奏疏呈入后大多不看,现在我们冒雨穿白衣到文华殿启奏此事,皇上惊讶而后取奏阅览,也是一个机会。”两人听从了他的话。神宗得到奏疏,说:“必定有紧急的事。”阅奏后果然心动,却不罢除矿税。第二年夏至,沈一贯在休假,沈鲤、朱赓到仁德门朝贺。神宗赏赐御食,司礼太监陈矩侍候,小太监多次往来窃听,并执笔等候。沈鲤极力陈述矿税危害百姓的情况,陈矩听后也觉得凄惨。沈鲤进一步说“:矿使派出后,将天下名山大川的灵气破坏殆尽了,恐怕对圣体不利。”陈矩叹息着回去,详细向皇帝述说了。皇帝惊悚,派遣陈矩向沈鲤咨询补救的办法。沈鲤说“:没有别的什么,赶紧停止开凿,则灵气自然恢复。”皇帝听了后点头同意。沈一贯担心沈鲤独占功劳,赶紧草拟奏疏呈上。皇帝不高兴,又终止了此事。然而过了一个月又下达了停止矿税的命令,这是沈鲤的努力呀。

    沈鲤遇事秉正不屈服。被沈一贯压抑,志向得不到全面实现。而此时沈一贯多次被议论,称病闭户,沈鲤得以处理内阁事务。皇孙出生,诏令大赦天下。宦官请求征收茶蜡和过去的拖欠,沈鲤认为这有悖于圣上旨意,再次上奏,最终停止了这件事。皇帝的乳母翊圣夫人金氏,她的丈夫任都督同知,死后,请求由侄子继任。沈鲤称都督不是世袭的官职,事情才作罢。真人张国祥称皇孙的诞生,自己有祝愿赐予的功劳,请求三代享有皇帝的赐令并且世袭詹事主簿。沈鲤极力斥责他的荒谬,于是赏赐给他金币。神宗听信宦官之言,准备考察核实京郊的牧地,诏谕沈鲤撰写敕令。沈鲤劝谏“:近年来,百利的源头,都被朝廷掌握,我经常担忧事情到了极点产生变故。况且这些牧地,难道真的有豪右隐瞒新开垦地没科税?奸民的传言,未必值得相信。”事情遂得终止。云南的武弁杀了税使杨荣。皇帝很恼怒,准备派遣官员将他们逮捕惩治。沈鲤详细陈述了杨荣的罪状,请求诛杀带头杀杨荣的人,而宽免其他的人,于是果然没有广泛拘捕。陕西税使梁永请求负责镇守的事务,也因为沈鲤的劝谏作罢。辽东税使高淮假借进贡的名义,率领所统领的兵丁来到京师城门。沈鲤半夜密奏此不能行,皇帝下诏指责高淮而阻止了他。当时沈一贯虽然称病闭门在家,而奏章大多送到家中由他拟旨,沈鲤极力数说这没有先例。

    沈鲤既然与沈一贯积怨,沈一贯即将离职,顾虑沈鲤在职,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想与他一起离开内阁,秘密倾覆他。神宗也嫌沈鲤刚正,趁着沈鲤请求退休,于是指令他与沈一贯一起退休。朱赓上奏请求挽留沈鲤,没有答复。抵家后,他上奏答谢,仍然极力陈述懈怠政务的弊端,显明进取规章。他八十岁时,神宗派官去探视,赏给他银两。沈鲤上奏答谢,又陈述当时政治的要务。又过了五年沈鲤去世,享年八十五岁。赠封为太师,谥号文端。

    于慎行传

    于慎行,字无垢,东阿人。十七岁时,乡试中举。御史想在为新举子举行的宴会上为他加冠,他以没得到父亲的许可而推辞了。隆庆二年(1568),考中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编修。万历初年,《穆宗实录》撰成,晋升为修撰,担任日讲官。先朝成例,都是由翰林大臣负责日讲,没有涉及史官的事。于慎行与张位、王家屏、沈一贯、陈于陛都是以史官身份参与日讲,是为少见。他有一次讲课后,皇帝拿出宫藏图画,请讲官分别题字。于慎行不擅长书法,诗词做成后,吩咐别人书写好,并详细地从实告诉了皇帝。皇帝很高兴,曾经大书“责难陈善”四个字赏赐给他,这在词林诗界传为盛事。

    御史刘台因为弹劾张居正被逮捕,同僚和朋友都躲避他,唯独于慎行前往探视。等到张居正服丧未满夺情出仕时,他与同官便上奏劝谏。吕调阳从中阻拦,没能递入宫中。张居正听说后恼怒,日后对于慎行说:“你是我所厚爱的人,也这样做吗?”于慎行从容自如地回答“:正是因为您厚爱我的缘故。”张居正很不高兴。于慎行不久就称病回乡。张居正去世后,他出任原职。晋升左谕德,主持日讲如故。当时张居正已被追究论罪,侍郎丘木舜前往江陵抄家。于慎行致函给他,称张居正的母亲年老,诸位儿子在覆巢之下,颠沛流离值得同情,应该推及明主覆盖之恩,成全大臣曾经侍候皇上的情谊。话语极为诚恳真挚,当时的舆论也认为他是对的。他由侍讲学士晋升为礼部右侍郎。又转任左侍郎,改任吏部职,负责詹事府。不久,升任礼部尚书。

    于慎行明了典章制度,诸多大礼都是由他裁定。在此之前,嘉靖中期孝烈后升格祭祀于仁宗的宗庙。改换万历年号,穆宗升格祭祀于宣宗的宗庙。于慎行称不合礼节,撰写《太庙祧迁考》,称:“古代七庙制度,三座昭庙三座穆庙,与太祖庙合为七庙。刘歆、王肃一道将高祖、曾祖、祖父、自己以及五世、六世分为三昭三穆。兄弟相传皇位,就在同一祭堂不同的祭室,不能作为一世。我朝,成祖既然是世室,与太祖都是百世不变的,则从仁宗以下算,必然经历六世,此后三昭三穆才完备。孝宗与睿宗是兄弟,武宗与世宗是兄弟,昭穆相同,不应该各为一世。世宗升格祭祀,距离仁宗已有六世,不应该承祧仁宗。穆宗升格祭祀,应该承嗣仁宗,不应该在宣宗的宗庙。”他引用晋代、唐代、宋代的先例做依据,既言论分明,事情核实。事情虽然未能施行,有识之人佩服他知达礼仪。他又谏称“:南昌、寿春等十六个王,世系的次序相距久远,应该在别的陵园祭祀,不应该在太庙中祭祀。”也没有听取他的意见。

    万历十八年(1590)正月,上奏请求早日建立东宫,让嫡长子出宫接受讲读教育。到了冬季,又上奏请求。皇帝恼怒,一再下严旨责难。于慎行不为所动,第二天又劝谏“:册立的事,由我部负责,我们不提,是罪过。希望皇帝迅速决定大计,将我放归乡里。”皇帝更加不高兴,责备他要挟皇帝,怀疑圣上,搅乱国家的根本,将他的同僚下属都剥夺了俸禄。山东的乡试,预先传说负责考试人的名字,事后果然如此。言官便弹劾礼部官员,于是礼部官员都停发俸禄。于慎行称罪请求退休。奏章接连呈上,皇帝终于答应了。在家居住十多年,朝廷内外屡次举荐,均不答复。

    万历三十三年(1605),才起用负责詹事府。他上奏推辞,皇帝又没有挽留他。在家住了二年,朝廷推举七人任内阁大臣,第一个就是于慎行。诏令加封他为太子少保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与机要事务。他再三推辞没有被同意,才取道赴京。当时于慎行已经患病。到朝廷答谢,拜叩起身都不合礼仪,他上奏请罪。归乡卧病在家,于是草拟遗疏,请求皇帝亲近大臣,录用闲置的人才,补充言官。几天后去世,享年六十三岁。赠封太子太保,谥号文定。

    于慎行的学问有师承源流,贯通百家之学。神宗时,词馆中认为于慎行和临朐冯琦的文章学识是当时最好的。

    李廷机传

    李廷机,字尔张,晋江人。被推举进入太学,取得顺天乡试第一名。万历十一年(1583),又取得会试第一名,以进士第二的身份授职为编修。升任祭酒。先制,祭酒每次视察事务,则由两名学生同举一块牌走在前列,牌上大写着“整齐严肃”四个字。大概是由高皇帝所制,用来警诫儒学之人。李廷机看到它就肃然起敬,所以他在国子监任职时,一概以严格为主。

    很久之后,升任南京吏部右侍郎,负责吏部事务。万历二十七年(1599),主持京察,没有偏私。曾经兼管户部、工部的事务,总揽大事又精细周密。奏请皇帝施行抚恤商旅四件事,商旅的困窘得以缓解。京城外的陵垣,大都得到修缮整治,费用都取自公款的节余钱,没有因此烦扰百姓。皇帝召见并任命他为礼部右侍郎,四次推辞,皇帝都不同意,过了二年他才上任。当时他已经晋升为左侍郎,于是代替郭正域巡视礼部事务。遇上楚王华奎因为郭正域揭发他馈赠礼物的书信,而诬蔑郭正域几件不法的事件。李廷机的意见有些偏袒楚王,因此就稍稍替郭正域解脱。大学士沈一贯想借妖书将郭正域倾覆,李廷机与御史沈裕、同官涂宗浚都署名上奏,催促审定白敫生光的狱案,株连于是终结。万历三十三年(1605)夏季,雷霆震击了郊坛。他既率领同僚条列修缮的事情奏上,又称现在的过失,没有比得了矿税的,应该罢除、撤消。皇帝没有答复。当年冬天,分类奏疏四方的灾难、异变。秦王谊漶由中尉加封,他的庶长子应该授予原来的爵位,他攀附着想分封为郡王,李廷机多次上奏极力坚持不同意。秦王派人从中调和,李廷机坚决拒绝,皇帝却特别颁旨同意。益府的家臣奏请加封,他也坚持不同意。

    李廷机遇事有主见,尤其廉洁,皇帝了解他。然而他的性情刻薄,也颇为偏激、刚愎,不存大体。楚王的宗族人华责力因为上奏攻击楚王,抚按官已经准备剥夺爵位,将他囚禁于高墙内,李廷机援引《祖训》中谋害亲王的例子,提议判他死罪。舆论拂扬,政府和吏部对此感到畏惧,不敢提出不同意见,年例考察由此废除。礼部主事聂云翰疏论此事,李廷机观望舆论的意向,纠察聂云翰。给事中袁懋谦弹劾他。李廷机请求隐退,皇帝不允许。

    当时内阁只有朱赓一个人。给事中王元翰等人顾虑李廷机入阁辅政,屡次暗中诋毁他。万历三十五年夏季,朝廷推举内阁大臣,李廷机果然参与其中。给事中曹于忭、宁一韩,御史陈宗契不同意。相持了很久,最后条列上奏。皇帝向来看重李廷机,任命他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与机要事务。李廷机多次推辞后才负责事务。王元翰和给事中胡忻不断攻击他,皇帝剥夺了他们的俸禄,以安慰李廷机。不久,姜士昌、宁焘又因为疏论李廷机被罢黜,群情更加激愤。李廷机极力辩驳,请求罢免,又上奏陈述离职的十条理由,皇帝更加下谕令抚慰。第二年四月,主事郑振先疏论朱赓的十二条罪状,并涉及李廷机。李廷机多次上奏请求退休,闭门数月不出来。舆论怀疑他伪装,数十人交替上奏进行攻击。李廷机不断请求离职,皇帝屡屡颁诏对他进行勉励、挽留,并派鸿胪催他出来任职理事,他坚持卧床不起。在家待命一年,摒绝外界,居住于荒庙之中,朝廷大臣依然有很多议论。到了万历四十年(1612)九月,奏疏已上报了一百二十多次,于是向皇帝告辞,到都城外等待命令。同官叶向高称李廷机已经离去,不可以再做挽留,就加封李廷机为太子太保,赏赐路费,让他乘驿车,由行人司派人护送回乡。在家住了四年去世。赠封少保,谥号文节。

    李廷机入阁六年,执政只有九个月,没有大的过失。言官因为他与申时行、沈一贯等人相交甚为密切,所以纷纷弹劾驱逐他。辅臣以倾轧受辱,摒弃数年而后离职,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廷机辅政时,四川巡抚乔璧星锐意讨伐镇雄安尧臣与贵州守将持议不决。廷机力主撤兵,后来终究无事,舆论都赞赏他。福建人自杨荣、陈山入阁后,因为语言难以明白知晓,有二百年再无人进入内阁。这时李廷机与叶向高一同受命为阁臣,其后又有周如磐、张瑞图、林钎、蒋德王景、黄景盼相继入阁参予机务。

    吴道南传

    吴道南,字会甫,崇仁人。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及第。授职为编修,晋升左中允。在东宫负责讲授,太子偶尔走神,吴道南即刻中止讲授,拱手等候,太子因此动容。

