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任兵部尚书。辽东总兵官李成梁的贿赂遍及皇帝身边的大臣,但不敢进入王遴的家门。王遴在户部频繁争执,已经被宦官嫉恨。遇上皇帝察看去世后享用的寝宫,宦官拿着皇帝的批示向他索要马匹。王遴认为题本应该盖章,司礼的传递应当由科发给部里,没有径直下达给部里的,他援引先例执意上奏。皇帝不高兴。大学士申时行曾经因管事指挥罗秀而嘱托王遴将他补作锦衣佥书,王遴阻止不准许。申时行便拟旨责备王遴擅自扣留皇帝的批示,对皇上缺乏尊敬。御史争相弹劾王遴,王遴请求退休而离去,张佳胤代替了他。给事中张养蒙称:“罗秀本是太监滕祥的奴仆,靠贿赂进入禁卫中。往年他图谋佥书,尚书王遴主持公正,被他们中伤而离去。不久,罗秀马上被越级录用,众议沸腾。”因此罢黜了罗秀,张佳胤也被罢免。

    王遴虽然退位,声望更高,因为他年事很高而一再受到朝廷慰问。万历三十六年(1606),王遴去世。赠封为太子太保。天启年间,追赠谥号恭肃。

    毕锵传

    毕锵,字廷鸣,石埭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的进士。授职为刑部主事。历任郎中,晋升为浙江提学副使,调任广西右参政,升任按察使再调任湖广左布政使。世宗召他担任太仆卿,没有赴任,改任应天府尹。海瑞辖治江南,发送公文到南京应天府,将应天官员视为下属,毕锵拒不接受。海瑞考核毕锵的政绩,反而与他友好。他升任南京户部右侍郎,负责粮食储备。

    万历二年(1574),他进入朝廷担任刑部右侍郎。改任户部职,统辖仓场。晋升为南京户部尚书,告病而离去。后出任南京工部尚书,改任吏部职,神宗征召他担任户部尚书。神宗因为刮风卷尘就告谕所司陈述当时的政情,毕锵上奏陈述了九件事。其中称:“锦衣旗校达一万七千四百多人,内府的各监局服役的工匠数也是如此。这是最严重的冗食者,应当清除假冒与滥用者。州县丈量田地滋生弊端,云南铸鼓不给工匠支付报酬,官员已经裁减又重新设置,田地准备垦种而又停止丈量。请考虑各地的习俗与人情,不要随意进行更改。至于袍服锦绮,每年有多余的积蓄,为何烦劳人频频织造?天灯费用开支达万两,尤其不合常规。无节制的赏赐不能不裁减,投机取巧的事不能不革除。”他所奏的事情,大多切中要害。神宗身边的宠幸之人从中阻挠,没有能全部施行。毕锵就称年纪大了请求罢免。世宗准许他乘驿车回乡。

    毕锵遇事严守公正,享有众望。八十岁时,神宗派人问候他,加封他为太子少保。后来两次派人去慰问。他的孙子毕汝木便带着奏表入朝答谢,世宗下诏收他为太学生。毕锵九十三岁去世。赠封为太子太保,谥号恭介。

    舒化传

    舒化,字汝德,临川人。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进士。授职为衡州推官。改任凤阳推官候补升户科给事中。

    隆庆初年,三次调任至刑科给事中。皇帝任用宦官,旨令多从宫中发出。舒化称:“法律是天下的公理,大小罪犯应该全部交付给法司。不恰当的地方,则由我们疏论、弹劾。如果全然由敕令直接执行,则或喜或怒之事未必恰当,而法司与我们都形同虚设。”皇帝下诏肯定了他的说法。冬天到郊外祭天,他听到皇帝的咳嗽声,推断阴阳相遇次数又增加了,请皇帝效法上天培养藏匿的阳气,话语很真切、耿直。有诏书称灾祸又来临了,是因为部院不处理政事,让厂卫秘密监察的缘故。舒化与同僚上奏称:“厂卫在京城巡察,希望查办犯法作乱的人、禁锢盗贼。驾驭百官是天子的权力,而纠察非法的人和事,则是御史的职责,岂能由厂卫处置?现在指令他们刺探、查访,必将打开罗织罪名的大门,大展陷害的权术,祸害善良的人们,使人人屏声静气,不敢移步,从何治理。况且厂卫又不能自己察访,必然将此事委派给卫卒,陛下不相信大臣,反而相信此类人吗?”御史刘思贤等人也极力陈述它的危害。皇帝都不听从。不久,此事最终停止。校尉背着尸体由北安门出来,兵马指挥孙承芳看见了,怀疑有奸诈,将他囚禁在监狱进行审讯,供词牵连太监李阳春。李阳春惊惧,向皇帝诉说。称校尉背的不是死人,出城后才死,孙承芳妄自滋出事端,对校尉施加刑罚。皇帝相信了他,杖责孙承芳六十下,贬为平民。舒化请求将李阳春的奏章下达给法司核查,皇帝不接受。

    隆庆四年(1570)的热季审讯,他请求释放被囚禁的大臣郑履淳、李芳,等到朝廷会审,又请求释放李巳,他们都得到宽恕。当时高拱执政,路楷、杨顺因为诬陷并杀害了沈炼而判死罪。高拱想改变路楷的处境,称杨顺是祸首,杨顺处死,路楷可以不处死。舒化将狱案文件向高拱展示说:“案狱中本来没有沈炼的姓名。他的姓名被加入,从路楷开始。路楷的确是祸首。”高拱又提议宽恕方士王金等人的罪过,舒化说:“这是先帝的遗诏的指示,假如想免罪,应该怎么解释?”与高拱相抵触,被贬出京城任陕西参政。他再次上疏请求退休回家。

    万历初年,晋升为太仆少卿。又因病回乡。后由南京大理卿召至京都担任刑部左侍郎。平定了云南、缅甸的乱贼,皇帝驾临于午门楼察看俘虏。舒化宣读奏词,声音洪亮,抑扬顿挫,皇帝的目光盯着他。遇上刑部尚书空缺,皇帝亲拟诏令录用舒化。舒化上奏称:“陛下的仁慈出自天性。知府钱若赓、知州方复乾因为酷刑而死于戍边。请求申命大小臣僚,让他们各自遵守律法条例,不要滥施酷刑。《大明律》一书,高皇帝在两厢房中阅览,亲手更改、审定。现在还没有经过详细审议的案子就命令从重治罪,已经审定了的案子又下诏指令加罪而后斩杀,这就是说律法不值得为根据。去年冬天不时下雨下雪,灾异频繁出现,过错就在此处。”皇帝下优诏答复他。遇上续修《会典》,于是他编辑了嘉靖三十四年(1555)以后事例与刑法名称相关的案子三百八十二条,上奏皇帝。皇帝下诏将它告示朝廷内外。

    万历十四年(1586)他响应诏令上奏陈述。请求皇帝讲求诏令的信用,使狱案诉讼清廉,迅速审讯定罪,严格检验,禁止冤屈和滥施刑罚,而以恪守天条、安抚百姓、回归本源的圣心。皇帝接纳并嘉奖了他。皇帝顾虑手下的大臣进行欺骗,间或有人揭发,就派遣官吏去加以逮捕,搜取证据,文书累叠积压。舒化称:“主上治政法则贵在抓住纲要,不应当侵扰有司;徒然使人将过失归咎于皇上,而下属反而借机掩饰过失。”潞王府的小校因事被兵马司吏目鞭笞,皇帝恼怒,将吏目逮捕,投入诏狱,拷打致死,又将七名捕卒治罪。舒化为此争辩。皇帝下诏将为首的一人治罪,其余的都被宽恕。

    第二年,京官考核,南京科道抨击舒化。于是他多次上疏请求回乡,皇帝不同意。遇上考察囚犯的事,他又开始办公。宦官中的贵人传达皇帝的旨意要宽恕三十多名死囚,舒化争辩主张不宽恕。诏令最后依从了他的建议。不久他称病重,于是回到家乡。去世后,赠封为太子少保,谥号庄僖。

    李世达传

    李世达,字子成,泾阳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的进士。授职为户部主事。改任吏部职务,历任考功、文选郎中,与陆光祖一起充当尚书的得力助手。隆庆初年,遇上曾祖父的丧事回家守孝。后起用为右通政,历任南京太仆卿。

    万历二年(1574),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不久晋升为右副都御史,总管河道。还未上任就改任浙江巡抚。旋即称病回乡,后起用督察漕运兼凤阳巡抚。黄河向南侵蚀,淮安报警,李世达请求修筑石堤捍卫城邑;宝应汜光湖风涛险恶,每年都造成水灾,请求开通越河抑制水势。神宗都答复可以。他调任南京兵部右侍郎。改任户部职,又改任吏部职,升任左侍郎。提拔为南京吏部尚书,就职后又改任兵部,参与机要事务。

    不久他又被命为刑部尚书。宦官张德将人殴打致死,李世达奏请将其交法司处理,刑科唐尧钦也主张如此,张德才被交给主管的官吏处治。大兴知县王阶因用鞭子抽打乐舞生被交法司处治,神宗秘密地派遣两名校尉侦察此事,审判定罪的那一天被巡风主事孙承荣拒绝。校尉返京上奏,神宗愤怒地责备李世达。李世达称侦探不合大体。孙承荣最终被剥夺了俸禄。东厂太监张鲸犯罪,言官争相弹劾,神宗曲意宽恕了他。李世达执意上奏,神宗才将张鲸排斥出京城。驸马都尉侯拱宸的奴仆打死了平民被依法惩治,李世达请求将侯拱宸一起治罪。于是革除了侯拱宸的官职,命令他去国子监学习礼仪。罪犯焦文灿依法不应判死刑,神宗恼怒地将他列入死囚之中。遇上朝廷会审,命令户部尚书宋纟熏主笔。李世达对宋纟熏说,对焦文灿从轻发落。这抵触了圣旨,神宗责问,他又据法律做回答。神宗最终没有依从。当时,皇帝闲居,很暴躁,身边的侍从屡屡无罪被处死,李世达趁着灾异上奏讽谏。浙江发生饥荒,有人请求让罪犯捐出粟以免罪。李世达称:“法律不能废弃,宁可赦免也不能出卖。赦免就体现了皇恩,法律仍然存在。赎人则力量来自下面,人们更加藐视法律。”有识之士对此称是。

    他改任左都御史。兵马指挥何价虐待三人致死,御史刘思瑜庇护他。李世达上奏弹劾,皇帝降了刘思瑜的官级。他又弹劾并使御史韩介等人受到罢免。皇帝很厌恶言官,下诏申斥,指责他们挟私报复。李世达劝谏:“效忠且正直的人,话语虽然偏激,心中实在没有别的意思。即使居心叵测,而谏言不能废置,应该一并容纳。只是阿谀奉承的人,此后应加以罢黜。则正直的话每天能听到,邪说渐渐消失。”皇帝答复知道了。

    万历二十一年(1593)他与吏部尚书孙钅龙共同主持京官的考核,将政府中的私人全部贬斥。考功郎中赵南星被弹劾贬官,李世达极力抗争,皇上反而将南星除名,于是他请求辞职,皇上不同意。这年秋天吏部侍郎赵用贤因为拒绝婚事遭人攻击,李世达辩白他无罪。郎中杨应宿、郑材上奏诋毁李世达,他便接连上奏请求退休。回乡七年后去世。赠封为太子太保,谥号敏肃。

    曾同亨传

    曾同亨,字于野,吉水县人。父亲曾存仁,为云南布政使。曾同亨考取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进士。授职为刑部主事。改任礼部,调任吏部文选主事。先例,丞、簿以下的官员,听任胥吏选拔,曾同亨却全都亲自挑选。他与陆光祖、李世达齐名。隆庆初年,任文选郎中,几乎将旧臣举荐任用完了。晋升为太常少卿,因急事请假离去。

    万历初年,出任大理少卿。历任顺天府尹,任右副都御史管辖贵州。御史刘台触犯了张居正。曾同亨是刘台的姐夫,给事中陈三谟想将他们一起驱逐,上奏曾同亨羸弱不胜职。诏令调他到南京,于是称病回乡。万历九年(1581),京城考核纠察官,给事中秦灿、御史钱岱等人又秉承张居正旨意,列上曾同亨的姓名。张居正勒令他休息。

    张居正死后,他出任南京太常卿。皇帝召他担任大理卿,调任工部右侍郎。负责督促营建皇帝逝世后的寝宫,节省三十多万两白银。由左侍郎升为尚书。军事器械都从外地输送来,全都不合乎标准,他奏请以半价签收,又请求减少一半的织造额。皇帝都答复可以。汝安王妃请求征收桥税,曾同亨拒绝了。皇帝最终应允了王妃的请求。内府的工匠,隆庆初年人数达到一万五千八百人,不久淘汰了两千五百人,但是宦官却不断增加。曾同亨上奏请求清理、整治。已经得到圣旨,宦官又上奏压制了此事。给事中杨其休上奏争辩,皇帝不接纳。曾同亨的弟弟曾乾亨奏请裁减冗员使经费宽裕些,京城卫戍部队的诸位武臣声称减少了自己的月薪,一片哗然,窥伺着曾同亨走出朝房就围着他叫嚷。曾同亨再次请求退休,没有结果。九门的工程完工,他被加封为太子少保。极力请求离去,皇帝下诏令他乘驿车回乡。启用他任南京吏部尚书,他推辞了。此后很久,再度起用他任原职,他多次推辞之后才就职。税使在当地肆虐百姓,曾同亨极力劝谏。

    万历三十三年(1605),全面考核京官,他与考功郎徐必达正直不徇私情。当年,北都考核拂逆了当政者的意愿,宫中传旨保留给事中钱梦皋等人;南都的考核和曾同亨自己的奏疏,也很久不下发。曾同亨恰好因事进京,于是称病。诏令加封他为太子太保,而后退休。

    曾同亨初次进入吏部,严嵩是他的同乡,尚书吴鹏与他父亲同年进士,曾同亨没有做私下拜访。曾在署舍住食,整月不回家。一向与罗汝芳、耿定向相好。尚书杨博痛骂伪儒,曾同亨说:“他们中间多愚昧者,不可以一概斥责。即使表面上借儒学名义,这与卖身进取,恬不知耻的人相比,谁更可恶呢?”他在七十五岁去世。被赠封为少保,谥号恭端。

    辛自修传

    辛自修,字子吉,襄城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的进士。授任海宁知县。

    他升任吏科给事中。上奏称:“吏部选拔官吏,选才重要,量地选才尤为急迫。近来京府的属吏因为全面考察而离去的人有十分之五,难道唯独京城不肖之人很多吗?地方艰苦而事情繁多,请求根据地方的复杂和简易来授予官职,根据事情的繁琐、简单来做考核的依据。”吏部认为他的建议很好,奏请皇帝下令抚按大臣,像辛自修所提议的那样来举荐和弹劾有关人员。他巡视京都兵营,弹劾典营务镇远侯顾寰、协理佥都御史李燧,请求警告顾寰,罢免李燧。皇帝依从了。辛自修历任礼科都给事中。诚意伯刘世延不守法,辛自修极力抨击他的奸诈。诏令将他革职囚禁。隆庆元年(1567),给事中胡应嘉论事被贬斥,辛自修上奏救助。不久,他疏论剥夺尚书顾可学、徐可成,侍郎朱隆禧、郭文英的封赠与谥号;因为徐可成由道士进用,郭文英由工匠进用,顾可学、朱隆禧都是凭方士的药丸得以进用。他升任太仆少卿,称病回乡。

    万历六年(1578),他出任应天府丞,再调任光禄卿。担任右佥都御史辖治保定的六府。上奏减少了六万两的里甲均徭役费,加筑了雄、任丘两县的堤防,用来防御滹沱河的水患。每年秋防期间,巡抚迁移到易州驻扎,向部属征收供给的费用,秋季防御期已经结束,征集依旧,辛自修上奏终止了此事。他入朝担任大理卿,兵部左、右侍郎,升任南京右都御史。御史沈汝梁巡视下江,以馈赠为名,搜刮完了部属的赎金,辛自修上奏弹劾了他。皇帝正想惩治贪官,下令将沈汝梁逮捕、治罪,并且召见辛自修任命他为左部御史。

    万历十五年(1587),全面考察京官,执政者想庇护私人,排斥异己。吏部尚书杨巍秉承旨意、谨小慎微,辛自修对此表示忧虑,事先上奏,请求不要以自己的爱憎为喜怒,排斥、压抑不结党派的人。神宗认为他的谏言很好,而执政者不满意。有十多个贪图钻营的人,都是执政者所看重的,辛自修想除去他们。给事中陈与郊自己估量不能幸免,于是称执宪大臣将以一次过失就废弃人,想一举使京都空虚。因此辛自修想贬斥的人都获得赦免。不久御史张鸣冈等人行纠察职责,首攻工部尚书何起鸣。何起鸣以前因为督察工程与宦官张诚相好,而且一向不喜欢辛自修,于是攻击辛自修挟私仇在背后指使。陈与郊和给事中吴之佳支持他。御史高维崧、赵卿、张鸣冈、左之宜愤恨不平,弹劾何起鸣掩饰过失,进行诡辩。皇帝先听到张诚的话,颇怀疑辛自修。见到他们的奏疏更加不高兴,说:“朝廷每次任用一个人,言官就纷纷排挤、打击。现在何起鸣离去,你们举荐堪当此任的人。”高维崧等人都上奏认罪,没有推举其他的人。神宗恼怒,将他们全部调出京城。给事中张养蒙救助,也被剥夺俸禄。刑部主事王德新又上奏争辩,话语触犯了神宗宠幸的人。神宗将他投入诏狱,施加酷刑追究主使人。他没有承认,于是削夺了他的官籍。辛自修自感不安,赶紧称病回乡。

    辛自修的奏章,不合执政者的意愿,所以不被他们容纳。此后很久,才起用他任南京刑部尚书。又召他担任工部尚书。他没有上任就去世了。赠封为太子太保,谥号肃敏。

    温纯传

    温纯,字景文,三原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的进士。由寿光知县征召为户科给事中。隆庆三年(1569),穆宗已除丧服,仍不与大臣接触。温纯请求皇帝遵循祖制,垂询群臣,亲自批阅奏章,皇帝答复知道了。

    他调任兵科都给事中。倭寇攻陷了广东的广海卫,大肆屠杀、劫掠而后离去。总兵刘焘报告将敌人打退了,温纯弹劾刘焘进行欺骗。当时刚刚召刘焘督率京都的部队,就搁置不问。黔国公沐朝弼犯罪,诏令允许他的儿子继承爵位。温纯称事情还没了结,不应当匆忙继承爵位。宦官陈洪请求封赠他的父母,温纯坚决不同意。言官李巳、石星遭谴责,他上奏救助他们。起初,赵贞吉更改军营制度,三营各由一名大将统辖。由恭顺侯吴继爵主持五军事务,而都督袁正、焦泽主持神枢、神机二营。吴继爵耻于与他为同僚,坚决推辞。皇帝罢免了两人,全部换成有功勋的大臣。温纯奏请广求将才,不要拘泥于世族侯爵,皇帝没有采纳。此后,皇帝又任命三名文臣分别督率部队,当时称为“六提督”。温纯认为政出多门,极力陈述它的不利之处,于是恢复了旧制。俺答请求通贡互市,高拱决定准许他们。温纯认为边防松弛,对中原不利。被调出京城担任湖广参政后,他称病回乡。

    万历初年,被举荐担任河南参议。万历十二年(1584),他由大理卿改任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统辖浙江。担任户部左侍郎,升任右副都御史,督理仓场。母亲逝世后他离职。丧期满后担任南京吏部尚书。皇帝召见他,任命为工部尚书。父亲去世,他请求回乡养老。服丧期满,他被召封为左都御史。

    矿税使四出横行,有司逮捕、囚禁的犯人极多,温纯极力疏论他们的危害,请求将他们全部放了,皇帝没有答复。此后,诸位宦官更加横暴,到处剽窃、掠夺,玷污妇女。四方的无赖奸人群起言利:有请求开挖云南塞外的宝井的人;又有人称海外的吕宋国有座机易山,一向出产金银,每年可以获得十万两黄金和三十万两白银;又有人称淮、扬地区盐利富饶,采纳他的主张,每年可以获得五十万两白银。皇帝全部欣然接受了,远近的人骇然震惊。温纯劝谏:“缅甸的人正在窥伺机会,一旦开挖宝井,必然发生兵变。余元俊是个盐贩,数千两的贮备都不能输出,而想得到五十万两,准备怎样获取?机易山在海外,必定不是遍地金银,任人前往拿取;不过是假借诏书、圣旨,使禁物擅自出入,与外番的人进行买卖,利益归众吏,祸害留给国家。请将诸位奸诈之人全部逮捕,交给我们进行法律制裁,并赶紧撤换祸害百姓的税监。”也没有答复。正值此时,朝廷内外争相请求罢除矿税,皇帝全都置之不理。温纯等人忧虑、惊惧,不知所措,就倡议诸位大臣匍伏在皇宫前涕泪请求。皇帝震怒,质问谁是倡议者。他回答:“都御史温纯。”皇帝为此敛威,派人传谕抚慰他说:“奏疏将下达。”他们才退去。然而皇帝最终没有施行。广东的李凤、陕西的梁永、云南的杨荣都因征收矿税激起民变,温纯又上奏说:“偷偷假借陛下的威福的税使以十计算,凭借税使的声势的参议随从以百计算,做参议随从的爪牙而奔走的困苦,受采办、营运、转输的困苦,既然丧失了生活的信心,又怎么能再抵御这千万个虎狼呢?希望当天就罢除矿税,将李凤等人逮捕,关押到大理寺。”皇帝又没答复。

    在此之前,御史顾龙桢巡视广东,与布政使王泮言谈不合,起身殴打了他,王泮当即弃官离去。温纯弹劾并罢免了顾龙桢。御史于永清巡视陕西时贪污,害怕温纯上奏揭发,倡议同僚救助顾龙桢,明显地与温纯相背,以便牵制温纯,又与都给事中姚文尉勾结,倾轧温纯。温纯愤怒不已,上奏皇帝全部揭发了于永清进行勾结活动的罪状,并涉及姚文尉,话语颇为触犯首辅沈一贯。沈一贯等人上奏辩解。皇帝下发了于永清、姚文尉的两分奏章,而温纯弹劾的奏章留在宫中没有下发。温纯更加愤恨,三次上奏疏论此事,并极力乞求罢免自己,于是皇帝降了于永清的职。温纯就与沈一贯相抵忤了。给事中陈治则、钟兆京鸣不平,上奏斥责他们荒谬。温纯请求离去,上奏二十次闭门在家数月。皇帝一向看重温纯,传谕挽留他。温纯迫不得已,勉强就职处理公务。等到妖书的事件发生,他极力替沈鲤、郭正域辩驳诬言。楚王宗族的杀害抚臣,温纯又称他们没有造反的罪状。沈一贯对他的怨恨更深。

    万历三十二年(1604),全面考核京官、朝官。温纯与吏部侍郎杨时乔主持此事,沈一贯想庇护的兆斗和钱梦皋等人都在贬谪之列。奏疏送入宫中,很久之后忽然下旨责备他,将被核查的科道官全部留任,而且考核的结果仍然不向下发。温纯更加请求离去。钱梦皋、兆斗既留任,就接连上奏攻击温纯对楚地一事的处理。称温纯曲意庇护反叛的人,并诬蔑他受贿。朝廷大臣大为惊骇,争相弹劾温纯以便取胜。皇帝将奏章都留在宫中。此后,南京给事中陈嘉训等人极力抨击钱梦皋、兆斗两人暗中有依靠,结成朋党做奸诈之事,应当尽快贬斥他们,而听任温纯回乡,以保全大臣的体统。皇帝竟然批复了陈嘉训等人的奏疏,准许温纯结束仕途,钱梦皋、兆斗也被罢免回乡。

    温纯清白公正。五次主持南北的考核,澄清汰劣适当。整肃百僚,振兴风纪,为一时名臣。去世后,封赠为少保。天启初年,追赠谥号为恭毅。

    赵世卿传

    赵世卿,字象贵,历城人。隆庆五年(1571)的进士。授职为南京兵部主事。

    张居正执政,治政严格。州县学选取士子不得超过十五人;布政使司与按察使司以下的官吏,虽然是公事也不许乘驿马;处死的刑罚,每年有定额;征赋以九分为标准,如不及格有关部门要受罚;又屡次重责议论事情的人。赵世卿上奏纠正当时的五件重要的事。请求扩大取士的名额,放宽驿车的禁例,减少处死刑罚,延缓对科税的催征,而最后极力疏论应该广开言路,称:“现在的台谏习惯阿谀奉承,以便希求一生受宠幸。有关军务国政,就舌头卷曲悄然无声。徒然拣取不紧急的事情,姑且搪塞责备的言辞。过了几年,居然高踞公卿之位,炫耀于士林。难道这些人都是没有志气节操忍心辜负陛下吗?是有所惩戒而不敢作为呀。像往年的傅应祯、艾穆、沈思孝、邹元标都因为建议言事而流放他乡,至今仍与戍卒为伍。现在的有才之士,所以自顾怜恤,宁愿自己与寒蝉比附。皇上应该特别发布圣音,将那些人放回,使天下的人知道圣明天子没有厌恶直言的意思,则士人都仰慕大义,尽献忠诚,效忠陛下。”张居正想判他重罪。吏部尚书王国光说:“惩治他正好使他成名,请用他替你树立宽恕的形象。”于是将他调出京城,担任楚府的右长吏。第二年的京官考核,又以不谨慎为名,将他撤职使他回到家乡。

    张居正死后,他被起用为户部郎中,出京任陕西副使。调任户部右侍郎,督理仓场。赵世卿工于心计。凡是他所上奏的事,都斟酌了分寸,军务国政有赖于此。户部尚书陈蕖有病,侍郎张养蒙避身不负责事务,皇帝恼怒,将他们一起罢免,而提拔赵世卿任尚书。

    当时矿税使为害四方,江西税监潘相竟至于擅自逮捕皇族的宗室。过去的关税收入每年四十多万两,自从被税使控制后,商贾不行,数年之间减少了三分之一,四方的杂税也是如此,每年的收入更少,国家的费用不够,边防储备匮乏,而内府的供需一天天繁多,每年增加二十万两金花银的旧额,宫廷费用一天天充盈起来。世卿请恢复到过去百万两的数额,罢除增加的数目,皇帝不允许。他乞求发放内库一百万两白银以及太仆寺的五十万两马价钱接济边防储备,又违反皇上的心意,受到批评。赵世卿又请求确定潘相的罪行,并与九卿数次陈述他的危害,皇帝都不接受。赵世卿又称百姓脂膏枯竭,乡里萧条,丧乱已可预料,百姓揭竿造反为时不远,现在不及时罢除矿税,恐怕以后来不及了。皇帝都不作理会。

    万历三十二年(1604),苏、淞地区的税监刘成因为水灾请求暂时停征米税。皇帝认为每年六万两的税额,米税占一半,不应该全部停征,限令定额四万两。赵世卿上奏称:“过去已经免除了米税,即刻又再征收,已经失信于天下。现在刘成想免去一半的税额,而陛下完全不依从,难道小宦官尚且存在的恻隐之心,而陛下反而漠然不动心吗?”皇帝没有答复。

    当年夏天,雷火烧毁了祖陵的明楼,怪虫侵害树木,大雨又毁坏了神道桥梁。皇帝下诏咨询实际的政务。赵世卿上奏称:

    “今天的实际政务,没有比罢除矿税更急切的了。古代的明君不看重奇异的东西,现在却聚积不该收刮的钱财,聚敛百姓的怨恨,何谓节俭?这是为君王的圣德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一条原因。过多刮取必然招来罪过,保管疏忽必将招致盗贼。鹿台、巨桥足以导致人们举矛相向的祸害。这是为宗庙社稷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二条原因。古代,国家没有危难的事就考虑耕织的事情,有了危急的事就讨论使国家防务巩固的策略。哪有开凿四海诸山,专榷三家市利的,操弓挟矢,杀害善良的百姓,毁室坏垣,祸害波及鸡犬,历经十多年不止。这是为国家本体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三条原因。宦官渔猎,帮凶咆哮。毁掘坟墓使枯骨遭殃,奸淫虐待子女使善良人家饮恨。人人生怨,喧哗之声不绝于耳,如此不止,以后将达到何种境地?这是为百姓的困苦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四条原因。国家的财富不在民间就在官府,现在全部被搜括到了奸人的家室。所以督促缴纳欠租而欠租不足数,稽查关税而关税亏损,征收盐税而盐税微薄,征收赎金而赎金无存。外府一空,司农如同被清扫般干净。这是为国家的赋税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五条原因。天子的命令,如同一年四季一样确定不移。皇上在三年前曾说:‘我的心是仁爱的,自然有停止的时候。’现在年复一年,等到哪天才能停止?天子话如玩笑,那么大王的命令就弃之在草莽之中。这是为诏令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六条原因。

