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宗崇祯十七年(1644)正月,李自成于西安称帝,建国“大顺”,之后向北京进兵。三月十五日,李自成率大顺军进逼居庸关,监军太监杜之秩、总兵唐通不战而降。与此同时,刘芳亮率领南路军,东出固关,真定太守邱茂华、游击谢素福出降,大学士李建泰在保定投降。三月十九日清晨,兵部尚书张缙彦开正阳门,迎刘宗敏部进京,李自成由太监王德化引导,从德胜门入,经承天门步入内殿。而在这之前,崇祯帝已由太监王承恩相伴,在景山自缢。史称“甲申之变”。

    第八章 定鼎中原 - 图1明思宗崇祯帝

    京师失陷,天子殉国,朱明宗室及遗臣纷纷辗转向南。此时,曾经赫赫一时的大明帝国,如今已是破碎不堪,仅剩下淮河以南的半壁江山。当时,清军据有山海关以外的辽东,李自成的“大顺”则据有淮河以北的大明帝国故地。此后,山海关大战,清军在吴三桂的带引下大举进入山海关内,李自成放弃北京,而向陕西撤去。

    这种情况下,南京的六部官员及武将谋臣们决计拥立一位朱家藩王为帝,以复兴大明,收拾破碎河山,继而挥师北上,平灭流寇,驱逐满清,收复京师。据“皇明祖训”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原则,人选自然是从崇祯帝以上追寻,崇祯皇帝虽然有七个孩子,但太子朱慈烺在农民军进北京后被俘,虽然被李自成封为宋王,但此后就不知所终;朱慈炯、朱慈照、朱慈焕也在甲申之变中下落不明;此外还有怀隐王朱慈烜、悼怀王朱慈灿、悼良王皆早殇。熹宗皇帝又无后,而光宗除了熹宗、思宗外,还有简怀王朱由、齐思王朱由楫、怀惠王朱由模、湘怀王朱由栩、惠昭王朱由橏,皆夭折。于是作为神宗长子的光宗,其一脉已无人继大位,神宗的次子朱常溆甫生即死,第三子福恭王朱常洵虽已在农民军攻洛阳时被杀,但庶长子朱由崧却还在,此外神宗还有第五子瑞王朱常浩、第六子朱惠王常润、第七子桂王朱常瀛,但众王之中以朱常洵居长,于是按照继位原则,福王为第一顺位。

    这位万历三十五年七月乙巳生于福王京邸的藩王,于万历四十二年随福王朱常洵就藩于洛阳,此后又在万历四十八年七月甲辰封德昌王,后进封福王世子。崇祯十四年正月,李自成陷洛阳,其父福王朱常洵缒城而出,藏匿于迎恩寺,后被搜出,于是被杀。而朱由崧缒城后,却得以逃脱,前往怀庆避难,崇祯十六年五月袭封福王。崇祯帝手择宫中玉带,遣内使赐之。崇祯十七年正月,农民军东征,怀庆闻警,于是继承福王之位没多久的朱由崧便是匆匆逃亡卫辉,投奔潞王朱常淓。三月初四卫辉闻警,朱由崧随潞王逃往淮安,与南逃的周王、崇王等一同寓居于湖嘴舟中。三月十一日周王朱恭枵薨于舟上,三月十八日福王上岸,住在杜光绍园中。三月二十九日,京师沦陷消息传至淮安。南京诸臣皆认为国家不可一日无君,议立新帝,朱由崧显然是最合适的选择。

    当钱谦益等东林党人由于之前的“国本之争”而心存芥蒂,唯恐朱由崧即位后追究昔日东林党人攻讦郑贵妃(朱由崧祖母)之事,故而以立贤为名,拥立穆宗朱载垕第四子朱翊镠之子潞王朱常淓。朱翊镠与神宗同母,都是生母孝定太后李氏。隆庆四年,仅两岁的朱翊镠受封潞王。此后,其居京师20年,受尽恩宠。史载,神宗皇帝对自己的这个弟弟颇为宠信,曾赐其田地万顷。万历十七年,已经22岁的朱翊镠就藩卫辉府。在藩二十六年。万历四十二年孝定太后薨,丧报传到卫辉,朱翊镠悲痛不已,不久亦死,年47,谥号“简”。其死后,崇祯十七年二月二日,闯军刘芳亮攻占怀庆府,随即卫辉,潞王府危在旦夕时,二月十九日。朱常淓与福王朱由崧一同逃往淮安。此外,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则主张既要立贤也要立亲,于是拥立神宗七子桂王朱常瀛。这位王爷最初封衡州,于天启七年九月二十六就藩。崇祯十六年,张献忠率部攻陷衡阳后,他便携子朱由楥、朱由榔逃往广西梧州。就这样,虽然南京诸臣皆认为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必须要抓紧时间议立新帝,但却是对于帝位属谁而始终论战不决。