    历任左谕德少詹事。晋升礼部右侍郎,负责礼部事务。历城、高苑的牛生产的牛犊,都是两个头、两个鼻子,因此吴道南奏请将山东的诸种税收全部免除,召回太监;又因为灾变而上谏言说宦官集聚怨恨,求皇帝下诏治自己的罪,使天下得以更新,都没有答复。不久他奏请追加建文朝的忠臣的谥号。京都干旱很久,他上奏称:“天下人的情怀郁郁而不扩展,造成了旱灾。例如东宫是天下的根本,不使人为其讲明经术,训练处理政务,长期置身深宫,耳目闭塞,是第一件忧心之事。法司职位空缺半年,无人负责审判定罪,监狱犯人充塞,有进无出,愁怅与愤恨,上及星日,是第二件可忧虑的事。宫中内藏的财富堆积如山,而里巷却连半粒粮食也没有,不曾散发资财赈救,坐视他们死亡与流亡,是第三件可忧虑的事。重臣满朝荐、卞孔时,时人称好官,因为当权太监陷害,一旦囚禁就是数年,是第四件可忧虑的事。废弃的诸位大臣,实在堪为当世之用,一旦贬斥就不再起用,让他们在朝廷外老死终身,是第五件可忧虑之事。陛下诚心要焕发圣德的声誉,清除这几件可忧虑之事,马上就会雨露遍及天下。”皇帝并不省悟。吴道南遇事有主见,明了政体。朝鲜的朝贡使者回去时,请求购买火药,他坚决不给。吐鲁番贡奉玉石,他奏请皇帝不要接纳。辽东议论开科取士,因为边塞疆土应当重视武备,他阻拦不准施行。

    父亲去世后他回到家乡。服丧期满,就在家里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与机要事务,与方从哲一起受命。他多次推辞皇帝都不同意,此后很久才进京。旧制,朝廷大臣接受官职,先要当面称谢才就任。皇帝很久不朝见了,大臣们都是先就职。吴道南上朝,没被召见,不敢就职。同官方从哲说,皇帝指令他先就职,吴道南上奏答谢。住了数日,奏称:“我就任十多天了,仅仅下发了瑞王婚礼一份奏疏。其他的如为太子讲学、诸王预先受教育、简选大臣、举荐未重用的贤士、撤除税使、补充言官等诸事,是朝廷大臣口干舌燥所请求的,都杳无音信,难道陛下将我们的建议闲置一边吗?”皇帝好言回答,最终却不施行。等到皇帝因为“梃击”的变故,在慈宁宫召见群臣时,吴道南才得以向皇帝当面致谢,从此再也没有获得召见。

    负责织造的宦官刘成死了,皇帝派他的党羽吕贵前去护灵,吕贵唆使奸民挽留他自己督导织造。宫中传旨应许,命令阁臣草拟敕令。吴道南与方从哲一起争辩,并且询问奏疏的来源,奏请皇帝永远杜绝宫廷直接下达奏疏的做法,皇帝不听。鄱阳原来没有商税,宦官出任税使,在湖口设关征税。吴道南极力劝谏,称沿湖的舟船没有停泊之处,大都倾覆沉没,请求皇帝罢除关卡,不要征税,皇帝也不采纳。

    吴道南辅朝政不耍奸诡手法,在当时颇有名望。丙辰年(1616),他与礼部尚书刘楚先主持会试。吴江的举人沈同和是副都御史季文的儿子,目不识丁,贿赂礼部官吏,与同乡赵鸣阳的考舍联号。他首场考试的七篇文章,除了抄自坊刻本之外,都是赵鸣阳的手笔。考榜发布,沈同和列第一,赵鸣阳也中了榜,京都民众哗然。吴道南等人赶紧检举,皇帝下诏进行复试。沈同和一天才写成一篇文章。将他交付法司审理,贬去戍守烟瘴之地,赵鸣阳也被除名。

    在此之前,汤宾尹的科场舞弊案,实际上也是吴道南揭发的,他的党羽对他侧目相视。御史李嵩、周师旦便接连上奏疏论吴道南,而给事中刘文炳攻击得尤为积极。吴道南上奏争辩,请求退休,对刘文炳很有些冒犯。刘文炳就极力诋毁他,御史张至发也上疏助攻。吴道南无法忍受,称:“御史弹劾内阁大臣,是其职责,却没有肆口谩骂的事。因为我已使国体受如此之辱,请求皇帝立即将我罢免。”万历皇帝对吴道南很是器重,将刘文炳罢出京城,剥夺了李嵩等人的俸禄。御史韩浚、朱土皆救助刘文炳,再次诋毁吴道南。吴道南更加请求离去。闭门一年,呈交了二十七篇奏疏,皇帝依然进行勉励、挽留。遇上继母的讣告至京,皇帝便赐给他路费,派遣行人护送他回乡。天启初年,因为皇帝广施惠,他在家中被晋升为太子太保。两年后去世。赠封为少保,谥号文恪。

    申时行传

    申时行,字汝默,长洲人。嘉靖四十一年(1562)的进士第一。授职为修撰。历任左庶子,负责翰林院的事务。

    万历五年(1577),由礼部右侍郎改任吏部职。当时申时行因为文采与书法而受张居正赏识,含蓄宽容不标新立异,张居正安抚他。六年三月,张居正准备回乡安葬父亲,奏请扩充内阁大臣,他便以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的身份入阁参与机要事务。此后,晋升为礼部尚书兼职文渊阁,升任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学士。张居正揽权很久,操纵部下如同拧去湿水,异己之人全部驱除。等到张居正去世,张四维、申时行相继执政,实行宽大政策。依次召收老练成熟之人,安排在各个职位,朝廷的议论大都称赞此举。然而,此时内阁的权势很重,六卿大都依从内阁大臣的指向。诸位大臣由张四维、申时行起用,大臣们对他们的宽大之举感到高兴,大都与他们很友好。

    张四维服丧回乡,申时行任首辅。余有丁、许国、王锡爵、王家屏先后同居衙门之中,彼此没有猜疑。此前舆论被张居正控制,到此时才得舒缓。因为张居正一向亲近申时行,人们不能不对他有所讽刺。申时行对外显出胸怀博大,能够容人,内心却本不善良。皇帝虽然高兴言官攻击张居正的缺点,却很厌恶别人评论时事,论事的人间或遭贬官。众人因此都责备申时行,口语交相辱骂。诸位大臣又都袒护,申时行堵塞言官之口,言官更加愤怒,申时行因此损害了自己的威望。

    万历十二年(1584)三月,御史张文熙曾谏言以前的内阁大臣的四件专横恣意的事,奏请皇帝永远将其禁革。申时行上奏争辩称“:张文熙称部院的百官不应该设置考成簿,送交内阁监察、考核;吏部、兵部的解职授任,不应该一一由内阁裁决;督抚巡按办事,不应该用密揭请教阁臣;内阁中的票拟,应该让同官知道。阁臣不称职应当罢黜,如果合并他们的职权将阁臣全部革职,这是因噎废食。至于票拟,没有不与同官商议的事。”皇帝也深信如此,废弃张文熙的提议不用。御史丁此吕称侍郎高启愚用试题劝张居正即王位,皇帝御批奏疏后交给申时行看。申时行回答“:丁此吕用不明不白事构陷人以斩首之罪,恐怕谗言会接踵而来,这不是清明的王朝所应该有的。”尚书杨巍于是请求将丁此吕贬出京城,皇帝依从了杨巍的谏言。而给事御史王士性、李植等人交替上奏弹劾杨巍阿谀申时行,堵塞进谏之路。皇帝不久也后悔此事,下令罢免高启愚,将丁此吕留用。申时行、杨巍请求离去。余有丁、许国称:“大臣是国体的维系,现在因为众议而留用丁此吕,恐怕不能安抚申时行、杨巍的心。”许国尤其不堪愤怒,特地上奏请求离去,并攻击那些谏官。副都御史石星、侍郎陆光祖也因此劝谏。皇帝才听从了杨巍的劝谏,将丁此吕贬出京都,安慰、挽留申时行、许国,而舆论群起攻击许国。申时行奏请适当处罚议论的人,议论的人更加不满。不久李植、江东之用大峪山寿宫的事件来动摇申时行未能取胜,被贬职,内阁大臣与言路一天天形同水火。

    起初,御史魏允贞、郎中李三才因为科举试场的事论及申时行的儿子申用懋,被贬官。给事中邹元标弹劾并罢免了申时行的姻亲徐学谟,申时行就借别的奏疏将他驱逐了。不久,他观察众情,稍稍提升了三个人的官职,三个人得以不被废黜。世人因此称颂申时行为长者。申时行想收买人心,罢除了张居正时所实行的考成法,一切从简,也多次提出治政意见。曾经因为灾变,极力谏称科税催促太急迫,征派增加,刑狱繁多,开支侈靡等诸事的祸害。又曾经请求阻止抚按官员为支助工程乱罚款,请求减少织造的数额,催促向诸司转发奏章。依照尚宝卿徐贞明的提议,请求在京都地区开辟水田。任用邓子龙、刘彳廷平定陇川,推荐郑洛为经略,催促顺义王东归,压制叶梦熊的奏章以便消弭杨应龙的变乱。然而此时天下太平,上下坦然安逸,法纪逐渐松弛。申时行以遵循圣旨为要务,不能有大的建树。皇帝每每到了讲筵日期大都传令免去。申时行奏请即使免去侍讲仍应呈送讲章。从此之后这就成为成例,于是讲筵被永远罢除。评事名隹于仁呈献《酒色财气四箴》。皇帝大为恼怒,召见申时行等人逐条分析,准备从严责罚。申时行请求皇帝不要向下散发他的奏章,而劝告名隹于仁自己辞职,名隹于仁由此幸免于惩罚。然而奏章留于宫中的做法由此开始。

    万历十四年(1586)正月,光宗年满五岁,而郑贵妃得宠,生了皇三子常洵,颇有萌生争夺嫡宗的心思。申时行率领同僚再三请求建立储宫,皇帝不听。朝廷大臣因为贵妃的缘故,大都指责宫闱之事,触怒了皇帝,被严厉训责。皇帝曾下诏让臣下直言政事。郎官刘复初、李懋桧等人明显触犯了贵妃。申时行奏请皇帝颁布诏书,指令各部曹的建议只议论本部门职权之内的事务,听任长官选择性地呈送,不能直接递交皇帝。皇帝甚感高兴,众人大都责怪申时行。

    申时行连续奏请建立储宫。万历十八年(1590),皇帝召见皇长子、皇三子,指令申时行等人到毓德宫觐见。申时行跪拜祝贺,请求皇帝赶紧决定大计。皇帝犹豫了很久,颁布诏书称:“我不喜欢激动、喧扰。近来诸位大臣的奏章一概被留在宫中,厌恶它们离间我父子。如果明年朝廷大臣不再轻慢滋扰,定当在后年册立皇储,否则就等皇长子十五岁时举行册封。”申时行于是就告诫朝廷大臣不要激发惊扰皇帝。

    第二年八月,工部主事张有德奏请准备册立仪式的礼节制度。皇帝恼怒,命令延期一年。而且内阁也呈送了奏疏。申时行刚好在度假,次辅许国将申时行的姓名列在第一位。申时行秘密上奏,称:“我正在度假,起初不知道。册立皇储的事,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张有德不识大计,希望皇帝亲自裁定,不要因为小臣的事而妨碍了大典。”因此,给事中罗大..弹劾申时行,称他表面上附和群臣的提议,请求册立皇储,而暗地里延缓此事与内宫交好。中书黄正宾又论说申时行陷害同官,巧妙地避开首犯的罪责。两人都被罢黜官职。御史邹德泳又上奏,申时行极力请求退职。诏令他乘驿车回乡。他回乡三年,光宗才出宫接受讲学,他回乡十年光宗才被立为皇太子。

    万历四十年(1614),申时行八十岁,皇帝派遣行人问候。诏书传到他家门前他就去世了。先因为平定云南岳凤,加封少师兼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令赠封他为太师,谥号文定。

    王锡爵传

    王锡爵,字元驭,太仓人。嘉靖四十一年(1562),在京师会试中获第一名,廷试又得第二名,授职为编修。逐渐官至国子监祭酒。

    万历五年(1577),以詹事身份负责翰林院。张居正服丧期限未满,即出仕为官,准备对吴中行、赵用贤等人施以廷杖。王锡爵邀集同馆的十多人到张居正处请求宽免,张居正径直入内而不理他。吴中行等人既已受到杖罚,王锡爵扶着他们大哭。第二年他晋升礼部右侍郎。张居正才回乡处理丧葬,九卿急忙请求召他回京,唯独王锡爵不签名。不久,他请求探亲而离职。张居正因为王锡爵揭露自己的短处,更加怀恨他,王锡爵因此不出任官职。

    万历二十年(1584)冬季,在家中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参与机要事务。返回朝廷,他奏请禁止谄谀、抑制钻营角逐、戒除虚浮、节制侈靡、鼓励议政风气、精简工作。皇帝都加以褒扬、接纳。

    起初,李植、江东之与大臣申时行、杨巍等人产生矛盾,因为王锡爵负有重望,并且与张居正不和,就极力推举他。等到王锡爵入朝,与申时行结合,他们反而上奏极力排斥李植等人,于是李植等人全部离去。当时申时行任首辅、许国任次辅,三个人都是南畿人,而王锡爵与申时行同时在会试中举,并且在同一郡,在内阁中相处很好。因为申时行性格柔和,而王锡爵性格刚直气盛。万历十六年(1588),他的儿子王衡考取顺天试的第一名,郎官高桂、饶伸议论此事。王锡爵接连上奏辩驳,话语过于愤恨,饶伸被投入诏狱并从官籍除名,高桂被贬责到边疆。御史乔璧星奏请皇帝告诫王锡爵,务必扩展他的气量,成为美善有涵养的大臣,王锡爵上奏辩解。因此逐渐与朝廷议论抵触。