    “陛下不妨考虑服装膳食、宫阙居室,以及营造征讨,皇上的什么事情不是取之于民?百姓的什么事情不是为皇上服务的?如此赤诚之子,不曾辜负国家,百姓正高兴地满足天子的欲望,而陛下却不稍减您的欲望。百姓正为了供奉天子而奔走、困苦,而陛下也不稍稍慰问他们的辛劳。百姓竭诚解救天子的危难,而陛下不稍稍抚恤他们的艰难。反求于心,必然会自感不安。陛下不要认为愚昧的小百姓可以由您驾驭、生杀予夺,而不值得介意。百姓的心就是老天的心,现在上天频繁谴责,雷电与怪虫、暴雨接踵而来,变乱不会凭空产生,它的应验为时不远了。所以现在要挽回天意就在于体恤民心,要想体恤民心就在于罢除矿税,不需要再考虑以做决定。”

    皇帝好言回答,却不施行他的建议。

    到了万历三十四年(1606)三月,皇帝才下诏罢除了矿税使,税也稍稍减少了。然而辽东、云南、四川的税使依然如故,官吏百姓深受其苦。于是云南发生变乱,杨荣被杀。而且西北地区也时时报告水旱灾情,赵世卿屡次请求减少租税进行赈济,国家的费用更加不够支付。过了一个月他又奏请从内府费用中提取一百万两资助军费开支,皇帝不听从。赵世卿就接连上奏请求离去,上奏达到十五次,皇帝最终不同意。

    在此之前,福王准备完婚,提取户部的二十七万两白银,皇帝仍认为少了,多次派宦官催促,宦官口出粗语,并且弹劾赵世卿违抗命令。赵世卿认为这有辱国家。万历三十六年(1608),七公主出嫁,索要费用达到数十万两。赵世卿引用先例极力争辩,皇帝下诏减去了三分之一。赵世卿又劝谏:“陛下举行大婚之礼也只用了七万两白银,长公主出嫁只用了十二万两白银,请陛下再做裁减,一样仿效长公主的例子。”皇帝不得已依从了他。福王新造了府第,开设崇文税店,争夺百姓的利益,赵世卿也上书劝阻。

    赵世卿素来讲求节操,为官尽职。皇帝一向看重他。吏部尚书空缺,曾派他兼任,他推举官吏没有私心。只是楚王府宗族的人与楚王相互攻击,赵世卿极力称楚王不是伪王,与沈一贯的观点相一致。李廷机辅佐朝政,赵世卿极力推举他。于是朝廷大臣怀疑赵世卿结成党派。因此给事中杜士全、邓云霄、何士晋、胡忻,御史苏为霖、马孟祯等人先后弹劾他,赵世卿便闭门在家请求去职。他上书十多次,皇帝没有答复。万历三十八年(1610)秋天,赵世卿就上疏出城等候命令。第二年十月他乘坐简陋的车子径直离去,朝廷大臣报告皇帝,皇帝也没有怪罪于他。他在家居住七年后去世,朝廷赠他为太子少保。

    李汝华传

    李汝华,字茂夫,睢州人。万历八年(1580)的进士。授职为兖州推官。被征召为工科给事中,曾经弹劾负责军务的尚书郑洛不称职。等到他出京到甘肃巡视边防事务,郑洛正巧负责西部边疆的事务,主张和议兵事。李汝华上奏称郑洛畏惧敌人、遗留祸患,并且弹劾诸位将领、官吏侵吞军饷,又奏请将甘肃的闲田全部开垦出来。回到朝廷,他担任了吏科都给事中,在朝多所纠察、揭发。

    不久,他调任太常少卿,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南昌、赣州地区。当时税使四出,朝议征收关隘、渡口的税银输往内府。李汝华认为此税本为军饷,极力争辩,要求停止此项动议。不久,诏令各地的税务全部由有司负责,将其中的一半交给税监,送入内府,另一半交给户部。唯独江西的潘相勒令有司将税收全部交给自己。李汝华极力抨击潘相违抗圣旨,皇帝最后同意了潘相的提议,并且向各地推广。

    李汝华在赣任职十四年,很有威望,升任兵部右侍郎,皇帝召见并任命他为户部左侍郎。尚书赵世卿离职,他就掌握了户部。福王要求四万顷的庄田,皇帝下诏屡屡催促,不能达到定额。李汝华多次联合朝廷大臣进行争辩,皇帝仅仅减少了四分之一。等福王到达封地,皇帝下诏允许他自己派使者督促收租,当地的驿站骚动。太监阎时到汝州,将两人杖死。李汝华请求遵循祖制辖治有司,将使者全部撤回,皇帝不接受。京郊、山东发生饥荒,于是李汝华建议拿出太仓的粮来平抑粮价,并发放银两赈济。李汝华还上奏陈述进行救荒的几个办法,两地赖以为生。先前,山东发生饥荒,减少了七十万两赋税,此年减免全部的赋税一百七十多万两。李汝华认为边防的粮饷不够,奏请将全国没有送入内库的税收暂时留下一年的以补充粮饷的欠缺,辅佐大臣也帮助说话。他三次上奏,没有答复。此后,他升任尚书。

    万历四十六年(1618),郑继之离去,他兼管吏部。京郊、陕西发生大饥荒,李汝华奏请赈济都没有答复。辽东爆发战争,粮饷骤然增加三百万两。李汝华屡次请求调拨内府的银两,没有得到,他就借用南京户部的钱财,搜集全国库藏的多余的积蓄,征收多年的拖欠赋税,裁减工匠的口粮,开创了新事例。辽东巡抚周永春请求增加兵马、赋税,李汝华提议:全国的田赋,除贵州之外,每亩增加白银三厘五毫,可以得到二百万两军饷。第二年又提议照前例增加兵马、赋税。第三年四月,兵部因为要招兵买马,工部因为要制作军械,再次商讨增加赋税。因此每亩增加银两厘,收到二十万两白银。先后三次增加赋税,共达五百二十多万两白银,于是成为每年的数额。当时,内府的钱币堆积如山,朝廷大臣请求发放,皇帝全都不答应。理财大臣没有别的办法,一切权作苟且之计,苛敛百姓。而枢密大臣征兵,远及南蛮之地,导致奢崇明、安邦彦相继造反,朝廷连年征讨。又扣下四川、云南、广西、湖广、广东地区增加的赋税充当征讨部队的粮饷,而辽东的军饷仍然不充足,国家已经不能再支付了。

    李汝华干练、通达、勤快、机敏,在朝廷不结党派。在户部任职很久,对国家的盛衰,边防储备的虚实,以及盐纲、漕运、屯田、放牧等要政,都殚精竭力加以裁决、调济。每年相比都没有增加,他常常主张宽缓、体恤,唯独增加赋税的提议不能极力坚持免征,导致全国空虚,朝廷内外一片争吵混乱。天启元年(1621),他患病请求退休,被加封为太子太保退休。去世后,谥号恭敏。

    袁洪愈传

    袁洪愈,字抑之,吴县人。嘉靖二十五年(1546)获乡试第一。第二年考取进士,授职为中书舍人。升任礼科给事中。他弹劾检讨梁绍儒阿谀、攀附权贵,文选郎中白璧揽权卖官,尚书万镗、侍郎葛守礼不督察下属。世宗下诏痛责万镗、葛守礼,将白璧投入诏狱,梁绍儒被贬出京城。梁绍儒是大学士严嵩的亲信。此后,他陈述过边防的数件事,世宗的诏令都依从了。严嵩授意吏部尚书吴鹏,将他调出京城,担任福建佥事。历任河南参议、山东提学副使、湖广参政,均以清正廉洁著称。严嵩垮台,世宗召他担任南京太仆少卿,调任太常。隆庆五年(1571),因病回乡。

    万历年间,出任原职。调任南京工部右侍郎,升任右都御史,负责南京翰林院的事务,改任礼部尚书。南京御史谭希思上奏抨击宦官、外戚,并请求遵循旧制,在内阁设置丝纶簿,在宫门设置铁牌。神宗下诏指派南京都察院负责勘查、问讯,打算以诬陷、欺骗的罪名处理谭希思。袁洪愈已经改任别职,代替他的人还没到任,于是他详细陈述谭希思所陈说的意见,在王可大的《国宪家猷》和薛应旗的《宪章录》两书中都有记载。神宗认为他的依据不是朝廷颁布的制书,降了谭希思的职务。不久袁洪愈上奏请求禁止私人拜见显贵,并极力陈述屯田被荒废的害处,请求让商人依法承担盐的销售,以免内地急速运送。朝廷讨论后都予以施行。

    万历十五年(1587),他改任吏部职。当年冬天他请求退休。神宗看重他的清廉美德,加封他为太子少保,然后退休。袁洪愈为官四十多年,住所不曾增加一根椽木,出入朝廷都是徒步而行。七十四岁去世,巡抚周孔教捐款安葬了他。封赠为太子太保,谥号安节。

    王廷瞻传

    王廷瞻,字稚表,黄冈人。父亲王济,曾官至参政。王廷瞻考取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进士,授职为淮安推官。入朝担任御史,督理京郊的屯垦。穆宗还在裕邸,想变换庄田,王廷瞻不同意。隆庆元年(1567),京郊长期下雨。他请求皇帝将三宫以下和裕府的庄田归入乾清宫的部分,全都蠲免租税。诏令减少十分之五。此后,他称勋臣、外戚的庄田过滥,请求皇帝在刚开始赏赐时估量田亩数额,限制他们世袭的代数,爵位取消,田地归还官府。皇帝定制认可。高拱再次辅佐朝政,王廷瞻时常抨击高拱,便称病回乡。

    神宗即位,他出任原职。历任太仆卿。万历五年(1577),担任右佥都御史辖治四川。西南少数民族屡次侵扰松潘。王廷瞻命令副使杨一桂、总兵官刘显围剿他们,歼灭了魁首,部众投诚。风村、白草等少数民族人,长期盘踞二十八个寨子,他们男女八千多人前来投降。他又命令总兵刘显讨伐建昌、傀厦、洗马、姑宰、铁口等诸路叛乱的少数民族,他们都献出魁首出寨投降。他被增加一级俸禄,升任右副都御史,负责南昌、赣州地区。

    他入京担任南京大理寺卿。历任两京户部左、右侍郎,任右都御史出京督理漕运同时巡察凤阳等府。宝应汜光湖堤蓄水以便利漕运,它是平江伯陈蠧修筑的。下游没有排泄口,冲决成八股急流,汇成一个大水潭,诸多盐场都被淹没。淮河水又奔腾而来,水势更加汹涌。前任巡抚李世达等人提议开挖河道避免此险,王廷瞻接受他们的提议。开凿了一千七百七十六丈长的渠道,修筑了三座石闸,两座泄水闸,修筑了三千三十六丈长的石堤,五千三百九十丈长的子堤,耗费公款二十多万两,历时八个月竣工。皇帝下诏褒奖他,给河道赐名弘济。他升任户部尚书,依旧巡抚故地。

    不久,他改任南京刑部尚书。却没有上任,请求回乡。此后很久才去世。被赠封为太子少保。

    郭应聘传

    郭应聘,字君宾,莆田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的进士。授职为户部主事。历任郎中,出京担任南宁知府。调任威茂兵备副使,转任广东参政。跟随提督吴桂芳平定李五元,攻击叛贼的首领张韶南、黄仕良等人。调任广西按察使,历任左、右布政使。隆庆四年大败古田的叛民,斩杀七千多人。此后,跟随巡抚殷正茂平定古田,再次升职晋级。

    殷正茂调任总督,于是提拔郭应聘担任右副都御史接替他。府江瑶族反叛。府江,上起阳朔,下达昭平,长达三百多里。诸寨瑶民夹江居住,倚仗险隘拦路打劫。成化、正德年间,都御史韩雍、陈金讨伐并平定了他们,现在他们围攻荔浦、永安,劫持知府杨惟执、指挥胡翰。事情传出,大学士张居正上奏寻求机会,修书给郭应聘说:“炎热荒凉、瘴气缭绕的地区,动员数万人,不适宜长期逗留,迅速攻破他们的巢穴,那么其余的叛贼就会吓破胆。”郭应聘调集土兵、汉兵六万人,命令总兵官李锡率领前去讨伐。没等出发,而怀远的瑶民已经杀害了知县马希武,发动叛乱。郭应聘与殷正茂商议先征讨府江,经过三个月才全部平定,于是指令李锡讨伐怀远地区。天空下起大雨和雪,李锡无功而回。

    怀远即是古时的爿羊..,地跨湖、贵靖、黎等州,环绕城郭四周的都是瑶民,国家编民又居住在他们的外围。嘉靖年间征伐怀远未能攻克,知县寄居在知府治所,遥遥显示一种管束罢了。古田被收复,瑶民慑于兵势表示愿意臣服,马希武才进入他的治所。提议修筑城池,督察过于严峻,瑶民就叛乱了,马希武被杀。到此,出师无功,郭应聘增调各路兵马,镇抚白杲、黄土、大梅、青淇等侗、僮地区,使叛贼成为孤立之势,李锡和诸将领们接连攻破叛贼的阵营,斩杀了他们的魁首,攻下怀远。事情详载于李锡传。开始商议出兵,李锡认为阳朔金宝岭的乱贼较近,想先消灭他们。郭应聘说:“你只管前去,我自有办法。”李锡出发后几天,郭应聘与按察使吴一介出其不意袭击并杀死金宝岭乱贼的首领。等到怀远被攻克,阳朔也平定了,于是分路派遣门崇文、杨照、亦孔昭等将领讨伐洛容、上油、边山。五股叛乱的瑶民全部平定。神宗很高兴,晋升他为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巡抚原来的地区。

    万历二年(1574),他被召见并任命为户部右侍郎,不久,奔丧回乡。八年,他出任兵部职,兼任右佥都御史,仍然巡抚广西。当时十座瑶寨刚刚被攻下,郭应聘与总督刘尧海奏请设立隶属宾州的三个镇,由当地的人担任巡检管理它们,并统属于思恩参将,十座瑶寨因此才安定。他升任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统辖两广的军事事务。前任总督大都接受将领、文官的贿赂,郭应聘一概谢绝了。过了一年,皇帝召他掌管南京都察院,由吴文华接替他。不久,他就任兵部尚书,参与机要事务。此后很久,他称病回乡。

    郭应聘在广西时,上奏请求恢复陈献章、王守仁的祠堂。刘台被贬斥去戍守浔州,为他租住房供应食粮,死后又出资收殓他,将他的灵柩送归故乡,自己供奉他的像以示纪念。他在南京做官,与海瑞敦促节俭,士大夫不敢侈奢。他回乡七个月后去世。赠封为太子少保,谥号襄靖。

    耿定向传

    耿定向,字在伦,黄安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的进士。授职为行人,升任御史。严嵩父子窃取朝政,吏部尚书吴鹏攀附他们。耿定向上书奏揭发吴鹏的六条罪状,进而称吴鹏的女婿、学士董份担任会试的总裁时,为吴鹏的儿子吴绍舞弊,应当一起予以贬斥。严嵩进行庇护,事情最后竟被搁置起来。他出京担任甘肃巡按御使,举荐与弹劾没有徇私。离任时,行李只有一挑担,有人赠送石经给他,他将石经留在境内离去。返回朝廷,督导南京的学政。

    隆庆初年,他升任大理寺的右寺丞。高拱当权,耿定向曾经讥讽他气量狭小,没有大臣的气度,高拱对他怀恨在心。等到高拱掌管吏部,以考核为名贬谪他为横州判官。高拱被罢免后,他被委以衡州推官。

    万历年间,他担任右副都御史。吏部侍郎陆光祖被御史周之翰弹劾,陆光祖已被留任,耿定向又称颂陆光祖贤明,批评周之翰。给事中李以谦称耿定向排挤言官,耿定向请求离去,皇帝不予追究。他历任刑部的左、右侍郎,晋升为南京右都御史。御史王藩臣弹劾应天巡抚周继,奏疏下发了一个月也没有告诉耿定向。耿定向很气愤,根据成例极力争辩,他弹劾自己请求罢免,并且批评王藩臣的弹劾不恰当。并说前任江西巡抚陈有年、四川巡抚徐元泰都贤明,却被御史方万山、王麟趾弹劾罢职,现在应该将他们召回委以官职,而酌情惩罚王藩臣。王藩臣为此被停发两个月的俸禄。这时给事中许弘纲、观政进士薛敷教、南京御史黄仁荣,以及王麟趾接连上奏弹劾耿定向。王麟趾说:“南台距离京城较远,如果奏章先告诉别人,会使人别有应对的计谋。例如,御史孙鸣治疏论魏国公徐邦瑞,陈扬善疏论主事刘以涣,都因为奏章先被知晓,一个人因为巴结权贵而幸免,另一个则被借口他事蒙受诬陷。所以,近来投递文书有的迟滞一个月,事情本来如此,不是从王藩臣开始的。”话语同时侵犯了大学士许国、左都御史吴时来、副都御史詹仰庇。执政者正厌恶言官,勒令薛敷教回乡反省过错,王麟趾、黄仁荣也被停发俸禄。当时已经授任耿定向为户部尚书督理仓场,耿定向就极力诉说请求退休。多次上奏,皇帝才批准。七十三岁时去世。他被赠封为太子少保,谥号恭简。

    耿定向在列身朝廷之初名声很好,后来历经徐阶、张居正、申时行、王锡爵四位辅臣,都能平和相处。到张居正丧事在身仍出理政事时,耿定向给友人写信称张居正为古时伊尹贤相,贬斥议论者,遭到当时舆论的批评。他的学术思想本于王守仁。他曾经招请晋江李贽去黄安,后来逐渐讨厌李贽,李贽也多次批评耿定向。士大夫中好谈禅的人多跟李贽交往。李贽小有才气,善于辩说,耿定向不能胜他。

    李贽任姚安知府,一天自己剃发,依然身穿官服坐在官堂上,上级官员勒令他辞职。后居住在黄安,每天招引士人讲学,其中也有妇女,专门崇尚佛教,鄙视孔、孟儒学。后来北游通州,被给事中张问达所弹劾、逮捕,死于狱中。

    王樵传

    王樵,字明远,金坛人。父亲王臬,任兵部主事。劝谏武宗到南方去巡视,被杖责。死于山东副使的任上。王樵考取嘉靖二十六年(1548)的进士,授职为行人。历任刑部员外郎。他撰写了《读律笺》,非常精粹。胡宗宪设计将汪直收降,又想赦免汪直以便显示信誉。王樵称这个叛民与其他接受招降的人不同,于是将汪直杀了。他调任山东佥事,称病回乡。

    万历初年,张居正执掌国政,一向了解王樵,启用他候补渐江佥事,升任尚宝卿。刘台弹劾张居正,张居正请求回乡。诸部上奏挽留他,唯独王樵请求保全劝谏的大臣以便使大臣们安心,大意是说:“自古贤明的君主想扩展言路,即使谏言不恰当,依然给予优待、宽容;大臣想扩展圣上的美德,别人攻击自己,依然举荐、选拔他。如同宋代的文彦博对待唐介。现在张居正受挽留而刘台被定罪,显然不是仁宗对待唐介的遗意。”张居正大为恼怒,将他调出京城担任鸿胪卿。不久因为陈述了星象的变异被罢免。

    在家居住了十多年,出任南京太仆少卿时,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同年又调任大理寺卿,不久担任南京刑部右侍郎。诚意伯刘世延指使他人杀人,王樵将刘世延判罪革职。不久又升任右都御史。给事中卢大中弹劾他衰老了,皇帝指令他退职休息。

    王樵恬静淡泊诚实谨慎,是位温和的长者。王樵精通经学,对《易》、《书》、《春秋》都有纂述。他死后,被赠封为太子少保,谥号恭简。

    魏时亮传

    魏时亮,字工甫,南昌人。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进士。授职为中书舍人,升任兵科给事中。

    隆庆元年(1567)正月初七,穆宗下诏免去朝见,过了三天又传旨免予朝见。魏时亮认为新主不能马上就懈怠了,上奏劝谏。不久,朝廷派遣魏时亮以左给事中的身份给检讨许国充当副职,出使朝鲜。先前,王侯面朝北方听从诏令,使者面向西方宣诏。魏时亮对此进行争辩,于是使者面向南宣布诏令。回到朝廷,他被晋升为户科给事中,趁机向穆宗奏陈辽东的情况。此后,他奏请穆宗谨慎起居,罢除游玩宴乐,每天亲临便殿审理奏章,招集大臣进行裁决。皇帝答复知道了。兴都有八千三百顷庄田,宦官强夺民田,又增加了八百顷,建立了三十六个庄园。穆宗依照抚按大吏的奏疏,吩咐有司征收租税,将兼并的田归还给百姓。宦官张尧为此请求穆宗,穆宗又同意让他们如此。魏时亮极力劝谏,穆宗不接受。

    穆宗每次来到朝殿,默然拱手,没有讲过一句话。等到石州陷落,有人奏请皇帝追究大臣的罪责。过了两天,朝讲结束,皇上果然责问石州被攻陷的情况。宦官王本在旁边动不动就指责诸位大臣欺瞒、蒙蔽皇上。皇上变了脸色,目光盯视着他,王本还在不断地数说。皇帝很不高兴地罢了朝。魏时亮弹劾王本没有做臣民的礼节,是大不敬的罪行,并数说了他的几件不法的事。奏疏虽然没有被采纳,但士人的舆论支持他。十月初,穆宗下诏停止每天的讲授。魏时亮率领同僚上奏称天气还没有出现寒冻,不应该停止讲授。不久,奏请将薛蠧、陈献章、王守仁在文庙祭祀,奏章下发到主管部门。他又称正值春天万物复兴,应该敕令有司释放轻罪的犯人,停止诉讼,穆宗下诏同意了。

    第二年六月他上奏称:“现在天下有三大忧患:藩府的俸禄不够供给,边地的军饷短缺,公私交困。对于藩府朝廷有一时之计,有百世之计。赶紧建立宗学,教导礼让,每年俸禄达万石的王府教他捐献出五分之一,每年俸禄达二千石的捐献出十分之一,千石的让他捐出二十分之一,用来赡养贫穷的宗族之人,确立为定制。这是一时之计。各个宗室聚集在一个城镇,一天天地更加贫困,应该在城镇附近分散居住,提供闲置的田让他们耕种以代替俸禄;滋事的罪孽之人,施行罢黜的重罚。这是百世之计。边防的军饷尤以屯田、盐税最重要,近选大臣庞尚鹏、邹应龙、凌儒经营筹办,权力虽然加重,不过派往河东的人兼管四川,派往江北的人兼管山东、河南,派往江南的人兼管浙江、湖广、云南、贵州,重视内地而轻视关塞地区,这不是本来的旨意。而且一个人管辖几个地区,辖区旷远难以照顾周全。请让在内地的大臣专门负责巡抚的事情,命令庞尚鹏等三人分别负责关塞地区的屯田事宜,管理的时间久了就成了一种职责,功绩也紧随而至,则利事兴起,而边防储备可以自给。现在全国的府库空虚,百姓困苦,而提出建议的人却想倾尽全国的库藏输往内府,用以接济旦夕之用,倘若州郡发生变乱,拿什么来应付?郡守县令以养育百姓为职责,首要的就是劝民务农植桑、理清徭役赋税、重视乡规民约、严格保甲制度,减少狱案,对催科巧拙不予理睬。”奏疏呈入,大都经讨论后实行。

    当年冬天他又上奏说:“天下值得忧虑的事情在于百姓贫穷,能替百姓排除忧虑的人是知府。应该慎重挑选他们,治政业绩卓越的人就升任京卿或巡抚,那么人就会自我激励。督学是关系到全国人伦理教育的人,应当挑选学问、德行俱佳的人,不对他做时间限制。德行和声望都高峻的人,就招来担任祭酒或者进入翰林院,以便显示风范。”奏章下发给部里讨论,最后没有施行。

    隆庆三年(1569),他升任太仆少卿。起初,徐阶、高拱互相攻击,魏时亮与朝廷大臣对高拱进行攻击,使他离去。不久,高拱再次入阁,考核言官,排斥异己;魏时亮和陈瓒、张木贾已经升任京卿,他们都遭贬职。魏时亮被指责办事不严谨,被免去官职。

    万历十二年(1584),因为丘木舜、余懋学等人的推荐,他出任南京大理寺丞。升任右副都御史,负责京营的戍卫任务,他陈述了安良攘奸的十四件重要的事情。不久又请求根据水利、义气、生养、赋役、清狱、清除盗贼、善导民俗等七件事考察郡守、县令,年终报告给部院和各科计算为官的时间,依照修行与旷废的情况确定最后的名次。还请求皇长子出宫接受文化教育。他历任刑部左、右侍郎,南京刑部尚书。过了一年死于任上。

    魏时亮起初喜欢交游,很有志向。曾经弹劾并罢免了左都御史张永明,被当时的舆论非议。魏时亮也很后悔。中年,他遭受挫折和压抑,潜心研究心性理学。天启年间,谥号庄靖。

    郝杰传

    郝杰,字彦辅,蔚州人。父亲郝铭,任过御史。郝杰考取嘉靖三十五年(1556)的进士,授职为行人,升任御史。隆庆元年(1567),巡视京郊地区。冬天,敌寇大举侵入永平,他上奏请求减少被劫掠地区的徭役、赋税,并称:“连年的处罚对文臣施行却对武将宽缓,追究主帅而忽略了偏将,请求整顿法纪以便振兴国威。”皇帝都答复可以。此后,他弹劾蓟州总督刘焘、巡抚耿随卿彼此观望,敌寇退却后他们斩取死者的首级报功,又窃夺辽东将士在棒槌..的战绩,同时他抨击副使沈应乾,游击李信、周冕的罪行。皇帝罢黜了沈应乾,将李信、周冕投入监狱,敕令刘焘、耿随卿返回原籍听候查处。诏令宦官李佑督理苏、杭地区的织造,工部上奏,皇帝不听从劝谏。郝杰说:“皇帝登基的诏书罢除织造才一年,又派遣专理的使者,这不是统一的政令。而且宦官专横放纵,有司盘剥下民侍奉他们,对圣德的损害不小。”皇帝最终没有听从。皇帝驾临南海子,命令京营的各马全部随从。徐阶、杨博等人劝谏,皇帝不听,郝杰又争辩此事,最终还是不听从劝谏。刑部侍郎洪朝选因为纠正皇帝的过失被罢免,上奏做自我辩解,郝杰等人弹劾他违背了定制,削夺了他的官籍。因为他曾经评论高拱不是宰辅的材料,被嫉恨。等到高拱再次被召回,郝杰就赶紧请求离去。高拱被罢免,他出任原职。不久因为私下议论张居正驱逐高拱的不是,被调出京城担任陕西副使。再调任山东左布政使。遭人弹劾,降职为辽东苑马寺卿兼任海道兵备,加封为山东按察使。

    万历十七年(1589),他升任右佥都御史,巡视辽东。督率诸位将领抗击敌人,将他的一个儿子录入官籍。当时李成梁担任总兵官,威望很高,然而他的功绩也不无虚假。敌寇攻入关塞,他或者收拾兵马躲避,待敌退去,才尾随敌人袭击老弱之兵,或者乘虚捣毁零散的敌人,诱杀投靠关塞的人充作功绩,已经习以为常。督抚大臣都庇护他,郝杰却独不与其交结。万历十九年(1591)春天,李成梁采用参将郭梦征的策略,派遣副将李宁在镇夷堡袭击敌人的营地,获得二百八十多老弱者的首级。兵马回撤,被其他敌军拦截。李宁先逃跑了,数千将士损失大半,李成梁粉饰功劳要求晋级。郝杰详细上奏,直叙原委,要求总督蹇达共同上奏,蹇达隐匿了他的草稿,自己上奏请功。巡按御史胡克俭策马呈奏弹劾李宁;奏词牵连李成梁,也诋毁了郝杰。兵部将李宁的罪行搁置不做讨论。胡克俭大为愤怒,详尽告发了李成梁、蹇达的欺瞒之罪。在此之前,万历十八年冬天,海州被劫掠了十三天,副将孙守廉不作战,李成梁也不救助。胡克俭进而弹劾孙守廉,申时行、许国庇护他,只命令他听候考查。胡克俭就说:“我起初弹劾孙守廉,申时行修书给我进行劝阻;等到我弹劾李宁,他又与许国告谕我宽免李宁的罪行。徇私情违背公理,将毁坏边防事务。”同时他逐一诋毁一鹗、蹇达以及兵科给事中张应登结成奸党欺骗皇帝,蹇达搁置郝杰总结功罪的奏疏不上报,追诉李成梁前几年冒充功绩的罪状。皇帝说李成梁以前的功绩都是由巡按大臣核查并报告,胡克俭妄自猜测议论。最后将李成梁等人的问题搁置不理,而内心认为郝杰没有欺骗他。

    不久,他升任右副都御史。日本攻占了朝鲜,蹇达派遣偏将祖承训率领三千人前往朝鲜,全军覆没。消息传出,郝杰也遭弹劾,神宗特别赦免了他。朝鲜王准备到辽东避难,郝杰请求在境外选择一个好地方安置他,并且接济他的随僚、卫士,神宗答复可以。不久他升任兵部右侍郎,统辖蓟、辽保定地区的军务。神宗召他负责兵部的政务,升他为右都御史。日本受封与朝贡的议论兴起,郝杰说:“平秀吉死有余辜,如果加以封爵,境外的人民听到此事,会说我朝没有能人呢。”意见不合,他调任南京户部尚书。称病回乡。后起用为南京工部尚书。改任兵部职,参与机要事务,死于任上,赠封为太子少保。