    尽管福王是为第一顺位,但史可法谓其“在藩不忠不孝,恐难主天下”,而东林党首钱谦益等,称其“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之“七不可”。事实上,按照《明季南略》记载,崇祯十七年二月初三,从“怀庆府夜变,帝(朱由崧)同母出走东门,弃母兵间”来看,其的确不是太适合为皇帝。

    然而,福王却在宦官卢九德的帮助下,得到了北四镇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和刘泽清,以及中都凤阳总督马士英的支持。于是四月二十六日,张慎言、高弘图、姜曰广、李沾、郭维经、诚意伯刘孔昭、司礼太监韩赞周等在朝中会议,李沾、刘孔昭、韩赞周议立福王,议遂定以福王继统,告庙并修武英殿。此后凤阳总督马士英与江北四镇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刘泽清等人前往淮安迎接朱由崧。四月二十七日甲申,南京礼部率百司迎福王于仪征。

    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八日乙酉,朱由崧至浦口,魏国公徐弘基等渡江迎接。翌日舟泊观音门燕子矶。四月三十日丁亥,南京百官迎见朱由崧于龙江关舟中,请其为监国。朱由崧身穿角巾葛衣,坐于卧榻之上,推说自己未携宫眷一人,准备避难浙东。众臣力劝,朱由崧乃同意暂留南京。

    五月初一戊子,朱由崧骑马自三山门环城而东,拜谒孝陵和懿文太子陵,随后经朝阳门入东华门,谒奉先殿,出西华门,以南京内守备府为行宫。五月初二,群臣至行宫劝进,朱由崧以太子及定王、永王不知下落,且瑞王、惠王、桂王均为叔父行,应择贤迎立。诸臣再三劝进,乃依明代宗故事监国。五月初三庚寅,自大明门入大内,至武英殿行监国礼,监国于南京,是日,吴三桂引大清摄政王多尔衮入北京。

    崇祯十七年五月十五日壬寅,朱由崧即皇帝位于武英殿,以次年为弘光元年。其国号依旧为“大明”,史称“南明”。

    最初的时候,弘光朝试图以“联虏平寇”为策略,谋求与清军连合,一起消灭以李自成、张献忠为代表的农民军,是年五月二十七日,大学士马士英上“陈恢复大计”疏,称“吴三桂宜速行接济,在海有粟可挽,有金声桓可使;而又可因三桂以款虏。原任知县马绍愉、陈新甲曾使款奴。昔下策,今上策也。当咨送督辅以备驱使”。于是次日,弘光帝即封关门总兵平西伯吴三桂为蓟国公,给诰券、禄米,发银5万两、漕米10万石,差官赍送。而加封赏赍吴三桂、黎玉田的敕谕由大学士王铎起草。此外,史可法也在六月间上疏道:“应用敕书,速行撰拟,应用银币,速行置办。并随行官役若干名数,应给若干廪费,一并料理完备。定于月内起行,庶款虏不为无名,灭寇在此一举矣。”又有左都御史刘宗周上疏建议“亟驰一介,间道北进,或檄燕中父老,或起塞上夷王,苟仿包胥之义,虽逆贼未始无良心”。由此可见,在当时南明所持有的政策便是“联虏平寇”,也就是同吴三桂合谋,借清军之力共灭“流寇”。

    但当南明朝廷忙着作此打算的时候,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却是上疏,指出了此举不可为,他在奏疏中称“今日江左形势视之晋、宋更为艰难,肩背腹心,三面受敌”。故而要求朝廷既需“念先帝、先后殉社稷之烈”,又应“念三百年生养黔黎尽为被发左衽”,“断宜以进取为第一义。进取不锐,则守御必不坚”。如今形势是“近传闯渠授首,未可轻信。贼计甚狡,必亡走入秦,度暑必尽锐而出,与献贼合,睥睨长江。又闻虏踞宫阙,动摇山东。而当国大臣仓皇罔措,但绍述陋说,损威屈体,隳天下忠臣义士之气,臣窃羞之,臣切痛之”“并说失今不治,转弭秋高,虏必控弦南指,饮马长、淮;而贼又驰突荆襄,顺流东下。瓦解已成,噬脐何及?”