    当时群臣奏请建立皇储的人很多,皇帝都不听。万历十八年(1590),王锡爵奏请预先教导太子,录用言官姜应麟等人,并请求宽恕以前的巡抚李材,没有答复。曾经因为旱灾,自己陈奏请求罢免官职。皇帝下诏好言挽留。火落赤、真相侵犯西部边疆,议论的人争相请求出动军队,王锡爵主张和平解决,与申时行的意见相合。不久,他与同列争请册立皇储也不成,他关门闭户请求回乡。不久因为母亲年迈,接连奏请回乡探亲。于是皇帝赐给他路费,派遣官员护送。回乡两年,申时行、许国和王家屏相继离开职位,有诏书催促、召见王锡爵。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他返回朝廷,是成为首辅。

    在此之前有圣旨,这年春季举行册立皇储的大典,告诫朝廷大臣不要轻慢地陈请。朝廷大臣鉴于张有德事件,都表现出沉默。等到此,王锡爵秘密奏请皇帝决定大计。皇帝派遣内侍将亲手写的诏书向王锡爵出示,想等待嫡系的儿子,命令将长子和两个次子暂且一起分封为王。王锡爵惧怕有失皇上的旨意,立即奉诏草拟谕旨。但是他对外又顾虑公众的舆论,于是劝谏:“汉明帝的马后、唐明皇的王后、宋真宗的刘后都抚养诸位妃子的儿子为自己的儿子,请皇帝指令皇后抚育长子,则长子就是嫡系儿子,而且生母不必尊崇位号以致压制了皇贵妃。”也拟谕旨呈送宫中。同列赵志皋、张位都没预先听说。皇帝竟然将前面的谕告下达给了礼官,下令马上准备礼仪。因此整个朝廷哗然。给事中史孟麟,礼部尚书罗万化等人,集体到王锡爵的府第力争。朝廷大臣和劝谏的人,奏章每天几次呈上。王锡爵与赵志皋、张位一起极力奏请皇帝追回先前的诏书,皇帝不依从。不久,劝谏的人更多,而且岳元声、顾允成、钟纳陛、陈泰来、于孔兼、李启美、曾凤仪、钟化民、项德祯等人将王锡爵拦在朝房里,当面与他争辩此事。李腾芳也上书王锡爵。王锡爵奏请在朝廷商议,皇帝不同意。他奏请当面陈述,没有答复。于是他自己弹劾自己的多项失误,请求接受罢免官职的责罚。皇帝迫于公众的舆论,追回并搁置了先前的命令,下令稍候二、三年再商议施行册立的事。王锡爵立即奏请皇帝迅速决定,并说“:过去嫡长子刚出生,已经颁布诏书大赦,诏书称‘祗承宗社’,明显地是像皇太子般待他。现在又疑惑什么而不决定呢?”没有答复。

    七月,彗星出现了,有诏令修行、反省。王锡爵便奏请皇帝召见大臣。又劝谏说“:彗星渐渐接近紫微星座,皇帝应慎重起居的时节,对左右放宽刑罚,不要嗜欲以防疾病,散发钱粮以广布皇恩。”过了一个月,他又劝谏说:“彗星已进入紫微星座,不是仅仅靠用人行政能够消弭的,只有建立皇储这一件事可以消除灾祸。天王的星象称帝星,太子的星象称前星。现在前星已经闪耀而皇帝不早做决定,所以招致此灾祸。如果迅速册立皇太子,天象之变就自然消弭。”皇帝都答复知道了,仍坚持等待春季之期的观点。王锡爵的复奏又极力劝谏,并接连上奏恳请。

    十一月,皇太后的生辰,皇帝驾御宫门接受朝贺完毕,单独召王锡爵到暖阁,慰劳他说:“卿扶持母亲来京都,的确是忠孝两全。”王锡爵叩头答谢,趁此极力奏请皇帝早日确定国家的根本。皇帝问:“皇后有了儿子,怎么办?”他答复:“这种说法在十年前尚可以,现在嫡长子已经十三岁,尚等待什么?况且从古至今,难道有子弟十三岁了还不读书的事?”皇帝颇为感动。王锡爵于是奏请皇帝多召见大臣面叙,保护圣体。退出后又上奏极力请求,并且劝谏:“外廷认为贵妃利用皇帝的宠爱而居心叵测,这种归罪皇贵妃的说法恐怕令郑氏全族不得安心。希望陛下深思。”皇帝得到奏疏,更加动心,手书诏令告谕王锡爵:“卿每次上奏都提及皇贵妃,为什么?他们屡次劝告我,我知道祖训,后妃不得参与宫外事,怎么敢就依从?”王锡爵上奏称:“现在与皇长子相伴的人,只有皇贵妃的儿子,天下人不怀疑皇贵妃而怀疑谁呢?皇贵妃不引以自责而责备谁?祖训不参与宫外事,是不参与外廷的用人行政之事。就像册立,是陛下的家事,而皇三子又是皇贵妃的亲儿子,陛下该不会与皇贵妃谋划吧?而且皇贵妃长期侍奉圣体,至亲爱贤惠,外廷议论纷纷,没有不归怨她的,我不忍心听说。我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极力辩驳天下人之口,归功于皇贵妃,陛下尚且有疑虑。然而必定像众少年盛气攻击皇贵妃,而陛下反倒心情愉快吗?”奏疏呈入,皇帝点头称是。赵志皋、张位也极力请求。过了几天,于是有了皇子出阁学习的命令。而且皇帝下令广购珠玉珍宝,供作出阁礼仪之物,计值为三十多万两。户部尚书杨俊民等人拿先制进行争辩,给事中王德完等人又极力劝谏。皇帝就亲手写诏书告谕王锡爵,想改变时间。王锡爵婉言奏请,才没有真的改期。第二年二月,皇子出阁的礼仪完成,一切都如同东宫的礼仪,朝廷内外为此感到安慰。

    王锡爵在内阁的时候,曾经请求罢除江南的织造,停止江西的陶器贡奉,减少云南的贡金,拨出内府的钱财赈济河南的饥荒。皇帝都没有反对,宠爱之情超过前后的诸位辅臣。他营救李沂,极力争辩不应该施行廷杖,尤其受世人称道。只因为阿谀二王并封之旨意被众人议论。不久,郎中赵南星遭贬斥,侍郎赵用贤放逐回乡,上疏救助的人都遭谴责或贬职,众人都认为是王锡爵所为。虽然他接连上奏自我表白并援救众人,人们最终不能谅解他。于是王锡爵屡次上奏称病请求退休。皇帝不想他离去,为他拨出内库的钱修建斋戒之所,祷祈他痊愈。王锡爵极力推辞,八次上奏皇帝才同意。先已累次加封太子太保,至此命令他改任吏部尚书,进入建极殿,赏赐他路费,乘坐驿车,由行人护送回乡。回乡七年,册立太子,皇帝派遣官员带着敕令向他问候,赏赐他银币、羊、酒。

    万历三十五年(1607),朝廷推举内阁大臣。皇帝已经任用了于慎行、叶向高、李廷机,还想念王锡爵,特意加封他为少保,派遣官员去召唤他。他多次推辞,皇帝不同意。当时,言官锋芒正盛,王锡爵秘密上奏竭立诋毁,其中有“皇上对奏章一概留在宫中,特别鄙夷它们,称之为禽鸟的声音”等话语。言官听说这些后大为愤恨。给事中毅然最先弹劾他,同官胡嘉栋等人也议论不已。王锡爵也自己关门自养,最终推辞而不赴京。又过了三年,他在家中去世,享年七十七岁。赠封为太保,谥号文肃。

    沈一贯传

    沈一贯,字肩吾,鄞人。隆庆二年(1568)的进士。选任庶吉士,授职为检讨,担当日讲官。进宫讲授高宗丧事时,他拱手称:“托孤寄命,必须是忠贞无二心的大臣,才可以使百官以自己为总领,听从吩咐。倘若不是这种人,不如亲自听政揽事才是孝呀。”张居正以为他是讽刺自己,很恼恨沈一贯。张居正去世后,他才任左中允。历任吏部左侍郎兼诗读学士,加封为太子宾客。请假回到家乡。

    万历二十二年(1594),他出任南京礼部尚书,又受召见并任命为正史的副总裁,协助负责詹事府,他没有到任。王锡爵、赵志皋、张位同处内阁,又有圣旨要求推举内阁大臣。吏部推举旧辅臣王家屏以及沈一贯等七个人。而皇帝正恼怒王家屏,就责备了尚书陈有年。陈有年称病离去。沈一贯在家居住很久,向来就有清正的声望,内阁大臣又极力推荐他。于是诏令他任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陈于陛一道进入内阁,参与机要事务,皇帝指令行人到他家中请他。遇上朝廷议论允许日本受封并朝贡。沈一贯顾虑贡道由宁波辟出,成为乡郡的祸患,极力陈述它的危害,朝贡的议论才终止。不久,王锡爵离去,陈于陛位居第三,每每执意孤行。沈一贯性情柔和而城府很深,与赵志皋等共事很谨慎。此后,陈于陛死于任上,赵志皋病瘫了很久,正在休假,张位因为推荐杨镐和《忧危..议》的事情获罪离去,沈一贯与张位曾经私下致函杨镐,被赞画主事丁应泰弹劾。张位上奏争辩激怒了皇帝而遭罢免,沈一贯只是引咎自责,皇帝于是抚慰,挽留他。

    当时皇储没有确定,朝廷大臣争执了十多年也没有决定。皇长子十八岁时,奏请进行册立、加冠、完婚的提议更急迫。皇帝责令户部提供二千四百万两白银,作为册立、分封等典礼的费用,以此使户部为难。沈一贯再次上奏争辩,皇帝不听。万历二十八年(1600),皇帝命令营造慈庆宫给予皇长子居住。竣工时,告谕沈一贯草拟敕令昭示于礼官,呈交册立、加冠、完婚以及诸王受封的礼仪。敕令呈入宫中,皇帝又留住而不下达。沈一贯上奏催促,皇帝却说:“我因为小臣谢廷氵赞乘机邀功,所以暂停。等到皇长子迁移住处后再施行。”最终没有举行。第二年,贵妃的弟弟郑国泰迫于众人舆论请求册立、加冠、完婚同时进行。沈一贯于是再次草拟敕令请求皇帝下达给礼官准备礼仪,没有答复。朝廷的议论中有想先行加冠、完婚,后册立的提议,沈一贯不同意,说:“没有正名,就苟且成事,这是将储君降为诸王。”遇上皇帝又颇为不省悟,下令当天就举行。九月十八日夜晚二更的时候,颁布诏书。最后皇帝又后悔,命令更改时间。沈一贯封好诏书将它还给皇帝,说:“我万死不敢奉诏。”皇帝这才没有中止册立之事。十月十五日,完成了册立的礼仪,当时的舆论很称道他。遇上赵志皋在九月去世,于是沈一贯屡次奏请增添内阁大臣。等到此时才选拔任用沈鲤、朱赓入阁,而事情都取决于沈一贯。不久,晋升为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自从沈一贯进入内阁,朝政已经大为不同。数年之间,矿税使四出成为百姓的祸害。他们诬陷、弹劾而逮捕、囚禁的人,都滞留在狱中。吏部奏疏请求起用因为劝谏而被废黜的各位大臣,同时考选科道官,皇帝长久压抑奏章而不下达,朝廷内外大都观望内阁大臣。沈一贯等人多次劝谏,皇帝都不省悟。而且皇帝长期不上朝廷,内阁大臣屡次奏请,都没有答复。沈一贯初辅政,面谢皇恩,只见了皇帝一次。东征与平定杨应龙,皇帝再次御临午门楼受理俘获。沈一贯奏请陪同、侍候,赐予他面陈的机会,皇帝都不同意。皇上臣下间的隔膜很大,沈一贯虽然小有救助,但大都是在皇帝和群臣之间调和,因此他的声望逐渐减弱。

    到了万历三十年(1602)二月,皇太子刚完成婚礼,皇帝忽然患病。急忙将诸位大臣召至仁德门,不久,唯独命令沈一贯到启祥宫后殿的西暖阁。皇后、贵妃因病不在皇帝身边侍候,皇太后面对南方站立而稍处皇帝之后,皇帝稍稍靠右,穿戴整齐地席地而坐,也面向南方,太子、诸王跪在跟前。沈一贯叩头后起身、坐定,皇帝说“:先生请上前。我的病一天天严重,在位已经很久,没有遗憾。佳儿和佳妇托付给先生,希望辅佐他成为贤君。矿税的事,我因为宫殿的工程没有完成,暂时收取它,现在可以与江南的织造、江西的陶器一起停止不再进行,所派遣的太监都下令返回京都。法司释放长期关押的囚犯,劝谏而被治罪的诸位大臣都恢复官职,给事中、御史都按所奏请的补充、任用。我只见先生这一次了。”说完就卧倒了。沈一贯哭泣,太后、太子、诸王都哭泣。沈一贯又奏请:“现在尚书多人请求离去,请皇帝决定去留。”皇帝留下了户部的陈蕖、兵部的田乐,而因祖陵的要道冲决,削夺了工部杨一魁的官籍。沈一贯再次叩首,出宫拟旨呈进。当晚,内阁大臣和九卿都在朝房中值夜班。半夜三更,宫中使者捧来告谕,都如皇帝对沈一贯所说的话。诸位大臣都很高兴。