    赵参鲁传

    赵参鲁,字宗传,鄞人。隆庆五年(1571)的进士。选任庶吉士,改为户科给事中。万历二年(1574),慈圣太后在涿州修庙,祭祀碧霞元君。部科大臣执意劝谏,她不听。赵参鲁斥责她不合常规,并且说:“南面北方都遭敌寇侵犯,祸害百姓,兴起工役疏浚河道,使他们卖妻卖子。陛下拨钱修桥建庙,已经耗费五万多两。如果用于赈济贫民,造福应当更大。”皇帝也不听从劝谏。南京的宦官张进酒醉后侮辱给事中王颐,给事中郑岳、杨节接连上奏疏论,没有答复,赵参鲁又上奏说:“张进是守备宦官申信的党羽,不将申信一起治罪,不能平抑人心。”当时申信正与冯保勾结,朝廷商议剥夺了郑岳等人的俸禄,将赵参鲁贬为高安典史。调任饶州推官,后升任福建提学佥事,因急事请求回乡。又遭遇丧事,服丧期满后,仍然在福建督学。历任南京太常卿。

    万历十七年(1589),他担任右副都御史巡视福建。陈述要严格实行海禁,斩杀勾结倭寇的奸商。调任大理寺卿。皇帝招他担任刑部左侍郎,改任兵部职,马上又改任吏部职。日本受封与朝贡的议论出现,赵参鲁坚持不赞同。总督顾养谦不高兴,在朝廷与他争辩,并说赵参鲁熟悉倭寇的情况,应当担当起此任。奏章下发给朝廷大臣,赵参鲁还是坚持先前的观点;趁此撰写了《东封三议》,全面辩论了此举的利弊。此后,封贡的事情终没有办成。

    他被任命为南京刑部尚书。诚意伯刘世延荒诞地指引星象,想发兵帮助君王,被弹劾而撤职,赵参鲁认为应当处死。南京工部主事赵学仕因为牟取私利被侍郎周思敬弹劾,准备将他发配边关。赵学仕将罪过转嫁到家僮的头上,法司给予他以轻轻责罚。御史朱吾弼又弹劾他,并牵连到赵参鲁;称赵学仕是大学士赵志皋的族父,所以赵参鲁庇护他。赵参鲁请求退休。吏部尚书孙丕扬等人称赵参鲁的品行一向高洁,不应当听任他离去,皇帝下诏挽留他。加封为太子太保。退休后去世,谥号端简。

    张孟男传

    张孟男,字元嗣,中牟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的进士。授职为广平推官。稍后调任汉中同知。入京担任顺天治中,升任尚宝丞。高拱以内阁大臣身份兼管吏部,他的妻子是张孟男的姑姑,除了公事之外没有关于私人的谈话。高拱对此不满意,四年没有提升他。等到高拱被驱逐,他的亲朋知己都退避隐匿,唯独张孟男留在高拱的官邸替他收拾行装,送他至郊外。张居正掌权,将张孟男升为太仆少卿。张孟男也不攀附,令张居正失望,没有调动他。此后很久,张居正衰败了,他才调任南京工部右侍郎。不久被召入北京,以原职掌管通政司事务。

    万历十七年(1589),皇帝已经八个月没有到朝房接见大臣,张孟男上奏劝谏,而且说:“岭南人为原来的都御史李材申报功绩,蔡地的人控诉原县令曹世卿枉法,奏章都被留在宫中,而将人关押在兵马司,饭食供给不足,莫非不想让他们活,使圣德遭受损害。”皇帝被说动了心,于是间或驾临一次朝房。当年冬天,他改任户部职,升任左侍郎。不久又担任了南京工部尚书,改任户部职。当时留都南京储备已经耗尽,张孟男接任时,粟仅有两年的储备,在他的努力下不到一年就有七年的储备量。水衡官修筑粮仓,他调拨公家节余的二千两百银做资助。有人说为什么替别人耕耘,张孟男回答:“公家的事情,是划分了区间的吗?”南京御史陈所闻弹劾张孟男贪赃、鄙陋,吏部尚书孙钅龙称张孟男忠诚谨慎,御史的疏论,是由郎官所为,皇帝就挽留了他。张孟男请求离去,皇帝不准许。他再次上奏请求,皇帝才听任他回乡。很久以后,他才被召见并官复原职。

    万历三十年(1602)春天,有诏令罢除矿税。不久,事情没有施行。张孟男率领同僚劝谏,没有答复。他被加封为太子少保。五次上奏请求回乡,皇帝不允许。当时矿税的祸患一天天加剧,张孟男起草了几千字的遗疏,极力陈述矿税的危害,称:“我是户部官员,征收天下的租税,都是卖儿卖女,削骨割肉之后所得来的。我的职责就是催促科税,我尽了职,而百姓困穷。聚敛财富令百姓困穷,虐待百姓使国体动摇,有这样的大臣,怎么能任用他。我很哀叹,替陛下做杞人忧天的事。”他嘱咐儿子呈交朝廷,第二天就去世了。南京尚书赵参鲁等人奏陈他的清廉、忠诚,赠封他为太子太保。

    李祯传

    李祯,字维卿,安化人。隆庆五年(1571)的进士。授职为高平知县,征召为御史。

    万历初年,傅应祯因为秉直劝谏被投入诏狱,李祯与同僚乔岩、给事中徐贞明前往监狱探视他,结果被贬职为长芦盐运司知事。调任归德推官、礼部主事,三次担任顺天府丞。万历十八年(1590),洮、河地区出现警讯,他极力陈述贡市不是一种适宜策略,并趁机指责了边防官吏的四大过失。神宗认为已经互市通贡了二十年,不应当追究开始的事,于是压制了他的提议。他担任右佥都御史巡视湖广期间曾上书,说:“知县梁道凝遵循吏职,反而被记录下等考绩,应该惩罚徇私的人以便告诫其他的人。推荐官吏不应该专门涉及高品级的人,像赵蛟、杨果等下级幕僚,也应当大肆表彰他们。”赵蛟、杨果是万历初年由吏员破格提拔的人。神宗的诏令都答复可以。他被招见并任命为左佥都御史,再调任户部右侍郎。赵用贤因为拒绝婚事而遭攻击,户部郎中郑材又诋毁他。李祯驳斥了郑材的奏疏,话语触犯了他的父亲郑洛。郑材在气愤中又上奏指斥李祯,李祯请求退休,神宗不允许。御史宋兴祖请求将郑材改派到其他的部以回避李祯,保全大臣的体统,神宗就将郑材调出京城派往南京。李祯不久调往兵部升任左侍郎。

    万历二十四年(1596),日本受封朝贡的事情不成,首辅赵志皋、尚书石星都遭弹劾。朝廷大臣讨论战守的情况,奏章全部下达到兵部。李祯等人说:“现在所讨论的只是战、守与封贡三件事。封贡则李宗城虽被招回,杨方亨依然在职。如果就此提议罢黜,不要说将中国的几百人沉沦在异国他乡,而且我方的兵粮还没集结,形势很难进行远征。应该命令杨方亨静候朝廷通告,文书来就封贡,不来就终止此议。我认为战守是务实之举,应该伺机应变。况且朝鲜一向遵守礼仪,我军的驻地,应该严禁骚扰、劫掠。”所得的圣旨采纳了他们的建议。但是他在奏疏中称赵志皋、石星应当离职。神宗下诏责备李祯,只指令议论战守的事情,为何擅自提及大臣的去留,姑且不予追究。赵志皋从此对李祯不满。第二年,石星被治罪,神宗指令李祯负责部里的事务。李祯认为平壤、王京、釜山都是朝鲜的要地,请求修建一座大城,兴屯田,开辟市镇,同时陈述了战守的十五条策略,都被同意施行。后来他又多次陈述方略。

    四川遭敌寇袭击。李祯上奏称:“四川与陕西接壤,但是松潘地区一向没有敌寇为患,是因为诸少数民族充当了屏障。自从俺答在西部放牧,陇右地区就一片骚乱。此后陇右防备森严,敌寇不能逞威,但祸乱就转移到了四川。现在各少数民族大半都定居西部边疆。我浏览地图,从北部边界延伸至西部由小路抵四川,最多不过九十里。幸赖层岩叠嶂、天险屹立,如镇虏堡是漳脑的门户,虹桥关是松城的咽喉。关堡之外,有岭有崖,都可以据守。驻守阿玉岭,敌人就不能翻越天险窥视堡寨。驻守黄胜场,敌人就不敢跨过塞墩而扰关。其他地方如横山、寡石崖尤其险要,都应该赶紧商讨设防,命令抚镇大臣报告计划。”神宗答复可以。

    李祯性格刚直,办事的规划很恰当。有人想推举他任尚书,赵志皋因为先前的不满,暗中阻拦。而且张位、沈一贯一向与经略邢..、经理杨镐勾结,也不希望李祯任尚书;称李祯不是将材,只有萧大亨堪当此任。神宗不听。此后邢..、杨镐更加没有功绩,赵志皋等人又奏请罢免李祯,御史况上进弹劾李祯庸俗卑鄙。神宗都不听。甘肃巡抚空缺,李祯报上刘敏宽的姓名。给事中杨应文称刘敏宽刚刚被勘查,不应当推举他。神宗责备李祯,李祯说:“先前遵照诏令刘敏宽等待着巡抚的空缺,所以我举荐了他。”神宗恼怒李祯不认罪,将他调到南京。随后进行考核,南京的言官上书牵涉到李祯,于是神宗命其退休。

    此后很久,他出任南京刑部尚书。过了一年又称病,没等到答复就径自回乡了,神宗很恼怒。大学士叶向高称:“李祯确实患病,不能过份指责。十多年来,大臣们请求退休获得批准的人,没有百分之一、二。李廷机、赵世卿都被留任几年,上奏达一百多次。现在尚书孙丕扬、李化龙又因为考核军政的奏疏没有下发,相继请求离去。如果他们再效法李祯,实在有伤国家的体统。各位请求离去的大臣,大约都有几条理由。患疾病的人应当离去,被疏论的人应当离去,没有尽职的人应当离去。应该体察他们的详情,可以留任的就挽留他,不可以留任者就听任他们离去。”神宗最终剥夺了李祯的官职,让他闲居。不久他就去世了。

    丁宾传

    丁宾,字礼原,嘉善人。隆庆五年(1571)的进士。授职为句容知县。征招为御史。大学士张居正是丁宾的主考官,诬陷刘台窝藏赃物,嘱咐丁宾前往辽东调查。丁宾极力推辞,违背了张居正的心意而被撤职。

    万历十九年(1591),他被推荐担任原职,又因奔丧而离职。后起用为南京大理寺丞。升任南京右佥都御史兼督江防。江防很松懈,丁宾率领将校乘一艘船来回巡视,增加兵力防守要害的地方,辖区之内平安无事。南卫的世袭官都要到京城请求办理世袭,滞留在那里却得不到官职,丁宾请求就在南京核查办理。妖民刘天绪谋逆的事情被发觉,兵部尚书孙钅广想追索处治,诏令法司审讯。丁宾兼管着刑部大理寺的事务,极力平反,判处七人死刑,其余的人全部释放。皇帝召见他并任命为工部左侍郎,不久升任南京工部尚书。从上元到丹阳的道路,全部铺换了石头,行人、商旅都称颂他。多次告老请求罢职,光宗即位才允许他退休。

    丁宾在南都任了三十年的官吏,每次遇上旱涝,就请求赈济、借贷,时常拿出家产作为资助。开始以御史身份在家闲居。等到遭遇父母丧事而回乡,连续三年大饥荒,他每次都捐献钱财作为赈济。到了天启五年(1625),他又捐献三千石粟赈济贫民,拿出三千两白银替不能交赋税的贫困人家缴纳赋税。抚按记录报告了他前后的事迹,当时,他已经加封为太子少保,诏令升任太子太保,表彰他的家室。因为他年事已高,三次受到皇帝问候。崇祯六年(1633),他去世了,享年九十一岁。谥号清惠。

    评论:南京的公卿吏长,地位尊宠却无实际责任,所以是养尊的地方,资历深而且声誉高的人都处在该地。或者强硬刚直,不做攀附,不被执政者喜欢,就以此来疏远他。袁洪愈等人都是因为清正而被强迫居住在这悠闲的地方,他们的才干没能充分表现,也因此保全了自己。违背时尚积极冒进的人,可以讥讽他们。

    谭纶传

    谭纶,字子理,宜黄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的进士。授职为南京礼部主事。历任职方郎中,调任台州知府。

    谭纶沉着坚毅,懂军事。当时东南边疆已经遭受了四年的倭患,朝廷商议训练地方乡兵来抵御敌人。参将戚继光请求给他三年的时间训练地方乡兵而后将他们派往前线。谭纶也训练了一千人。他制定了约束队伍的纪律,从副将以下节节相互制约。分配明确,进止整齐划一,不久就成为精锐部队。倭寇侵犯栅浦,谭纶亲自带队迎击,三战三捷。倭寇又从松门、澶湖劫掠附近的六个县,进而围攻台州,没有攻克只得离去。敌人转而侵犯仙居、临海,谭纶将他们全部擒拿、斩杀。他升任海道副使,招募更多浙东地区的良家子弟加以训练,而且戚继光所训练的兵马也已经到期,谭纶趁机收编了他们,罢除外地兵,不再调派他们。倭寇从象山冲击台州,谭纶在马岗、何家石览接连打败他们,又与戚继光一起在葛埠、南湾打败倭寇。他被加封为右参政,遇上父母的丧事而离职。

    因为尚书杨博的推荐而复出,又统率浙江的部队,讨伐饶平的乱贼林朝曦。林朝曦是大强盗张琏的余党。张琏已被消灭,林朝曦占据巢穴不投降,并攻击程乡。知县徐甫宰严阵以待,并且派遣主簿梁维栋到叛贼中去,告谕乱党解散。林朝曦众叛亲离,弃巢逃走,谭纶与广东兵追击并擒获了他。不久,他改任福建,请求回家守完丧事去职。戚继光屡次击败倭寇,浙东略略安定。倭寇转移到了福建。从福宁到漳、泉地区,千里之地尽是倭寇的穴窟,戚继光逐渐剿灭了他们。部队刚刚凯旋,倭寇又侵犯邵武,攻陷了兴化。

    嘉靖四十二年(1563)春天,再次启用谭纶。升任右佥都御史,辖治福建。倭寇驻扎在崎头城,都指挥欧阳深在激战中牺牲,倭寇占据了平海卫,攻陷了政和、寿宁,各自扼守海道作为退路,谭纶用栅栏环绕使他们的退路被截断。倭寇不能逃走,就转移到了渚林。戚继光赶到了,谭纶亲自统率中军进逼,总兵官刘显、俞大猷统率左、右军。他命令戚继光率中军进攻敌阵,左右军紧随其后,大败倭寇,光复了一府二县。诏令加封他为右副都御史。谭纶认为延平、建宁、汀州、邵武地区残破不堪,请求缓期征收已经蠲免的赋税,又考察旧制,建立了五座水寨,扼守海口,推荐戚继光担任总兵官镇守该地。倭寇又围攻仙游,谭纶、戚继光在城下大败敌人。不久戚继光在王仓坪、蔡丕岭打败倭寇,其余的敌人逃跑了,广东境内全部安定了。谭纶上奏再次请求回乡服丧,世宗同意了。

    嘉靖四十四年(1565)冬天,他出任原职,巡抚陕西。还没上任,大足县的民众就叛乱了,攻陷了七座城镇。诏令谭纶改任四川,他到任时乱民已经被平定。云南叛民的首领凤继祖逃入会理,谭纶调集军队讨伐并平定了他。谭纶被升任兵部右侍郎兼任右佥都御史,统辖两广的军务兼理广西。将岑岗的乱贼江月照等人招降了。

    谭纶熟悉兵事,朝廷依靠他对付倭寇,遇到警讯就调动他们,他任官没有满一年的。等到南部的倭寇大略平定后,北部边关的祸患却方兴未艾。隆庆元年(1567),给事中吴时来奏请征召谭纶、戚继光训练兵马。诏令谭纶回兵部,升任左侍郎兼任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的军务。谭纶上奏说:“蓟镇、昌平的兵丁不满十万人,而且老弱者占一半,分别隶属几位将领,分散于二千里的防区。敌人集中兵力来攻,我们分兵防守,众寡强弱不等,所以言事者请求赶紧训练兵马。然而四大困难不解决,最终不能训练兵马。

    “敌人擅长骑射,不招募三万人经常练习车战是不能制服敌人的。统计三万人的月饷,每年五十四万两白银,这是一大困难。燕、赵的兵丁的锐气在边防中耗尽了,不招募一万二千多名熟谙战事的吴、越士兵,掺杂在他们中间教练他们,必然难以成事。我与戚继光受召就可以立马赶到,议论的人认为不可能,不始终信任,这是第二大困难。军事崇尚严格,然而燕、赵的士卒一向骄惯,骤然被处以军法必然大为震惊骇然。况且又离京城很近,容易产生流言蜚语,徒然使忠诚、明智的士卒受到掣肘而废弃了功力,进而酿成其他祸患,这是第三大困难。我方兵士一向没有直接与敌作战,就是打败了敌人,敌人不心服,能够再次打败敌人,才能使敌人终身受创,但是这容易产生忌恨与妒嫉;想再有作为,祸患已经先到了。这是第四大困难。

    “按现在的情况考虑,请求调集蓟镇、真定、大名、井陉和督抚的标兵三万人,分成三个营,指令总兵、参将、游击分别统率他们,而且授予戚继光总理练兵的职责。春季与秋季两个防御期,三营的兵马各自调至边关附近。敌人来了就能将他们遏制在关外,敌人攻进来了就能与他们在关内决一死战。这两方面没有效果,我不逃避罪责。而且训练兵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秋季防御已经临近,请迅速调集三千名浙江兵,以缓解急迫的形势。三年之后,边防军训练好了就遣返浙江兵。”

    世宗下诏全部同意了他的请求,仍指令谭纶、戚继光商讨分别成立三个营的事情。谭纶趁机说:“蓟镇训练了十多年的兵马,然而最终不见成效,是因为任务不专一,训练也不落实。现在应该责令臣谭纶与戚继光,专门负责,不要让巡按、巡关的御史参与到这中间。”自从战争兴起,边防大臣受舆论的牵制,不能有所作为,所以谭纶上奏陈述此事。而且巡抚刘应节果然有不同的意见,巡按御史刘隨、巡关御史孙代又弹劾谭纶专横。穆宗采纳了张居正的意见,将练兵作战的事情全部委托给了谭纶,并且告诫刘应节等人不要阻挠。

    谭纶考虑边地关隘、要道的险易,道路的远近,将蓟镇分成十二防区,每个区设置一名小将,全军总共分成三个营:东营驻扎在建昌守备燕河以东的地区,中营驻扎在三屯守备马兰、松太地区,西营驻扎在石匣守备曹墙、古石地区。各位将领时常率兵操练,互相声援,管理办法周到明了。当年秋季,蓟镇、昌平地区没有警讯。过去调集陕西、河间、正定的兵马进行秋季防卫,到现在就全部罢除了。谭纶刚刚上任在关塞巡视,对身边的将领说:“秣马厉兵,决定胜负于呼吸之间的方法适宜于南方;坚壁清野,钳制侵略之敌的方法适宜于北方。”于是他与戚继光谋划制订作战的方针、策略,并报告给朝廷,修筑了三千多个屯兵御敌台,从居庸关到山海关,控制着要害地区。谭纶被召到京城担任右都御史兼任兵部左侍郎,协助处理军务,御敌台修成,他又招募了九千多名浙江兵驻守。边防经过此番大整治,敌人不敢前来侵犯。他因功升任兵部尚书,兼任右都御史,协助处理原来的事务。当年冬天允许他回乡休假。

    神宗继位,他出任兵部尚书。万历初年,被加封为太子少保。给事中雒遵弹劾谭纶不称职。谭纶多次上奏请求罢职,神宗下优诏挽留他。万历五年(1577),他死于任上。被赠封为太子太保,谥号襄敏。

    谭纶前后致力兵事三十年,歼敌二万一千五百人。曾经酣战,刀刃上的血浸染了手腕,多次冲洗才清除。他与戚继光共事又共享声誉,史称“谭、戚”。

    王崇古传

    王崇古,字学甫,蒲州人。嘉靖二十年(1541)的进士。授职为刑部主事。由郎中始,历任安庆知府、汝宁知府。调任兵备副使,在夏港打击倭寇,在靖江追歼了一股倭寇。跟随巡抚曹邦辅在浒墅作战。此后,与俞大猷一起将倭寇追逐出海。他升任陕西按察使,河南右布政使。

    嘉靖四十三年(1564),他改任右佥都御史,辖治宁夏地区。王崇古喜欢谈论军事,完全知晓各边关的险隘要塞,亲身经历搏杀,组织抵抗防守,接受投降和归附的人,屡次出兵直捣敌人的巢穴。敌寇屡屡残害其他的边镇,唯独宁夏完好。隆庆初年,他被加封为右副都御史。

    吉囊的儿子吉能占据河套做了西部边疆各部落的首领,另有宾兔部落在大、小松山扎营放牧,向南骚扰河、湟地区的西南少数民族,敌寇包围了四个镇。总督陈其学既无威望又无谋略,总兵官郭江、黄演等人都战败而死,陕西巡抚戴才也被免职。当年冬天,王崇古升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统辖陕西、延绥、宁夏、甘肃地区的军务。王崇古上奏请求给四镇发放旗牌,使抚按大臣能够按军法督察战事,他还根据地图,划出防区,分别授予赵岢、雷龙等诸位大将。他屡次立功。着力兔在河东游牧,雷龙偷偷由兴武出发,袭击并攻破敌营,斩杀了许多人,王崇古被加封为右都御史。吉能侵犯边关,被执行秋季防守任务的部队遏制了,他们移驻白城子。雷龙等人奔出花马池、长城关与他们作战,大败敌人。王崇古在陕西呆了七年,前后获得很多战绩。

    从河套以东到宣府、大同等边关之外,是吉囊的弟弟俺答、昆都力扎营放牧的地方。再向东到蓟镇、昌平以北的地区,吉囊、俺答的首领居住在那里,他们都很强盛。俺答又收留了叛贼赵全等人,占据古丰州地方,招募数万名逃亡的人,让他们建屋定居耕田,号称板升。赵全等人尊奉俺答为帝王,替他筑城池,造宫殿;同时修造自己的府第,仪礼宛如王者,将门题称开化府。他日夜教俺答练兵法。由东面攻入蓟、昌地区,向西劫掠忻、代地区,骑兵逼迫平阳、灵石,直到潞安以北。从嘉靖辛丑(1541)开始,骚扰边关达到三十年,边防大臣因为失利而被治罪的人很多,边患较陕西四镇为重。朝廷悬赏抓获赵全的人封官都指挥使,赏白银一千两,最终没有收获。边关的将士都贿赂敌寇谋求和平,有人还替敌人效劳;那些落入敌手又自己逃回的人,却被边军杀头冒功请赏;对敌情不知晓,但边军的动静敌人总是先知道。隆庆四年(1570)正月,诏令王崇古统辖宣府、大同、山西地区的军务。王崇古禁止边军士兵擅自出关,却放出一向通敌的人深入敌营充当间谍。他又发檄文慰抚少数民族和汉族陷落敌手的军民,率众来降或者自己逃回的人,全部进行安抚。回归的人接踵而来。西部少数民族、瓦剌、黄毛等一年之中有两千多人归降。

    当年冬天,把汉那吉来投降。把汉那吉是俺答第三个儿子铁背台吉的儿子。从小失去父亲,由俺答的妻子一克哈屯抚育。长大后婚娶大成比妓,但关系不好。把汉自己聘娶了我儿都司的女儿,称为三娘子,也就是俺答的外孙女。俺答看到她美貌,抢夺了她。把汉愤恨,又听说王崇古正在接纳归降的人,当年十月率领妻子、儿女十多人归降。巡抚方逢时报告了此事,王崇古考虑趁此制服俺答,铲除赵全等人,将把汉等人留在大同,慰问安抚备至。他与方逢时上奏朝廷:“俺答在塞外横行了几乎五十年,威镇各部,侵扰边关。现在神灵厌恶凶残,使他众叛亲离,不远千里来投降,应该给予住宅,授予官职,使衣食丰盈,以便使他心中欢喜,严禁他们出入,以防备他们的欺诈。如果俺答到边寨来索取,就与他交易,责令他将赵全等逆贼绑缚送来,遣返被俘虏的人口,而后将把汉依礼遣返,为上策。如果他凶暴傲慢地兴兵动武,不理睬劝谕,就明白地告诉他准备杀戮他们,令他们屈服,俺答盼望他们活着回去,必然害怕我们处死他们。他意志被抑神情沮丧,不敢大肆逞强,然后再慢慢中了我们的计谋,是中策。如果他就将他们舍弃而不索求,就对把汉从厚优待,与他培养恩情和信任。他的部下陆续来降,将他们安置在塞下,指派把汉统辖,大略如同汉代在乌桓设置属国的做法。以后待俺答死了,他的儿子辛爱必然拥有部属。于是给把汉加封名号,命令他收集余部,自成一体。辛爱必然愤恨而争斗。他们两者相互僵持,则两者对我都有好处,如果他们互相仇杀,那么我们按兵不动,表示帮助。他们没有闲暇侵扰,我们就能休养生息,也是一种策略。如果依照旧例将他们安置到海滨,使俺答每天窥视南方,不断侵扰;或者将他们分配给各位将领,让他们随军立功,他们一向骄纵、富贵,不接受差遣,管制严了,必然产生怨恨,顿生逃离之心,最后遭受反咬的祸患,这都不是办法。”

    奏章呈上后,朝廷议论纷纷。御史饶仁侃、武尚贤、叶梦熊都称敌情叵测。叶梦熊引用宋朝收受郭药师、张珏的事情做借鉴。兵部尚书郭乾不能决定,大学士高拱、张居正极力主张采纳王崇古的建议。诏令授予把汉指挥使的官职,赏赐一身官服,而将叶梦熊废黜,调出京城,以便平息反对意见。

    俺答刚刚掳掠了西部少数民族,听到事变急忙回师,调集辛爱的兵马分路进犯,急切地索要把汉,辛爱佯装发兵,暗中权衡利弊,所以俺答没能遂愿。一克哈屯思念她的孙子,朝夕哭泣,俺答很忧患。巡抚方逢时派遣百户鲍崇德到他的军营,俺答气势很盛地接待他,说:“自从我兴兵,镇将死了很多。”鲍崇德回答:“镇将怎么能与你的孙子比?现在朝廷对待你的孙子很优厚,你举兵是加速他的死亡。”俺答怀疑把汉已经死了,等到听说此话,动心了,派使者侦察。王崇古让把汉穿纟非袍束金带接见使者,俺答大喜过望,鲍崇德趁机游说:“赵全等人早晨送到,把汉晚上就能返回。”俺答很高兴,屏退随从对他讲:“我不作乱,祸乱是赵全等人所为。现在我的孙子归顺了汉族,是天意。天子分封我为王,永远辖治北方,各部落谁敢生祸乱?即使我不幸死去,我的孙子应当世袭封爵,他接受了朝廷的厚恩,怎敢辜负呢?”就遣使者与鲍崇德一起回来,而且替辛爱请求官职,并请求进行互市。王崇古都上报了,皇帝全部答复可以。俺答就绑缚了赵全等十多人献给朝廷,王崇古也派使者将把汉送回。皇帝认为已经抓获叛贼,在郊庙祭祀,将赵全等人碎尸于集市。加封王崇古为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总督原来的辖区。

    把汉回去后,俺答和他的妻子抚摸着他哭泣。派遣使者来答谢,发誓不侵犯大同。王崇古指令他要求土蛮、昆都力、吉能等部族都朝贡,俺答答复遵命,只有土蛮没有朝贡。王崇古思量土蛮势力孤单,蓟镇、昌平可以无忧患,命令将士不要焚烧荒地、捣毁巢穴,商议开通贡市,使边地百姓休养生息。朝延议论又是哗然。尚书郭乾称先帝明令禁止马市,不应该授意。给事中章端甫请求敕令王崇古不要追求眼前的功利,忽略了长远的考虑。

    王崇古上奏称:“先帝已经诛杀了仇鸾,定制再提开放市场的人斩首。边防大臣怎么敢故意违背禁令,自负死罪?但是敌人的形势已经不是昔日般的强盛,我们的兵马也不同于往昔的胆怯,不应该援引为定制。先帝禁止开放马市,却没有禁止北方的敌人朝贡。现在敌人请求开贡市,不过是如同辽东、开原、广宁的规矩,商人自己以物易物,不是请求再开放马市。俺答父子兄弟横行四、五十年,使皇帝震惊,使京郊遭受其害,没有遏制他们而创功立业的人,因为议论太多,文网的牵制,使边防大臣手足无措。去年秋天,俺答向东迁徙,京都戒严,以致倡议运来砖石、泥灰堵塞城门凭城据守。现在他们请求和议通贡,又必定责成他们长久如此,以确保百年无祸患,否则就追究首倡者的罪过。这不仅我们不能预先料定,日后虽然是俺答也恐怕不知能否保全自身,能不能在他死后辖治各部落。拒绝敌人很容易,手持先帝的禁令,一句话就行了。但是敌人请求没有结果,愤愤地离去,纵然因为把汉的原因,不骚扰宣府、大同地区,但是土蛮的三卫每年都窥视着蓟府、辽东地区,吉能、宾兔侵扰西部边疆,战事平息无期,财力耗尽,虽然是智者也不能妥善安排死后的事情。过去也先因为压低了马价就动武,忠顺王因为是元代后裔就分封到哈密,小王子经过大同二年三次朝贡,这都是前代封赏、通贡的故事。考察当时的形势,应当依从,考据典故,不是今天创始的。堂堂的天朝,容纳远蛮的来归,昭示国家帝业的广阔,以此告示东西各部,天下传承万世,各位大臣为何还疑虑、担忧而不敢做呢?”于是将封赏、通贡的事情列出八件上奏。