    此外,还有给事中马嘉植上言:“今日可忧者,乞师突厥,召兵契丹,自昔为患。及今不备,万一饮马长、淮,侈功邀赏,将来亦何辞于虏?”又有兵科给事中陈子龙,在弘光帝召集群臣讨论派遣使臣同清方联络事宜的集议后,感到当国者“求好太急”,乃以“通敌实出权宜,自强乃为本计,恳乞严谕使臣无伤国体,更祈大诫疆臣急修武备事”上疏言事,陈子龙说:“如宋人借金以灭辽,借元以灭金,则益其疾耳。”并建议:“密敕诸将奋同仇之气,大整师徒。俟冬春之间,敌骑牵制于三晋,我则移淮泗之师以向俟谷,出全楚之甲以入武关,令川汉之将联络庄浪甘宁之义旅,或攻其胁,或拊其背,使敌当其一面,而我当其三面,不特逆贼可以一举荡灭,而大功不全出于敌,则中国之威灵震而和好可久矣。”

    然而,无论是章正宸,还是陈子龙,又或者马嘉植,他们的建议并没有人听,弘光帝登上帝位,本身所依靠的就是联络四镇,而四镇既以“定策”封爵,故而已无进取之心,此时只求“借虏平寇”。当这种于一味株守江南的心态在南明小朝廷内蔓延时,大清却是廷以代明“复仇”为名,开始实施灭明之策,南明小朝廷有心于偏安江左,但清兵却是显然不给他们以机会。

    而在此时,张献忠在川中登基称帝。自从十二年,再举义旗后,张献忠便是迅速席卷大明半壁江山,其先与罗汝才合兵,在房县西之罗猴山设伏,大败明总兵左良玉,致熊文灿被革职处死。十四年初,采取以走致敌之策,于开县黄侯城大败明总兵猛如虎,挥师出川。此后利用截获的明军文书、军符,奇袭重镇襄阳,执杀襄王朱翊铭。

    张献忠与罗汝才分裂后,同明军战于河南信阳受挫,转入英山、霍山,与农民军首领革里眼、左金王合兵。十五年,借明降将孔廷训之力,轻取舒城,设立政权机构,任命乡绅为官。随后,遣游民、士卒乔装商贾、学士潜入庐州城。亲率轻骑半夜临城,点火为号,内外夹攻,一举破城,俘杀知府郑履祥,全歼守城明军。乘势克巢县(今巢湖市)、庐江、无为诸地。在巢湖大治舟舰,招募水手,训练水师,提高将士在南方作战能力。后与农民军首领老回回合兵,以56营之众,水、陆两路汇集皖口,佯称渡江攻南京,致江南大震,趁机北走袭破六安,继于夹山败明总兵黄得功、刘良佐。

    移师潜山休整,遭明军偷袭,连夜入湖广。十六年,克蕲州、黄州,称西王。沿江而上,破汉阳。遣师绕道鸭蛋洲渡江,于五月二十九攻占武昌,执杀楚王朱华奎。此后,改武昌为京城,称大西王,建署命官,开科取士,免征赈民,得民众拥护。岁尾,与脱离李自成的老回回合兵荆州,兵势日众。

    崇祯十七年正月,张献忠率步骑水军40万溯长江而上,横陈数十里,再次入川。攻克佛图关,进围重庆,凿城墙,置火药,爆破进城。旋多路进兵,直逼成都,遣使招降未果,遂发炮轰城,挖墙纵火,于八月初九攻破成都。十一月十六,在成都称帝,国号大西,建元大顺,改成都为西京。建立中央机构、地方政权、军事组织,命孙可望为平东将军、李定国为安西将军、刘文秀为抚南将军、艾能奇为定北将军。

    相较于建都于成都的大西,此时李自成的大顺正为入关之后的清军所追击。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李自成在北京武英殿称帝,以李继迁为太祖,追尊七代考妣皆为帝后;立妻高氏为皇后,使牛金星代行郊天礼。次日逃往西安,由山西、河南两路撤退。临行前火烧紫禁城和北京的部分建筑。而此时多尔衮命吴三桂不得入京城,直接追击李自成军,在保定以南的望都一战,蕲侯谷英兵败阵亡,随后五月初二,在定州清水河,李自成再次大败,果毅将军谷可成战死,副统帅左光先重伤。

    这个左光先在《明史》中只有寥寥三十几个字的小传,在《明史•列传第一百六十》中,左光先传略附在唐通传之后,是这样记述的:“光先,枭将也,与贼角陕西,功最多。自辽左遣还,废不用。后闻广恩从贼,亦诣贼降。”这里面的“贼”指的是李自成,“广恩”指的是先为明将、后叛变归顺李自成的白广恩。崇祯七年时,高迎祥、李自成入巩昌、平凉、临洮、凤翔诸府数十州县,并败贺人龙、张天礼军,杀固原道陆梦龙。围陇州40余日,洪承畴檄传总兵左光先与贺人龙合击,大破之。会朝廷亦命豫、楚、晋、蜀兵四道入陕,迎祥、自成遂窜入终南山。崇祯九年,左光先再次击败李自成农民军,《明史》记载说:“诸将左光先、曹变蛟破之,自成走环县。”但在李自成大破孙传庭,进逼西安之后,左光先选择了归降自己的老对手,史载“冬十月,自成陷潼关……诸将白广恩、高汝利、左光先、梁甫先行后皆降”。