    第二天,皇帝的病好了,后悔此事。宫中使者二十多人到内阁中取先前的告谕,称矿税不可以罢除,释放囚犯,录用正直的大臣都听您裁决。”沈一贯想不还圣谕,宦官就叩头,几乎流血,沈一贯惶恐就交纳了圣谕。当时吏部尚书李戴、左都御史温纯希望马上奉行,颁诏告知天下,刑部尚书萧大亨则称释放囚犯必须再次奏请。不久,事情变化,太仆卿南企中弹劾李戴、萧大亨不迅速遵奉皇帝的圣谕,启用废黜的官吏,释放囚犯。皇帝恼怒,将两件事都压制不再施行。当皇帝想追回成命时,司礼太监田义极力争辩。田义劝谏更加急切,而宫中使者已经拿着沈一贯所缴纳的先前的圣谕回来了。后来田义见到沈一贯就唾弃地说“:你稍稍坚持一下,矿税就撤除了,胆怯什么!”从此大臣、言官上奏请求罢免矿税使的人每天都有,皇帝皆不再听从矿税的祸害,于是横行神宗一世。

    皇帝自从病好了之后,政治更加废弛。税监王朝、梁永、高淮等人横征暴敛,许多奸诈的人乘机肆虐老百姓。沈一贯与沈鲤、朱赓共同撰写奏章加以讽谏,又曾经就事屡次争辩,并且陈述用人与行政等事,皇帝不理。皇帝待沈一贯很好,曾经特别赐予敕令褒奖他。沈一贯一向顾忌沈鲤,沈鲤也自以为讲筵而受皇帝宠爱,不是由沈一贯引荐,不甘居其下,二人渐渐不和。礼部侍郎郭正域以文章的气节著称,沈鲤很器重他。都御史温纯、吏部侍郎杨时乔都以清廉自持相标榜,沈一贯不喜欢他们。遇上郭正域提议剥夺吕本的谥号,沈一贯、朱赓与吕本是同乡,压制了他的提议。从此他更加厌恶郭正域以及沈鲤、温纯、杨时乔等人,而党论逐渐兴起。浙江人与公众议论相违逆,由沈一贯开始。

    万历三十一年(1603),楚府的镇国将军华责力攻击楚王华奎是假王。沈一贯收受了楚王的大量贿赂,指令通政司将此奏疏阻滞了一个多月,先呈进华奎弹劾华责力的四条欺骗的罪状。郭正域是楚人,很听说了一些有关假王之事的传闻,奏请皇帝勘探虚实以便审定罪案。沈一贯压制此事。郭正域将楚王行贿的事奏疏给皇帝,皇帝不理。等到抚按臣一起核查以及朝廷大臣们将议论集中奏报皇帝时,沈一贯又极力袒护楚王,唆使给事中钱梦皋、杨应文弹劾郭正域,勒令他回乡听候勘查;华责力等人都被治罪。郭正域登船尚未起航,而“妖书”的事情发生。沈一贯正怀恨郭正域与沈鲤,他的党羽康丕扬,钱梦皋等人逮捕了僧侣达观、医师沈令誉等人,投入监狱,竭力整治他们。沈一贯坐中主持,指令锦衣帅王之祯与康丕扬将沈鲤的私宅大搜了三天,派兵围困了郭正域的船,搜掠他的婢女、仆从、乳母,都没有获取他所要的证据。于是将白敫生光结案。两件事在郭正域与楚王传中都有记载。

    开始,都御史温纯弹劾御史于永清和给事中姚文尉,话语稍稍涉及沈一贯。给事中钟兆斗替沈一贯疏论温纯,御史汤兆京又弹劾钟兆斗而认为温纯行为正直。温纯十七次上奏请求离去,沈一贯佯装竭力挽留温纯。到了乙巳年(1605),对京城和朝廷的官员全面考察。温纯与杨时乔主持此事,钱梦皋、钟兆斗都在罢黜之列。沈一贯恼怒,上奏皇帝,将京察的奏疏留在宫中。此后很久,便将被察处的给事,御史全部留用,并同意温纯结束仕途而离去。因此,主事刘元珍、庞时雍,南京御史朱吾弼极力争辩,称统计二百多年的典制,没有特加挽留的人。当时南京考察的奏疏也留在宫中,后来迫于众议才下发。沈一贯从此不被公论所看重,弹劾一天天增多,于是他称病不出门。

    万历三十四年(1606)七月,给事中陈嘉训、御史孙居相又接连弹劾他奸诈、贪婪。沈一贯恼恨,更加请求离去。皇帝替他罢免了陈嘉训,剥夺了孙居相的俸禄,同意沈一贯回乡,沈鲤也同时被罢免。而唯独沈一贯得到温和的御旨,虽然朱赓袒护他,疏论者更加攻击他有内援。

    沈一贯进入内阁,由王锡爵、赵志皋举荐。辅政十三年,当政四年,与清流议论相冲突,喜欢相同的意见,厌恶不同的。宗亲、妖书、京察等三件事偏偏冒犯了天下大不韪之事,疏论者以为不齿,即使他的党羽也因此受株连。沈一贯回乡,谏言诸官仍追着弹劾不止,他的乡里人也多受到世人的诋毁。沈一贯在位时,加封为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在家居住十年后去世。赠封太傅,谥号文恭。

    方从哲传

    方从哲,字中涵,他的先祖是山东德清人。户籍隶属锦衣卫,家住京城。方从哲考取万历十一年(1583)的进士,授任庶吉士,多次迁官后升任国子监祭酒。请假在家休养,长期不出任官职,当时人们颇为称道他恬静雅正。大学士叶向高奏请任用他为礼部右侍郎,没有答复。御旨起用他任吏部左侍郎。被给事中李成名弹劾,请求罢职,皇帝不同意。

    万历四十一年(1613),任命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吴道南一起受命。当时吴道南尚在官籍,叶向高任首辅,政事大多由叶向高裁决。叶向高离开京都,方从哲便独自为相。奏请召回旧辅臣沈鲤,皇帝不同意。御史钱春弹劾他逢迎取悦皇上,方从哲请求罢职。皇帝下诏好言抚慰,挽留。不久,吴道南到来。遇上张差遭梃击的事件发生,刑部以疯癫为名将他藏匿在监狱中。王之肕搜取了情况,庞保、刘成等人的马脚开始显露。方从哲与吴道南斥责王之肕言语荒谬,皇帝采纳了他们的意见。吴道南遭舆论的诋毁,多次请求辞职,后来因母亲的丧事而回乡。方从哲又单独任宰相,马上上奏请求推举、补充内阁大臣。从此之后每月必定奏请。皇帝认为一个人足以胜任,终究没有增添内阁大臣。

    方从哲的性格柔弱、懦腐,不能胜任大事。当时东宫长期停止讲授,瑞王的婚礼过期,惠王、桂王没有选择配偶,福府的庄田派宦官督促赋税,又提议下令卖盐,御旨指令吕贵监督织造,驸马王籨因为救助刘光复被剥夺冠带,山东兴起盗贼,多次出现灾变,言官翟凤罛、郭尚宾因为直言劝谏贬职,皇帝派宦官传令工部侍郎林如楚修缮咸安宫,宣府数月缺粮饷,方从哲都上奏极力劝谏,皇帝大都不听。而方从哲有内援,为名誉而争辩罢了,实际准备顺从皇帝的意志,没有匡正什么。

    叶向高执政时,党论鼎沸。言官与吏部相交结,指责清流派为东林党,于是将他们全部驱逐。等到方从哲执政,言官中已经没有正直之人,党论渐渐平息。丁巳年(1616)的京察,将东林党人全部贬斥,并波及隐居之人。齐楚浙三党鼎立,着力搏击清流派。齐人亓诗教,是方从哲的门生,势力尤为嚣张。

    方从哲亲昵群小,而皇帝懈怠,荒疏也更加厉害。京郊、山东、山西、河南、江西以及大江南北相继报告灾变,奏疏都没下发。旧制,给事中五十多人,御史一百多人。此时,六科只有四个人,而五科的官印没有归属;十三道只有五个人,一人负责几职。在京城之外,巡抚一律不能代理。六部堂的上级高员仅四、五人,都御史数年空缺,督抚监司也多次空缺,没有补充。文武大选、急选官以及四方的教职,累计数千人,因为吏、兵两科缺掌印人而不签凭证,长期滞留京都,时常攀附内阁的公车哀怨、诉说。诏狱的囚犯,因为没有人负责刑部,不做判决遣送,家属聚集在长安门号哭。职司各业全部废弛,上下级分离,脱节。

    万历四十六年(1618)四月,大清的军队攻克抚顺,朝野震惊。皇帝起初很忧虑、惧怕,时时下达文书,不出几个月就像原来一样迟缓。方从哲的儿子方世鸿杀了人,巡城御史弹劾他。方从哲请求罢职,皇帝不同意。长星出现在东南方,长二丈,宽一尺多,过了十九天才消失。当天,京城发生地震。方从哲上奏称“:妖象与怪征兆,层出迭见,除了我尽职,痛心修身、反省之外,希望陛下大振天纲,使天下更新。”朝廷人纷纷地讥笑他。皇帝也不做反省。御史熊化因为时事多艰、辅佐无效而弹劾方从哲,请求依灾变的方策罢免他。方从哲恳求罢免自己的官职,坚持在家躺卧四十多天,内阁空虚无人。皇帝再三抚慰、挽留,他才起身处置事务。

    第二年二月,杨镐分四路出兵,兵科给事中赵兴邦用红旗督战,官军大败。礼部主事夏嘉遇称辽地事情的严重,由赵兴邦与方从哲庇护李维翰所造成的,两次上奏弹劾他们。方从哲请求罢职,不敢进入内阁,在朝房处理政务。皇帝下优诏恳留,才如常上班,而且反而提升赵兴邦为太常少卿。不久,大清的军队接连攻克开原、铁岭。朝廷大臣在文华门跪拜上奏,请求立即批示、发放奏章,又在思善门等候圣旨,都没有答复。于是,方从哲在仁德门叩首,跪着等候皇帝的答复,皇帝始终没有答复。不久,奏请皇帝出宫,驾临文华殿,召见群臣,当面商议战守的策略,也没有答复。他十次上奏请求补充内阁大臣,心情极度悲哀,皇帝才命令朝廷大臣推举。等到推举给皇上,又不任用。方从哲又接连奏请,才选用史继偕、沈..,奏疏仍然留在宫中,终万历皇帝之世没有下达。御史张新诏弹劾方从哲的诸封奏疏,归罪于君王,诳言骗人,祖宗二百多年的基业毁坏在方从哲的手中。御史萧毅中、列蔚、周方鉴、杨春茂、王尊德、左光斗,山西的参政徐如翰也相继上奏攻击他。方从哲接连上奏表白自己,并请求罢免官职。皇帝都没有理会。自从刘光复被投入监狱,方从哲数十次上奏相救。皇帝特例释放他为平民,而用人与行政的诸件奏章始终没有下发。皇帝患病几个月。遇上皇后逝世,方从哲刚刚哭完,就奏请到皇帝龙床前侍候。皇帝在弘德殿召见他,他跪着诉说了很久,于是奏请补充内阁大臣,任用大臣,下发谏书、命令。皇帝同意了,他才叩头出门。皇帝一向厌恶言官。在此之前的考选后任职、授命的人,都要候职二、三年。等到这时候,等待再次任职的人则要四年。方从哲几十次上奏想请求任命这些人最终没有下发。皇帝自认为天下平安,官吏不必完备,有意减少他们。等到辽左的兵事兴起,又不想矫正以前的过失,照旧施行。方从哲单独执政,最终没有什么匡扶、救助。又任用姚宗文到了辽东察看,将经略熊廷弼倾轧离去,于是丢失了辽阳。论事者称明朝的灭亡,实际上由神宗酿成,而方从哲是罪魁祸首。

    万历四十八年(1620)七月二十九日,皇帝不舒适,十七天后渐渐加重。外廷忧虑,方从哲与九卿台谏到思善门问安。过了两天,皇帝召见方从哲和尚书周嘉谟、李汝华、黄嘉善、黄克缵等人接受遗命。又过了两天,皇帝才逝世。

    八月二十八日,光宗继位。郑贵妃因为以前福王的缘故,怕皇帝怀恨她,呈送珠玉以及八名侍姬利诱皇帝。所选送的侍姬李氏最受皇帝宠爱,于是贵妃请求立选侍为皇后,选侍也替贵妃请求册封太后。皇帝已经在乙卯(九月六日)患病,丁巳(九月八日)病重,命令方从哲册封贵妃为皇太后,方从哲赶紧命令礼部。侍郎孙如游极力争辩,此事才终止。辛酉(九月十二日),皇帝不朝见,方从哲与朝廷大臣到宫门前问安。当时京城纷纷传说宦官崔文升进呈泄药,皇帝因此萎靡,而且皇帝的圣谕中有“头目眩晕,身体软弱,不能动脚”的话,众人的情绪更加疑惑、惊骇。给事中杨涟弹劾崔文升并波及方从哲。刑部主事孙朝肃、徐仪世,御史郑宗周一起呈书方从哲,请求保护圣体,迅速建立皇储。方从哲向皇帝问安,于是劝谏皇帝慎重吃药。皇帝褒扬并答应了他。戊辰(九月十九日),新任内阁大臣刘一火景、韩火广上任,皇帝的病情已经很危险。辛未(九月二十日),皇帝召唤方从哲、刘一火景、韩火广,英国公张惟贤,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李汝华,礼部侍郎署理部中事务的孙如游,刑部尚书黄克缵,左都御史张问达,给事中范济世、杨涟,御史顾忄造等人到乾清宫。皇帝驾御东暖阁靠着茶几,皇长子、皇五子等人都侍从在旁。皇帝命令诸位大臣上前,方从哲等人便奏请皇帝慎重就医、服药。皇帝说“:十多天没有吃了。”于是下谕册封选侍为皇贵妃。甲戌(九月二十五日),又召见诸位大臣,告谕册封的事。方从哲等人奏请迅速册立皇储。皇帝看着皇长子说:“你们辅佐他成为尧、舜。”又谈及寿宫,方从哲等人以先帝的山陵作答。皇帝指着自己说:“我的寿宫。”诸位大臣都哭泣了。皇帝又问“:有位鸿胪官敬呈药物,他在哪里?”方从哲回答“:鸿胪寺丞李可灼自称有仙方,我们不敢相信。”皇帝命令召李可灼来,催促他调配药物奉献给皇帝,即所谓的红丸。皇帝服完一再称他为“忠臣”。诸位大臣退出恭候在宫门外。宦官传告皇上身体平安。将近下午三至五时,李可灼出来,称又呈送了一粒红丸。方从哲等人询问状况,他回答:“像先前一样平安。”第二天即九月二十六日卯时(上午五至七时),皇帝逝世。朝廷内外都恨李可灼,而方从哲拟遗旨却赏赐李可灼银币。当时李选侍居住在乾清宫,群臣进去哭诉,诸宦官紧闭宫门不允许进去。刘一火景、杨涟极力讥讽他们,才得以依礼面对皇帝哭泣,拥着皇长子出来,住进慈庆宫。方从哲只是周旋而已。