    诏令下发到朝廷议论。定国公徐文璧、侍郎张四维以下二十二人认为可以施行,英国公张溶、尚书张守直以下十七人认为不能批准。尚书朱衡等五人称封赏、通贡很方便,互市不方便,唯独佥都御史李棠极力称道应该批准。郭乾全部上奏皇帝。遇上皇帝驾临经筵,内阁大臣当面恳请对外进行笼络,对内加强守备。于是皇帝下诏分封俺答为顺义王,将他居住的城题名为归化;昆都力、辛爱等人都被封官;封把汉为昭勇将军,指挥使依旧保留。俺答率领各部族恭敬地接受诏书,派使者朝贡马匹,抓住赵全的余党献给朝廷。皇帝嘉奖他的忠诚,赏赐他金币。又博采王崇古和朝廷大臣的议论,赏赐他王印,提供饮食,增加抚慰赏赐,只是朝贡的使者不能进入京城。

    河套的吉能也依约请求封赏。因为事情由陕西方面处理,下交给总督王之诰商议。王之诰想使吉能一、二年不侵扰后,才批准他的封赏通贡的请求。王崇古又上奏说:“俺答、吉能是亲叔侄,首尾呼应。现在收容了他叔叔却纵容侄子,禁锢了首脑却舒展着手臂,俺答必然招呼吉能的部众到河东的宣、大地区进行互市;商贩不能供给需求,而吉能纠集俺答骚扰陕西,四镇的忧虑就大了。”皇帝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也授予吉能都督同知的官衔。王崇古广招商贩,听任贸易。布帛、菽粟、皮革从遥远的江、淮、湖广用车运到了边塞,于是征收税赋作为犒赏的开支。他们的大小部落头人由官府供给金银、丝织品,每年购买定数的马匹。王崇古仍然每年到弘赐堡宣告皇帝的威仪圣德。各部族依次拜见,没有敢哗变的人。从此边境安宁。东起延绥、永平地区,西到嘉峪关七镇,数千里地军民安居乐业,不动兵兴武,每年节省十分之七的费用。诏令晋升他为太子太保。

    万历初年,朝廷召他负责北方少数民族事务。给事中刘铉弹劾王崇古为谋升迁而行贿,皇帝下诏责备刘铉乱说。此后,加封他为少保,调任刑部尚书,改任兵部。起初,俺答各部曾经越过甘肃劫掠了西部少数民族。既表示诚意,他的从孙切尽台吉连年侵扰西部少数民族,不很顺利,请求俺答向西增援。王崇古每次修书阻止他,俺答也回函谢罪。此年,俺答请求与三镇通报情况,相约发誓,想到西边迎接佛祖。王崇古上奏说:“西行不是俺答的心意,况且以迎接佛祖的名义,不可以阻滞,应该整顿边镇严密防守,而且暗中将他的阴谋告诉西部少数民族以显示恩惠。”因此刘铉和同僚彭应时、南京御史陈堂接连上奏抨击王崇古松弛边防便利敌人。王崇古上奏争辩并请求退休。皇帝下优诏答复他,指令他不要介意别人的抨击。给事中尹瑾、御史高维崧再次弹劾他,王崇古极力请求退休,皇帝才允许他回乡。

    俺答死了,辛爱、扌奢力克相继世袭封爵。万历十五年(1587),因为王崇古竭尽忠心,三次封贡都成功了。皇帝下诏荫庇他的一个儿子任锦衣千户,有司依礼问候他。又过了两年他去世了。封赠为太保,谥号襄毅。

    王崇古身经七镇,功勋著于边陲。封贡初期,朝廷议论纷纷,有的人用危言震慑皇上。由于阁臣的极力坚持,事情才得成功。顺义王归附二十年,崇古才去世。总督梅友松安抚驾驭不当,西边才出现骚扰,而边祸也较嘉靖时有缓解,宣府、大同边塞少数部族则迄明末归附不变。

    张学颜传

    张学颜,字子愚,肥乡人。出生九个月就死了母亲,他对继母孝顺得出了名。在墓地结庐守丧时,有白雀前来筑巢。他考取了嘉靖三十二年(1553)的进士,由曲沃知县入京担任工科给事中。调任山西参议,因为总督江东弹劾而被解职。事情弄清楚后,调任永平兵备副使,又调到蓟州。

    俺答受封为顺义王,察罕土门汗对部下讲:“俺答是奴才,却分封为王,我反不如他。”他挟持三卫窥视辽东以求封王。但是海西、建真各部族日益强大,都建立了国家并称汗。大将王治道、郎得功战死,辽东人大为恐惧。隆庆五年(1571)二月,辽东巡抚李秋被免职,大学士高拱想启用张学颜,有人对他表示怀疑。高拱说:“张生卓越倜傥,人们不了解他,将他置于磨石。上一磨就会显出利器的本色。”侍郎魏学会后到,高拱迎面问他:“谁可以担当辽东巡抚?”魏学会思考了很久,回答:“张学颜可以。”高拱欣喜地说:“真是找到了人。”于是将他的名字上报,将他升任右佥都御史、辽东巡抚。

    辽镇的边界长达二千多里,一百二十所城寨,三面毗邻敌人。有七万二千名官军,每人每月供给一石米,折成银两为二钱五分,马匹在冬春两季供给饲料,每月折合银两一钱八分,即使年成好也不足维持几天。自从嘉靖戊午(1558)大饥荒,士兵和马匹有三分之二逃跑。前任巡抚王之诰、魏学会相继安抚、缉拿,也没有达到全盛时的一半,又经历旱灾,饿死的人遍地都是。张学颜首先请求赈济抚恤,充实军队,招募流民,制造兵器,购买战马,明确赏罚。罢黜懦弱的几名将领,修筑了平阳堡以便沟通两河,调动游击部队到正安堡护卫镇城,战守全部经过谋划。大将李成梁敢于深入敌阵勇敢厮杀,而张学颜却以收缩保全为策略,敌人来了自己没有损失,敌人退却自己守备如初,公私都得以保全,渐渐恢复了旧日的势力。十一月他与李成梁在卓山打败了土蛮,升任右副都御史。第二年春天,土蛮阴谋入侵,听说有防备就终止了行动。

    奸民擅自出海,盘踞着三十六座岛屿。阅视侍郎汪道昆提议进行缉拿追捕,张学颜称缉拿、追捕不便利。命令李成梁在海上按兵不动,显示出即将进行诛杀的样子,另外派遣使者进行招安,许诺免除他们的差役。不到半年,招安了四千四百多人,积患得以消除。秋季,建州都督王杲因为索要归降的人没有得逞,掳掠了抚顺,守将贾汝翼谴责他。王杲更加不满,邀约各部族为敌,副总兵赵完责备贾汝翼引发了灾祸。张学颜上奏说:“贾汝翼拒绝王杲的赠物,责罚他违抗圣意,实为伸张国威,倘若因此罢免他,是我方进退边将之权由敌方掌握,我认为应该告谕王杲送还俘虏和掠夺的财物,否则就调兵剿灭他,不要姑息养奸。”赵完惊惧,贿赂他黄金和貂皮,张学颜告发了他。诏令逮捕赵完,并依张学颜的策略告谕王杲。各部族听说大军将出击,全部逃窜隐匿山谷。王杲惊惧,十二月邀约海西王台送还俘虏以表诚意,张学颜趁势安抚了他。

    辽阳镇以东二百余里以前有个孤山堡,巡抚御史张铎又增设了险山五堡,却与辽镇缺乏声援之势。都御史王之诰奏请设立险山参将,辖治六堡十二城,分别驻守云爱阳。又认为这是一片不毛之地,想移驻宽细,因为时间紧迫而没有实施。万历初年,李成梁提议将孤山堡移至张其哈细,将险山王堡移至宽细、长细、双墩、长领散等地。都占据肥沃之地,扼守着险要。但是边地人苦于远征之役,口出怨言。才动工,王杲又侵犯边关,杀害游击裴承祖。巡按御史赶紧请求罢除劳役,张学颜不同意,说:“这样是显示虚弱。”当天巡视塞上,安抚了王兀堂诸部,听任他们在当地贸易。最终修筑了宽细,开拓了两百多里地。因此,抚顺以北、清河以南,都遵守约束。第二年冬天,他发兵讨伐王杲,大败王杲,追杀到了红力寨。张居正将张学颜的功绩列在总督杨兆之上,加封为兵部侍郎。

    万历五年(1577)夏天,土蛮大量集结诸部兵马侵犯锦州,要求封他为王。张学颜上奏说:“敌人仗势欺侮,与他们通融,是畏惧他们。和平之权在敌方,这种和平必定不可长久。况且无功者与有功者一样受封,叛逆与忠顺一样赏赐,既被诸部轻视,又被俺答讥笑。我们应当义正辞严地拒绝他。”遇上大雨,敌人退却了。当年冬天,他被召回并任命为兵部侍郎,加封右都御史。还没被人代替,土蛮就邀约泰宁的速把亥分路侵犯辽东、沈阳、开原。第二年正月他在辟山打败敌人,斩杀首领阿丑台等五人,然后返回兵部。过了一年,升任户部尚书。

    当时张居正当权,认为张学颜工于心计,很倚重他。张学颜撰写会计录以便查清出纳情况。又奏请列出清丈田亩的条例,核实收两京、山东、陕西的外戚庄田的厘金,清除超量的、脱漏的、诡辞假借的数额。又在全国推行,查获官民屯垦,放牧的湖陂八十多万顷。受赔偿困累的百姓,用赋税抵偿。自从正德、嘉靖年间国家耗空之后,到万历十年(1582)期间,明朝最为富庶,张学颜颇有贡献。然而此时后宫的开支繁多,经常索取。张学颜就事劝谏,得以停发了十万两太仓银,减少了云南一千两黄金的课税,其余的大都无法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但是每年增加二十万两金花银,就成了定额。人们也因此而对他有看法。

    万历十一年(1583)四月他改任兵部尚书,当时刚兴起宫中练兵,挑选了二千多名宫中小臣和奴仆集中训练,拨发三千匹太仆寺的马给他们。张学颜坚持不给马匹,又奏请停止宫中练兵,神宗都不听。当年秋天,皇帝的御车由山陵返回,张学颜上奏说:“皇上恭奉圣母,驾车前往,在陵园拜祭,占卜寿命,六军的十多万将士,全部一齐肃立。只有宫中练兵的随从军士,举止放纵。起初到达凉水河,喧哗争吵毫无纪律,奔跑冲撞,使天颜变色。现在御车已经返回,队伍仍未解散。谨稽查旧制,营军随御驾到郊外祭祀,开始由内库提供装备,事情完了就归还。宫中只有随从的内侍首领允许佩戴弓矢。又有律法:不是素来护卫的军士,手持片刃进入宫殿门,绞杀;进入皇城门,发配戍边。祖宗防范弭乱的考虑很深远。现在皇城内身披铠甲乘马持利刃的人,科道不能纠察,兵部不能检查。又召集小厮、仆隶,出入禁宫,万一骤然产生邪念,结党谋乱,在宫内哗变但宫外的臣子不敢入内,在夜晚哗变则宫外的兵丁不知道,在都城白天哗变则称天子的亲兵,驱逐也不肯离散,追捕他们又不敢触犯。正德年间,西城练兵的事,可以很好地借鉴。”奏疏呈上,宦官都切齿痛恨,就制造流言蜚语地加以中伤。神宗觉察后,也追查这篇上书的主使人。张学颜得以幸免,然而他的意见也不被接受。

    考绩期满,加封为太子少保。云南的岳凤、罕虔被平定,他升任太子太保。当时张居正已死,朝廷的议论很不相同。起初,御史刘台因为弹劾张居正被治罪,张学颜又抨击他贪污。御史冯景隆抨击李成梁粉饰功绩,张学颜赶紧称李成梁的十次胜利不是虚妄的事,冯景隆被贬职。张学颜以前受张居正厚爱,与李成梁共事很久,众议都认为张学颜与张居正、李成梁结党。御史孙继先、曾乾亨,给事中黄道瞻接连上奏抨击张学颜。张学颜上书辩解请求离职,又奏请留用黄道瞻,皇帝不听,第二年,顺天府通判周弘袍又抨击张学颜与太监张鲸勾结,神宗将他们都罢黜且逐出京城。张学颜八次上奏请求退休,皇帝允许他辞官离去。万历二十六年(1598)死于家中,封赠为少保。

    张佳胤传

    张佳胤,字肖甫,铜梁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的进士。任滑县知县。大盗高章,伪装为锦衣卫,直闯官署,劫持张佳胤索要金钱。张佳胤脸不变色,佯装书写文券借钱,全部签署的是乡里察盗官的姓名,将他们召入,立即擒获了盗贼,从此闻名。升任户部主事,刚变更职务,又调任礼部郎中。因风霾考察官吏,被贬为陈州同知。历任按察使。

    隆庆五年(1571)冬天,他升任右佥都御史,巡视应天的十府。安庆发生兵变,因为核查狱中口供不吻合而治罪,调任南京鸿胪卿,改任光禄寺卿。晋升为右副都御史,巡抚保定地区,赴任途中听到丧讯就回乡了。

    万历七年(1579)出任原职,辖治陕西。没上任就改任到宣府。当时青把都已经臣服,他的弟弟满五大仍在猖獗,部属八赖掳掠了塞外的史、车两个部族,总兵官麻锦擒获了他。张佳胤命令麻锦绑缚八赖准备问斩,却亲自飞骑赶到赦免了他,八赖叩头发誓不侵犯边塞。后来他与总督郑洛设计制服了满五大。入京担任兵部右侍郎。

    万历十年(1582)春天,浙江巡抚吴善言奉诏减少月饷。东、西两营的兵丁马文英、刘廷用等人结党大肆叫嚷,将吴善言绑缚着殴打。张居正认为张佳胤有才干,命令他兼任右佥都御史代替吴善言。刚入境界,杭州的百姓因为推行保甲制的原因,也发生骚乱。张佳胤询问报告的人说:“乱兵与乱民汇合了吗?”回答:“没有。”张佳胤高兴地说:“快速前进,还可以使两者隔离。”他到达后,民众抢劫更严重。张佳胤随同几名士卒假装询问百姓的困苦,下令除去保甲制。民众更加嚣张,夜晚劫掠大户人家,火光映红了天空。张佳胤召见游击徐景星告知两营的士兵,命令他们讨伐乱民为自己赎罪。擒获一百五十人,斩杀三分之一。这才佯装召见马文英、刘廷用,授予他们官职。却秘密嘱咐徐景星逮捕了七个人,连同马文英、刘廷用一起斩杀。两股叛乱势力全部平定。皇帝下优诏褒扬他。不久回到兵部任左侍郎,记录功勋,加封右都御史。

    不久,就任兵部尚书,不久又兼任右副都御史,统辖蓟、辽、保定的军务。因为李成梁打击并斩杀逞加努的功绩,被加封为太子少保。李成梁在沈阳打败土蛮,他又被加封为太子太保。被召回京都负责兵部事务。陈述功劳,授予一品的御令。御史许守恩弹劾张佳胤经营亲兵,御史徐元又弹劾此事,于是他多次上奏称病回乡。过了两年去世,封赠为少保。天启初年,谥号襄宪。

    朱衡传

    朱衡,字土南,万安人。嘉靖十一年(1532)的进士。历任尤溪、婺源知县,有治绩声誉。调任刑部主事,历任郎中。外调担任福建提学副使,升至山东布政使。嘉靖三十九年升职为右副都御史,辖治山东。他上奏说:“近来辽东饥荒,暂时放松登、莱地区的商禁,转运粟去接济他们。狡猾的商人就偷偷运载其他商品,往来贩卖,并开拓青州以西的道路。逃命至海岛的人,与他们暗中勾结,应当禁止此事。”皇帝听从了建议,召见他担任工部右侍郎。

    嘉靖四十四年(1565)他升任南京刑部尚书。当年秋天,黄河在沛县飞云桥决堤,向东注入昭阳湖,漕运的河道淤塞了一百多里。朱衡被改任工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管治河运漕粮。朱衡骑快马赶往决口处,旧渠已经成为陆地。但以前的御史盛应期所开凿的新河,从南阳以南向东至夏村,再向东南至留城,旧址尚在。当地地势高,黄河决口泻至昭阳湖,不能再向东流,可以贯通漕运水道,于是决定开挖新河道,在吕孟湖筑堤以防溃决。河道都御史潘季驯认为疏浚旧渠方便些,意见与朱衡不合。朱衡更加坚持自己的意见,引导鲇鱼、薛沙等河流的水至新渠,修筑马家桥堤以便遏制飞云桥的决口,亲自监督施工。弹劾并罢免了曹濮的副使柴涞,对不出力的官吏、兵卒从重惩治,于是议论纷纷。第二年,给事中郑钦弹劾朱衡为贪功而虐待百姓,诏令给事中何起鸣前往核查,工程临近竣工。等到秋天,黄河在马家桥决堤,议论的人纷纷说不能成功,何起鸣起初赞同朱衡的意见,现在也改变了观点,与给事中王元春、御史黄襄接连上奏请求罢免朱衡。遇上新河修成,议论才平息。新河长一百九十四里。漕运的船只由境山入河,航行至南阳。不久,潘季驯因父母丧事而离去,诏令朱衡兼管他的事务。

    隆庆元年(1567)他被加封为太子少保。山间的水骤然溢出,使新河决堤,损坏数百艘漕运的船只。给事中吴时来说:“新河接纳东昌、兖州以南的费、峄、邹、滕等河水。用一道堤防捍卫数条河流,岂能不决堤。应该分流以减小水势。”朱衡就开挖了四条支流,将河水引入赤山湖。第二年秋天,他被召回工部。第三年,朱衡上奏说:“死去的大臣宋礼疏浚整治旧渠测量水平高度,计算出济宁的平地与徐州的境山之巅相持平,北面高南面低,河流落差达二十丈。所以鲁桥闸稍稍开启,其南面就马上干涸,船行驶半个月才能抵达。东昌、兖州的百姓增设闸门以抬高水位,一百六十年都出苦力服差役。近来改凿新渠,远远地避开黄河,舍低就高,地形平坦,各座闸门不必繁琐地开启与关闭,船一天可以航行一百多里,民夫、差役基本上无事可做。最近河道都御史翁大立奏请裁减民夫,应该可以听从。”因此淘汰了五名闸官,六千多余民夫和差役,用这些雇工的开支作为修渠的经费。

    隆庆四年(1570)秋天,黄河在睢宁决堤,启用潘季驯全权负责。第二年冬天,巡视河道的给事中雒遵弹劾罢免了潘季驯,称可以出使的朝廷大臣,没有超过朱衡的人。六年正月诏令他兼任左副都御史,负责整治河道。穆宗逝世,大学士高拱以修山陵的工程的名义奏请召回朱衡。遇上邳州的工程也刚好完工,朱衡就返回了朝廷。

    朱衡先后在工部禁止无益工作,裁减多余的开支,节省的经费很多。穆宗时期,内府的监局加征工程的材料,滥开支不做估量,朱衡随时提出来奏呈皇帝。不久,诏令南京的织造太监李佑催办一千八百多匹袍缎,朱衡趁着言官孙枝、姚继可、严用和、骆问礼先后劝谏之机,再度上奏请求,皇帝依从了他。皇帝痛斥太监崔敏,传令南京增造十多万匹绸缎,朱衡建议停止新增的纺织额,只责成每年的定额,得以减少了三分之二的新增纺织额。皇帝命令建造鏊山灯,估计要耗费三万多两白银,又命令在长信门建造光泰殿、瑞祥阁,朱衡都上奏劝阻了。等到神宗即位,首先就命令停止织造,但太监不马上奉行诏令,并且请求增添织染所的颜料。朱衡上奏争辩,都请求成功了。皇太后传谕拨发金币在涿州修造碧霞元君庙。朱衡又争辩,皇帝答复知道了。

    朱衡性格刚直,遇事不屈服,不被张居正所喜欢。万历二年(1574),给事中林学..弹劾朱衡刚愎自用。朱衡再度上奏请求退休。诏令加封他为太子太保,乘驿车回乡。当年夏天,大雨毁坏了昭陵的绫恩殿,追究督工官的罪,剥夺了他的太子太保头衔。他七十三岁去世。

    潘季驯传

    潘季驯,字时良,乌程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的进士。授职为九江推官。升任御史,为广东巡按。推行均平里甲法,广东的人觉得大为便利。临到将离职时,他还上奏请求告诫后来的人遵守此法,皇帝依从了他。晋升为大理寺丞。四十四年,他由左少卿晋升为右佥都御史,总管河道。他与朱衡共同开挖新河,被加封为右副都御史。不久因奔父母的丧事而离职。

    隆庆四年(1570),黄河在邳州和睢宁决堤。他出任原职,再度负责河道,堵塞决口。第二年,工程完成,因驱使漕运船只进入新河漂散沉没了很多而获罪,被勘河给事中雒遵弹劾而遭罢免。

    万历四年(1576)夏天,他再次出任官职,担任江西巡抚。第二年冬天,被召为刑部右侍郎。当时,黄河在崔镇决口,滔滔黄水向北奔流,清河口淤塞,整个淮河河床南移,高堰的湖堤严重损坏,淮、扬、高邮、宝应地区都是一片汪洋。大学士张居正很忧虑。河漕尚书吴桂芳提议恢复先前的黄河故道,但是总河都御史傅希挚想堵塞决口,约束河水回归河槽,两个人的意见不合。遇上吴桂芳去世,六年的夏天,皇帝任命潘季驯任右都御史兼任工部左侍郎取代他。潘季驯认为黄河故道长期废置,虽然再疏浚,它的深度和宽度必定不如现在的河道,提议在崔镇筑堤堵塞决口,筑长堤以防止溃决。又上奏:“淮河清澈黄河混浊,淮河水弱黄河水强,一斗黄河水,沙占十分之六,夏秋时期达到十分之八,如果不是很湍急,必然导致淤塞滞流。应借淮河的清水冲刷黄河的浊水,在高堰筑堤约束淮河的水流入清口,使之与黄河的水势匹敌,两条河水合流,那么海口就自然疏浚了。就是吴桂芳所开辟的草湾也可以不再修治。”他条陈六件事,诏令同意他的意见。

    第二年冬天,两条河的工程完工。第三年春天,他被加封为太子太保,升任工部尚书兼左副都御史。潘季驯初次到黄河上游,视察虞城、夏邑、商丘,估量地势。旧黄河的上游,从新集经过赵家圈、萧县,徐州小浮桥,水势极为深广。自从嘉靖中期黄河北移,河床变浅,迁移无常,曹、单、丰、沛地区人民常受淹没之苦,他上奏请求恢复旧河道。给事中王道成认为刚在崔镇、高堰筑堤,很难同时兴工。河南的抚按大臣也陈述三个困难,于是终止了此议。他调任南京兵部尚书。万历十一年(1583)正月他改任刑部职务。

    潘季驯的复出,是因为张居正的支持。张居正死后,家属全部被幽禁,儿子张敬修上吊自杀。潘季驯劝谏:“张居正的母亲年过八十,早晚会去世,请求下诏以特别的恩惠宽恕她。”又认为治张居正的罪太急迫了,宣称张居正的家属死于此案的已达数十人。在此之前,御史李植、江东等人与大臣申时行、杨巍相互攻击。潘季驯极力支持申时行、杨巍,痛斥言官,言官们很恼怒。于是李植弹劾潘季驯与张居正结党相庇护,将他削职为民。

    万历十三年(1585),御史李栋上奏替他鸣冤:“隆庆年间,黄河在崔镇决口,将漕运通道阻梗。多年来,百姓定居,黄河水安然流淌,人们都说:‘这是潘尚书的功劳。’过去已故大臣宋礼治理会通河,至今都受益,陛下应允了督臣万恭的请求,给予他谥号和荫庇。现在潘季驯的功绩不在宋礼之下,却在身存之日,成为一般平民,难道这不损害大臣建功立业之心,损害朝廷酬报功勋的典制吗?”御史董子行也称潘季驯的罪行轻处罚重。诏令将他们的俸禄全部剥夺了,此后举荐的人不断。

    万历十六年(1588),给事中梅国楼又举荐他。于是启用潘季驯任右都御史,全权督察河道。从吴桂芳之后,治河与漕运由一人总理,此时又设置专职官吏。第二年,黄河水暴涨,冲入夏镇,毁坏田园房屋,居民多被淹死。潘季驯又筑堤堵塞决口。十九年冬天,他被加封为太子太保、工部尚书兼右都御史。

    潘季驯总计四次奉命治理黄河,前后达二十七年,熟习地形的险夷。增筑堤防,设置专员,修建水闸,以至于木石舂埽,他都处理周详,因此积劳成疾。多次上奏请求退休,皇帝不允许。万历二十年(1592),泗州发大水,城中积水达三尺高,祸患到祖陵。议论者有的主张挖开傅宁湖从六合入江,有的主张疏浚周家桥注入高、宝诸湖,有的人主张开挖寿州的瓦埠河分流淮河上游的水,有的人主张开放张福堤由淮河排泄河水。潘季驯称祖陵的王气不能轻易排泄,但是巡抚周肕、陈于陛,巡按高举称周家桥在祖陵之后百里之地,可以疏浚,意见不一,都给事中杨其休请求允许潘季驯离去。他回乡三年后去世,享年七十五岁。

    王宗沐传

    王宗沐,字新甫,临海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的进士。授职为刑部主事。与同僚李攀龙、王世贞等人,以诗词、文字相互结交友好。王宗沐尤其通晓吏治。历任江西提学副使。修建白鹿洞书院,招引诸生在其中讲学研习。

    三次迁官后升任山西右布政使。当时山西连续灾荒,王宗沐趁上京觐见皇帝之机上奏说:“山西诸郡都受荒灾,太原尤其严重。三年来,都是如此,一百多里听不见鸡鸣。父子、夫妇彼此交换以吃饱一餐,称作‘人市’。宗亲的八十五万石俸禄,多年欠缺,因饥饿、瘟疫而死亡的人达二百人。山西是京城的右掖。从故关至真定,从忻、代地区至紫荆,都不到三天的行程。宣、大地区的粮食虽然分派到了各郡,但是运送粮食的人全在太原。饥民一旦聚集,蹂躏、践踏、劫夺,每年供给宣、大两镇六十七万两粮饷,谁替他们采办。这是一件深为忧念之事。各地上奏的水旱灾害以十计,部里评议常常裁减至十分之三,免除的不过是各地应该留存的部分。现在山西存留的是供应的镇关的粮饷。存留却反而比起运还急,因此山西最终没有享受丝毫的宽缓。这是第二件忧心的事。在万山之中开拓疆域,峰岩阻隔,太原的百姓不能到达泽、潞,怎么能到其他地方寻饭吃。唯独真定的米稍稍可以通济。然而背负车运,大致两斗得到一斗,刚至寿阳,价钱就涨了三倍。这是第三件忧心的事。饥民聚众造反,招抚不了他们,必将进行捕杀。小则动用库存的经费,大则要请求调拨内府的资金。与其拨钱奖赏杀强盗的人,不如拨钱使他们不做强盗。这是第四件忧心的事。近来丘富进行诱惑,边地百姓谣传他募人耕田不征收租税。愚昧的百姓知道什么,急迫间无暇选择,八百多里长的边关没有谁要挟他们。他们诱惑聚众,我方因逃亡而空虚。这是第五件忧心的事。”他因而请求延缓征收拖欠的赋税,截留河东新增加的盐课供给宗族的俸禄。不久他改任广西左布政使,又调补山东。

    隆庆五年(1571),给事中李贵和请求开挖胶莱河。王宗沐认为此事难办,不足以振兴漕运,致函给朝廷劝阻此事。他升任右副都御史,总管漕运,兼任凤阳巡抚,极力陈说运粮军士的困苦,请求即刻进行抚恤。又因为黄河经常决堤,漕运通道终于被梗塞,他想恢复海运,上奏称:“自从会通河开通以来,已经很久没人提海运之事。我近来在山东任官,曾经逐条陈述此议。巡抚都御史梁梦龙毅然尝试,无所阻滞,但是有顾虑者总是担心风浪危害。南海域,全国众多的河流汇注那里,渺茫一片没有山岛,连躲避风浪的地方也没有,越往南方海水温度越高,它是蛟龙的巢穴。所以元代的人对海运很惊骇,因而从太仓、嘉定向北航行。如果从淮安向东,经过登、莱,停靠天津,此称为北海,其中岛屿很多,可以避风浪。