    此时,李自成撤出北京时,以两员大将殿后,一个是谷可成,还有一个则是左光先,此时两员大将一阵亡、一重伤,可见大顺军的情况有多不妙了。此后,吴三桂部与阿济格率领的清军从保德州渡河,突破农民军的北部防线,经绥德、延安,直逼西安。七月,李自成军渡黄河败归西安,并于潼关设重兵防守,以阻止清军西进,确保西安。

    然而就在途中,丞相牛金星却谗杀大将李岩,致使大顺军军心涣散。史载,牛金星幼有教养,20余岁中秀才,天启七年(1627)中举人,为人质朴,性喜读书,通晓天官、凤角及孙、吴兵法。陂北里有田,平日设馆授徒,过着仅足衣食的生活。崇祯十三年冬,经过李岩引荐入李自成幕下,因其建议“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于是颇为李自成倚重,李自成建大顺政权时,以其为天祐殿大学士,此后其又荐举军师宋献策,然而牛金星心胸狭窄,大军破北京后,牛金星与李岩矛盾激化。

    李岩,原名李信,其乃是阉党尚书李精白的养子,天启丁卯年举人。崇祯九年饥荒久旱,李信为饥民进言县令,要求停征税粮、可惜不被采纳,李信只好自己捐出200多石的米粮赈灾。反被指私散家财,买众心以谋不轨,被诬下狱。饥民因而集众杀县令劫狱。崇祯十三年,李自成轻骑走河南,李信在堂弟李牟的介绍下归降李自成,李自成赐名为岩。自入闯军后,李岩就劝李自成“尊贤礼士,除暴恤民”,行均田免赋,编童谣处传唱:“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此时河南饥民如大旱之望云霓,“惟恐自成不至”,“从自成者数万”,一时士气大振,所向披靡。后李自成进京后,军纪大坏,不用李岩建言以安抚前明官绅,招致根基难固。定州清水河之后,谣传说河南全境皆降于明军。李自成大惊失色,同部下商议对策。李岩主动请缨,愿意亲率两万精兵,赶到中州,附近的郡县一定不敢再轻举妄动,就是有敢暴乱者,也能及早平定。结果牛金星却向闯王进言“李岩此去必不返,叛形早已露,不如诛之”,于是自成信其言,令金星设酒诱而杀之,其弟弟李年同时被擒杀。军师宋献策素善李岩,遂往见刘宗敏,以辞激之。刘宗敏怒曰“彼无一箭功,敢擅杀两大将,须诛之”,由是大顺军将相离心。

    就在李自成败退西安的同时,崇祯十七年六月,热衷于“联虏平寇”的南明决议和大清和谈。六月初三,前都督同知总兵官陈洪范自告奋勇,奏请北使,命来京陛见。十三日,陈洪范入朝。十九日,应天安庆等处巡抚左懋第“以母死北京,愿同陈洪范北使。许之”。七月初五,“进左懋第南京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经理河北,联络关东军务;兵部职方郎中马绍愉进太仆寺少卿;都督同知陈洪范进太子太傅”, 组成了北使团北上和满清和谈。

    从规模上来说,这次出使声势浩大,除了左懋第为正使、太仆寺少卿马绍愉和左都督陈洪范为副使外,还有其他10名官员,20名随从,骑兵50名,马夫200名,以及3000卫军,并携带有作礼品和行贿用的大量金银绸缎。这次出使所打着的旗号是“为崇祯帝督办祭品及安排葬礼”,但实际上却是南明谋求与吴三桂结盟,并期望以赠送厚礼、割让更多的已被清军控制的塞外土地及每年输银十万两为条件,说服清军撤到关外。

    但这次和谈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当年十月,使团到达北直隶时,被督抚骆养性阻留。此后,被安排入住外国使臣进贡大清时所住宿的会同四夷馆。而当左懋第欲将弘光帝的敕书交给清廷,但清人的答复是让他们送交礼部转呈,不得直接递交朝廷。左懋第抗议道:“此乃大明皇帝御书,何得以他国文书比。”然而,抗议之后,清廷官员干脆拒绝接受这份敕书,并将南明使臣安置在鸿胪寺。吴三桂及其他降清的汉臣则避而不见。

    之所以清廷会如此次态度专横,其实原因很简单。就在左懋第等人离开南京,出发赶往北京时,多尔衮决策讨伐南明、剿灭“流寇”,一统天下。

    这份计划是原明朝御史柳寅东所提出的,即在剿灭西部大顺军残余后,取道四川直下东南。于是清军分兵两路,一路由英亲王阿济格、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等统兵取道山西北部和内蒙古进攻陕北,得手后向南推进,夺取西安,而另一路则由豫亲王多铎、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等率领南下,消灭弘光朝廷。就当懋第要求与吴三桂会面时,清军已经开始集结,并采取行动了。