    起初,郑贵妃住在乾清宫侍候神宗的病体,光宗登基后她仍然没有迁移。尚书周嘉谟责备贵妃的从子郑养性,于是她迁居慈宁宫。等到光宗逝世,而李选侍住在乾清宫。给事中杨涟和御史左光斗思虑选侍曾经要求册封为后,不可以让她居住乾清宫,以防冲撞了皇帝的嘱托。因此商议迁移宫殿,争辩几天不能决定。方从哲想慢慢处理。新皇帝登基的前一天,刘一火景、韩火广邀约方从哲到宫门奏请,选侍才移居哕鸾宫。第二天庚辰,熹宗登基。

    在此之前,御史王安舜弹劾方从哲轻率地推荐疯癫的医生,又奖赏他以掩饰自己。方从哲草拟太子的指令,罚李可灼一年的俸禄。御史郑宗周弹劾崔文升的罪行,请交给法司,方从哲拟令由司礼察处。等到御史郭如楚、冯三元、焦源溥,给事中魏应嘉,太常卿曹王光,光禄少卿高攀龙,主事吕维祺,先后上奏说“:李可灼的罪行诛之难泄其愤,方从哲却庇护他,国法何在?”而且给事中惠世扬径直检举方从哲的十条罪状、三条可杀的理由。上奏称:“方从哲独任七年宰相,妨碍贤良祸害国家,为第一条罪状。骄横愚钝,没有礼节,在皇帝去世处理事务时出现失误,为第二条罪状。在太子宫中发生梃击案,庇护奸党,为第三条罪状。随心所欲,破坏皇帝的诏书,为第四条罪状,纵容儿子杀人,蔑视法令、典章,为第五条罪状。阻挠、抑制言官,堵塞皇帝的耳目,为第六罪状。丢失城池违反法令,宽纵抚臣,为第七条罪状。马上督战,全军覆没,为第八条罪状。徇私骗上,使辅臣蒙羞,为第九条罪状。代征专卖税,侵蚀国家,殃及百姓,为第十条罪状。贵妃请求封为皇后,举朝极力争辩,方从哲模棱两可,为第一件该杀的事。李选侍是郑氏亲近的人,凌辱圣母,致使圣母饮恨而死。方从哲接受了刘逊、李进忠所盗取的美珠,想封选侍为贵妃,又听任她长期居住乾清宫,为第二件该杀的事。崔文升用泄药伤害先帝的身体,诸位大臣议论此事,方从哲想逃脱罪责,李可灼奉献毒药,方从哲还拟作赏赐,为第三件该杀的事。”奏疏呈入,皇帝责备惠世扬轻率地诋毁人。方从哲多次请求离去,皇帝都抚慰挽留。不久,张泼、袁化中、王允成等人接连弹劾他,皇帝仍不听。当年冬天,给事中程注又弹劾他,皇帝仍不听。方从哲极力请求离去,六次上奏,皇帝任命他为中极殿大学士,赏赐银币、蟒衣,派遣行人护送他回乡。

    天启二年(1622)四月,礼部尚书孙慎行追究李可灼奉献红丸的事,斥责方从哲为谋害君王的逆贼。诏令朝廷大臣商议。都御史邹元标赞同孙慎行的奏疏。方从哲上奏辩解,自己请求削夺官阶,发配到边远的地方,皇帝下谕安慰他。给事中魏大中因为九卿的提议长期拖延,上奏催促。朝廷大臣大都赞同孙慎行给方从哲定的罪名,只有刑部尚书黄克缵,御史王志道、徐景濂,给事中汪庆百般偏袒方从哲,而詹事公鼐持中立态度。当时大学士韩火广陈述呈送药的前后经过,替方从哲解脱。因此吏部尚书张问达与户部尚书汪应蛟联合上奏称:“呈送药的前后经过,我们一起耳闻目睹。辅臣探视皇帝的病,情形急迫、仓促,怎么忍心说‘弑逆’二字?但是李可灼不是医官,而且也不是知脉懂医道的人。用药做尝试,先帝就去世了。方从哲与我们九卿未能制止,都有罪,反而赏赐李可灼。等到御史王安舜上奏,只令他以养病而离去,处罚太轻,怎么告慰先帝,让朝廷内外心服。应该像方从哲的请求,削夺他的官阶,依法追究。至于李可灼的罪行不胜诛杀,而崔文升在先帝不幸感染伤寒的时候,呈送大黄凉药,罪行又在李可灼之上,依法都应该处决示众,以泄公愤。”奏议呈上,李可灼被遣送去戍边,崔文升贬至南京,而方从哲没有治罪。不久,孙慎行称病离去。天启五年(1625)魏忠顺辑录“梃击”、“红丸”、“移宫”三件事编成《三朝要典》以倾轧正直的人,于是免去了李可灼的戍边之罚,任命崔文升督导漕运。他的党羽徐大化请求启用方从哲,方从哲不出仕。然而一时间请求诛杀方从哲的人被贬官、杀戮几乎殆尽。

    崇祯元年(1628)二月,方从哲去世。赠封太傅,谥号文端。三月将崔文升投入监狱,戍守南京。

    沈繻传

    沈..,字铭镇,乌程人。

    他的父亲沈节甫,字以安。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进士。授职为礼部仪制主事,历任祠祭郎中。诏令在禁宫建祠,让道士在里边祭祀祈福,沈节甫坚持不赞同。尚书高拱对他非常恼恨,于是他称病归乡。后起用为光禄寺丞。遇上高拱负责吏部,又称病回避他。万历初年,逐次升迁至南京刑部右侍郎。神宗召见并委任他任工部左侍郎,负责工部事务。御史高举称沈节甫一向负有缓进的节操,不应该一年三次升迁。吏部因为沈节甫有众望,否定了高举的提议。沈节甫接连上奏请求减少浮费、核查虚冒,阻止兴作,减少江浙的织造,停止江西的瓷器,神宗为此稍稍减少了织造的数额。宦官传承俸禄,沈节甫坚持不同意,并且上奏劝谏此事。又曾提出治理黄河的方案,意见切实,值得采用。他在父亲去世后回乡,至去世。赠封右副都御史。天启初年,沈..刚刚任官,他的父亲被赐予端清的谥号。

    沈..与弟弟沈演同时考取万历二十年(1592)的进士。沈..改任庶吉士,授职为检讨。官至南京礼部侍郎,负责礼部事务。西洋人利玛窦入京朝贡,于是居住在南京,与他的门徒王丰肃等人倡导天主教,士大夫中很多人信奉它。沈..上奏称:“陪京是都会之地,不适宜让异教在此存在。”有识之人赞同他的劝谏。然而沈..向来没有什么声誉。与大学士方从哲是小同乡,互相友善。神宗末年,方从哲单独执政,奏请补充内阁大臣,诏令公众推举。亓诗教等人遵循方从哲的心意排斥何宗彦、刘火广之流,唯独将沈..和史继偕的姓名呈上。皇帝就任用了他们。有的人说是由方从哲推荐,奏疏没有下发。第二年,神宗逝世,光宗继位,这才召见沈..任命他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还没有到任,光宗也逝世了。天启元年(1612)六月,沈..才到任。

    先例,词臣在内书堂做讲授,所教的宦官要行弟子之礼。李进忠、刘朝都是沈..的弟子。李进忠是魏忠贤最初的姓名。沈..到任后,与他们两人秘密结交,于是上奏称:“辽左的战事急迫,我在东阳、义乌等城邑以及扬州、淮安招募材官和勇士二百多人,请将勇士编入锦衣卫,而对材官依照才干授予官职。”李进忠、刘朝正好负责内宫事务,得到沈..的奏疏,大为高兴。诏令锦衣官训练所招募的兵士,授予材官王应斗等人为游击以下不同级别的官职。沈..又上奏招募了二百多名兵士,请求拨发到辽东、四川的军队中。诏令依从了。不久,加封他为太子太保,进入文渊阁,再晋升为少保兼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禁宫的练兵之事一天天兴盛,驸马都尉王籨也奉诏招募兵丁,希望得到身居帷幄中的重臣支持。朝廷大臣都称沈..与刘朝暗中勾结,因此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等人弹劾沈..表面上借口招募兵丁,暗中凭借此举与宦官勾结。刘朝在宫中练兵,沈..派门客诱惑他。王籨的奏疏,怀疑出自沈..的教唆。宦官、外戚亲贵、奸邪辅臣在宫廷内外操练兵马,片土之地的京城,成了战场。沈..上奏辩解,就请求因病罢职。皇帝抚慰、挽留他。惠世扬等人便详尽揭发了沈..与宫内太监勾结的情况,刑部尚书王纪再上奏弹劾沈..,将他与蔡京并论。沈..也弹劾王纪保护熊廷弼、佟卜年、刘一山献等人。皇帝两度颁诏化解此事。不久,王纪因为佟卜年的狱案被削夺官籍,议论的人更加对沈..侧目而视。大学士叶向高上奏称“:王纪、沈..互相攻击,都有失大臣的体统。现在因为刘一山献的狱案贬责王纪,谈何公论?”朱国祚以辞职相争辩,皇帝都不听。沈..自感不安,于是极力请求离去。皇帝令他乘驿车归乡。过了一年去世。赠封为太保,谥号文定。

    张四维传

    张四维,字子维,蒲州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编修。隆庆初年,晋升为右中允,负责经筵,不久调任为左谕德。张四维风流倜傥而富有才智,明了时事。杨博、王崇古长期在边陲任职,擅长谈论兵事。张四维是杨博的同乡且为王崇古的外甥,所以学习并知晓边防事务。高拱很器重他。

    高拱掌管吏部,破格提拔他为翰林学士。才两个月,任命为吏部右侍郎。俺答封贡的议论兴起,朝廷首辅大臣相持不决。张四维与高拱勾结,通贡事成。高拱更加认为张四维有才干,张四维也被不断提拔,朝廷士人中颇有憎恨他的人。御史郜永春巡视河东的盐事,称盐法的毁坏由于官宦横行,大商谋取专利,指责张四维、王崇古为官僚,张四维的父亲、王崇古的弟弟为大商人。张四维上奏辩解,请求离去。高拱极力庇护他,皇帝下诏抚慰、挽留他。

    起初,赵贞吉离去,高拱想引四维进入内阁,而殷士儋攀附得职,诸位大臣便打击、陷害他。等到御史赵应龙弹劾殷士儋,殷士儋没有离去,舆论中又有弹劾张四维的。张四维已经晋升为左侍郎,不得已而辞职,不久殷士儋也辞职。东宫太子出后宫,召见张四维担任侍班官。给事中曹大聎称张四维是贿赂了高拱,张四维急忙上奏辩解,请求罢免官职。皇帝不同意,催他入朝。他还没有到来而穆宗逝世了,高拱被罢免,张居正掌权,他又称病回乡。

    张四维的家庭很富有,岁时年节不断地向张居正馈赠礼物。武清伯李伟是慈圣太后的父亲,原籍山西,张四维结交为内援。万历二年(1574),他又被召去负责詹事府。第二年三月,张居正奏请增设内阁大臣,引荐张四维,冯保也与他友好,于是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内阁,参与机要事务。当时政事由张居正一人决定。张居正也不做推让,对同僚视若无人。张四维由张居正提拔,谨慎地侍从他,不敢轻率答复可否,追随在他的身后,以图拜官晋爵。张居正去世后,张四维才执政。加封为少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

    起初,张四维曲意侍奉张居正,很不堪忍受,所草拟的旨令不完全合于张居正的心意,张居正也渐渐厌恶他。既然当权,知道朝廷内外颇受张居正的苦,想大肆收买人心。遇上皇子出生,皇帝向全国颁布诏书,他上奏称:“现在法纪修明,海宇宁谧,堪称政治安平。而文武诸位大臣,不知道朝廷励精图治的本意,着力于敦促急烦、琐碎的事务,致使征赋敛税无度,政令彼此违背,朝廷内外哗然,丧失了扶植生灵之心。确实应该在此大庆之机,荡涤烦事苛政,弘扬皇帝的惠泽,使四海的百姓都感戴皇帝的圣德,这是稳定人心培养国脉的重要方法。”皇帝对此给予褒奖和采纳。从此,朝政稍稍改变,舆论也宽松了,诋毁张居正时所为之事。