    又因为它的地势高多礁石,蛟龙出没却没有巢穴。所以登州有海市,由石气与水气相互搏击,映在石上就形成了,石气能够超出水面,因为石头离水近的缘故。北海较浅,就是明显的应验。可以弥补运河的不足,没有比这更便利的事情。”他趁势逐条上奏陈述了七件便利的事情。第二年三月运送十二万石米由淮安入海,五月份抵达天津。陈述功绩时,他与梁梦龙一起晋级,被赏赐金币。但是南京给事中张焕称:“听说有八艘船漂走或沉没了,损失三千二百石米。王宗沐预计有此损失,私下派人买粮补充。米可以补充,人命可以补充吗?王宗沐掩饰视听,不合乎大臣的道义。”王宗沐上奏争辩,请求核查。皇帝下诏施行先前的意见,熟习海运路径以防紧急之事。不久,海运船队抵达即墨,刮起飓风,七艘船翻沉。都给事中贾三近、御史鲍希颜以及山东巡抚傅希挚都称海运不便,因此就废置了。当时是万历元年(1573)。

    王宗沐认为徐、邳地区的民俗蛮横、凶悍,很奸诈、狡猾,沿海地区走私的盐贩出没,六安、霍山地区暗中盗矿的人很多,奏请设置守将。又召募豪侠富户的三百多人充当义勇兵,责令他们追捕盗贼,此后都按功授予官职。调任南京刑部右侍郎,改任工部职。不久又升任刑部左侍郎,奉旨巡视宣、大、山西各镇的边防事务。母亲去世后他回乡了。万历九年(1581),他在京官考核中被罢免,不予进职。在家闲居十多年后去世。被赠封为刑部尚书。天启初年,追授谥号为襄裕。

    徐贞明传

    徐贞明,字孺东,贵溪人。父亲徐九思,参见《循吏传》。徐贞明考取了隆庆五年(1571)的进士。任浙江山阴县知县时明敏而有仁爱。万历三年(1575)被征召为工科给事中。遇上御史傅应祯被治罪,徐贞明到监狱中调护他,被降职为太平府的知事。十三年升任为尚宝司丞。

    起初,徐贞明担任给事中,就水利和军班两事上奏,称:

    “京城雄居上游,兵源和粮食都应取之于京郊,现在都仰仗东南地区供给。难道西北地区古时的富强之地,不可以充实粮仓、训练兵卒吗?赋税出自于对民脂民膏的搜刮,但是军船船夫的费用,常达到开支数石才能运来一石,东南地区的财力枯竭。又因为河道多变,运输线多处阻梗,颇有隐隐忧虑。听说陕西、河南的旧渠废堰,处处存在;山东的诸眼泉水,引灌那里就可以成为农田;但是京郊的几个郡,有的有支流流经,有的当地就有山涧泉水涌出,都足以供给灌溉。北方人不熟谙水利,只是苦于水害,不知道水害也能清除,正是由于没有兴修水利设施。水聚积了就是祸害,分散了就是利事。现在顺天、真定、河间各郡,是桑麻的产区,一半为低湿地带,由于上游十五条河水只排泄到猫儿湾,想它们不堵塞泛滥,势必不可能行。现在果真在上游疏通渠道和沟壑,引水灌溉农田,减弱水势,在下游多开挖支河,排泄横溢四方的水,最低洼的地方,留作储蓄水之用,稍高的地方,都像南方人筑堤坝,那么水利兴起,水患也解除了。

    “至于从永平、滦州到沧州、庆云,满地芦苇,土地肥沃。元代的虞集想在京城东面临海的地区筑塘蓄水以便开辟稻田。如果仿效虞集的意见,招揽南方人,让他们耕耘,北起辽、海,南临青、齐,都是良田。应该特派专员,给他权力,不必阻止非议,保障时间,不求近期功效。或者抚恤穷困的百姓给他们提供耕牛和粮种,或者任用富户而延缓对他们征收赋税,或者选择强健的士卒分别建立屯营,或者招募南方人给予附籍用地的便利。等待有了成绩,再推广到河南、山东、陕西。可望使东南地区的漕运减少,西北地区的储蓄常保充足,国家永远没有穷困之日。”

    他关于军班的奏章称:

    “东南地区的百姓一向柔弱,不能担负边远地方的防卫。现在远隔数千里征兵,使他们骨肉分离。而军队的壮士出自户丁,帮助解运出自里甲,每支队伍的开支不下一百两黄金。而且不是土著兵的队伍,没有长期安定的志向,动辄贿赂卫所的长官请求回乡。卫所的长官从其贿赂中谋利,并且可以冒领粮饷,也就放纵他们。这使东南地区的百姓困苦,却对军政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应该仿效匠班制,军户应当担负军务的,每年向他们征收银两,用以召募土著人求得足员的便利。”

    事情都下达给有关部门。兵部尚书谭纶称征兵的制度不可偏废。工部尚书郭朝宾则认为水田劳累百姓请求等待他日。事情就都被搁置起来了。

    等到徐贞明被贬职,到了潞河,始终认为先前的提议可以实施,就撰写了《潞水客谈》完备他的观点。它的大意是说:

    “西北地区遇上旱灾就赤地千里,遇上涝灾就万顷洪流,唯有晴雨适调才可能有常年的欢乐而没有饥饿之苦,这样能长久依赖吗?唯有兴修水利而后对旱涝有备,这是第一件利事。中国人谋生必须有常年丰收的农田,将国家的全盛唯独寄托于东南地区的粮食供给,难道能够得成吗?水利振兴了就有大量的余粮屯积仓库,这是第二件利事。东南地区的转运费高于货值数倍。如果西北输送一石粮,那么东南的就减省数石粮食的输送,时间长了就颁布减免田租诏书,东南地区的民力或许稍稍得到休整,这是第三件利事。西北地区没有沟壑,所以河水横流,百姓的房屋大都淹没了。修复水田就可以分散河水,减少水患,这是第四件利事。西北地区地势平坦、开阔。放骑可以长驱直入。如果全部开挖了沟渠,那么田野就全是金汤,这是第五件利事。游民轻易离开乡土,容易发生骚乱。兴建了水利就使务农的人依附田亩乡里,并且使一些游民回归,这是第六件利事。招募南方的人耕种西北的田地,那么民力均衡,田亩也均衡。这是第七件利事。东南地区逃避劳役的百姓很多,西北地区却深受苛重徭役之苦,因为南方的赋税繁多而徭役减少了,北方的赋税减少了而徭役加重了。如果垦田聚民,那么赋税增加了,北方的徭役就可以减少,这是第八件利事。沿着边关的各镇都有积蓄,转运不麻烦,这是第九件利事。依附富户做佃客的浮户有无数,召募他们务农,选拔他们当兵,屯防的事没有不兴办的,这是第十件利事。边塞上的兵卒,土著人较少。兴起屯防则兵源自然充足,可以节省到远方召募的费用,减少换防的劳苦,停止勾捉军丁的苦楚,这是第十一件利事。宗族的俸禄浩繁,势必难以继续。现在从中尉以下依照俸禄授田,使他们在自己的禄田上自食其力,为子孙做长远考虑,可以减免宗族的俸禄,这是第十二件利事。修复水利,仿效古时的井田制,可以限制百姓占田。而且自古的养民政策渐渐可以施行,这是第十三件利事。百姓与田亩分配均衡,可以仿效古时邻里族党的制度,逐渐兴起教化,风俗自然美好,这是第十四件利事。”

    潭纶读后赞美:“我在边塞任职很久,知道它必然可以推行。”不久顺天巡抚张国彦、副使顾养谦在蓟州、永平、丰润、玉田推行此法,都有效果。等到徐贞明返回朝廷,御史苏瓒、徐待极力称道此法可以推行,而且给事中王敬民又特意上奏评论与举荐,神宗才晋升徐贞明为少卿,赏赐他敕令,命令他与抚按大臣们核查、商议。

    当时苏瓒刚刚奉命巡视边关,又献计说:“治水与垦田相互协调,没有不治好水却可以开垦田亩的。京郊最忧患的河流是卢沟、滹沱两条河流。卢沟发源于桑干河,滹沱发源于泰戏河,源远流长。又汇聚了深、易、濡、泡、沙、滋各条河水,散布各淀,泉渠溪流都注入其中。所以高桥、白洋等淀,大的方圆一二百里,小的也有四五十里。每当夏秋受涝积,肥沃的农田变成咸卤地,菽麦变成芦苇,很可惜呀。现在治水的办法有三条:疏浚河道排除水的堵塞,疏通渠道减少各淀的水势,撤除弯曲的堤防使百姓都能受益。”皇帝将奏章一起下达给徐贞明。

    徐贞明亲自到京东的州县,审察高原和低地,揣度土壤的适宜情况,详细巡视河水的分合态势,上奏逐条陈述事宜。户部尚书毕锵等人极力赞助他,采用徐贞明的奏疏,建议着手六件事:请按郡县有司开垦田亩的勤懒情况列出前后次序听凭徐贞明举荐、弹劾;适宜种稻的地方渐渐劝民众种稻,适宜种黍、粟的地方依旧,不急速责令他们完成;召募南方人,提供衣食农具,使他们以一教十;能开垦百亩以上的人,就可以世代以此为业,子弟能够寄托户籍入学,其中卓有成效的人,仿效古时对孝顺父母、敬爱兄长积极耕作的人的奖励办法,根据情况授予他们为乡村的首领;无力垦荒的人,贷给他们谷物,秋收后还给官府,遇上旱涝灾就免还;郡县的壮丁,只服三个月的劳役,派他们疏浚河道,清除杂草。而开垦农田则召募专门的人手。神宗全部同意他的意见。当年九月就命令徐贞明担当监察御史兼任垦田使,对阻挠的有关部门弹劾、惩治。

    徐贞明先到永平,召募南方人进行倡导。到了第二年二月,已经开垦三万九千多亩田。他又遍巡各条河流,探究源流,全部分派职责,准备大举疏浚。但是太监、外戚中占据闲田的人,担心兴修了水田使自己失去了利益,争相称此举不好。在皇帝面前进行无根据地诽谤。皇帝对此疑惑。三月,内阁大臣申时行等人借风沙的情况陈述时政,极力称赞此举的好处。神宗最终未消除疑虑。御史王之栋,是京郊的人,称水田必然不可以推行,并且陈述了开凿滹沱河的十二条不便。皇帝召见申时行等人,下令停止工程。申时行等人请求罢除开河之举,专门从事垦田。此后,工部讨论王之栋的奏疏,也同内阁大臣的观点一致。皇帝最后罢除了修河垦田事务,并想追究建议人的罪责,因为内阁大臣的劝谏才终止。于是徐贞明回任以前官职。不久请假回乡。万历十八年(1590)去世。

    徐贞明才思敏捷,办事干练,颇有治理世务的抱负。京东的水田实为百世的好事,事情刚刚兴起就被虚浮的议论阻挠,舆论的人对此都很惋惜。刚讨论的时候,吴地人伍袁萃对徐贞明说:“可以让百姓跟从,不可以让他们明了。你的话,太说得详尽了。”徐贞明询问原因,伍袁萃讲:“北方人害怕东南地区的漕运负担加派到西北地区,厌烦的话必然会出现。”徐贞明沉默不语。不久王之栋竟然如袁萃预先所说那样进行上奏弹劾。

    陆光祖传

    陆光祖,字与绳,平湖人。祖父陆淞,父亲陆杲,都是进士。陆淞任光禄卿。陆杲任刑部主事。陆光祖十七岁时,与父亲同时在乡试中举。不久考中嘉靖二十六年(1547)的进士,授职为睿县知县。兵部尚书赵锦发布命令让京郊的百姓修筑边墙,陆光祖称不利。赵锦恼怒,弹劾他。陆光祖向巡抚陈述,请求发放雇工费,百姓才安定。郡王抢夺民产,陆光祖依法加以制裁。

    他调任南京礼部主事,因急事请假回乡。回任后补祠祭主事,历任仪制朗中。严讷任尚书,向来器重陆光祖,他的提议没有不批准的。等到严讷改任吏部职,调陆光祖担任验封郎中,又改任考功郎中。王崇古、张瀚、方逢时、王一鹗为舆论困扰,陆光祖极力替他们洗刷。不久他改任文选郎中,更加尽职发掘人才,对那些素有威望的士大夫尽数选用。又破格提拔廉洁、能干的官吏王化、江东、邵元善、张泽、李珙、郭文通、蔡琮、陈永、谢侃。他们或者是由乡里举荐的贡士,或者是由书吏中提拔。因此下层官吏竞相勉励,严讷也全力任用他,所以陆光祖能够实现意愿。左侍郎朱衡怀恨陆光祖,在背后议论,御史孙丕扬就以专权之罪弹劾陆光祖。当时他已调任太常少卿,被撤职闲居。

    大学士高拱掌管吏部,谋划倾覆徐阶。徐阶的宾客都躲避了,唯独陆光祖替他申辩。等到高拱罢职,杨博代替他负责吏部,认为他仗义,特意启用陆光祖为南京太仆少卿。还没上任,就升任本寺卿。不久又升任大理寺卿。半路上闻报父亲去世,回家奔丧。万历五年(1577)出任原职。张居正因为居丧未满夺情出任官职,杖责议论的人,陆光祖送信规劝他。等到王用汲弹劾张居正,张居正即将重惩他时,当时任大理寺卿的陆光祖极力解救使他幸免。张居正与陆光祖同年考取进士,相互友好,想引荐他做助手,陆光祖不屈身相随。等到他调任工部右侍郎,因为议论漕运改为折色银两而违逆了张居正,御史张一鲲疏论他,陆光祖就称病回乡了。

    万历十一年(1583)冬天,他被举荐担任南京兵部右侍郎。才过十来天,就召任他为吏部职。他把张居正所摒弃的老成人全部召回安排在九卿各部中,安置了很多人。李植、江东之极力请求治张居正的罪,陆光祖称张居正辅佐的功绩不可抹杀,与舆论相反。李植等人因为丁此吕以前攻击尚书杨巍,陆光祖支持杨巍诋毁议论的人,议论的人于是群起攻击陆光祖,他由左侍郎出任南京工部尚书。御史周之翰弹劾陆光祖依附同族的人陆炳得到清高显贵的官职,神宗不理会。御史杨有仁就弹劾陆光祖收受贿赂,请求将他交给官吏治罪,杨巍极力保护他,事情得以平息,陆光祖最后称病离职。

    万历十五年(1587),他出任南京刑部尚书,改派到吏部。率领同僚弹劾东厂太监张鲸,并且请求宽恕李沂。此后,称皇储未定,是因为张鲸搞阴谋,请求清除他以便安定宗庙社稷。等到神宗召回张鲸,他又率领同僚极力劝谏。他入朝担任刑部尚书。神宗曾将他的名字书写于御屏上,吏部尚书宋纟熏去世,于是起用陆光祖代替,让赵锦代替陆光祖的原职。御史王之栋称他们两人不应当任用,神宗恼怒,将王之栋降职为杂仆。当时部中的权力被内阁夺取了,宋纟熏极力矫正,遭受挫折,陆光祖不为惊惧。曾经因事与大学士申时行相抵触。申时行不高兴,陆光祖最终没有顺从。申时行辞职,神宗特意授旨起用赵志皋、张位,都是申时行暗中推荐的。陆光祖称,辅佐大臣应当由朝廷推荐,不应当由宫内降旨。皇上这次的命令应下不为例。

    万历二十年(1592)全面考察地方官吏,给事中李春开、王遵训、何伟、丁应泰,御史刘汝康都先在京城之外任过职,名声不好,全部被罢黜。又举荐许孚远、顾宪成等二十二人,当时的舆论一致称赞。不久,因为推举饶申、万国钦与圣旨抵触,文选郎王教以下的人全被驱逐。陆光祖称事情的起因在自己,告罪请求退休,为郎官请求宽恕,神宗没有批准。等到推举内阁大臣,朝廷大臣遵循旧例,首先报上陆光祖的姓名。神宗下诏答复:“你先前请求朝廷推举,推举的原来首先就是你。”陆光祖知道皇上不容忍自己,每天都怀藏离去的打算。不久,因为王时槐、蔡悉、王樵、沈节甫等德高望重,特别推荐给皇上,给事中乔胤就弹劾陆光祖和文选郎邹观光。陆光祖就极力请求离去,神宗允许他乘坐驿车,回乡五年后去世。被赠封为太子太保,谥号庄简。

    陆光祖为人耿介有骨气,见识高明,通晓朝廷典制,每当议论大政方针,他一言确定要害。

    孙翤传

    孙钅龙,字文中,父亲孙升,字志高,是都御史孙燧的小儿子。嘉靖十四年(1535)中进士及第,授职为编修,升任过礼部侍郎。严嵩当权,孙升是他的门生,唯独没有依附他。遇上南京礼部尚书空缺,众人都不想去,唯独孙升请求前往。死后,赠封为太子少保,谥号文恪。孙升曾经怀念父亲死于宸濠之难,终身不写宁字,也不替别人写祭文。做官不说别人的过错,当时称为坚定行事的君子。有四个儿子,孙钅龙、孙铤、孙钅宗、孙钅广,孙铤是南京礼部右侍郎,孙钅宗是太仆卿。

    孙钅龙考取嘉靖三十五年(1556)的进士,授职为武库主事。

    历任武选郎中,尚书杨博很器重他。世宗在宫中斋戒二十年,劝谏的人动辄获罪。孙钅龙请求皇帝接见大臣们,并且极力抨击宠幸的方士,引用赵高、林灵素做比喻。显贵的侍从宦官将奏章藏匿不转交皇帝,孙钅龙称病回乡。

    隆庆元年(1567)他出任南京文选郎中。万历初年,调任光禄卿,称病回乡。在家乡住了十年,居住在一座小楼中,宾客很少见他的面。后起用原职,晋升为大理卿。都御史吴时来议论律例,错误很多,孙钅龙极力争辩,皇帝全部听从了批驳的意见。他担任南京吏部尚书,不久改任兵部职,参与机要事务。任命刚下达,遇上陆光祖离职。朝廷一再推举代替的人,才召他担任吏部尚书。

    吏部从宋纟熏到陆光祖主事,权力才回归吏部。到了孙钅龙时期,部权守卫得更为坚定。先例,吏部尚书与内阁大臣相遇不回避,后来都回避了。陆光祖争辩,才又恢复旧制。然而暗暗告诫骑马的侍从另选道路走,到了孙钅龙时就径直走了。张位等人心中不平,想剥夺他的权力。建议大的臣僚的空缺,九卿各举荐一个人,一样上奏听侯皇帝裁决,以便杜绝专权。孙钅龙说:“朝廷推举,大臣能共同衡量可否,这是‘在朝廷给人封爵,与众人共同商议’的意思,一次推举多人易开启宠幸之路,不是例制。”给事中史孟麟也这么认为。诏令最终采纳了张位的建议。从此吏部的权力又渐渐分散到九卿手中。

    万历二十一年(1593)全面考察京官、朝官,他极力杜绝私人请托。文选员外郎吕胤昌,是孙钅龙的外甥,首先被贬斥。考功郎中赵南星也自己贬责了姻亲。一时间公论不容的人被全部贬责、罢黜,大学士赵志皋的弟弟亦在其中。因此执政大臣都不高兴。王锡爵刚刚回朝担任首辅,想有所庇护。等他到的时候,监察的奏疏已经呈送皇上了,庇护的人也在罢黜之列,也不能不生遗憾。遇上言官弹劾稽勋员外郎虞淳熙、职方郎中杨于廷、主事袁黄,孙钅龙提议贬责袁黄,留用虞淳熙、杨于廷。诏令袁黄正在谋划军务,也留任。给事中刘道隆称虞淳熙、杨于廷不应当留任,于是皇帝严厉责备部臣结党专权。孙钅龙说:“虞淳熙是我的同乡,安贫好学。杨于廷努力处理西部事务,尚书石星极力称道他的才干。现在宁夏刚平定,我不敢视功绩为罪过。况且既然由部里报告处理意见不嫌弃异同。如果知道他没有罪,因为谏官的一句话就驱逐他,欺骗自己欺骗君主,我确实不能容忍。”皇帝认为孙钅龙不认罪,剥夺了他的俸禄,将赵南星降了三级,虞淳熙等人勒令罢免。

    于是孙钅龙请求退休,并称赵南星无罪。左都御史李世达认为与自己共同负责监察,而唯独赵南星遭谴责,也替赵南星、虞淳熙等人鸣冤,皇帝都不听。因此佥都御史王汝训,右通政魏允贞,大理少卿曾乾亨,郎中于孔兼,员外郎陈泰来,主事顾允成、张纳升、贾岩,助教薛敷教相继替赵南星鸣冤,而且陈泰来的言辞尤为恳切。它大略说:

    “我曾经四次考察京官。丁丑年(1577),张居正因为守丧未满期而强夺情做官,采纳御史朱琏的计谋,借星象变化考核官吏,钳制众人的口舌。负责部事的方逢时、考功郎中刘世亨调和其中。像蔡文范、习孔教等人都受到纠察停职,不为众人信服。辛巳年(1581),张居正已成威福之势,王国光只是唯唯诺诺以图谨慎,考功郎中孙惟清和吏科秦耀密谋将提意见的吴中行等各位大臣全部禁锢。现任辅佐大臣赵志皋、张位,抚臣赵世卿也在南北两京接受考察,舆论认为冤枉。丁亥年(1587),御史王国极力驳斥给事中杨廷相、同僚马允登的邪议。但是尚书杨巍向来模棱两可,考功郎徐一木贾马上进行调停。不辨泾、渭,也被当时的舆论讥讽。只有今年春天的事情,广泛咨询,博采众意,符合实情,合乎情理,失当的谄媚被全部摒弃,贪官污吏必作淘汰;至于孙钅龙割除甥舅的情感,赵南星忍受断绝姻亲交好,没有比这更公正的。首辅王锡爵兼程赴命,有人还怀疑他想干预考察大典。现在他的亲朋故友都不能庇护,对赵南星很久就不甘心了。所以刘道隆的奏章呈上,马上就有指控他专权结党的批示下达。

    “因为吏部商议留用一两个僚属就是结党,那么两都的大臣有二十二人被指出过失,内阁大臣商议留用六个人,詹事刘虞夔因是王锡爵的门生而被留用,独可以不称作结党吗?况且吏部的权力归属内阁,从高拱兼管以来,已经不只一天,尚书除张瀚、严清之外,选郎除孙钅广、陈有年之外,没有不奔走遵命的。延及杨巍,到刘希孟、谢廷审的时候就完全威望扫地。尚书宋纟熏想稍作振兴,最终被前任首辅申时行倾轧而死。尚书陆光祖、文选郎王教、考功郎邹观光立志要澄清,辅臣王家屏虚怀纳言,逐渐权衡清楚,只是申时行人虽回到了乡里,置身家院,授意宫廷的太监张诚、田义和舆论界的私交,将王教、邹观光很快贬斥。现在仿效他的故伎,借纠正过失来激起皇帝恼怒,这是宦官与内阁大臣内外勾结,钳制吏部大臣,但是陛下没有察觉。”

    奏疏呈送皇宫,皇帝发怒,贬责了于孔兼、陈泰来等人。李世达又上奏救助,皇帝恼怒,将赵南星、虞淳熙、于廷黄全部贬为平民。

    孙钅龙上奏称:“吏部虽然以录用人才为职责,他们的进退去留,必须等待上面的指令。权力本来就在皇上,不是吏部专有。现在因为留用两位僚属就是专权,那么所为就没有不是专权的。因为留用两名属吏就是结党,那么所为就没有不是结党的。如果回避专权、结党的嫌疑,畏缩怯懦,使选官的职责从我开始被看轻,是我的大罪过。我任职不力,只好洁身离去,使专权结党的说法最终不在现在明确,后继者又以我为戒,这又是我的大罪过。”坚持恳请告老还乡,皇帝仍不同意。孙钅龙就闭门称病。多次上奏,皇帝仍然下温旨安慰挽留,赏赐他猪羊、酒酱、粮食,并且指令侍郎蔡国珍暂时负责选任官吏的事务,等待孙钅龙康复。孙钅龙坚持卧病多月,上奏十多次,才被批准乘坐驿车回乡。居家三年后去世,赠封为太子太保,谥号清简。

    孙钅龙曾说:“大臣不称职,就应当辞职。否则,虽有职位在,也是谨身自守罢了。”他的志向、气节就是如此。

    陈有年传

    陈有年,字登之,余姚人。父亲陈克宅,字即卿,正德九年(1514)的进士。嘉靖年间任御史。哭争“大礼”,有位大臣想离去,陈克宅抓住他的颈项说:“为什么要先离去被别人责怪?”那人惭愧地止步了。不久他被投入监狱遭廷杖。释放后,先后巡按贵州、河南,多次进行弹劾。吏部尚书廖纪的姻亲被他弹劾,憎恨他,将他调出京城任命为松潘副使。调任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都匀的苗王阿向叛乱,占据凯口囤。陈克宅与总兵杨仁攻伐并斩杀了阿向,论功晋级。不久调任苏、松巡抚。起程时,阿向的党羽又叛乱,他被罢官听候审查。巡抚汪珊讨伐平定乱贼,归功于陈克宅。陈克宅已经去世,就对他做了赏赐、抚恤。

    陈有年考取嘉靖四十一年(1562)的进士,授职为刑部主事。改任吏部,历任验封郎中。万历元年(1573),成国公朱希忠去世,他的弟弟锦衣都督朱希孝贿赂宦官冯保援引张懋的例子请求赠封王号,大学士张居正支持他。陈有年坚决不赞同,上奏说:“根据令典:功臣死了,公赠封为王,侯赠封为公,子孙世袭的人,生死只享受原来的爵位。张懋赠封为王,朝廷议论不同意,就是朱希忠的父亲朱辅也这么认为。后来竟然被封赠,不合制度。况且朱希忠没有讨敌功勋,怎么能乱加宠幸?”左侍郎刘光济负责吏部事务,按张居正的意思,删改奏稿。陈有年极力争辩,最后将原奏章呈上,张居正不高兴,陈有年当天就称病离去。

    万历十二年(1584)他出任稽勋郎中,历任考功、文选郎中,谢绝说情。朝廷内外都佩服他的为人。调任太常寺少卿,担任右佥都御史巡视江西。为皇帝供给用品的尚方官需要的陶器,大都很奇巧,难以制作,后来有诏令允许适当减少,不久又照旧额了。陈有年引用诏令请求裁减,未获同意。内阁大臣申时行等人坚持争辩,才减免十分之三。南畿、浙江遭大灾,诏令禁止邻地买进粮食,商船都汇聚江西,安徽人最多。而且江西当年收成也不好,众人请求陈有年禁止。陈有年上奏陈述救急的六件事,其中请求稍稍松弛先前的禁令,使江西的百姓得以自救。南京御史方万山弹劾陈有年违背诏令。皇帝恼怒,剥夺了他的官职令他回乡。后来受举荐督办江防,渐渐升任吏部右侍郎。改任兵部职,后改任吏部。尚书孙钅龙、左侍郎罗万化都是他的同乡,陈有年极力回避,朝廷商讨没有同意。

    不久,他由左侍郎升任南京右都御史。万历二十一年(1593)他与吏部尚书温纯共同主持对京官的考核,所做的罢黜之事都很得当。不久就取代了温纯的职位。当年秋天,孙钅龙辞职,他被任命为吏部尚书。住宿在办公地,会见宾客就在等待朝见皇帝的地方。引荐、录用僚属,为当时选官的极品。

    第二年,王锡爵准备离职,朝廷推举内阁大臣,诏令不拘资历、官品。陈有年正在休假,侍郎赵参鲁、盛讷,文选郎顾宪成前往咨询他,开列出前任大学士王家屏、前任礼部尚书沈鲤、前任吏部尚书孙钅龙、礼部尚书沈一贯、左都御史孙丕扬、吏部侍郎邓以缵、少詹事冯琦等七人的名字。孙钅龙、孙丕扬不是翰林出身,为不拘泥资格,冯琦为四品官是不拘品级。王家屏因为争辩立太子而离职,皇帝的意思一向就不想任用他。又牵涉到吏部尚书,左都御史不是先例,皇帝严加责备。称:“不拘泥资历、品级是当年陆光祖为自己进入内阁留的晋升之路。现在推举孙钅龙、孙丕扬,显然是徇私情。以前吏部曾经两次推举内阁大臣,可以详细抄录姓名呈上。”因此详细列举了沈鲤、李世达、罗万化、陈于陛、赵用贤、朱赓、于慎行、石星、曾同亨、邓以缵等人。然而李世达以前是左都御史,皇帝又不高兴,称:“诏令中不许推荐都御史,为什么又提到李世达。王家屏是旧辅臣,不应当擅自提议起用。”于是命令陈于陛、沈一贯进入内阁,并且贬责顾宪成以及员外郎黄缙、王同休,主事辛嘉祯、黄中色任闲杂的官职。王锡爵首先上奏救助,陈有年和赵参鲁等人接着上奏,皇帝却不采纳。赵志皋、张位也假装劝谏。但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是由朝廷推举,于是说:“辅臣应当出自特别选择,朝廷推举是由陆光祖联络言官们所为,不可以效法。”皇帝欢喜。下御旨再度责难,免除对黄缙等人的贬责,但是停发一年的俸禄。给事中卢明诹上奏救助顾宪成。皇帝发怒,降了他的职,将顾宪成贬为平民。