    就在清军开始南下时,左懋第面见了内院刚陵,并要求允许师团为崇祯帝举行葬礼,但南明的要求为刚陵断然地拒绝,清人明确表示,大清已得天命,故而是不会接受赎金退回辽东的。随即多尔衮招降左懋第等,不过意识到达成协议的希望已成泡影的左懋第,却是婉言谢绝了多尔衮的邀请,大概是出于对这位不辱君命的使臣的好感,多尔衮同意左懋第使团由清兵护送出城,左懋第及其随员意欲南归者,听其自便。于是左懋第得以离开北京南下。可结果陈洪范不愿南归,其得知谈判失败后,居然秘密派人致书清廷,表示愿率部归顺,并称将左懋第和马绍愉交清廷处置。于是多尔衮立即派出轻骑赶通北使臣,并在沧州将之截住。虽然左懋第提出抗议,但还是被迫回到了北京。再被勒令投清后,左懋第再次拒绝,随后被处死,而马绍愉则降清,至于陈洪范,其“获释南归”,向南京朝廷转达清廷的意图之后,成为了清人在南京的密探。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清朝以多铎为“定国大将军”率军南下,降清汉将、山东巡抚方大猷自山东首先发起攻势,以突破南明的淮扬防线,此后豪格由济宁南进,夺取海州,并进逼宿迁,包围邳州,但为刘肇基所率南明军击败,而与此同时,多铎亲自率领的主力则在离开郑州后,向开封西面的黄河渡口孟津挺进,并以图赖率精锐骑兵沿黄河南岸横扫河南北部。

    不过就当清廷命阿济格为靖远大将军,同吴三桂、尚可喜等降清汉将,率3万兵马由北路入陕,途中又尽调宣府、大同两镇降兵,兵力达8万大军,准备先进攻陕北,然后南下西安,灭大顺,后又命豫亲王多铎为定国大将军,同降将孔有德、耿仲明等率兵2万南下,收取江南,李自成并没有坐以待毙,在清廷调兵遣将之时,大顺军2万兵马于十月十二日由山西垣曲东下河南怀庆,连续攻克济源、孟县,进攻怀庆府城沁阳。摄政王多尔衮闻报,立即改变进军南京的计划,命多铎部先救怀庆,然后攻取潼关,同阿济格夹攻西安。多铎所部清军进抵怀庆后,大顺军不敌,主动撤退。十二月,多铎部由孟津渡过黄河,连破洛阳、灵宝等地,二十二日进抵潼关20里外立营,以等候红衣炮。

    崇祯十七年十二月,面对清军兵临潼关的状况,李自成军列阵迎战,而清军因主力及大炮尚未到达,坚守不战。十二月二十九日,大顺军于关前据山列阵,清军前锋统领努山、鄂硕等于侧后包抄,护军统领图赖率骑兵百余人由正面进攻,大顺军虽顽强拼战,但仍失利。

    次年正月初四,大顺军将领刘芳亮领兵千余,偷袭清营,被清军击败。李自成亲率马步兵拒战,又被清军击败。初五、初六两日夜间,大顺军连袭清营,俱败。初九,清军的红衣大炮运至,进逼潼关口。大顺军凿重壕,立坚壁,堵截清军。十一日,清军先用红衣炮轰击,接着大举进攻,相继攻入大顺军阵。大顺军仍顽强奋战,以骑兵300反击,又分兵迂回到清军阵后攻击,俱败。这时,北路清军由阿济格率领,已由山西保德州渡过黄河,进入陕北,围榆林,占米脂,主力向西安推进。李自成面临清军两路夹攻,被迫率主力撤回西安。十二日,清护军统领尼堪等领兵占潼关,大顺潼关守将马世尧率所部7000众降。与此同时,阿济格部清军进入陕北后,以一部分兵力围攻据守榆林、延安的李过、高一功部大顺军,自己领兵南下西安。自此,李过、高一功部被切断了往西安的退路,被迫放弃陕北,取道汉中,由四川入鄂。而李自成面对清军两路重兵合击的情况,李自成不得不放弃西安,经蓝田,商州,走武关,采取避战的方式流窜,经邓州、襄阳入湖北,“声言欲取南京,水陆并进”,但在四月间,李自成入武昌后,再为清军所击败,大将刘宗敏率部在武昌之战突围中被清军俘获。因拒不投降,被清军用弓弦勒死。

    是年五月,李自成在江西再败,后在湖北通山县南九宫山被通山县六都源口寨乡勇头目程九伯所杀,尸首不知何处。其后大顺军余部称李自成为先帝,其妻高氏为太后,李锦推举李自成三弟李自敬为首领。

    关于李自成的死亡,历史上有很多记载,有自缢说,《清世祖实录》记载,顺治二年闰六月阿济格奏:“贼兵尽力穷窜入九公山,随于山中遍索自成不得,又四出搜缉。有降卒及被擒贼兵俱言自成窜走时携随身步卒仅二十人,为村民所困,不能脱,遂自缢死。因遣素识自成者往认其尸,尸朽莫辨,或存或亡,俟就彼再行察访。”