    因此,张居正的党羽很惊恐。王篆、曾省吾之流,与申时行紧密勾结以为援助。而冯保想借两宫的徽号册封自己为伯,憎恨张四维的阻挠。王篆、曾省吾得知此事,大肆贿赂冯保,多次陷害张四维;而且指使交好的御史曹一夔弹劾吏部尚书王国光向张四维谄媚,提拔他的表弟王谦任吏部主事。于是申时行拟旨要罢免王国光,并且贬责王谦。张四维因为皇帝的抚慰、挽留,又负责政务。命令才下达,御史张问达又弹劾张四维。张四维窘迫,求冯保的心腹徐爵、张大受贿赂冯保,冯保的怨意稍稍缓解。申时行便将张问达贬出京城,以安抚张四维。张四维因为申时行参与了阴谋,最终怀恨他。不久,宦官张诚诬陷冯保,冯保的势力大为衰败,张四维便授意自己的门生李植之流揭发冯保的奸行。冯保、王篆、曾省吾都被驱逐,朝廷的政事大变。

    因此张四维渐渐吸收了一些被张居正压抑的海内的正直之人。虽然没有马上全部任用,然而力反前任的作为,当时他很富名望。云南的贡金误期,皇帝想将守土官治罪,又下诏提取云南以前贮存的矿银二十万两,都因为张四维劝谏才停止。不久,他因父亲去世而归乡。丧期将满,他却死了。赠封太师,谥号文毅。

    马自强传

    马自强,字体乾,同州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检讨。隆庆年间,历任洗马,负责经筵。晋升为国子祭酒,整治学政,拒绝请托。提拔为少詹事兼侍读学士,负责翰林院。

    神宗做皇太子时出后宫,他担任讲官,陈述明白、深切,于是受到皇上器重。等到神宗登基,马自强已经调任詹事,教导庶吉士,又提升为礼部右侍郎,担当日讲官。不久,以左侍郎身份负责詹事府,像以前一样负责讲授。遭逢继母去世而归乡。服丧期满,诏令他任原职协助负责詹事府。他到任后被升任吏部左侍郎,仍然负责经筵。才两个月,朝廷推举他任礼部尚书。皇帝派遣使者询问张居正尚书是否可以兼任讲官,张居正回答,事务繁多不得兼任。于是任用他为尚书,罢除日讲,担当经筵讲官。

    礼官所负责的事,皇族宗藩的事情最多,先后的条例自相矛盾,狡黠的官吏得以恣意为奸。马自强选择恰当的条例命僚吏遵守,诸项不适宜于执行的条例都予以摒弃。每当藩府的奏疏送到,他都及时裁决,在礼部门上张榜告示,公开表明可行与禁止,官吏无法牟利。龙虎山正一真人,在隆庆年间就被降为提点,剥夺了盖有御印的诏书。到此时,张国祥请求恢复他原来的封号,马自强扣压了他的奏章。张国祥就大肆贿赂冯保,坚持请求恢复封号,马自强极力主张不可以,最终还是因为御旨准许了。起初,俺答通贡互市,对他们有定额的赏赐,后来边关大臣答应他们的请求,赏额逐渐增加。马自强奏请申明旧约,乱自请求的数额不给,每年节省的费用不可估量。《世宗实录》修撰成,他被加封太子少保。

    万历六年(1578)三月,张居正准备回乡安葬父亲。思虑在乡里休息的内阁大臣,高拱与自己有很深的嫌隙,殷士儋有内援,有可能乘隙复出,只有徐阶年老容易结交,打算举荐他代替自己。已经派遣使者报告了徐阶,又思虑徐阶为前辈,自己还朝,应位居其下,于是奏请增设内阁大臣。皇帝当即指令张居正推举,于是根据人望推荐马自强以及所厚爱的申时行。诏令加封马自强为太子太保兼任文渊阁大学士,与申时行一起参与机要事务。马自强起初因为救助吴中行、赵用贤与张居正相抵触,自认不敢奢望,等到皇帝的命令下达,人们更加由此称赞张居正。当时吕调阳、张四维先入内阁。吕调阳身体衰弱,多次卧病不出门,小事由张四维代替他拟旨,大事则派快马到江陵报告张居正,听从他的裁决。马自强虽然正直,也不能有所作为,驻守职位罢了。

    此后,张居正返回朝廷,吕调阳推辞政务,马自强也患病去世。诏令赠封他为少保,谥号文庄,派遣行人护送他的灵柩回乡。

    关中人进内阁,从马自强开始。此后薛国观继之入阁。整个明代终了,关中只此两人入阁。

    许国传

    许国,字维桢,歙县人。考取乡试第一名,成为嘉靖四十四年(1565)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检讨。神宗做太子出宫学习,他兼任校书。等到神宗即位,他晋升为右赞善,担任日讲官。历任礼部左、右侍郎,改任吏部职,负责詹事府。

    万历十一年(1583)四月,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进入内阁,参与机要事务。许国与首辅申时行交好。因为丁此吕的事与谏言者互相攻击,话语触犯了吴中行、赵用贤,因此众议鼎沸。不久,御史陈性学又重提以前的事情弹劾许国,申时行看重许国,奏请皇帝轻轻责罚陈性学。许国一再上奏请求离去,极力攻击议论的人。皇帝命令鸿胪寺宣布圣谕后,他才着手处理事务。南京给事中伍可受又弹劾许国,皇帝为此降了伍可受的官职。许国再三上奏请求离去,语言很激愤,皇帝不同意。陈性学不久出京担任了广东佥事。在此之前,皇帝为寿宫占卜,加封许国为太子太保,改任文渊阁的职务,因为云南的功绩晋升为太子太傅。许国因为父母没有安葬,请求回乡办成此事。皇帝不同意,命令他的儿子代理。御史马象乾因为弹劾宦官张鲸,被治罪,许国诚恳地救助,皇帝因此息怒接受了他的请求。

    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薛敷教弹劾吴时来,南京御史王麟趾、黄仁荣上奏论说御史台的规章,言辞都侵犯了许国。许国愤怒,数次上疏驳斥涉及到主事饶伸。饶伸正攻击大学士王锡爵,公众议论也对许国不利,许国性格倔犟,遇事容易发脾气,数次与言论者较劲,没有大臣的度量,所以士人对他的舆论并不好。

    第二年秋季,火落赤侵犯临洮、巩昌,西部边疆为之震动,皇帝在暖阁召见辅佐大臣当面回答问题。申时行称可以依赖通贡互市;许国说背弃盟约,公然叛逆凶恶、傲慢已达极点,应该对他们重创一次,不可以再怀柔软控。皇帝心中赞许许国的意见,而申时行执政意见不能改夺。不久,给事中任让疏论许国庸俗、鄙陋。许国上奏辩驳,皇帝剥夺了任让的俸禄。许国、申时行起初没有隔阂。而申时行刚巧被许国的门生万国钦议论,任让则是申时行的门生,所以替他的老师报复。福建的守臣报告日本勾结琉球人入侵,许国就说:“现在四边交相被侵扰,而朝廷内外的小臣争相彼此攻击,致使大臣纷纷请求离去,谁还能为国家办事呢?请求向诸位臣下申明、晓谕,让他们各自干好自己的职业,不要恣意行事。”皇帝于是下诏令严加禁止。许国对言路的人始终都是这样忿恨、厌恶。

    朝廷大臣争相奏请册立的事,皇帝下圣旨打算在万历二十年(1592)举行。万历十九年秋天,工部郎张有德奏请议礼规制,皇帝恼怒,剥夺了他的俸禄。申时行恰恰在休假,许国与王家屏顾虑此时中途变故,想趁此举行典礼,引用先前的圣旨极力请求。皇帝果然不高兴,责备大臣不应当与小臣相勾结。许国自感不安,于是请求离去。五次上奏,皇帝才赐予他乘驿车回乡。过了一天,申时行也罢职,而册立的事最终停了。人们称申时行因为上疏劾论而离去,许国因为争执而离去,这是两位相臣的优劣所在。

    许国在内阁任职九年,自守清廉、谨慎,所以虽屡遭攻击,也不能蒙受污秽的罪名。他去世后,被赠封为太保,谥号文穆。

    赵志皋传

    赵志皋,字汝迈,兰溪人。隆庆二年(1568)进士及第,授职为编修。万历初年,晋升为侍读。张居正服丧期限未满夺情入仕,准备对吴中行、赵用贤施行廷杖。赵志皋与张位、习孔教等人上奏相救,被阻挡不能呈上,他们请求将吴中行等人的奏疏交给史官,张居正很恼怒。遇上星变而考察京官和朝廷官吏,将赵志皋逐出京都出任广东副使。过了三年,又借官绩考核,将他贬职。张居正死后,进谏的人交相举荐他,启用他为解州同知。不久改任南京的太仆丞,历任国子监司业、祭酒,再升任吏部右侍郎,均在南京。不久担任吏部左侍郎。

    万历十九年(1591)秋天,申时行离职,举荐赵志皋和张位代替自己。于是晋升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与机要事务。第二年春天,王家屏被罢免,王锡爵受召见还没有到京,赵志皋暂任首辅遇上宁夏发生变故,军事大都由他商议决定。主事岳元声上奏劾论王锡爵,其中称主政者扰乱国家,被主事褚寿贤、给事中许弘纲驳斥。赵志皋两次上疏辩解,皇帝都不追问。

    万历二十一年(1593),王锡爵返回朝廷,第二年五月就回乡了,赵志皋才开始执政。辽东兵事失利,诏令解除巡抚韩取善的官职,将副使冯时泰逮捕,投入诏狱,而总兵官杨绍勋只下交御史考察。给事中吴文梓等人疏论此事不公平,赵志皋也称“:边疆遭侵犯,是武臣的罪责。现在宽大杨绍勋而将文官从重治罪,武臣更加放纵,文官更加丧失气概。”皇帝不依从,冯时泰竟然被贬责去戍边。皇太后的诞辰,皇帝接受朝贺完毕,在暖阁召见辅佐大臣,赵志皋主张宽恕御史彭应参。言官请求减少织造,赵志皋等人联合奏请。不久又极力论述奏章滞留在宫中的弊端,请求全部交给各部门商议行事。皇帝厌恶宦官张诚与霍文炳结党,因为言官不检举揭发,将二十多人贬官、罢职。赵志皋等人接连上奏劝谏,皇帝都不接纳。他晋升为少傅,加封为太子太傅,改任建极殿的官职。

    当时两宫遭灾,彗星出现,日食有九分多,三座宫殿又遭灾,连年变异迭出。赵志皋请求皇帝下诏治他的罪,于是接连奏陈时政的失误。其中最大的事是确定国家的根本、罢除矿税等事,共二十一条。皇帝下优诏答复知道了。皇长子十六岁时,赵志皋曾奏请举行弱冠、完婚的礼仪。皇帝下令礼官准备仪式。等到仪式方案呈上,皇帝没有立即施行。万历二十六年(1598)三月,赵志皋等又以此劝谏,皇帝最终不同意。

    张居正执政,权势震主。申时行继他之后,气势更加强盛。王锡爵性格刚强、有气势,人们也畏惧他。赵志皋任首辅,年岁七十多,年老了,性格柔和而懦弱,被朝廷士人所轻视,责骂之声四起。他开始担任首辅时,正值西华门受灾,御史赵文炳抨击他,吏部郎顾宪成等人以全体辞职来驱逐赵志皋,实际目的是要激起皇帝的恼怒。此后给事中张涛、杨洵,御史冀礼、况上进,南京评事龙起雷相继发表诋毁之意。而巡按御史吴崇礼弹劾他的儿子两淮的副运使赵凤威,赵凤威被停止俸禄。不久,工部郎中岳元声极力陈述应该将赵志皋驱逐。给事中刘道亨进行诋毁最为积极。赵志皋很愤怒,称:“同是内阁大臣,往日有权有势,则争相趋附他以图晋升官职。现在权势削弱分散,就争相攻击他以图声名。”因此请求退休的心情更急切。皇帝下谕令抚慰他。

    开始,日本封贡的议论兴起,石星极力支持。赵志皋也希望无事,与他彼此应和。等到封贡的事情失败,抨击者蜂起,凡是弹劾石星必然提及赵志皋。赵志皋每次被抨击,就上奏请求退休,皇帝总是勉励、挽留他。先曾谴责抨击的人来告慰他,后来抨击的人更加多了,就大都将奏章扣压而不下发,而且对赵志皋的挽留更坚决。等到封贡的事情完全失败,石星被判欺君之罪而投入监狱等候处死,张位也因为杨镐的原因被剥夺官职,而赵志皋始终没有被审查。然而赵志皋已经病得不能处理政务,多次上奏请求退休,御史于永清、给事中桂有根又上奏抨击他。赵志皋身在病榻,对于罢除矿税、建立皇储等人事,屡次尽力草拟奏疏争辩,皇帝在年节时候对他恩赐如前。

    赵志皋的病情加重。在家休假四年,上奏八十多次。万历二十九年(1601)秋天死于家中。被赠封为太傅,谥号文懿。

    张位传

    张位,字明成,新建人。隆庆二年(1568)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编修,参与编撰《世宗实录》。