    陈有年上奏申辩:“内阁大臣由朝廷推举,源于旧制。过去杨巍负责选拔官吏,我负责文选,朝廷推举六个人任内阁大臣,现在首辅王锡爵就是当年所推举的。我的家乡以前就有两位内阁大臣,弘治时期的谢迁,嘉靖时期的吕本,都是由朝廷推举的,至于不拘官吏资格品级,出于皇上诏谕,我怎么敢不遵奉。”因而请求告老回乡。神宗接到奏疏,认为他话语耿直,用温和的语气加以安慰。陈有年从此不断上奏称病请求罢职。皇帝依然安慰挽留,赏赐食物、羊和酒。陈有年请求更为积极。最后,他认为自身虽然告退,遗漏的贤士不能不录用,极力请求皇帝起用废黜的人。皇帝答复知道了。陈有年就闭门不出。几个月,上奏十四次。才被准许告退,乘驿车回乡。回乡的行旅只有一箱书、一竹箱衣服而已。万历二十六年(1598)正月去世,享年六十八岁。四月诏令他出任南京右都御史,但是陈有年已经先去世了。封赠为太子太保,谥号恭介。

    孙丕扬传

    孙丕扬,字叔孝,富平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的进士,授职为行人,升任御史。历任京郊、淮、扬地区巡按,纠正过失雷厉风行。隆庆年间,升任大理丞。因为曾经弹劾高拱,高拱的门生给事中程文诬陷并弹劾孙丕扬,他被罢官等候审查。高拱被罢免后,事情弄明白了,他又官复原职。

    万历元年(1573)他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各府。因为严格治政,属官都惴惴不安。巡视关隘,增设了三百多所敌楼,修筑了一万多丈的边防墙。论功绩,历任右副都御史。宦官冯保的家在京城,张居正吩咐替他修建住宅,孙丕扬拒不理睬。知道冯、张两人会发怒,万历五年春天他称病回乡了。

    当年冬天考核京官,言官们迎合张居正而弹劾他。诏令他起用官职时,调至南京听用。巡按陕西的御史,知道冯保等人不满,暗中示意西安知府罗织他的罪名。知府派小吏答复御史,不料小吏被老虎吃了,等到再做答复,而张居正已经死亡,事情才作罢。他出任应天府尹。受任为大理寺卿,升任户部右侍郎。

    万历十五年(1587),河北发生大饥荒。孙丕扬的家乡和邻县蒲城、同官的人采石为食。孙丕扬很伤感,送了几升石头给皇上,趁势劝谏:“现在全国困于加派,穷困的并非只有吃石粉的百姓。应该放宽赋税节俭开支,罢除额外的征派和诸类不急的事务,损害官方而有益于下民,培育苍生的性命。”神宗被他的话感动,很有些减裁、罢除。

    不久,他由左侍郎升任南京右都御史,称病回乡,又召回任命为刑部尚书。孙丕扬认为监狱中滞留囚徒过多,是因为公文传递的牵制。提议在刑部、大理寺各设簿籍,凡是狱案上报刑部,第二天就详细报告大理寺,大理寺审核批准后的次日就反馈到刑部,从此囚徒就没有长期被关押的了。不久他上奏:“五年一次的刑事抚恤刚完,恐怕有冤狱没有地方投诉。请敕令全国的巡抚巡按官,在春气暖和时令监司巡视州县,审查囚徒,按察使则审查省会的囚徒。对死罪有疑以及流徙之下可以赦免的人,由抚按官送交朝廷,希望不要超过夏天。罪轻的人马上遣送,罪重的人仍然听候刑部裁决,每年如此。”神宗答复同意,以后,他逐条陈述了减少刑罚的三十二件事。皇帝称好,下优诏褒奖,从此刑狱大为减少。有宫中小内臣杀了人,逃避到皇宫。孙丕扬上奏要求逮捕,终于将其发配边关。后改任左都御史,他陈述三条台规,请求专管印玺、重视巡查、长期巡城,定为命令。而后,他又称:“乡里百姓的疾苦只有郡邑官员才能解决,郡邑的吏治只有抚按监司才能清正。抚安监司的风化,只有部院能够整治。请求订立条约颁布全国,奖励清廉抑制贪赃,共同遵循官箴。”神宗都下优诏答复可行。

    万历二十二年(1594)他担任吏部尚书。孙丕扬刚直不屈,众官不敢徇私,只忧虑显贵的太监的拜访。于是他创立抽签法,大选特选官吏,全部听凭他们自己抽签,请托属意之事无法施行,一时间选拔的人盛赞他无私,选官之事从此大变。

    万历二十三年(1595)全面考核京城之外的官吏。九江知府沈铁曾经担任衡州同知,揭发巡抚秦耀的罪行,江西提学佥事马犹龙任刑部主事时,判定御史祝大舟收受贿赂,于是庇护祝的人憎恨。考功郎蒋时馨罢黜了他,孙丕扬没有察觉。等到蒋时馨被赵文炳弹劾,孙丕扬极力替他辩解。称此是丁此吕的罪过,丁此吕遭逮捕。孙丕扬又极力抨击沈思孝,因此沈思孝和员外郎岳元声接连上奏攻击孙丕扬。孙丕扬极力恳请离去。当年冬天,神宗因为军政事务,贬责了两京三十多名言官。孙丕扬仍在休假,就与九卿极力劝谏,神宗没接纳。不久,神宗厌恶大学士陈于陛进行救助,将各位言官贬到边关。孙丕扬等人又上奏劝谏,神宗因此更加恼怒,将他们全部除名。

    起初,神宗虽然很想任用孙丕扬,但不甚信任。有所举荐,都录用了列在第二位的候选者。多次请求启用罢官的人,都宣告作罢。孙丕扬因为不得志,已经有了离去的打算,因此闭门不出达半年。十三次上奏,都没有答复。到了四月,神宗下温诏勉励、挽留,他才又开始办事。主事赵学仕是大学士赵志皋的族弟,因为犯事而面临降职,文选郎唐伯元将他定为饶州通判。不久赵学仕又因为以前的事遭攻击,给事中刘道亨弹劾吏部趋炎附势,言辞触犯了孙丕扬。博士周献臣的陈述,也对他颇有触犯。孙丕扬怀疑刘道亨受同僚周孔教的指使,周献臣又是周孔教的同宗,更加怀疑,又多次上奏请求退休。最后写信给大学士张位,恳求他起草旨令同意放他回乡。张位照他的话办了。孙丕扬听说了,又大为愤恨,称张位排挤自己,上奏极力抨击张位和刘道亨、周孔教、周献臣、沈思孝。神宗得到奏疏,认为孙丕扬不正直。张位也上奏辩解,请求告退,神宗又下诏安慰、挽留,而且张位的同僚陈于陛、沈一贯也替张位开脱。孙丕扬再度被责备,批准他乘驿车离去。

    此后很久,他被委任为南京吏部尚书,推辞不上任。等到吏部尚书李戴被免职,神宗为代替的人发愁,让侍郎杨时乔负责。杨时乔多次请求选拔尚书。神宗最终思念孙丕扬廉洁、正直,万历三十六年(1608)九月召用他担任原职。他屡屡推辞,神宗不同意。第二年四月才进京,他已经七十八岁。三十八年考核京城之外的官吏,罢免与提拔都很恰当。又上奏举荐廉吏布政使汪可受、王佐、张亻思等二十多人,诏令全部录用。

    在此之前,南北两京的言官都攻击李三才、王元翰,牵连到居住家乡的顾宪成,称为东林党。祭酒汤宾尹和谕德顾天浚各自召门徒,干预时政,称为宣党、昆党;因为汤宾尹是宣城人,顾天浚是昆山人。御史徐兆魁、乔应甲、刘国缙、郑继芳、刘光复、房壮丽,给事中王绍徽、朱一桂、姚宗人、徐绍吉、周永春等人,极力排斥东林党人,与汤宾尹、顾天浚相互声援,大臣大都畏惧,回避他们。到此时,郑继芳巡按浙江时,有人以他的名义伪造信函抨击王绍徽、刘国缙。信中说:“欲除去福清,先要除去富平;欲除去富平,先要除去耀州兄弟。”又称:“秦脉被斩断后,我们可以实现抱负。”福清指叶向高,耀州指王国、王图,富平就是孙丕扬。王国当时是保定巡抚,王图任吏部侍郎负责翰林院,与孙丕扬都是秦地人,所以称“秦脉”。大概是小人所设计的挑逗语言,陷害郑继芳等人,该信送到孙丕扬的住所,孙丕扬并不介意。遇上御史金明时为官不称职,顾虑京官考核中受斥责,先上奏极力攻击王图并抨击御史史记事、徐缙芳,称他们是王图的心腹。等到王图、徐缙芳上奏辩解,金明时再度弹劾他们,并提到伪造的郑继芳的信。刘国缙怀疑信出自徐缙芳和李邦华、李炳恭、徐良彦、周起元之手,因此称他们为“五鬼”;当时五个人都当选御史待命。当时,人们每天攻击,议论纷纷,神宗从没过问,他们更是培植党羽以求取胜,朝廷上热闹得很。

    到了第二年三月全面考核京官,孙丕扬与侍郎萧云举、副都御史许弘纲负责此事,考功郎中王宗贤、吏科都给事中曹于汴、河南道御史汤兆京、协理御史乔允升做助手。前任御史康丕扬、徐大化,前任给事中钟兆斗、陈治则、宋一韩、姚文尉,主事郑振先、张嘉言和汤宾尹、顾天浚、刘国缙都被纠察,又以年例的名义将王绍徽、乔应甲调出京城。群情得以收敛,但是诸位不得志的人很恼恨。在考核之初的举荐时,汤兆京称金明时即将上奏要挟,以刺激孙丕扬。孙丕扬果然恼怒,先制止金明时到吏部考察,特意上奏弹劾他。神宗下旨追究罪过,金明时的辩解又触犯神宗的避讳。神宗恼怒,剥夺了他的官职。他的党徒大为哗然。称金明时不曾要挟汤兆京,只有弹劾王图是事实,遭到王图的报复。因此刑部主事秦聚奎极力攻击孙丕扬,替汤宾尹、徐大化、刘国缙、王绍徽、乔应甲、张嘉言辩护。当时部院的考核报告还没有下达,孙丕扬上奏催促,趁机揭发秦聚奎以前在绩溪、吴江知县任上贪婪、残暴的罪状。神宗倾向孙丕扬,将秦聚奎的官职也剥夺了。因此他的党羽们更加愤怒,称孙丕扬果真利用伪书故意贬斥王绍徽、刘国缙,况且两人与乔应甲曾经攻击过李三才、王元翰,所以代他们报复,议论纷纷。许弘纲听说后感到畏惧,多次请求下发考核的报告,也认为孙丕扬处理过分。秦的党羽们借助他的话,更加想打倒孙丕扬。礼部主事丁元荐刚进入朝廷,顾虑考核报告最后搁置,上奏指责许弘纲,趁势详尽揭发了昆、宣两党的阴谋。因此朱一桂、郑继芳、周永春、徐兆魁、姚宗文争相攻击丁元荐,替金明时等人诉讼冤屈。幸亏叶向高调解,到五月才下发考核报告。给事中彭惟成、南京给事中高节,御史王万祚、曾成易仍然不断攻击。孙丕扬认为人们议论不断,也屡次上奏请求离去,神宗下优诏挽留。在此之前,杨时乔负责考核,贬斥了科道钱梦皋等十人,神宗下特旨留用他们。此时孙丕扬也上奏罢免他们,群情大快。

    孙丕扬以白首之躯回朝视事,不举荐贤明无以报效国家。先后推举隐居的贤人,像沈鲤、吕坤、郭正域、丘度、蔡悉、顾宪成、赵南、邹元标、冯从吾、于玉立、高攀龙、刘元珍、庞时雍、姜士昌、范涞、欧阳东风等人。神宗一向不录用旧臣,全部没有批复。孙丕扬又请求起用前任御史钱一本等十三人,前任给事中钟羽正等十五人,也答复作罢。孙丕扬虽然年迈,神宗看重他老练清廉,对他眷念更深。然而孙丕扬不断请求离去,上奏二十多次,得不到批准,就在第二年二月上奏之后径直回乡。叶向高听说了,急忙上奏神宗。神宗下诏令他乘驿车,并派有司问候。不久孙丕扬上奏答谢,趁势陈述四件时政,神宗又下优诏答复他。他在家居住两年后去世,享年八十三岁,赠封为太保。天启初年,追赠谥号恭介。

    杨时乔传

    杨时乔,字宜迁,上饶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的进士。授职为工部主事。在杭州征专卖税,命令商人自己报告收入,向有司交税,不做干预。隆庆元年(1567)冬天,上奏时政的要务,称:“有三件事应当慎重:每天勤于朝讲是培养品德的要务,亲自裁决奏章是发出指令的要务,听取劝谏能够做出判断是谋划事情的要务。有九大弊端:对国体的治理松弛懈怠,多次变更法令,赏罚没有规章,开支浩繁,滥卖官职、庄田,骚扰百姓,习俗侈靡,士气低落软弱,议论空虚。三种现象趋于严重:宦官、寺庙难以控制,宗族的俸禄难以继续,边防难以振兴。”奏疏呈入,朝廷褒扬并采纳了,朝廷内外传诵一时。

    他升任礼部员外郎,调任南京尚宝丞。万历初年,他以安葬亲人而离职。丧服解除,出任南京太仆丞,又调任尚宝司,称病回乡。杨时乔一向无意荣升,一再起用一再告退。过了十七年才被推荐担任尚宝卿,四次调任后升南京太常卿。上奏请求讨论建文帝的谥号,祭祀去世的有气节的大臣。调任通政使。任期满后,他接连上奏请求退休,神宗不允许。

    万历三十一年(1603),他被召见委任为吏部左侍郎。当时李戴已经辞官,杨时乔上任就负责部中事务。杜绝拜访,推辞交游,住宿在办公地,行贿者到不了他的门庭。等到全面考核京官、朝官时,首辅沈一贯想庇护他的私交,顾忌杨时乔清正,准备指派兵部尚书萧大亨主持,次辅沈鲤不赞同就终止了。杨时乔与都御史温纯积极清除内阁的亲信,像给事中钱梦皋;御史张似渠、于永清等人,都在纠察之列,又以年例的名义将给事中钟兆斗调出京城。沈一贯很恼恨,暗中劝说神宗,扣留了考核的奏章不下发。钱梦皋也借助楚王的事情再度攻击郭正域,称主持考核的人受郭正域驱使。皇帝果然心动,特意留用钱梦皋;此后,将被纠察的科道全部留用,并且下严旨责备杨时乔等人。杨时乔等人惶恐地上奏辩解,请求罢免,神宗不予追究。钱梦皋被留用,就与钟兆斗多次上奏攻击温纯,并且触及杨时乔,杨时乔请求离去。不久员外郎贺灿然请求贬斥被纠察的科道,也抨击温纯擅权争斗,唯独称赞杨时乔。又称“陛下亲自处事英明果断,不是内阁大臣能暗中愚弄的”,意思大概是为沈一贯解脱。杨时乔因为与温纯共事,又上奏请求贬官,神宗没有答复。等到温纯离去,钱梦皋、钟兆斗也引退了。神宗又降旨责备,称“先祖也时常留用被纠察的科道,为什么现在怀疑君主,诬蔑辅臣”。趁机责备各位大臣结帮入伙,命令杨时乔尽心尽职,将贺灿然和刘元珍、庞时雍等人全部贬职。杨时乔叹息道:“主持纠察的人被驱逐,提议纠察的也如鼠窜,还有脸面在此吗?”他多次上奏称病,最终未获批准。当时朝廷内外空缺很多,官职还没有补充人,而且大臣们探亲养病请假,以及劝谏而被连累遭遣送的人,遍布乡间,都得不到召见。杨时乔就开列了三百多人的名单,多次上奏请求录用。三十四年,皇长孙出世,神宗下诏起用罢官的人,杨时乔又列举受降职的邹元标等九十六人,被剥夺官籍的范俊等一百一十人,神宗最终没有理会。

    第二年全面考核京城外的官吏。杨时乔已经与副都御史詹沂接受任务,过了几天,神宗忽然命令户部尚书赵世卿代替杨时乔,于是中途放弃。大概去年冬天所批复的考核报告,现在误发了。辅臣朱赓称不成体统,马上告诉了神宗。皇帝也发觉了错误,当天收回报告。杨时乔坚决推辞不肯上任,吏科陈治则弹劾他有怨愤不合大臣的礼仪。神宗下旨责备,杨时乔才又负责事务。永年伯王栋去世,他的儿子王明辅请求世袭。杨时乔认为外戚不应当传承封爵,坚持争辩,皇帝不听。当时沈一贯已经被罢免,言路争相攻击他的党羽。但是李廷机是沈一贯教导的门生,内阁大臣空缺,众人都推举他,只有给事中曹子汴、宋一韩,御史陈宗契坚持不同意。杨时乔最终遵从了众人的意见。不久,又推举黄汝良、全天叙担任侍郎,那些攻击沈一贯的人更加不高兴。给事中王元翰、胡忻便接连弹劾杨时乔,杨时乔上奏辩解,极力请求罢职。

    当时,神宗授予杨时乔选拔官吏的权力,又不设置右侍郎,他一个人单独负责吏部事务,选官很公允。然而朝廷的阻格,官吏闲置,事情荒废,一天胜过一天,而且朝廷议论纷纷,动不动就受牵制。杨时乔官职不显赫,又自温纯离去后,很久不设置都御史,更不能镇住僚属。因此上下欺凌,纲纪一天天紊乱,言路掌握了权力,杨时乔也多有屈从,议论的人谅解他的苦衷,不多追究他。负责选官五年,最后起用以前的尚书孙丕扬,没有到任,杨时乔已经去世。箱中只有一件破旧的毛皮衣,同僚们募捐收殓了他。诏令封赠吏部尚书,谥号端洁。

    杨时乔受业于永丰吕怀,最不喜欢王守仁的学说,力加排斥,尤其厌恶罗汝芳。在任职通政使司时,他上疏斥责说:“佛氏之学,起初并不与儒学相混,是罗汝芳借圣贤仁义心性之说,倡导为见性成佛的宗教,说我的学说简省快捷,不待清修。于是传疏注释为琐碎,以经书为糟粕,以躬行实践为迂腐,以纲纪法度为束缚。超越礼法,败坏道德,没有比这更严重了。望敕令主管官员明示禁止,以彰明纲常名教。”神宗下诏同意了他的意见。

    张瀚传

    张瀚,字子文,仁和人。嘉靖十四年(1535)的进士,授职为南京工部主事。历任庐州知府,后改任大名知府。俺答围困京城,诏令派遣兵部郎中征召京郊的军民进行防卫。张瀚马上查阅户口,三十人中抽取一人,由二十九人供给他的粮饷,征到八百人。骑马赶到真定,请使者检阅士兵,使者称赞他的才干。他升任陕西左布政使,担任右副都御史,巡抚这一地区才半年,又入京担任大理卿。升任刑部右侍郎,不久改任兵部职,总管漕运。

    隆庆元年(1567)他改为负责两广的军务。当时两广各设有巡抚,事务不与总督府相通。张瀚请求仿效边关的事例,于是全部听从总督管辖。大强盗曾一本掠夺了广州地区,诏令责备张瀚,停发总兵俞大猷、郭成的俸禄。此后,曾一本从海路进犯福建,官军迎头痛击,大败敌寇,朝廷赏赐他银币。此后,敌寇又进犯广东,攻陷碣石卫,叛将周云翔等人杀害了雷琼的参将耿宗元,与敌寇联合。朝廷商议降张瀚一级官职调往别处。不久郭成大败敌寇,俘获周云翔。诏令恢复了张瀚的官职,让他在家待命,再度巡抚陕西。调任南京右都御史,改任工部尚书。

    万历元年(1573),吏部尚书杨博罢职,召见张瀚代替。任期满,他被加封为太子少保。当时朝廷推举吏部尚书,首先是左都御史葛守礼,其次是工部尚书朱衡,再次就是张瀚。张居正厌恶葛守礼憨厚,朱衡骄狂,所以特意提拔张瀚。张瀚的声望和资历浅薄,忽然被提拔,全朝廷更加趋附张居正,但张瀚晋升或降责大臣都遵奉张居正的意思。即使出自自己的意见,舆论大都不协调。因此他被御史郑隼、王希元弹劾。张居正厚待他,不接纳奏章。御史刘台弹劾张居正,趁势抨击张瀚巡抚陕西的混乱和对张居正唯唯诺诺的罪状。

    等到张居正遇到丧事,打算夺情出仕,张瀚心中认为不可以。宫中指令张瀚谕告挽留张居正,张居正又自己做文书,暗示张瀚交给吏部,神宗复旨请求留用。张瀚假装不明白,称“阁员奔丧,应该授予特殊典制,是礼部的事情,与吏部有什么关系”。张居正又派说客游说他,他没有动摇,于是传来旨令责备张瀚很久不遵从诏令,没有大臣的礼节。朝廷大臣们惶恐,接连上奏挽留张居正,张瀚唯独没有上奏,抚胸叹息道:“三纲沦落了!”张居正恼怒,唆使给事中王道成、御史谢思启借其他的事情弹劾他,勒令他退休回家。张居正死了,神宗很怀念张瀚。诏令有司供给他每月的口粮,他八十岁时,神宗特意予以问候。去世后,被赠封太子少保,谥号恭懿。

    梁梦龙传

    梁梦龙,字乾吉,真定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兵科给事中,首次弹劾吏部尚书李默。世宗正好厚待李默,不做追究。他到陕西核查军事储备,弹劾以前的延绥巡抚王轮、督粮郎中陈灿等人,朝廷对诸人做罢免、责罚的不同处分。

    历任吏科都给事中。世宗恼怒礼部尚书吴山,梁梦龙厌恶单独弹劾吴山背上清议的罪名,于是与吏部尚书吴鹏一并弹劾罢免。曾经上奏说:“相臣是否贤明,关系到治政的好坏。请不要拘泥于资格,下令在朝廷公推富于名德宿望的大臣,以便光大圣上的治绩。”世宗怀疑众大臣私下有所举荐,责令陈述情况。梁梦龙惶恐地认错,于是被剥夺俸禄,升任顺天丞。因为京官考核中被人纠弹,出京担任河南副使。黄河在沛县决堤,尚书朱衡提议在徐、邳地区开挖新河,梁梦龙负责此工程。他三次调任后升为河南右布政使。

    隆庆四年(1570)他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当年秋天,黄河在宿迁决堤,八百艘运漕粮的船舶翻沉。朝廷商议开通海运,以此交梁梦龙办理。梁梦龙说:“海上航线南部从淮安到胶州,北部从天津到海仓,各有商船往来。从胶州到海仓,岛屿上的居民和商贾经常出没。我们派人从淮安转运了二千石粟,从胶州转运了一千五百石麦,由海道到天津,试开海上航线,没有不利的。从淮安到天津,大约需走三十天。每年五月以前,风势柔和,扬帆出航尤其便利。况且航行近海,海中的岛屿相联络,遇上风暴可以倚靠。如果船不是腐朽破败,预测气候时日出航,自然可以无忧虑。比较元代殷明略的旧航线,更加安全便利。丘浚所说的‘傍海通运’,就是如此。请将河运作为正式运输线,海运为辅助运输线。万一河运不畅通,海运就可以接济,而且河道也可以全心去疏浚,以图长久。又海防重要,沿海的卫所多年怠废,没有修缮整治,有见识的人深为忧虑。现在进行海运兼理河道,不是对国家没好处,且对军事防务也有所补助。”奏章下发到户部。部中议论海运废置很久,仓促间难以全部恢复,请求让漕司斟酌着调拨十二万石粮食,从淮安入海运抵天津。工部提供银两,为海船的经费,穆宗答复可以。不久海运没有进行。第二年冬天,他调任右副都御史,辖治河南。

    神宗初年,张居正掌权。梁梦龙是他的门生,特别受宠爱,召见并委以户部右侍郎。不久改任兵部,前往辽东赏赐有功的将士。万历五年(1577)由兵部左侍郎升为右都御史,总管蓟、辽、保定的军务。李成梁在长定堡大败土蛮,神宗向宗庙报捷,大加赏赐,将梁梦龙的一个儿子录入官籍。此后,给事中光懋称:“这是保定塞内的部落,游击陶承喾假借犒赏袭击了他们,请按‘杀害降人’的罪名处理他。”兵部尚书方逢时加以调和,梁梦龙等人也推辞了荫庇特权。等到土蛮的三万骑兵攻入东昌堡,李成梁击败了他们。宁前又出现警报,梁梦龙亲自率领三千名壮士出了山海关声援李成梁,分别派遣两员参将出击,又将戚继光调到一片石地区,敌人退走了。他先后报告永奠堡、丁字泊、马兰峪、养善木、红土城、宽奠、广宁石屯、锦、义、大宁堡的胜利,多次受嘉奖,被加封为兵部尚书。因为修筑黄花镇、古北口的边防墙,加封为太子少保,再次荫庇一个儿子任锦衣世袭千户。召回朝廷负责兵部事务,上奏陈述四件军政事务。不久因为边防战功,加封为太子太保。

    万历十年(1582)六月,张居正去世,吏部尚书王国先被弹劾罢职,梁梦龙代替了他。过了一个月,御史江东之弹劾梁梦龙央求徐爵贿赂冯保谋得吏部职,将孙女嫁给冯保的弟弟,御史邓练、赵楷又弹劾他,于是神宗命令他退休。在家居住十九年后去世,天启年间,赵南星申述他的边防功绩,赠封少保。崇祯末年,追赠谥号贞敏。

    海瑞传

    海瑞,字汝贤,琼山人,乡试中举。进京都,不久伏宫门之外上书《平黎策》,请求在海南设道置县,以便安定乡土。有识之士认为他很有气魄。他担任南平教谕的时候,御史到学宫去,下属官吏都伏地拜见,只有海瑞是直身作揖,并说:“如果到御史台拜见,当以下属礼拜他,这个厅堂,是师长教士的地方,不应该屈身。”调职为淳安知县。穿布袍吃粟米,让老仆种蔬菜自给。总督胡宗宪曾对人说:“昨天听说海县令替母亲祝寿,买了两斤肉。”宗宪的儿子经过淳安,恼恨驿吏,将他倒吊起来。海瑞说:“以往胡公巡视部属,命令途经处不要铺张供给。现在他的行装华丽,必定不是胡公的儿子。”就把从袋中发现的几千两银子,缴进府库,他飞马报告宗宪,宗宪没有罪责他。都御史鄢懋卿巡视路过,海瑞的供给很简便,抗争说小镇不能容纳车马。懋卿非常恼恨。然而素闻海瑞的声名,只好收敛威风离去,但吩咐巡盐御史袁淳给海瑞和慈溪知县霍与瑕治罪。霍与瑕,是尚书霍韬的儿子,也耿直不谄媚懋卿。当时海瑞已经升任嘉兴通判,却被贬为兴国州判官。很久以后,陆光祖为户部文选郎,提拔海瑞任户部主事。

    当时世宗在位已久,不理朝政,深居西苑,专心致意于斋戒。督抚大吏争相呈献吉祥符瑞,礼官动辄上表祝贺。朝廷大臣自从杨最、杨爵被治罪以后,没有敢讲当时政务的。四十五年(1566)二月,海瑞单独上书说:

    “我听说君王是天下臣民万物的主宰,他的责任重大。想要称职,也唯有把职责寄托在大臣身上,使他们尽情进言。我冒死请求,替陛下陈述。

    “以前的汉文帝本就是贤明君主,贾谊尚且痛哭流涕地进言。这不是苛求,因为文帝性情仁慈近于柔弱,虽然有惠民的好事,也不免懈怠废弃,这是贾谊最忧虑的。陛下天资英武果断,远远超过汉文帝。然而文帝能够扩展仁慈宽容的性情,节制耗费,体恤人民,使天下钱贯腐朽粟粮陈积,几乎终止刑罚。陛下却锐利精明不多久,就被妄念牵移开去,背离刚明的品质而且错误地用人。以至宣称飞升可以求得,一心修炼本性,用尽百姓的脂膏,泛兴土木,二十多年不理朝政,法纪松弛。几年间局势发展,名称礼器混乱。不见两位皇太子,人们认为父子情谊浅薄。因为猜疑诽谤屠戮侮辱大臣,人们认为君臣情谊浅薄。乐于呆在在西苑享乐不归皇宫,人们认为夫妇情谊浅薄。小吏贪污官宦骄横,民不聊生,水旱灾害不断,盗贼日益猖獗。陛下试想现在的天下,是怎么样呢?

    “近来,严嵩被罢免相职,严世蕃被判处极刑,一时间大快人心。然而严嵩罢相后如同严嵩没有任相职之前一样,世道不是很清明,远远赶不上汉文帝。大概天下的人对陛下有看法已经很久了。古时人君有过错,依靠大臣匡扶矫正。现在皇上仍然修斋建祭坛,争相敬香,送仙桃献天药,大臣都做表称贺赞颂。建宫殿筑居室,要竭力经营;采集香料收购珠宝,府库开支四出。陛下错误地兴起,大臣们错误地顺从,没有一个人愿意向陛下正确陈述,阿谀之风严重。然而他们内心惭愧、气馁,告退后又背地议论。这种欺骗君主的罪孽又怎样呢?