    又有战死之说,《通山县志》中的记载为:“九伯聚众杀贼首于小源口”。而《明史纪事本末》则记载:“李自成南奔辰州,将合张献忠。献忠已入蜀,遂留屯黔阳。部贼亡大半,然尚拥众十余万。乏食,遣贼将四出抄掠,黔阳四境鸡犬皆尽。川湖何腾蛟进攻之。自成营于罗公山,倚险筑堑为久屯计。势弥蹙,食尽,逃者益众。自成自将轻骑抄掠,何腾蛟伏兵邀之,大败,杀伤几尽。自成以数十骑突走村落中求食,村民皆筑堡自守,合围伐鼓共击之。自成麾左右格斗,皆陷于淖。众击之,人马俱毙,村民不知为自成也。截其首献腾蛟,验之左胪伤镞,始知为自成。李过闻自成死,勒兵随赴,仅夺其尸,灭一村而还,结草为首,以衮冕葬之罗公山下。”

    此外,清初吴伟业《绥寇纪略》中说:李自成率二十骑到九宫山,他让将士留在山下,自己上山拜谒元帝庙。当地村民“疑以为劫盗”,在李自成跪拜元帝像时,被村民在身后用荷锸击伤头部,李自成当即昏倒“不能起”。这时村民一拥而上,“碎其首”而亡。村民搜其钱物时,发现“金印”,方知道杀错了人,“大骇,从山后逃去”。

    又有《烈皇小识》卷八附湖广等地总督何腾蛟隆武元年的奏疏中说:“天意亡闯,以28骑登九宫山,为窥伺计,不意伏兵四起,截杀于乱刃之下,相随伪参将张双喜系闯逆义男(张鼐),仅得驰马先逸;而闯逆之刘伴当飞骑追呼曰:‘李万岁爷被乡兵杀死下马,二十八骑无一存者。’一时贼党闻之,满营聚哭。及臣抚刘体仁(纯)、郝摇旗于湘阴,抚袁宗第、蔺养臣(成)于长沙,抚王进才、牛有勇于新墙,无不众口同辞……张参将久住湘阴,郝摇旗现在臣标,时时道臣逆闯之死状。嗣后大行剿抚,道阻音绝,无复得其首级报验。”

    此外,康熙年间费密撰写的《荒书》中则说:“李自成率十八骑,由通山过九宫山岭”时,山民“闻有贼至,群登山击石,将十八骑打败”。李自成一人和山民程九伯赤手搏斗,程九伯不是对手,被李自成摔倒在地,并骑在程九伯身上,“抽刀欲杀之”。但刀被血渍又渗入泥浆;一时没拔出。正在这时,程九伯外甥金某,从背后以铲猛击李自成头部,即刻而亡。

    但不管怎么样,李自成的确是死了,他的大顺政权也在西安陷落后瓦解,而此时,自从弘光元年(顺治二年,1645)三月,清军已经开始南下全面进讨南明,就在多尔衮命多铎移师南征之时,弘光政权内部正进行着激烈的党争。

    弘光帝即位后,于六月戊午追封祖母郑贵妃为孝宁太皇太后,父福恭王朱常洵为贞纯肃哲圣敬仁毅恭皇帝(后改谥孝皇帝),立庙于南京,墓园称熙陵。上嫡母邹氏尊号为恪贞仁寿皇太后,生母姚氏为孝诚端惠慈顺贞穆符天笃圣皇太后。追封洛阳城陷时遇害的胞弟颍上王朱由榘为颍王,谥曰冲。六月辛酉,上崇祯帝庙号为思宗,谥号烈皇帝。七月己丑,追复懿文太子帝号,追崇建文帝、景泰帝庙号谥号。崇祯十七年九月初三,弘光帝又下令为北京殉难诸臣上谥号,计文臣21人、勋臣2人、戚臣1人。随后又给郢国公冯国用、宋国公冯胜、济国公丁德兴、德庆侯廖永忠、长兴侯耿炳文等开国功臣追上谥号;给方孝孺、齐泰、黄子澄、陈迪、景清、卓敬、练子宁等建文朝死难诸臣,蒋钦、陆震等正德朝死谏诸臣,左光斗、周朝瑞、周宗建、袁化中、顾大章、周起元等天启朝死难诸臣上谥号。