    万历元年(1573),张位认为前代都有起居注,而唯独本朝没有,上奏称“:我作为纂修的辅助者,窥知先朝的政事,不是出于诏令,载于奏疏的事情,都埋没无从考察。盛大的事业,却郁积不明,徒然使野史流传,以伪乱真。现在史官排列于位,却无能效力。应该每天分派数人到衙门办公处,所有诏旨的草拟与颁布,朝廷的政务,都根据史官的见闻做记载,等待内阁取裁确定,作为日后撰写实录的辅助。”张居正肯定了他的奏议,上奏皇帝着手实施。

    他后来因为救助吴中行、赵用贤违背了张居正的意愿。当时他已经升任侍讲,将其裁抑授职为南京司业。还没动身,又因为京官的政绩考核,降职为徐州同知。张居正死后的第二年,因为给事中冯景隆、御史孙维城的推荐,晋升为南京尚宝丞。不久,被召任为左中允,掌管司业的事务,晋升为祭酒。他上奏陈述六件事,大都经廷议施行。担任礼部右侍郎,教导庶吉士,后称病回乡。诏令他就任原职,协助负责詹事府,他推辞不赴任。此后很久,因为申时行的推荐,就任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与赵志皋一起被启用。

    王锡爵返回朝廷,恰逢皇帝下谕准备一起分封三王,以等待嫡子为托辞。而赵志皋、张位就请求皇帝诚敬地融合阴阳之气,以早日孕育帝子,议论的人暗暗讥笑他们。赵南星因为考察的事被剥夺官职,朝中士人诋毁王锡爵,大都牵涉到张位。王锡爵离去,赵志皋任首辅。张位与赵志皋彼此很友好。赵志皋衰弱,张位精悍且敢于做事,政事大都由他裁决。当时的罢免权全部收归吏部,政府不得侵犯、阻挠。张位对此很不满意,很多事情都加以掣肘。所以孙钅龙、陈有年、丕扬、蔡国珍都难安于职位,先后离去。

    万历二十四年(1596),两宫遭灾,搜刮矿税的议论兴起,张位等人不能阻止。等到奸人请求对煤炭征税,在临清开设皇室店铺,张位与沈一贯才执意上奏不可行,皇帝没有答复。第二年春天,与沈一贯一道陈述如何处理朝鲜的事宜。奏请在开城、平壤建立重镇,训练兵马,开垦屯田,实行通商,优待工匠,节省中国的输出。并且选择人担任长帅,分别负责朝鲜的八道,是持久之计。此事下达给朝鲜商议。此国的君臣顾虑中国兼并他们的国土,上奏陈述不便利,于是就沉寂了。此后不久,日本封贡的事情失败,张位极力推举参政杨镐的才干,请把朝鲜的军务交付给他。杨镐遇上父亲的丧事,他又奏请让杨镐未满丧期就出仕,负责事务,并且推荐邢王介任总督。皇帝都予以同意。张位已经晋升为礼部尚书,改任文渊阁,因为甘肃方面破敌而得功,加封为太子太保,又因为延镇的功绩,晋升为少保、吏部尚书,改任武英殿。

    三座宫遭灾,赵志皋恰巧在休假,张位与同僚奏请向皇帝当面慰问,皇帝不同意。于是奏请皇帝引咎颁发赦令,勤于上朝和出席讲筵,下发奏章,亲自到郊庙祭祀,建立皇储,录用废弃的人,包容狂妄的与耿直的人,宽恕小的过失,补充空缺的官职,减少织造,停止矿使,撤除税监,释放囚犯。皇帝下优诏答复他,但不能尽数施行。张位又劝谏“:我们奏请停征矿税,不是即刻就停止它们,大约是想责成抚按大臣,使其对上不亏损国家,对下不劳累百姓罢了。”因此给事中张正学弹劾张位逢迎迁就,应该贬斥他。皇帝也不作理会。

    张位初任翰林,声望很高,朝廷人士希望他有大的作为。等到他进入政府,招揽权力显示威风,一向享有的声望便渐渐跌落。给事中刘道亨弹劾张位的数十件奸贪的事情。张位很愤怒,极力辩解,于是将刘道亨降了三级。吕坤、张养蒙与孙丕扬相好,而沈思孝、徐作、刘应秋、刘楚先、戴士衡、杨廷兰则与张位友善,各有左右手。孙丕扬曾经弹劾张位,指责刘道亨是他的党羽。刘道亨以此为耻辱,弹劾张位以做自我解释。不久赞画主事丁应泰弹劾杨镐丧失兵马,称张位与杨镐有密信往来,相互勾结欺君罔上,杨镐的提升是由于贿赂了张位的结果。皇帝恼怒,将它下交朝廷议论。张位感到惶恐,上奏辩解,皇帝还是抚慰、挽留他。给事中赵完璧、黎观澜又接连上奏疏论。张位窘迫,赶紧上奏称:“众言官交相攻击,我孤忠可悯。我心中没有丝毫惭愧,希望皇帝明察。”皇帝发怒道“:杨镐是你在密奏中屡屡推荐的,所以允许他服丧不满期就出任官职。现在却相互勾结欺骗隐匿奸情,使国家受辱,威望受损,还称无愧。”于是剥夺他的官职,令他闲居。

    不久,查获妖书《忧危..议》,御史赵之翰称张位实为主谋。皇帝也怀疑张位怀有别的企图,下诏将他从官籍中除名,贬为平民,如有大赦也不宽恕。他的亲朋故友右都御史徐作、侍郎刘楚先、祭酒刘庆秋,给事中杨廷兰、主事万建昆都遭不同程度的贬责。

    张位有才干,刚愎自用,任性、矜持。他衰落时,朝廷大臣没人救他。即使去世了,也没有人替他洗刷罪名。天启年间,被恢复官籍,赠封为太保,谥号文庄。

    朱赓传

    朱赓,字少钦,浙江山阴人。父亲朱公节,任泰州知州。兄长朱应,为刑部主事。朱赓成为隆庆二年(1568)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编修。万历六年(1578),以侍读身份充当日讲官。宫中正兴土木,修花苑园囿。于是朱赓讲授宋史,极力陈说“花石纲”的祸害,皇帝为此悚然。他历任礼部左、右侍郎。皇帝在大峪山营造死后享用的寝宫,命令朱赓前往视察。太监提示他皇帝想仿效永陵的规格,朱赓上奏称:“昭陵可以了,规格超过了它,不安逸。”奏疏呈入皇宫,他就任礼部尚书,遇上继母的丧事而离职。

    万历二十九年(1601)秋天,赵志皋去世,沈一贯单独执政,奏请增设内阁大臣。皇帝一向顾虑大臣培植党羽,想任用隐居山野以及被废置很久的人。诏令朱赓就任原职并兼东阁大学士参与机要事务,派遣行人召唤他。他再三推辞,皇帝不答应。第二年四月到朝廷,就捐献了一年的俸禄来资助宫殿的营造。当年秋天他极力陈说矿税的祸害,皇帝不能采用。接着与沈一贯和沈鲤一起向皇帝呈送有关守成遣使权宜三论,深刻揭发矿税对国家社会的危害,都出自朱赓的手笔。朱赓在自己的府邸门前得到妖书,而书中诬蔑朱赓动摇国家的根本,他大为惊惧。马上上奏皇帝,请求回避。皇帝下谕对他大加抚慰。沈一贯借此奸邪小人穷追其事。朱赓在休假,一再致函沈一贯,请他迅速结案不要株连,事情才得化解。

    万历三十三年(1605),全面考察京官。皇帝挽留钱梦皋等被查处的人,等到南京的考核结果呈送到京,皇帝又想作挽留。朱赓极力陈述不能行,他说:“北京被查处者受挽留,旨令由宫中发出,人们还责备我们。现在如果出自内阁票拟,则两百多年的大典,从我手中毁坏,至死不敢奉诏行事。”言官弹劾温纯和沈鲤,宦官传达皇帝想驱除温纯的意思。朱赓称大臣的离去必须采纳公众的评议,怎么可以在弹劾的奏疏中答复。皇帝下发了南京的考核结果,而温纯最终离职。当年冬天,工部请求营造三座殿堂。当时正值疏浚河道、修缮城防,朱赓极力请求将营造的事推至他日。皇帝都采纳了,果然没有施行。

    万历三十四年(1606),沈一贯、沈鲤离去,朱赓单独执政,年纪达七十二岁。朝政一天天松弛,朝廷内外隔膜。朱赓每月数次上奏,下发的奏章还不及十分之一。御史宋焘首先讽刺朱赓,给事中汪若霖继续讥讽。朱赓根据他们两人的奏疏,极力请求皇帝更新庶政,对增加内阁大臣、补充大僚、扩充言路三件事情他的话语最为恳切。皇帝下优诏答复他却不采纳。于是朱赓穿上白色平民衣服到文华门恳求,最终仍得不到诏令。朱赓因为年老,屡次称病,内阁中空无一人。皇帝下谕选择内阁大臣,而朝廷大臣顾虑皇帝像往年赵志皋、张位的事情一般颁出中旨。朱赓赶紧极力请求交付给朝廷大臣推举,于是任用了于慎行、李廷机、叶向高,而到家中征召王锡爵,让他任首辅。给事中王元翰、胡忻以为李廷机受任用,实际上由朱赓的举荐,上奏诋毁李廷机并触及朱赓。朱赓上奏辞官,皇帝为他痛责议论的人。不久姜士昌和宋焘被贬职,舆论称此是出于朱赓的意思,更加不平。礼部主事郑振先便弹劾朱赓的十二大罪状,并且称朱赓与沈一贯、王锡爵是过去、现在、未来的三个化身。皇帝恼怒,将郑振先降官三级。不久,因为言官救助,才降了两级。

    此前,科道考选,吏部打算推举七十八人。等候了一年的诏令,也没下达,朱赓接连上奏催促。万历三十八年(1610)秋天,皇帝才下达诏令。诸人排列在言路,刚想展示风采,而给事中汪若霖先曾与朱赓抵触,等到此时又被罢免官职,又适逢朱赓病愈入阁理事的时候。众人称朱赓泄私愤,对他的攻击之声四起,先后有五十多人上奏弹劾他。给事中喻安性是朱赓的同乡,替朱赓上奏称:“现在政权不在内阁,而全部转到了司礼。”抨击者便上奏弹劾喻安性,又触犯朱赓。当时朱赓已经病卧在床,上奏二十多次请求退休。抨击者顾虑他再度康复,不断地进行抨击,朱赓在十一月死于任上。遗留的奏章,陈述时政,话语很悲切。朱赓先被加封为少保兼太子太保,晋升为吏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等到去世后,被赠封为太保,谥号文懿。御史彭端吾又上奏诋毁朱赓,给事中胡忻奏请停止他的赠称与谥号,皇帝不听。

    朱赓醇厚、谨慎,没有大的过错,与沈一贯是同乡,亲近给事中陈治则、姚文蔚等人,因此蒙受责骂。

    总评:张四维等人当枢轴中,颇遭众议。当时,言路的气势嚣张,恣意抨击。是非紊乱,贤愚混淆,群相彼此视为仇敌,无人顾及国家大计。责骂之志一天天积累,又怎么有公允的定论呢?然而就光明磊落,有大臣的气节而论,则这班人也不能没有惭愧的话。

    万士和传

    万士和,字思节,宜兴人。父亲万吉,为桐庐训导,有学术造诣。万士和为嘉靖二十年(1541)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礼部主事。父丧期满,请求就便赡养母亲,改任南京兵部的职务。逐渐迁职为江西佥事,一年裁减上供瓷器上千件。调任贵州提学副使,升任湖广参政。安抚、接纳了二十八寨的叛乱苗民,因功被赏赐银币。营造三殿的工程动工,采集木料的使者交错纷繁。万士和的谋划备至,百姓赖以安宁。调任江西按察使,赴任超过日期,被弹劾而免职。

    他出任山东按察使,再调任广东左布政使。政事以往专门由左职决定,万士和称“:朝廷设置左右布政,如同左右手,没有轻重高低。”于是与右使相约分日办事。皇帝召见,任命他为应天府尹,循例调任为右副都御史。督导南京的粮食储备,奏请六项便利百姓的事。隆庆初年,晋升为户部右侍郎,统管仓场。不久,改任礼部职,晋升为左侍郎。称病回乡。

    神宗即位,他出任南京礼部侍郎,负责国子监的事务。万历元年(1573),礼部尚书陆树声离职。张居正采纳了陆树声的建议,召万士和代替他。上任后逐条奏陈崇尚节俭的数件事。又因为灾异与不祥之气屡次出现,奏请关闭宠幸之门,容纳刚直,淘汰冗员、抑制分外求请,大都触犯了当时的禁忌。俺答与部属贡奉马匹,边防大臣奏请增加对他们的官方奖赏。万士和称赏赐有规定的数额,不要依从边防大臣额外的请求,皇帝听从了他的意见。方士倚仗冯保请求封官,万士和坚决不同意。成国公朱希忠去世,张居正同意赠封为王,万士和极力争辩。给事中余懋学议论事情被治罪,万士和称正直的大臣不应当责备。因此屡次抵触张居正。给事中朱南雍乘机弹劾他,他便告病离去。张居正去世后,请他出任南京礼部尚书,他再次上奏延年不赴任。直至他去世了,享年七十一岁。赠封为太子少保,谥号文恭。

    王之诰传

    王之诰,字告若,石首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的进士。授职为吉水知县。升任户部主事,改任兵部员外郎,出京担任河南佥事。讨伐师尚诏有功,转为参议。调迁为大同的兵备副使。因为捣毁蒙古居屋的功劳,增加一级俸禄,晋升为山西右参政。又被提拔为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他大兴屯田,每营开垦田地一百五十顷,服役的军士四百人。向皇上奏陈八项便利、适宜的事情,世宗施行了他的主张。召见他,任命为兵部右侍郎。不久,他以左侍郎的身份总督宣府、大同、山西的军务。