    “天下是陛下的家。没有不顾念家的人,朝廷内外的大臣都为陛下的家奠基则这家坚如磐石。一心修炼本性,这是陛下的心智迷惑。过分苛求武断这是陛下的偏激。说陛下不顾念家,合乎人之常情吗?大臣们徇私损公,谋得一个官职多数因欺诈丧失,多数因不干事而丧失,实在不能合乎陛下的心意。否则,君心臣心偶然不合,就称陛下讨厌刻薄大臣,因此拒绝劝谏。抓住一两个不适当的人,就怀疑成千上百的人都这样,使陛下做出错误的举动,却坦然不见怪,大臣们的罪行大着呢。史书说:‘皇帝犹豫不决则老百姓迷惑,对下情难知晓则君王长期劳累’,这正是呀。

    “陛下的失误很多,其中最大的失误是斋祭。斋祭是求长生。自古圣贤传下训诫,修身立命称‘顺应自然保全正命’,没有听到长生的说法。尧、舜、禹、汤、文、武等最圣贤的人,没有能够长命于世,退而言之,也没有见到从汉唐、宋到现在有活着的方士。陛下接受陶仲文的方术,称他为师。陶仲文却已经死了,他不能长生,唯独陛下能长生么?仙桃天药,更加怪诞荒谬。从前宋真宗在乾佑山获得天书,孙..说‘天怎么讲话?哪里来书’。桃子必须采摘才能得到,药必须焙制才能成,现在无缘无故得到这两件东西,是它们有脚可行吗?称‘天赐’有手执掌来交付吗?这是左右奸诈的人,制造荒诞的事来欺骗陛下,陛下错误地相信了,认为是真的,是过失啊。

    “陛下又说用刑赏来督导大臣,分派人加以治理,天下没有不能治理的事,那么修炼本性就对自己没有损害吗?太甲说:‘有言论与自己心事相反,必须求证道理;有言论恭顺自己的志趣,必须求证它没有道理。’任用人必须唯唯诺诺与自己不相违抗,陛下的这种方针不好。观察严嵩,有一件不顺从陛下的事吗?过去是一条心,现在是罪魁祸首。梁材守道守官,陛下认为是叛逆,但他历任有声望的,在户部做过官的人至今首推他。然而各位大臣宁愿像严嵩一样恭顺,不取法梁材的叛逆,不是察看陛下的错误,而是暗暗地回避,陛下由此得到什么好处。

    “陛下如果能确实知晓斋祭无益,一旦翻然悔悟,天天到正朝,与宰相、侍从、言官商讨天下的利害,清洗数十年累积的过失,置身于尧、舜、禹、汤、文、武圣贤之中,使大臣们自己也洗刷数十年阿谀君王的羞耻,置身于皋、夔、伊、傅的行列,何患天下不能治理好,何患万事不被梳理顺。这只是陛下振作一下的事。放弃它不做,热衷于轻举度世,伤精劳神,在捕风捉影、茫然不知之中寻求修炼本性,我看终身劳苦,却最终一无所成。现在大臣取俸禄而喜好阿谀,小官吏害怕被治罪就闭口不语,我很愤恨。因此冒死罪,愿尽绵薄之力,唯求陛下赐恩。”

    世宗接到奏章,非常恼怒,扔到地上,环视左右的人喊:“赶快抓住他,不要让他逃跑了。”宦官黄锦在旁边说:“这个人素有痴名。听说他上奏章的时候,自知触犯皇上该死,就买了一副棺材,告别妻儿,在朝廷等候治罪,童仆也都逃散,没有人留下,他不会逃离。”沉默不语,过会儿又取过奏章阅读,一天读了几遍,被它感动而叹息,将奏疏留在中宫几个月。曾说:“此人可以与比干相配,但是我不是商纣。”遇上过问患病,烦懑不乐,召见内阁大臣徐阶商议传位的事,说:“海瑞所讲的都是实话。我现在病了很久,怎么能巡视朝廷事务。”又说:“我不自我谨慎珍惜,招致这场病患。假使我能到便殿去,怎么会遭此人的骂呢?”于是逮捕海瑞投放到诏狱,追究主使人。不久把他移交刑部,判处死罪。案宗上报后,仍被留在世宗手中。户部司务何以尚揣摸皇帝没有杀海瑞的意思,上书请求释放他。世宗发怒,命令锦衣卫将他杖击百次,禁锢在诏狱,昼夜棒击审讯。过了两个月,皇帝去世,穆宗即位,两人都被释放。

    世宗刚死,外界大都不知道。提牢主事听了,以为海瑞将被任用,设宴款待他。海瑞自己疑心要赴刑场,放纵饮用,不顾虑什么。主事就附在他耳边说:“皇帝去世了,先生即将出狱效力了。”海瑞问:“真的?”随即大哭,将吃进的东西全呕吐了,倒在地上,整夜哭泣不停。不久获释,恢复旧职。很快改派到兵部,提拔为尚宝丞,调任大理寺。

    隆庆元年(1567),徐阶被御史齐康弹劾,海瑞说:“徐阶侍从先帝,没有能终止神仙土木的过失,畏惧龙威保全职位,的确有罪。然而自从他执政以来,忧患国事,肚量宽弘,值得称赞。齐康甘心做鹰犬,搏噬好人,他的罪又高过高拱。”人们赞同他的说法。

    历任两京左、右通政。隆庆二年(1568)夏天,以右佥都御史身份巡抚应天的十府,下属官吏害怕他的威严,有劣迹的人大都自动免职。有势力的人家用朱丹漆门,听说海瑞来了,又漆成黑色。监理纺织营造的人,被减去众多随从。海瑞锐意革故鼎新,奏请疏浚吴淞、白茆,让河水畅流入海,百姓因此受益,他一贯痛恨大户兼并土地,极力折损豪强,安抚贫穷羸弱。贫民的田地被富户兼并,一概替他们夺回,徐阶罢免相位居住乡里,海瑞一样查问其家里的情况而不宽免。他的命令雷霆万钧,有司惶恐奉行,有势力的豪强为了躲避,逃往其他郡。奸民往往乘机告发,所以大姓人家时常有遭诬告蒙冤屈的。他又裁减邮传冗费。士大夫离开了该地一律不提出供饮食,因此怨言很多,都给事中舒化批评海瑞迂腐不通晓政体,应该把他置于南京的清闲之地,穆宗仍然优待海瑞下诏奖励。不久给事中戴凤翔弹劾海瑞庇护奸民,鱼肉官吏,沽名钓誉扰乱政事,于是调他督职南京粮储。海瑞抚慰吴地刚半年,百姓听说他将离去,哭声载道,绘像在家中祭祀。他即将就任新职,遇上高拱主管吏部,此人一向怀恨海瑞,将他的职务并入南京户部,于是海瑞告病回家。

    万历初年,张居正主持朝政,也不喜欢海瑞,指使巡按御史考察他的清廉。御史到山中察看,海瑞真诚地招待他,两人对坐用餐,房舍狭小,御史叹息着离去。张居正害怕海瑞的耿直,虽然朝廷内外交相推荐,他始终不召见海瑞。万历十五年(1587)冬天,居正已死,吏部拟任用他做左通政。神宗很看重海瑞的名声,授予他旧职。第二年正月招他任南京右佥都御史,又改任南京吏部右侍郎,海瑞当年七十二岁,上书陈述衰老将死,愿比附古人尸谏的大义,大略讲:“陛下励精图治,但政治还不理想,原因是贪婪官吏的刑罚轻了。大臣们不能谈论缘由,反而借助待士有礼的说法,对此赞不绝口掩饰其过失。待士有礼,但是百姓又有什么罪刑呢?”于是他列举太祖剥皮囊草的刑罚以及洪武三十年(1397)的定律贪污八十贯处绞刑的例证,称现在应该用这些刑罚惩治贪官。其他方面时政的谋划,话语非常切实。唯独劝皇帝施行酷刑,当时舆论认为不妥。御史梅昆鸟祚弹劾他。神宗虽然认为海瑞的言语过分,但明了他的忠诚,撤了昆鸟祚的职。

    神宗屡次打算召用海瑞,执政的人暗中阻拦,于是任命他为南京右都御史。南京各官向来苟且懒惰,海瑞身体力行矫正此风。有位御史偶尔演戏取乐,海瑞打算遵循太祖法令杖责他。百司惶恐,都患其苦。提学御史房寰担心被纠察和揭发,准备先行发难,给事中钟宇淳也鼓动,房寰再次上书对海瑞丑化诋毁。海瑞也多次上书请求退休,神宗安抚挽留,不同意他辞职。万历十五年(1587),海瑞死在职任上。

    海瑞无儿子。死时,佥都御史王用汲进他家察看,发现他用的是穷寒的士人都不能忍受的麻布帐和破竹箱,王用汲哭泣着退下,凑钱给他送葬。百姓罢市。丧事在江上举行,穿戴白衣帽的送葬人夹岸,哭着洒酒祭奠的人百里不绝。神宗追封他为太子太保,谥号忠介。

    海瑞生平学行,主要是刚强,因为他自号刚峰,天下人称他为刚峰先生。他曾说:“想天下治理安平,必须推行井田制。不得已就推行限田制,再不行就实行均税制,尚且可以保存古人的遗志。”所以自从任县令到巡抚,他都致力清丈田亩,颁行一条鞭法。主要意思在于利民,不过行事不能说没有偏颇。

    吕坤传

    吕坤,字叔简,宁陵人,万历二年(1574)的进士。担任襄垣知县,有卓著的政绩。调往大同,授职为户部主事,历任郎中。调任山东参政、山西按察使、陕西右布政使。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按山西。过了三年,被召回任左佥都御史。历任刑部左、右侍郎。

    万历二十五年(1597)五月上奏陈述国家的安危,大意是说:

    “我私下以为从元旦以来,天气昏黄,日光暗淡,占卜的人认为是乱世的征兆。现在国家的形势,已经出现混乱的迹象,还没爆发。全国的民众,已经萌发祸乱之心,却还没有人倡导。现在的政治,都是播下祸乱的机会使人行动,帮助骚乱的人使之得以首倡的借口。我斗胆将救世的要务,向陛下陈述。自古有四种人对祸乱感到高兴。一是无依靠的人,得不到温饱,自己和家庭都困窘,就怀有骚乱的想法,希望延缓即将死去的生命。二是无德行的人,心气高亢性格强悍,对生命轻率,藐视法律,平常爱慕玉帛和女人却得不到,等到有变乱就图谋劫掠。三是信奉邪教的人,白莲教的社团,遍及四方,教主与小头目成群。倘若有首领召唤,他们就会归附。四是行为不轨的人,乘混乱之机,妄想称雄。只希望目前有变乱,不喜欢天下太平。陛下约束自己爱护别人,自己受损却使百姓受益,那么四种人都会成为赤诚的百姓,否则就会全部成为仇敌。

    “现在天下苍生的贫困很清楚,从万历十年(1582)以来,没有一年无灾害,催收的课税依旧。我长期在京城外做官,看到陛下的赤子受冻却没有遮体的衣服,饥肠辘辘,吃了上顿无下顿,房屋没有遮盖,连茅草房子也不完整;流民一天天增加,废弃的土地很多;留下的人负担走了的人的粮食,活着的人承担死了的人的劳役。国君的门庭辽阔万里,谁能仰望申诉。现在国家的财政开支耗尽的情况很清楚。多年来修建寿宫耗资近百万两,织造耗资百万两,宁夏的变乱耗资近百万两,黄河决堤耗资近百万两,现在国家大工程、采木费又各有近百万两。土地没有扩展,百姓没有增多,没有天降豆类、地冒黄金的好事,怎么办呢?现在国家的防御概况很清楚。三大营的兵马护卫京城,马匹有一半羸弱衰老,人员有半数年老体弱。九处边关的兵马是为了抵御外敌的却都勇于挟制皇上,害怕与北方少数民族作战。外卫的兵马是预备征调和支援守备的,却因为劳役的占用使队伍缺员。家庭拖累于生计,仅存皮骨,军府何所依赖?假设有千名骑兵横行四方,国家就兵马不够用,必然选择百姓中的壮丁。用怨愤的百姓与怨愤的百姓战斗,与谁联合作战?

    “人心是国家的命脉。现在的人心,只希望陛下收聚罢了。关、陇的气候寒冷、土地贫瘠,百姓的生活实在艰辛。织造花绒,户户贫困于逼纳。提花染色,日夜不得休息,一千只手历时一年也完不成一匹。其他的如山西的纟由,苏、松的锦绮,每年的定额完成后,又不断加造。至于饶州的磁器,西域的回青,不急需的东西,徒然使百姓受敲骨之累。陛下确实能停罢一切,就收聚了江南、陕西的民心。

    “就采木而言。一丈八尺的粗木,不算百年的树木。深山穷谷,蛇虎杂居,毒雾缭绕,人烟稀少,因为寒暑饥渴患痢疾死亡的人不谈。就是一根木材刚放倒,千人也难以移动,倘若遇上阻隔艰辛,必然出现伤亡。蜀地百姓称‘入山一千人,出山剩五百’,哀怨很清楚。至于像海木,虽然官价是一株一千两银子,等到运抵京城,费用何止一万两。我看到楚、蜀的百姓,谈到采伐木料,没有人不哽咽。假设减少数量,增加价值,多给些时间,减小尺寸,就收聚了川、贵、湖广的民心。

    “就采矿而言。南阳各府,年年闹饥荒,刚刚恢复生机,脸上的饥饿之色还没改变。自从责令报告殷实的人家,但是半数已经惊恐地逃亡了。自从不供应矿夫和官兵的口粮,多数人都快累死。自从都御史李盛春下严令责罚,抚按又怕治罪不敢说话。现在矿砂没有利润,责令百姓交纳银两,而奸人仲春又设计掠夺蚕食。朝廷得到一两银子,郡县的开支上千倍。果真下令告诫使者,不要乱征银两,有像仲春一样侵犯、掠夺百姓的人,杀无赦,就收聚了四方的人心。

    “官店的租银收取、押送,从赵承勋时达到四千,因而开设了皇店。自从朝廷派遣太监,因而事权加重。市井是贫民谋取丝毫之利以养家饣胡口的场所,陛下享有全国的财富,对它有什么依赖?况且冯保有八家店铺,有多少房屋,每年却有四千两的课税。课税既然有四千两,征收的数目何止几倍。不掠夺市井的百姓,钱怎么能得来?现在富家派仆人开设店铺,居民尚且遭殃,况且特派的显赫的太监,受赐诏书,逞压卵之威,施行竭泽而渔的行为,难道还顾忌百姓的困苦吗?陛下撤回太监,责令有司输送课税,就收聚了京郊的人心。

    “天下的宗室,都是九庙先祖的子孙。王守仁、王锦袭是盖世的神奸。籍贯相距数千里,却冒充是王弼的子孙;事情相隔三百年,却妄称接受寄存的财产。其间伪造圣旨,假传诏令,明地欺骗圣上,暗中陷害亲王,有的人像楚王含恨自杀,陛下拿什么话来告慰高皇帝?这两个贼人罪当诛杀,仅停止命令回归原籍,我担心万众惊讶生疑。果真马上斩决两名贼人以告慰楚王,就收聚天下宗族藩府人的心。

    “崇信伯费甲金的贫困,十箱珠宝的谣言,都是全国知晓的。开始错在科道道听途说,严加追查也不为过。现在真正知道他受冤枉,又做禁锢,确实是加害无辜。请归还费甲金被剥夺的俸禄,为五城厂卫中被降职的人恢复官职,就收聚了功臣、外戚的人心。

    “法律是平定天下的力量。它的轻重,太祖已经定为准则,列位圣祖又增添则例。如果轻重可以依照喜怒的情况,那么则例不能成为确定的法令。我在刑部供职多年,每次看到诏狱一下达,主张公平的人大都有违皇上的意愿,主张严惩的人都合乎皇上的心意。像往年陈恕、王正甄、常照等人的狱案,我们欺骗上天哄骗百姓,已经自己废止了法令,陛下还认为判轻了,全部施加处死极刑,这样律例又有什么作用呢?果真遵从刑部公平的裁决,鼓励遵奉祖宗的法规,就收聚了狱中人心。

    “自古圣明的君主,难道乐意听诽谤的话吗?然而力求谏言、奖赏劝谏的人,知道国家的存亡与言路的畅通或堵塞相关。近来驱逐的人很多,选举和候补都罢除了。皇宫紧闭,帝位崇高,如果不广泛运用耳目观察,怎么能让圣人的圣明普照万里。现在陛下听到的,都是大家敢讲的事情,他们不敢讲的事情,陛下听不到。一人孤立在万乘之上,整个朝廷没有冲犯龙颜讲逆耳之言的人,一时快乐,却存忧他日。陛下果真释放曹学程,恢复吴文梓的官职,凡是因劝谏被治罪的人,全部将他们分别录用,就收聚了士大夫的心。

    “朝鲜紧临我东部边疆,接近我们的肘腋,平壤西边邻近鸭绿江,晋州正对着登州、莱州。倘若倭寇夺取了它,聚众当兵。就地取得给养,进攻可以切断我们的漕运线,退守可以窥视我们辽东。不到一年,京城受困,这是国家的大忧患。他们请求援兵就推三推四,答应派兵又延缓时间;等到力量穷尽势力折转,他们不投靠倭寇不会终结。陛下果真早先确定大计,全力东征,就可以收聚属国的人心。

    “全国输送的财物,筹办很苦,转运更艰辛。等到送入内库,大抵已经腐朽糜烂,万姓之民的脂膏,化为尘土。倘若一年核查一次,东西苦恶粗劣就对监收的人施加严刑,腐朽了就对负责看守的人判重刑,整顿一次,一年的物资可以够三年享用,每年节省不下百万两,就收聚了输送、押解人的心。

    “自从抄家、没收财物法令严重,株连的人很多。因为转寄而治罪,就没收家产。被诬告藏私,就会互相株连亲人和熟识的朋友。住宅一旦被查封,鸡猪大半饿死,人一扫地出门,亲戚就不敢收留、隐藏。加上官吏严酷,兵丁严密搜索,年轻的妇女,也命令解开衣裳。我曾目睹过,我遮掩上眼睛,鼻子发酸。这些难道都是元凶的家、罪行深重的人吗?一字牵连,众口难辩解。奸人又乘机恐吓,榨取钱财,不足数不罢休。半年之中,骚扰整座京城,陛下知不知道?希望对抄家、没收财产的举动慎重行事,释放无辜囚禁的人,就收聚了京城人的心。

    “列位圣祖在位时,难道缺少宦官、宫妾?然而死于鞭笞之下的事,却听到很少。陛下几年来,疑心重怒气大。广庭中,血肉狼藉,宫禁内,惨叫啼呼。负气的冤魂,汇聚在福祥圣地。现在门口守卫的人,都是伤心、侧目而视的人。外表忠诚、勤勉,心中埋藏毒谋。既然早晚不能保存自己,九死又何求一生。陛下的卧榻边,有几个同心的人,深夜,几个人在防御祸患,我暗自担忧。希望陛下稍敛威严,慎施鞭笞,就收聚了左右人的心。

    “祖宗以来,有一天三次朝见的,有一天上一次朝的。陛下很久不临朝,人心已经懈怠到极点,奸邪积淀很深重,守卫的官军只例行公事。现在修造乾清宫,接近皇上住地。军夫往来,谁认识相貌。万一发生不测的事,怎么应付。我希望在天明时发放宫门钥匙,在太阳西斜的时候将军夫放出。不是紧急军政事务,切忌在黑夜传旨宣诏。不答理奏章,先朝没有此事。至于现在,大部分留在皇宫。设想有国家大事奏报,被人截留却对外宣告‘留在皇宫’,人们知道吗?希望将至今还没有批示答复的奏章,每天由陛下发一纸之令,下发到会极门,转交诸司核察,可望做到君臣虽然没有面谈,但是上下仍没有欺诈、蒙蔽。

    “我看到陛下昔日励精图治,现在正值鼎盛的年月,不曾有早晚忧患的情况,只常常担忧贫困。不懂得全国的财富,只有这个数额,国君想富裕,天下人受贫困,天下人贫困,国君难道能单独富裕。现在百姓们很憔悴,采办却一天天增加,诛杀的范围更加广阔,将万姓百姓的怨忿归咎一人,在全国结下九重的仇恨,我暗感悲痛。使统一的国家,千年不变,即使宫中物资空虚,谁忍心让陛下独受贫困。现在禁城中,不以拥有国君而欢乐。全国的百姓,不以拥有生命而欢乐,怨言愁叹,不堪入耳。陛下听到此事,必将吃不下饭,睡不安稳觉。我年老体弱,恐怕不能再看到天下太平,拜祭天地,斋戒七天,敬献忧患安危的诚挚之心希望陛下暗地实行臣的劝谏。翻然像发自圣心的警觉、醒悟,那么人们自然心中充满喜悦,天意自然会回归。倘若不然,陛下日后虽然后悔,也来不及了呀。”

    奏疏呈送上去,皇帝没有答复。吕坤就称病告退,宫中传旨准许了他的要求。因此给事中戴士衡弹劾吕坤心计深,野心大,称石星大误东征,孙钅广乱杀无辜,吕坤看到了却没有讲话,曲意附和,没有大臣的气节。给事中刘道亨称往年孙丕扬弹劾张位,张位怀疑奏疏出自吕坤的手,所以指使戴士卫弹劾吕坤。张位上奏辩解。皇帝认为吕坤已经被罢免,全然置之不理。

    起初,吕坤任山西按察使,曾经撰写《闺范图说》,宫中太监购买带入禁宫。郑贵妃趁机增加十二个人,并为他们制定秩序,嘱咐她的伯父郑承恩重新刊印。戴士卫就弹劾吕坤让郑承恩敬呈书籍,与内室勾结,包藏祸心。吕坤上奏争辩。不久,有不法的人为《闺范图说》做跋,称作《忧危..议》,大意讲:“吕坤撰写《闺范》,唯独选取汉代的明德后,皇后由贵人晋升而住在中宫,吕坤是献媚于郑贵妃。吕坤上奏陈述国家的忧患,无事不谈,唯独不谈设置皇储,意图显而易见。”它的话语狂乱,荒诞,将危害吕坤。皇帝将罪过归咎于戴士卫等人,此事才平息。

    吕坤刚强正直,注重正统的学术。在家闲居的时候与后学探讨、研习。他的著作,颇有新意。起初,他在朝廷与吏部尚书孙丕扬相好,后来孙丕扬再度担任尚书,屡次推举吕坤担任左都御史没能成功,称:“我以一名八十岁的老臣的名誉保举吕坤,希望我能亲眼看到任用吕坤的效果。没有成效,我甘愿受举荐失当的惩罚,死而无憾。”此后,又推荐国家的三大贤士,沈鲤、郭正域,其中还有一位就是吕坤。孙丕扬先后举荐,上奏达二十多次,皇帝始终没采纳。福王分封到河南,赏赐的庄田达四万顷。吕坤在任,上奏说:“开国初期分封了二十四位亲王,赏赐的田亩没有上万顷的。河南已经分封了周、赵、伊、徽、郑、唐、崇、潞等八个王,如果都达四万顷,将占两河郡县一半的土地,希望皇帝加以裁减。”又向执政阁臣陈述此意。遇上朝廷大臣们也极力争辩,皇帝减少了一半的赏赐。他去世后,在天启初年,被赠封为刑部尚书。

    郭正域传

    郭正域,字美命,江夏人,万历十一年(1583)的进士。选为庶吉士,授职为编修,与修撰唐文献同时担任皇长子的老师。他们二人都经三次调官后升为庶子,没有离开过讲坛。每次讲授完毕,诸位内侍出来相互揖拜,只是他们两人从不跟别人交谈。

    他出京担任南京祭酒时,学生们交钱就可以换取贡生资格,郭正域上奏罢除了此事。李成梁的孙子任都督,到魏国公徐弘基家中完婚,骑马经过文庙门,学录李维极抓住并鞭笞了他。李氏的奴仆数十人践蹋府第,徐弘基也去了。郭正域称:“现在天子尚且以常服拜祭先圣,臣子却从庙门外骑马奔驰这应该吗?况且公侯子弟上学学习礼仪,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呀,学录并非鞭笞了都督。”命令他们相互道歉算了。

    万历三十年(1602)他被征召为詹事,又担任东宫的教师。不久升任礼部右侍郎,负责翰林院。三十一年三月,尚书冯琦去世,郭正域回礼部主持事务。夏天,庙祭,遇上日蚀,郭正域说:“《礼》说,正祭祀时出现日蚀,牲畜还没杀,就作罢。初一应该是专门的补救时间,第二天早晨祭祀宗庙。”神宗依从了。刚出雨露陪同祭祀的人大都称病。郭正域称祭祀不虔诚,由于皇上没有亲自祭祀,皇上必须亲自参加。神宗认为该如此,却不能实行。

    起初,郭正域进入学馆,沈一贯是教习师。后来他担任编修,没有行弟子之礼,沈一贯不会没有埋怨。此时,沈一贯是首辅,沈鲤是次辅。郭正域与沈鲤友好,却心中看不起沈一贯。遇上台官上奏日蚀的占卜,说:“太阳从上方受蚀,占卜预告是皇帝结识并任用了奸人,将亡国。”沈一贯恼怒地咒骂,郭正域称:“宰相忧患国家的盛衰,却不如乐官史官吗?”沈一贯听说后更恼怒。两淮的税监鲁保请求提供印信,兼管江南、浙江的织造,沈鲤坚持不同意,沈一贯打算授予他,郭正域也极力争辩。秦王因为嫡子很久没有诞生,请求分封他的庶长子做世子,多次下诏催促商议。前任尚书冯琦坚决不上奏,郭正域也坚持不同意。秦王又请求分封其他的儿子做郡王,又不同意,沈一贯派大宦官拿皇帝的命令威胁他们。郭正域在门前张榜称:“秦王由中尉受封,庶子应当仍做中尉,不能做郡王。王妃的年纪不到五十岁,庶子也不能做世子。”沈一贯没法为难他。等到他建议剥夺黄光升、许论、吕本的谥号时,沈一贯与朱赓都是吕本的同乡,称:“我们在位,谁敢剥夺?”郭正域执笔批驳:“黄光升应当授谥号,海瑞就该杀。许论应当授谥号,沈谏就该杀了。吕本应当授谥号,鄢懋柳、赵文华都是有名的大臣,不应当削夺官籍。”意见呈送上,满朝称是,却最终没有施行。

    郭正域与沈一贯积怨后,沈一贯很憎恨他。遇上楚王华奎与宗族的华翧等人相互攻击,郭正域又与沈一贯产生意见分歧,因此几乎形成致命之祸。此前,楚恭王得绝症,隆庆五年(1571)去世,留下宫人胡氏的遗腹孪生儿子华奎、华壁。有人称宫中小臣郭纶将王妃的哥哥王如言的小老婆尤金梅的儿子冒充华奎,王妃的族人王如悖的家奴王玉的儿子冒充华壁。仪宾汪若泉曾经上奏揭发,事情交给抚按办理。王妃坚决否认,事情才平息。八年华奎继承王位,华壁也被封为宣化王。宗族人华翧一向强烈地反对,攻击楚王。华翧的妻子是王如言的女儿。当年派人攻击华奎是异姓人的儿子,不应当立为王。沈一贯嘱咐通政使沈子木,阻止把奏章呈交皇帝。一个月后楚王弹劾华翧的奏章送到了,才呈送此奏章。皇帝下令礼部评议。不久,华翧进京上诉。皇帝下令交给礼部处理。郭正域请求指令抚按大臣公平地核查,皇帝听从了。

    起初,沈一贯嘱咐郭正域不要讲出通政司隐瞒奏章的事情,等到华翧的奏章呈上,郭正域主持调查。沈一贯称亲王不应当受调查,但应当体面查访,郭正域说:“事情关系到宗室,台谏应当也谈谈此事。”沈一贯微笑地说:“台谏绝对不会说。”等到皇帝听从了调查的主张,楚王惊慌,拿出百两黄金替郭正域祝寿,并嘱托不要清查楚王的事,将拿出一万两白银酬谢,郭正域严辞拒绝了。不久湖广巡抚赵可怀、巡按应朝卿核实上报,称详细审查却没有得到佐证,而且王氏态度很坚定,各位郡主、县主都说“不知道真伪”,请求特派官员再做查询。诏令公卿在西阙门发表意见,天晚了才散去。参加议论的有三十七人,各执一辞,每人的意见都不同。李廷机以左侍郎身份代替郭正域负责礼部事务,郭正域想详尽记录各人的评议,李廷机认为言辞太繁杂,先摘取要点上奏皇帝。沈一贯就唆使给事中杨应文、御史康丕扬弹劾礼部阻塞群臣的评议,不汇报实情。郭正域上奏辩解,并揭发沈子木隐瞒奏章、沈一贯阻挠勘查以及楚王馈赠钱财的情况。沈一贯更加恼恨,称郭正域派家仆指导华翧上奏,提议皇帝下令楚王避位听候审查,私下庇护华翧。