    但史载朱由崧生性暗弱,耽溺于酒色声妓,其登基之后,下令选淑女入宫,派宦官于南京城中四出搜巷,凡是有女之家,必以黄纸贴额,持之而去,南京城中骚动。朱由崧又下令修西宫西一路为慈禧殿,以安置继母邹太后。当年八月邹太后自河南至南京,八月十四日谕户、兵、工三部“太后光临,限三日内搜括万金,以备赏赐”。八月十六日,御用监又令造龙凤床座、床顶架、宫殿陈设金玉等项,越数十万两。此后又为造皇后冠,而命内臣采购猫儿眼、祖母绿及大珠重一钱以上者百余颗。崇祯十七年除夕,弘光帝独坐兴宁宫中,愀然不乐。太监韩赞周问道:“宫殿新落成,皇上应当欢喜,而闷闷不乐,是思念皇兄吗?”弘光帝不应,继而回答说:“梨园殊少佳者。”弘光元年(1645)正月,弘光帝又下令修南京奉先殿、午门及左右掖门,并派太监田成至杭州、嘉兴二府选淑女。

    忙于享乐的弘光帝自然不会处理什么朝政了,于是政事悉委于马士英、阮大铖。

    马士英,本姓李,五岁时,为贩槟榔客马姓者螟蛉(收养)。万历四十七年,马士英中试己未科进士,授南京户部主事。天启年间,迁郎中,严州、河南、大同知府。崇祯三年,任山西阳和道副使,后升宣府巡抚,不久因贿赂权贵被太监王坤举发削职,寓居南京。马士英闲居南京时与阮大铖交厚,更因阮之力复出担任凤阳总督一职,结下了与阉党的深厚关系。

    由于拥立弘光帝有功,马士英被任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加右副都御史衔,仍任凤阳总督,其余高杰、黄得功等人亦因为实际拥有兵权而加官晋爵,统领江北地区的军备防务。原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与复社人士也因此失势,史可法乃自请督师,前往扬州统筹守务,然而高、黄、刘等武将却各自只为巩固自身势力,与史可法未能配合。王应奎《柳南续笔》卷一《蟋蟀相公》条称:“马士英在弘光朝,为人极似贾积壑,其声色货利无一不同。羽书仓皇,犹以斗蟋蟀为戏,一时目为‘蟋蟀相公’。”

    此后,马士英又推荐了在“魏忠贤逆案”中被定罪的阮大铖任官,由此使得复社人士相当不满,借此攻击马士英为奸佞,两方争执不下,党争由此而起。阮大铖乃是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天启年间官给事中,因与左光斗同乡,起初偏向东林党,《东林点将录》拟之为水浒传中的“没遮拦”穆弘。后因东林党赵南星等人阻碍他升官,遂转而依附魏忠贤,造《百官图》攻击东林党人。崇祯二年,以阿附魏忠贤列于逆案,废居回乡。崇祯十一年,阮大铖在金陵倡立群社以图拉拢名流,此番经马士英推荐,阮大铖官至兵部尚书,自然使得复社众人不满了。

    此后,姜曰广、高弘图、刘宗周等人的辞官,更是使得东林党人、复社众人与马士英、阮大铖之间的矛盾日趋激烈,就在这个时候,南明继续发生了三起大案。其一为“大悲案”。

    所谓“大悲案”的引发者是僧人大悲,其俗家姓朱,徽州人,跟潞王朱常淓相识。崇祯十七年十二月,大悲来到南京水西门外,自称是明朝亲王,崇祯时封为齐王,又改封定王,并声称“潞王恩施百姓,人人服之,该与他作正位”。弘光帝原本对潞王有所猜忌,于是下诏,将大悲下狱又传谕戍政赵之龙、锦衣掌堂冯可宗与蔡忠“三堂会审”,严加刑讯,大悲在供词中提到东林领袖钱谦益。

    崇祯十七年初,钱谦益被崇祯帝总督浙江和南直隶并控扼海道,从而与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凤阳总督马士英形成鼎足而立之势,但因“甲申之变”而不果。此后钱谦益谋划推举潞王继位为帝,但最终不成,福王朱由崧继位,马士英出任内阁首辅后,钱谦益惧祸,遂阿附马士英,并推荐蔡奕琛、祁逢吉、唐世济、邹之麟、陶崇道、郭昭封等人。于是马士英遂任命钱谦益任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并担任经筵讲官。

    这番牵连到钱谦益,于是阮大铖试图将史可法、高弘图、姜曰广、张慎言、刘宗周、祁彪佳等东林党和复社的成员牵连其中,但大悲抵死不从,而马士英亦不愿牵涉过广,遂将大悲绑赴西市问斩,此事不了了之。