    隆庆元年(1567),他升任右都御史。俺答侵犯石州,王之诰命令山西总兵申维岳,参将刘宝、尤月、黑云龙四营的兵马尾随他南下,传达檄文征召大同总兵官孙吴、山西副总兵田世威等人出征天门关,遏制他们向东的归途。巡抚王继洛驻扎在代州不出征,申维岳不敢前进,于是石州陷落。俺答杀害数万人,所过之处没有孑遗,大肆掠夺了十四天后离去。事情被朝廷知道后,申维岳、田世威、刘宝被处死,王继洛戍守边关,孙吴被撤职。王之诰因为回守南山,只降了两级。

    第二年诏令王之诰以左侍郎的身份巡视蓟、辽、保定、宣、大、山西,侍郎刘焘巡视陕西、延绥、宁夏、甘肃。王之诰因疾病辞官。由冀练代替。此后,又因为给事中张卤的劝谏,两人都被罢免而不作派遣。隆庆三年(1569),出任官职督导京营。晋升右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的军务。因为延宁的将士捣毁敌人巢穴的功劳,给他的一个儿子授予官职,他升任南京兵部尚书。

    神宗继位,任命他为刑部尚书。张居正专权,王之诰与他有姻亲关系,每每规劝他。万历三年(1575),他请求护送母亲而请假回乡,逾期不返朝廷,被弹劾。遇王之诰也奏请终养天年,便答复可以。后来张居正的父亲去世,丧期未满就提前入仕,在朝廷杖责议论的人。张居正回乡葬了父亲后返回朝廷,王之诰劝他召回正直的大臣,收买人心。王之诰去世后,被赠为太子太保,谥号端襄。

    吴百朋传

    吴百朋,字维锡,义乌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的进士。授职为永丰知县。他受征召,就任御史,历任淮、扬、湖广的按察使。晋升为大理寺丞、右少卿。

    嘉靖四十二年(1563)夏天,他升任右佥都御史、郧阳巡抚。改任提督,负责军务,巡视南昌、赣州、汀州、漳州。与两广提督吴桂芳讨伐、平定河源的乱贼李亚元、程乡的乱贼叶丹楼,又会师一处,在海丰打败倭寇。

    起初,广东大埔的百姓蓝松山、余大眷倡导叛乱,在漳州、延平、兴州、泉州之间流窜、抢劫。官军击败了他们,他们逃到永春,与香寮的盗贼蓝阿普、范继祖联合侵犯德化,被都指挥耿宗元打败,他们假装请求招安。吴百朋也佯装罢兵,利诱乱贼的党徒为内应,先后将他们全部抓获,只有三个叛贼巢穴没有攻下。三个巢穴是指和平的李文彪所占据的岑冈,龙南的谢允樟所占据的高沙,赖清规所占据的下历。朝廷因为倭患棘手,十年没有讨伐三股乱贼。李文彪死后,他的儿子李珍与江月照接替他,更加猖獗。嘉靖四十四年(1565)秋天,吴百朋晋升为右副都御史,依然巡防上述地区。他上奏说“:三个巢穴的乱贼冒犯尊卑之礼而称王,即刻招安即刻又叛乱。广东的和平、龙川、兴宁,江西的龙南、信丰、安远,被蚕食过半。不赶紧讨伐,祸害不可言说。三个巢穴中只有赖清规的势力跨江西、广东六县,最违逆圣命,讨伐必须从下历开始。”世宗将奏章交给部中议论,并依从了他。吴百朋便命令守备蔡汝兰在苦竹嶂讨伐并擒拿了赖清规,震慑了众贼。

    隆庆初年,吏部因为吴百朋颇受兵营之苦,渐次升他任大理卿。给事中欧阳一敬等人奏请穆宗仍将吴百朋留任负责剿灭乱贼,穆宗下诏将他升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依旧巡抚故地。吴百朋上奏,春天用兵妨碍农田的耕作,应该进行招安,穆宗听从了他的建议。不久,他升任南京兵部右侍郎。请求回乡终养天年,穆宗不同意。改任为刑部右侍郎。父亲去世后回乡服丧,再度出山时改任兵部职。

    万历初年,奉命巡视宣州、大同、山西三镇。吴百朋以粮饷、险隘、兵马、器械、屯田、盐法、番马、逆党等八件事情考核边疆大臣,督抚王崇古、吴兑,总兵郭琥以下的官吏,分别受到升官赏赐或罢免的处理。又进呈边防图,凡是关塞险隘,番族部落,士马强弱,亭障远近,了如指掌。后由于探视母亲回乡。又出任南京右都御史,升任刑部尚书。过了一年去世。

    刘应节传

    刘应节,字子和,潍县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的进士。授任户部主事。历任井陉兵备副使,兼管三关。三关从此隶属井陉道。四十三年,任山西右参政,升任右佥都御史,管理辽东。因母亲去世而回乡。

    隆庆元年(1567),出任河南地方官。俺答侵犯石州,山西骚动,皇帝下诏命令刘应节前往援救。此后,敌寇退去。遇上顺天巡抚耿随卿杀害平民冒充首功被逮捕治罪,改派刘应节代替他。他认为永平西门抵海口距离天津只五百里,可以通漕运,奏请招募熟习海运的百姓赴天津负责运输,与漕运官由海路抵达永平。部里议论由漕卒冒险不方便,发运山东、河南的十万石粟,储存在天津,命令永平的官吏和百姓自己运输。

    隆庆四年(1570)秋天,升任右副都御史,负责原来的辖区,不久,晋升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替谭纶统管蓟、辽、保定的军务。他上奏罢除了永平、密云、霸州的采矿活动。又因为御史傅孟春的谏言,讨论各镇的贮备,应当考虑到年成的丰歉。平常的时候可以折成银两方便军队,可以积蓄粟谷;灾荒之年就以实物救济灾荒,可以积蓄银两。第二年又建议将漕运通达密云,上奏称:“密云完全控制了潮、白两条河水,上天安排它们以便利于漕运。从前两河分流,到了牛栏山才汇合。通州的漕运船只到了牛栏山,便由陆路运至龙庆仓,车辆运输很艰苦。现在白水迁流城西,距离潮水不到二百步,况且近来又开渠筑坝,两条河流又合二为一,水流加深,漕运更方便。以往昌平的漕运额共计十八万多石,现在只有十四万石,密云仅得到十万石,只有依赖招商承运一个办法,而且土地贫瘠,百姓穷困,势必难以长期维持。听说通州仓中的粟很多霉变。如果漕运五万石到密云,而将本镇所折算的三万五千两白银留给京城的部队,则通州的仓库中不会有粟腐烂,京城的军队获得了实惠,密云免去召商之事,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啊!”皇帝答复可以。

    给事中陈渠因为蓟镇有很多虚冒的兵丁,奏请核查兵卒节省粮饷。刘应节上奏称:“国家开始设立大宁府,蓟门还称为内地。不久,大宁府内迁,三卫反叛,一切防御措施,与宣州、大同方面相同,但在册的兵丁不足三万人。仓促招募外地的兵丁,又疲于奔命,半数羸弱不堪。因此提议减少外地兵,招募当地人,而吃游食的人,饥饿的时候聚集在一起吃饱了就飞扬散去。请清除逃兵,而留下的人都是非老即幼,又未必安于当兵。本镇的辖区西起镇边,东达山海关,依地势驻守兵马,没有三十万人不行。现在当地的兵丁与外地的兵丁不到十三万人。而且宣府方圆六百里,额定兵士十五万人;大同方圆一千多里,额定兵士十三万五千人;现在蓟、昌的地域就有两镇的大小,而唯独兵力不足。两相援引比较,怎么能够防守?现在最好的计策是派遣二十多万精兵,恢复大宁府,控制关外的边疆,使京都的肩背更加厚实,宣府、辽远彼此声援,国家有稳固的关防,家室中没有匪寇,这是万年的利益所在。如果不能如此就调集三十万军马,分区屯田、逐线设防,使军队首尾相呼应,这是百年的利益所在。还不能办到的话,就挑选十七万当地和外地的兵丁,使他们训练有素,不必仰仗邻镇的援助,也是目前苟且偷安的办法。现在却全然不是如此,征兵如同下棋,请求粮饷如同请求买粮,操练如同抓沙,讨论战争如同谈论老虎。边防线长,兵力孤寡,捉襟见肘。现在不得已的办法,姑且录用新兵补充当地兵丁十一万的旧额,与进入卫所的外地兵丁分批休整,使众军不觉疲劳稍稍稳定边防。”部中议论让所司清理军队,而补充兵马的意见最终没有被采纳。

    万历元年(1573),他升任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统辖原来的辖区。后来又升任南京工部尚书、戎政尚书,改任刑部的职务。锦衣冯邦宁是太监冯保的从子,与刘应节在路上相遇不做回避,刘应节叱责他退下,冯保不高兴。遇上云南的参政罗汝芳带着奏章到京都,刘应节出城郭与他谈论禅事,给事中周良寅上奏抨击他,于是与罗汝芳一同被弹劾、罢免。他去世后被赠封为太子少保。

    起初,王宗沐建议实行海运,刘应节与工部侍郎徐木式奏请开通胶莱河,张居正极力支持。任用徐木式兼佥都御史前往办理,商议凿山引泉,计算须耗百万两。议论者争相驳斥。皇帝召回徐木式,罢除了此项劳役。

    王遴传

    王遴,字继津,霸州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的进士。就任绍兴推官。入朝任兵部主事,历任员外郎。耿直矜持,不轻易与人结交。同僚杨继盛弹劾严嵩和他的孙子严效忠冒领功绩,奏章被下达给部中复查。严世蕃自己撰稿,以此给武选郎中周冕。周冕揭发了他,反而被治罪。尚书聂豹恐惧,催促所司将严世蕃的文稿呈上,王遴径直上前争辩,聂豹恼怒,最终如严世蕃所言向上全报。杨继盛被判死罪,王遴替他送去稠粥,并且将女儿许配给他的儿子杨应箕。严嵩的父子大为愤恨,借口其他的事情将他投入诏狱。事情搞清楚后才恢复官职。等到杨继盛死去,他收殓、安葬了杨继盛。调任山东佥事,再调任岢岚兵备副使。他享有威名,为巡抚忌恨,受弹劾而离去。官民争相为他诉讼冤屈,皇帝下诏准许他再度起用。

    嘉靖四十五年(1566),王遴升为右佥都御史,管理延绥。敌寇大举入侵定边、固原,总兵官郭江战死。总督陈其学、陕西巡抚戴才遭罢免,王遴降俸一级。隆庆元年(1567),敌寇六次入塞,都战败而逃。而御史温如玉不断抨击王遴,将他解除官职听候审查。后来御史杨轸核查汇报了他的功绩,于是又恢复原职,管辖宣府,总兵官马芳骁勇,敌寇不敢深入。王遴便大兴屯田,边防的储备都有赖于此。十年期满,他升任右副都御史。不久被任命为兵部右侍郎。探亲回乡,又起用他协助处理边防事务。

    神宗继位,张居正执政,他与王遴同年出生,然而一向不和。遇上商议、检阅边防事务,王遴请求前往。皇帝命令他前往陕西四镇。他冷峻地拒绝馈赠。事情完成之后,就称病回乡。张居正去世后,他才出任南京工部尚书。不久,改任兵部,参与机要事务。守备太监丘得用大肆奴役营中的兵丁,王遴上奏请求禁止此事,趁机奏请施行谋略、安定留都等十二件事。皇帝召见并任命他为户部尚书。他先奉皇帝的诏令,免除一年赋税以及织造商议的提留,共计一百七十六万多两白银,此时,皇帝命令由太仓库中补充,王遴劝谏:“陛下经过十多年的积蓄仅有三百多万两白银,现在因为一年的赋税被免除,即刻在府库中进行补充。估计十多年的积蓄,不足偿还二年被提取用作补缺的资产。况且每年额定的金花银进奉额为一百万两,从万历六年(1578)之后,增加了二十万两,现在合计六年的数额,不只百万两。府库的积蓄不是源泉,每年贡俸不断,以后将拿什么维持?”于是指出京仓和通仓的粮食积蓄达八百万石,足以供给九年的需求,请酌量将一百五十万石折换成银两,三年后停止。皇帝下诏准许他施行一年。

    当时尚宝丞徐贞明、御史徐待在京城东面开辟水田,王遴极力赞赏此举,提议很快被决定。以往,户部银专门供给军队和京都,不提供给其他事务。皇帝举行婚礼时,暂时提取了用于接济边关的银两九万两作为织造的费用,此时皇帝又打算这么做,王遴执意争辩。不久,皇帝下诏提取四千两黄金作为慈宁宫的开支,王遴又极力反对。皇帝都没有采纳。此后,他陈述理财的七件事情,奏请皇帝崇尚节俭、重视农业、督促拖欠的偿还、惩治贪官污吏、扩大储蓄、整治贡市。皇帝答复:“有关我自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其余的事责成所司商议办理。”当时佛教盛行,王遴奏请将身强力壮的和尚淘汰,令他们回乡务农,聚众进行斋戒的人以邪道罪论处。礼部尚书沈鲁奏请依王遴的谏言行事。皇帝已经下诏同意,后妃和宦官大都声称不行,事情中途废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