    当时,郭正域偏袒楚王的宗人,大学士沈鲤重视郭正域,尚书赵世卿、谢杰,祭酒黄汝良却赞助楚王。给事中钱梦皋就迎合沈一贯抨击郭正域,话语牵连到次辅沈鲤。杨应文又称郭正域的父亲郭懋曾经受到楚恭王的鞭笞,所以郭正域趁机陷害楚王。郭正域上奏辩解,留在宫中没有答复。沈一贯、沈鲤因为楚王的事情都请求离去,李廷机又请求再做追究。神宗认为楚王即位二十多年,为什么到现在才揭发,况且丈夫攻击,妻子作证,不能作为凭证,于是罢除了对楚王一事的追究。郭正域四次上奏请求离去。楚王感到安全后,就上奏弹劾郭正域,大意与杨应文所说一样;并且揭发了他几件违法的事情,请求剥夺郭正域的官职。神宗下交部院集体讨论,李廷机稍稍指责郭正域,却称他已经离职可以不再苛求。给事中张问达却称藩王想有晋升或贬责大臣的权势,不足为训,于是没有治郭正域的罪却命令巡按御史调查楚王所揭发的事,做出报告。

    不久,兴起妖书的事情。沈一贯认为沈鲤与自己地位相近,而且郭正域刚被罢免,因此陷害他,那么两人必受重创,于是对神宗讲此事是大臣中有人相互倾轧所为。是想稍稍挑起事端,以触动皇上。不久,锦衣卫都督王之祯等四人认为妖书有名,说是其同僚周嘉庆所作。东厂又捕捉了妖人..生光。巡城御史康丕扬替..生光鸣冤,称妖书、楚事是同一回事,请求稍稍延缓刑罚,造乱的兄弟可以将首领献给朝廷。意思是指郭正域和他的哥哥国子丞郭正位。神宗恼怒,认为庇护叛贼,将他除名,沈一贯极力救助才幸免。康丕扬先后捕获僧人达观、医生沈令誉等人,但是同知胡化却告发妖书出自教官阮明卿之手。不久,厂卫又捕获一名叫毛尚文的嫌疑犯。几天中锁链声相闻,都城中人人自危。周嘉庆等人都被投入诏狱。周嘉庆当即因没有证据,下令革职回乡。沈令誉以前曾经往来于郭正域的家,达观也时常游访贵人的门庭,曾经被郭正域驱逐,毛尚文却是郭正域的仆人,沈一贯、康丕扬等人想从这几个人的口词中引出郭正域,但是胡化所揭发的阮明卿,是钱梦皋的女婿。钱梦皋大为愤恨,上奏公开攻击郭正域,称:“妖书刊印传播,不前不后,恰好在楚王的奏章呈送到的时候。大概郭正域是沈鲤的门徒,而沈令誉是郭正域的食客,胡化又是他的同乡且同年中举,一群妖人结成死党。请求治断根本,判定郭正域为祸害楚王的罪魁祸首,勒令沈鲤在家闲住。”神宗命令郭正域回原籍听候审查,赶紧严刑审讯几位被捕的人。达观被拷打致死,沈令誉也几乎死去,都不承认。法司逼迫胡化诬告郭正域和归德公。归德是沈鲤所住的县名。胡化大声呼喊:“阮明卿是我的仇人,所以告发他。郭正域考取进士后二十年没有通音信,怎么一起撰写妖书?我也不知道谁是归德。”神宗知道胡化冤枉,释放了他。

    都督陈汝忠审讯毛尚文,又派兵在杨村包围了郭正域的船,将老妇、婢女和书童等十五名男女全部逮捕,与..生光一起拷问,最终没有收获。陈汝忠拿锦衣告身引诱毛尚文说:“能够告发乱贼,就能得到它。”让他诬告沈令誉,并且由奶妈龚氏十岁的女儿作证明。等到会审,东厂太监陈矩追问女孩说:“你看到几种妖书的版本?”回答:“满屋。”陈矩笑着说:“妖书只有两三张纸,版本怎么有满屋呢?”责问毛尚文说:“沈令誉告诉你哪天刊印妖书?”毛尚文回答:“十一月十六日。”兵部尚书王世扬说道:“妖书在初十查获,而十六号又刊印,有两本妖书吗?”拷问..生光的妻妾和十岁的儿子,用针刺穿手指,必求诬告郭正域,都没成功。..生光仰视钱梦皋、康丕扬,大骂道:“死就死吧,为什么教唆我迎合你们的心愿,胡乱诬告郭侍郎呢?”都御史温纯等人极力维护,事情才渐渐化解,然而仍然不能结案。

    光宗在东宫,多次对身边的侍从说:“为什么想杀我的好讲官呢?”众人听到此话都很惊惧。詹事唐文献与同僚杨道宾等人到沈一贯处争辩,李廷机也极力要求落实,案狱更加缓解。刑部尚书萧大亨准备文告,仍想治郭正域的罪。郎中王述古将稿纸扔到地上,萧大亨才作罢。于是判处..生光死刑,释放了诸位受牵连的人,郭正域获得幸免。当狱案危急的时候,巡逻兵围困了沈鲤的住处和郭正域的乘船,铃声和打更的梆子声通宵达旦。又传说郭正域已被逮捕,迫使他自杀。郭正域回答:“大臣有罪,应当在都市受处决,怎么能自己抛尸荒野。”不久,幸而无事,才回乡。回乡三年,巡按御史史学迁上奏楚王所揭发的事情的调查报告,无罪。给事中顾士琦趁机请求召回郭正域,皇帝没有答复。

    郭正域知识广博,勇于承担重任,有经邦济世的大略,严于律己,所以人们敬重他。被当权的宰相扼制,不能再受任用,在家居住十年后去世。四年后,被赠封为礼部尚书。光宗的遗诏,加恩泽于旧学,赠封他为太子少保,谥号文毅,将他的儿子录用为中书舍人。

    庞尚鹏传

    庞尚鹏,字少南,广东南海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进士。授职江西乐平知县,后升御史。与给事中罗嘉宾出去核查南京、浙江军饷,请治参将戚继光、张四维的罪,而全面揭发胡宗宪失律、贪淫及战事兴起以来督抚侵占军需之事。回到朝廷,出任河南巡按。巡按蔡汝楠想一同上疏进献白鹿,庞尚鹏认为不可以。改为浙江巡按。老百姓苦于徭役,为他们实行一条鞭法。整治乡官吕希周、严杰、茅坤、潘仲马参子弟奴仆,请求夺去吕希周的冠带。皇上下诏将他们都贬为平民。

    庞尚鹏耿直不依附任何权贵。到一个地方就惩治豪强,官吏、百姓受到震慑。不久,督察畿辅学政。隆庆元年(1567)请求皇上不时到便殿召见大臣,抚恤因进言皇上而被治罪的马从龙等人。不久,又申救给事中胡应嘉,弹劾大学士郭朴没有相臣体统。被提为大理右寺丞。

    第二年春天,朝廷议论大兴九边的屯政、盐政。提升尚鹏为右佥都御史,与副都御史邹应龙、唐继禄分区管理。尚鹏管辖两淮、长庐、山东三运司,兼代管理畿辅、河南、山东、江北、辽东屯田事务。抵达昌平后,他弹劾内侍张恩乱杀人,两淮巡抚盐政的孙以仁贪污罪,张恩、孙以仁皆被贬官。秋天,邹应龙等被召回京城,命令尚鹏兼领九边屯政。上疏列出盐政二十事,盐利大兴。于是,他又从江北巡历九边,先后陈上屯政事务,江北有四,蓟镇有九,辽东、宣府、大同各十一件,宁夏四件,甘肃有七件。奏疏一上,皇上就同意了。

    庞尚鹏权力很大,又很为自己经世济民之才自负,慷慨任事。诸督盐政的御史见权力被夺去,想把他轰走。河东巡盐郜永春弹劾庞尚鹏处事乖违,吏部尚书杨博建议让他留任。恰好中官很讨厌杨博,故意让皇帝发怒,皇上责备了杨博,将杨博罢官,庞尚鹏去职,将屯盐都御史官淘汰,时间为隆庆三年(1569)十二月。第二年又因为巡按浙江时检验进宫的钱币不合规格,被贬为平民。

    神宗登基,御史计坤亨等交相推荐他,保定巡抚宋纟熏也认为他没有罪。万历四年(1570)冬天,才以原职巡抚福建。上奏请减免拖欠的饷银,推行一条鞭法。弹劾罢免总兵官胡守仁,尚鹏手下的官吏都恪守职责。张居正不为父亲服丧,极力贬退言官。尚鹏送信救援,张居正大为恼火。恰好征拜为左副都御史,张居正命令吏科陈三谟以他任职的年月有误弹劾他,庞尚鹏于是被免职。在家居住了四年后死去。浙江、福建及其家乡广东因为徭役轻的缘故很崇敬尚鹏,修建祠堂祭祀他。天启中,赐谥号惠敏。

    宋仪望传

    宋仪望,字望之,江西吉安永丰人,嘉靖二十六年(1557)中进士。任命为吴县知县。老百姓运送白粮到京师,几乎倾家荡产。宋仪望命令县内各区拨出公田,计算赋役拨给田地赡养他们。严禁火葬,创立子游祠,修建书院,惠民政绩非常突出。

    起用为御史,弹劾大将军仇鸾以边寇为要挟,拥兵自重,奏章被留在禁中,没有批示。不久,他上陈关于时政的十二点对策。在河东一带视察盐务,请求开通桑干河直达宣府、大同的运饷之道,说:“河流发源于金龙池下瓮桥驿古定桥,会合众水,东流一千余里,进入卢沟桥。其间只有大同卜村有聚集的石头,宣府黑龙湾石崖稍险,然而没有超过五十里,水浅的地方仅二、三尺,上疏认为开凿非常容易。往日大同巡抚侯钺曾经乘着小船到怀来,经过卜村、黑龙湾,安全行驶没有什么担心的,又从怀来逆行,运载大米三十石到达古定河,足见便利漕运可以启用。”当时正在风行开挖运河,大概三十石可致一石。宋仪望奏章到,皇上叫廷臣议论。兵部尚书聂豹说:“河成后可便利漕运,同时可以制服敌人的骑兵。”工部尚书欧阳必进说:“道路太偏远徭役太繁重了。”于是下令不实行。

    宋仪望不久问候母亲回了家乡。回到京城,揭发胡宗宪、阮鹗狼狈为奸,阮鹗被逮捕。这两个人都是严嵩的私党,严嵩由是大为不满。等到受命督察三殿门工程,严嵩的儿子世蕃私下收纳商人贿金,嘱托欧阳必进将工程一事交给他。宋仪望坚决不允许。竣工后,论功行赏,提拔为大理寺右丞。严世蕃认为是自己的功德,宋仪望请求辞去官职,没有表示谢意,严世蕃更加愤怒。正好灾异考察京官,欧阳必进迁官吏部,宋仪望于是以轻浮急躁之罪名,贬为夷陵判官。严嵩倒台后,他被提拔为霸州兵备佥事。请求修筑涿州城墙,免除马户所欠税收。升为大名兵备副使,改派福建。与总兵官戚继光合兵击败倭寇,列出完善海防的事宜。皇上下诏同意他的请求。

    隆庆二年(1568),吏部尚书杨博想贬退宋仪望,考功郎刘一儒不同意。于是降了二级,补为四川佥事,四度调职后升为大理少卿。

    万历二年(1574),张居正主持朝政,平素了解宋仪望的才干,提拔他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等府。宋仪望上奏建议减免所属郡县受灾之地的赋税。海防稍稍安定,将领官吏忌讳谈论兵事,宋仪望与副使王叔果大修战备。倭寇果然来了,在黑水洋抵御,多有斩获,升为右副都御史。先前皇上有诏为建文帝诸臣诏雪,宋仪望建表忠祠在南京祭奠他们。宋代忠臣杨邦翨,是宋仪望的同乡,葬于江宁,因年代久远,墓地渐渐湮废,宋仪望为其整修墓地,装饰其祠庙以祀典他。前太常卿袁洪愈、祭酒姜宝都不为张居正所喜欢,宋仪望大力推荐他们,逐渐失去了张居正的信任。四年升为南京大理卿。过了一年,改在北京任此职,被弹劾,免去官职,回到家乡。

    宋仪望少年时代师从聂豹,是王守仁的私淑弟子,又跟随邹守益、欧阳德、罗洪先交游。王守仁能被从祀于孔庙,宋仪望出了大力。他在家乡生活了数年后死去。

    张岳传

    张岳,字汝宗,浙江余姚人,嘉靖三十八年(1559)中进士。授予行人之官。提拔为礼科给事中,巡视内府库藏,上奏建议实行革除弊端的八条措施。不久,又议论时政,极力指出讲学的人用富贵功名鼓励士大夫,空谈时事,蔚然成风。又认为现在吏治清明,唯有兵部没有整顿,任用的黄印、韩承庆等,不是平庸就是狡诈。曹司的条例混乱没有章法,部属结为朋党,狼狈为奸,打击将领小校,其罪过应该得到惩处。当时,徐阶主持国政,建立讲学会,而杨博在兵部,张岳暗指这两个人。杨博上奏为自己辩白,恳求罢官,皇帝劝慰他,留任了他。杨博自此憎恨张岳。等到他掌管吏部,张岳已升迁为工科左给事中,于是,杨博将他逐出京城,任命为云南参议,后升为河南参政。

    万历初年,向来了解张岳的张居正起用他为太仆少卿。后任命为南京右佥都御史,督察江防。刚一上任,正好张居正父亲死了,商量不循守丧之礼,继续留职执掌政事,南京尚书潘晟及各位给事、御史,都上奏请求留下张居正。张岳一个人立即飞章上奏请求命令张居正兼程回乡奔丧,张居正大为恼怒。正赶上考核京官,给事中傅作舟等乘机弹劾张岳,张岳被降一级调离京城,张岳于是回到家乡。过了很久,操江佥都御史吕藿、给事中吴绾知道张居正余怒未消,再次弹劾张岳。他被罢免官职,在家闲住。

    过了两个月,张居正死,南京御史方万山推荐张岳,弹劾傅作舟。傅作舟因罪被罢免,起用张岳为四川参议。不久提升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入京师为左佥都御史,上奏关于时局的四项建议。其一说宗藩应当以世次顺序递减,直系亲属完了就停止,让他们从事士农工商四民之业。其二说治理黄河的对策,夏镇原本应当开凿,沽头也不可以废弃。二条建议都被皇上搁置,升为左副都御史,上奏评定议论朝廷大臣贤明与否,被给事中袁国臣等疏论。当时,他已提为刑部右侍郎,因此被罢官回乡。

    李材传

    李材,字孟诚,丰城人,尚书李遂的儿子。嘉靖四十一年(1562)中进士,任命为刑部主事。平素跟随邹守益讲学,自以为学业未成,恳求告假回乡,访学于唐枢、王畿、钱德洪,相互解答疑难。

    隆庆中回到朝廷。由兵部郎中逐渐升为广东佥事。罗旁盗贼猖獗,李材大破其据点周高山,设兵防守。盗贼有三个据点在新会境内,调遣副总兵梁守遇由恩平、游击王瑞由德庆进入,自己走肇庆中路,半夜杀死盗贼五百人,烧毁庐舍千余,让其地空出,雇人开垦为田。没有多久,倭寇五千人攻陷电白,大肆抢掠而去。李材率军追赶,在海口设下埋伏,等到倭寇逃跑时一举歼灭,夺回妇女三千多人。正好有内奸引导倭寇从黄山小道向东溃逃。李材大张声势扬言大军几路将至,以此疑惑倭寇,却返回故道迎击,将倭寇全部歼灭,又追赶袭击雷州的倭寇,倭寇都逃跑了。在阳江降服盗贼之首许恩。评论功绩,晋升为副使。

    万历初,张居正执掌国政,不欣赏李材,李材于是告病还乡。张居正死后,在山东做官。以才干调任辽东开原。不久,调任云南洱海做参政,升为按察使,在金胜备兵。金胜地接缅甸,孟养、蛮莫两土司居在其中的交接地带,时而降服,时而反叛。缅甸部落大曩长、散夺率数千人占据其地。李材认为不收复两土司就无法制服缅甸,派人招抚两土司归附。后发兵讨伐抗命的阿坡。没有多久,缅甸遣兵争夺蛮莫,李材集合两土司兵力击败缅甸人,斩杀大曩长,将散夺赶走。缅甸将领莽应裹增派兵力到孟养,李材再一次击沉他们的船只,杀死将领一人,缅甸军于是撤退。有一个叫猛密的部落,住在缅甸境内,数次被缅甸人侵扰,举族内迁,地方官员让他们居住在户碗。到这时,缅甸势力稍为屈服,李材给予猛密一定资金让他们回到故土。没有多久,缅甸人驱赶象阵再次大举入侵,两土司告急。李材派遣游击刘天俸率把总寇崇德等出威缅,渡过金沙江,与孟养兵汇合遮浪共同迎战缅人。缅甸人大败,三个将领被活捉。巡抚刘世曾、总兵官沐昌祚向朝廷奏报大捷,皇上下诏复核功劳。还未上报,李材就被提升为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

    李材喜爱讲学,派遣部下供学生役使,部下多有怨言。李材又依照学生的请求,将参将公署改为学宫。参将米万春暗示部下梅林等大声喧哗,骑马入城,纵容囚犯毁掉学生屋室,直接跑到军门,要挟赏银四千,吵吵嚷嚷不肯退下。过了两天,米万春威胁李材更改军中不便十二事,命令他上疏将罪行归于副使丁惟宁、知府沈钅夫等,李材隐忍听从了他。丁惟宁责骂数落米万春,米万春想杀丁惟宁,丁惟宁逃走。李材于是再一次弹劾丁惟宁激起事变。皇上下诏问沈钅夫等人的罪,将丁惟宁降职三等,李材回到原籍等候调查,时间是万历十五年(1587)十一月。

    御史杨绍程调查认为米万春是罪魁祸首,应该治罪。大学士申时行暗中庇护他,以致朝廷没有问罪,顷刻调任到天津去了。而李材又因云南的事被攻击,于是被加重谪贬。起初,皇上有旨勘验征讨缅甸的功绩,巡按御史苏赞阝说斩首没有超过一千,攻破城池,开拓疆土都没有证实,猛密这块地方还被缅甸占据,李材、刘天俸等夸大功绩,副使陈严之和他相附和,应该一同治罪。皇帝大怒,剥夺刘世曾官职,停发沐昌祚俸禄一年,李材、陈严之、刘天俸都逮捕下狱。刑部尚书李世达、左都御史吴时来、大理少卿李栋等,认为李材、刘天俸当罚流放,陈严之当降级。皇帝不高兴,停发郎中、御史、寺正诸臣的俸禄,典诏狱李登云等也被解去官职。于是准备将他们改为戍边。后特下旨援引红牌说谎的例子,定罪李材、刘天俸斩首,陈严之除掉官籍。大学士申时行等数次为他们说情,给事中唐尧钦等也说:“李材以夷攻夷,功绩不可埋没。奏报偶尔有虚夸,就定为死罪,假使全是假的没有实在的东西,掩饰罪过,夸为功绩,又定什么罪呢?假设不幸丢失城池,全军没有返回,又定什么罪呢?”皇帝均不听。被关押五年,救援他们的奏疏有五十多封。不久,刘天俸因为善于使用火器,皇上下令令他立功赎罪,申时行等再一次为李材申辩,皇帝置之不理。

    没有多久,孟养使者进贡,一一说起缅甸人侵略,明朝救援,击破敌人的情状。听说带兵的人在狱中,使者都痛哭流涕,楚雄的士民阎世祥等也相继到官府为李材等伸冤。皇帝这才稍稍改变了一下态度,命令再做调查。调查的结果报了上来,李材的罪过掩埋不了他的功绩。大学士王锡爵等又上疏替他讲话。皇上故意推迟放人,到万历二十一年(1593)四月,才命令他戍守镇海卫。

    李材所到之处,就聚众讲学,学者们称他为见罗先生。他在狱中时,向他求学的人络绎不绝。到了戍所,学生更多。许孚远正巡抚福建,每天与其交往,李材因此忘了羁旅之苦。很久之后,他遇赦还乡,死时年七十九岁。

    陆树德传

    陆树德,字与成,尚书陆树声的弟弟。嘉靖末年中进士,授职严州推官。按正常考核选官他当授给事中、御史职,正好树声做了侍郎,于是授职他刑部主事。

    隆庆四年(1570)陆树德改任礼科给事中。穆宗皇帝亲临朝廷商讨大事,却不发一语。陆树德说:“上下应相互沟通,今天却隔阂如此,怎么能磨砺君德规划政事呢?”皇上不予回答。多次迁官后任都给事中。六年四月皇上下诏停东宫讲读,陆树德说:“从四月到八月,为时尚远,请求如不是盛暑,皇上还是亲临讲座。”皇上不听。穆宗颇厌倦辛劳,陆树德说:“日月交蚀,鬼怪为灾,应当及时修行反省。”皇帝患病了,又请皇上谨慎使用药饵,妥善保养圣体。仲夏炎热的日子,应该更加注意起居生活。皇帝不大高兴,所奏上疏皆被留于禁中。宦官请求祈福戒坛,并已得到圣旨,陆树德说:“戒坛度僧,男女扰杂,有伤风化。陛下想保重圣体,应当效法大禹讨厌美酒,成汤不近声色,为什么一定要信佛呢?”

    没有多久,穆宗驾崩,神宗继位,中官冯保挤掉司礼孟冲取而代之。陆树德称:“先帝刚刚死去,忽然听说冯保执掌司礼监。如果是先帝的意思,为什么数日之前不下命令,而在驾崩之后呢?果真是陛下的意思,则哀痛正深,政事未理,哪有空闲顾念到中官呢?”奏疏交上,冯保大为恼恨。等到议论宗庙时,陆树德请求不要祧祭宣宗,应当祭祀睿宗于世室,其意见被阻止不得实行。不久,上书陈述老百姓运输白粮的苦恼,请求交给漕臣负责,皇上同意了。

    陆树德任监察言官三年,上疏十数次,耿直无私。等到树声执掌礼部,于是他改任尚宝卿。历任太常少卿、南京太仆卿,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陆树德一向清正、严明,约束部下甚严,摒弃声色。山东民壮改为民兵,戍守蓟门,隆庆末年朝廷命令每岁交银二万四千两,免去他们戍守的劳役。不久,又命令增加到三万两,陆树德请求像河南一样,不交银两。皇上不听从,只是免去增加的银两。德府白云湖过去是老百姓的私田,为藩王侵占。后来已经还给了百姓,但藩王又勾结宦官谋议侵夺。陆树德力争不成,乞求回乡。很久之后死去。

    萧廪传

    萧廪,字可废,江西万安人。祖父乾元在御史任上弹劾刘瑾,被廷杖下狱,死在云南副使任上。萧廪嘉靖末年中进士,授职行人。隆庆三年(1569)提拔为御史。因为地震,请求待朝内的官厚于常礼。不久,出去考察陕西四镇军队的食粮。斥责将吏偷偷地隐占兵士数万人回归队伍。固原州海剌都地方,紧靠松山,是楚王府的牧地。萧廪以为楚王府在武昌,牧地却在边塞,与邻境相接,楚王所收的四五百金,被为非作歹的小人所藏,弊病很大,应当下诏使他献给朝廷。皇上下诏同意。不久,改为巡视茶马交易。七苑的牧地,养马八千七百多匹,占地五万五千三百多顷。萧廪只给予一万二千二百余顷,每岁增加收入二万。

    万历元年(1573)萧廪巡视浙江。请求祭祀建文帝朝忠臣十二人,从祀王守仁在文庙。不久,提为太仆少卿,再提升为南京太仆卿。九年,由光禄卿改任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当时正普查天下隐漏的田地,大部分官吏争着讨好张居正增加赋税,萧廪命令只按额定的数量征收。陕西境内回部常常成群结队拾麦穗,偶尔就偷窃,耀州官吏以变乱上告。萧廪下文抚恤,杀掉几个人,变乱遂定;下令拾麦的人不带兵器,一起不得超过十人。

    他晋升为右副都御史,巡抚浙江。先前因赏赐进贡的使者,每岁增加造彩色织品钱二千。萧廪请求均摊到福建、徽州和宁波等府,朝廷同意了他的意见。不久,请求减免上供的纺织物,皇上不允许。后升任工部右侍郎,下诏改任刑部官,又升为兵部左侍郎,死于任上,赠为尚书。

    萧廪起初随同欧阳德、邹守益游学。行为淳正、谨慎,所以他所做官的地方都有好的政绩。

    贾三近传

    贾三近,字德修,山东峄县人。隆庆二年(1568)进士,选为庶吉士,授职吏科给事中。四年六月上疏说:“善于治理的人遵守法律以让百姓得到好处,不要让他们太离谱了。现在郡县不相信朝廷的法令,百姓不相信郡县的命令。已减免了的租税却催交甚急,已经赈济了的却仍然追讨如常,已经宽免了刑罚而冤死的人不断。正额赋税,进贡的物品,边疆的费用,想减免一毫一厘都不可能。受到形势的限制,毫无办法。况且监司考察官员的成绩,多录用苛刻好事之人,而轻视宽大、平和的官员,守令虽然贤明,安抚养护百姓的心逐渐转移为苛刻,抚恤百姓的念头日日为征税的想法代替,百姓怎能不贫困呢?乞求告诫有关官吏务必要守成法,监司考核名次不可只看一朝一夕,失去了诚实、淳厚的大体。”不久,又上疏说:“抚按诸臣与州县长吏相遇,都重甲科而轻视乡举。同是宽大,在进士则认为是抚恤,在举人则是姑息。同样严明,认为进士是精明,举人则是苛刻。要是举人,不到头发白了、牙齿掉了就不被征送。有的举人裹足不前,断了进仕途的念头。乡举难道缺乏人才吗?应该采取鼓励办法,让他们尽力于仕途。”皇上下诏同意。再升为左给事中,去贵州考察。途中接到不去贵州的命令,于是,他请求立刻归家。

    神宗继位,贾三近起用为户科给事中。万历元年(1573),平江伯陈王谟因与太后家联姻,攀附得以镇守湖广。贾三近弹劾他污秽,于是没有派遣。给事中雒遵,御史景嵩、韩必显弹劾谭纶被贬斥,贾三近率领同官援救他们。皇上下诏增加供用库黄蜡每年二万五千,贾三近等又劝谏,皇上都没有听从。当时正好实行海运,舟船多覆没,因为贾三近的劝说罢掉了海运。肃王缙火贵,隆庆年间因为贿赂以辅国将军袭封肃王,这时他又请求恢复庄田,贾三近再次上疏争论,皇上于是没有给他。起初,有命令征收赋税以八分为率,不及格的将被罚。贾三近请求贫瘠地方的官吏减去一分,皇上下诏听从。中官温泰请求将关税、盐课全部输入内库,贾三近说课税本来是给边疆的,现在屯田荒芜了一半,开中法被破坏,边疆能依靠的就是这了,如果归入内库,必定误了边防大计,此项建议于是被搁置。很快,贾三近提为太常少卿。再升南京光禄卿,请假归家。

    万历十二年(1585)征召他执掌光禄寺,这年秋天拜为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畿辅发生大饥荒,贾三近赈贷有方,征召为大理寺卿。没有上任,以亲人年老归家抚养。后起用为兵部右侍郎,又以亲人年老推辞,皇上不答应。不久之后死去。

    李颐传

    李颐,字惟贞,江西余干人。隆庆二年(1568)中进士,授职中书舍人。博览、熟悉典故,盛负才气。万历初年,升为御史。同官胡氵孝、景嵩、韩必显,给事中雒遵相继遭到皇上指责,他上疏相救,可惜皇帝不听。清理湖广、广西军队,请求免除士民远戍之苦,只充军邻近的卫所,皇上予以批准。因违背张居正意愿,他出任湖州知府。改任苏松兵备副使、湖广按察使。郧阳发生兵变,知府沈钅夫被治罪,李颐为他申辩冤情,秘密杀死带头叛乱的人。后来因为母亲去世回到故乡。

    服丧期满,官复原职,到陕西上任,升为河南右布政使。提拔为右佥都御史,巡抚顺天府。再升为右副都御史。因勘定兵变,提为兵部右侍郎。长昂骄横,李颐与总兵王保将其心腹小郎儿等七人抓住,叛贼于是害怕。不久,其别部伯牙入寇,李颐率领将士将其击败于罗文峪,升左侍郎。过了很久,升右都御史。

    其时,征收矿税的使者四出。马堂驻于天津,王忠驻守昌平,王虎驻保定,张晔驻通州。李颐上疏道:“燕京是王气所钟之地,离陵寝也近,一开凿必定损伤灵气。”又说:“畿辅土地荒芜,收成不高,而敕令使者索求不遗余力,恐怕临清变乱的惨剧,将会重新上演。”不久,辽东税使高淮诬蔑弹劾山海同知罗大器,李颐再一次上疏:“朝廷监官,外省的僚属,起初并没有统摄,况且辽阳的矿税与蓟门有何关系?假若都效法高淮的所作所为,有关官吏将无法归类处理。皇上执掌天下的权力,统治海内外,现在却尽落入宦官之手,早上上奏,下午回报,如同声音的回响。纵使所弹劾的人应当治罪,以什么名义呢?更何况无辜之人,被暴虐的摧残。”所上奏疏皆无下文。李颐在镇任职十年,威望大增。宦官害怕李颐的廉正,故而畿辅的老百姓稍稍能过安宁的日子。万历二十九年(1601),以工部右侍郎之职代刘东星管理河道。建议上筑决口,下疏故道,为长远打算。两个月后,以积劳成疾而死。赠为兵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