    此后,又有太子案发生,弘光元年(顺治二年,1645)二月鸿胪寺少卿高梦萁秘奏:太子朱慈烺出现在浙江。三月初一,弘光帝令太监李继周往浙江一探究竟,并将他带回安置在太平门内的兴善寺。此后弘光帝又派两名太监前去辨识,两宦官见到太子,抱头恸哭,解下衣衫为储君御寒,随即如实飞报弘光帝。弘光帝大怒:“真假未辩,何得便尔。”遂杀两太监,继而又杀李继周。原总督京营太监卢九德也来探视,觉得太子是假,前太子讲官王铎则一口咬定太子是假。此时文武百官纷纷赶赴兴善寺,“踊跃趋谒”,朱由崧只得将太子交付锦衣卫冯可宗处看管。太子遭禁,掀起了轩然大波。此后,弘光帝命百官审北来太子于午门外,终裁断为伪太子王之明,于是“南京士民”皆“哗然不平”。江防督抚袁继咸、广昌伯刘良佐等大臣上疏抗争。而宁南泊左良玉甚至起兵东下,声称“清君侧”。

    当时马士英、阮大铖二人每日以卖官鬻爵、报撼私仇为事,加上朝内党争,于是南明政事萎靡,故而爆发太子案时,驻守武昌的宁南侯左良玉当即乃举兵于武昌,以“救太子、诛士英”为名顺流而下,马士英认为“宁可君臣皆死于大清,不可死于左良玉之手” 竟命史可法尽撤江防之兵以防左良玉。史载,“四月初一,左良玉至九江,已是久病之躯。初四,邀江督袁继咸到舟中相见,袁责以大义,良玉疾甚,望城中火光,大哭曰:‘予负袁公!’呕血数升而死。其子左梦庚拘禁袁继咸,引兵东下,直通鸠州太平府,弘光元年五月十三日,左梦庚率部投降清军阿济格部。袁继咸为清兵所执,不屈,被斩杀。”

    就在太子案闹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又有一位童氏女子逃至南京,自称为福王朱由崧之元配正妃,越其杰和广昌伯刘良佐深信不疑,一面奏报,一面派人护送来南京。结果弘光皇帝立即否认,宣布童氏为假冒。三月初一,童氏送抵南京,皇帝拒不召见,交付锦衣卫监候,令都督冯可宗审讯。童氏自述“年三十六岁。十七岁入宫,册封为曹内监。时有东宫黄氏,西宫李氏。李生子玉哥,寇乱不知所在。氏于崇祯十四年生一子,曰金哥,啮臂为记,今在宁家庄”。朱由崧则怒斥曰:“朕元妃黄氏,先帝时册封,不幸早逝;继妃李氏,又死于难。朕即位之初,即追封后号,诏示海内,卿为大臣,岂不知之?童氏冒诈朕妃,朕初为郡王,何东西二宫之有?且称是邵陵王宫人,尚未悉真伪?”冯可宗因此被撤,改由屈尚忠审理,对童氏严刑拷打,不久死于狱中,此案哗然一时。

    其实无论是童妃案,还是大悲案、太子案,其背后皆是马士英与复社之间的权力斗争,正如清人戴名世所写的那样“呜呼,南渡立国一年,仅终党祸之局。东林、复社多以风节自持,然议论高而事功疏,好名沽直,激成大祸,卒致宗社沦覆,中原瓦解,彼鄙夫小人,又何足诛哉!自当时至今,归怨于孱主之昏庸,丑语诬诋,如野史之所记,或过其实。而余姚黄宗羲、桐城钱秉镫至谓帝非朱氏子。此二人皆身罹党祸者也,大略谓童氏为真后,而帝他姓子,诈称福王,恐事露,故不与相见,此则怨怼而失于实矣”。

    就当左良玉以“救太子、诛士英”为名顺流而下,马士英以黄得功、阮大铖率兵御之,南明发生内讧之时,清军却在豫王多铎率领下大举南下,攻陷归德、颍州、太和、泗州等地。此后,马士英被迫急调江北四镇迎击左军,致使面对清军的江淮防线陷入空虚。而史可法时在扬州虽有督师之名,却实无法调动四镇之兵。一月之中,清军破徐州,渡淮河,兵临扬州城下。一时间,苟延残喘于江南的南明江山陷入危机之中。

    自从弘光帝登基之后,史可法便是自请督师江北,外出镇守淮、阳两地,于是皇帝加封其为太子太保,改任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此后,他前往扬州统筹江北四镇军务机宜。督师江北的史可法设淮安、扬州、泗州、庐州四镇,也就是:东平伯刘泽清管辖淮、海等地,驻军泗水,经理开、归一路;总兵官刘良佐统辖凤、寿等地,驻扎在临淮,经理陈、杞一路;靖南伯黄得功统辖滁、和等地,驻军庐州,经理光州、固始一路;同时以扬州为一路,但此举显然是个败笔,正如张岱所说的那样:“以史阁部之设四镇,不设于山东、河南,乃设于南畿数百里之内,此则阁部之第一失著。”

    早在崇祯十七年八月间,奉使清廷的兵部左侍郎左懋第就曾经上奏:“山东人心亟可收拾。命下廷议。时吏民人自为守,抚、镇不至,无所禀承。清人传檄责郡县献籍,渐奉遵依。识者惜之。”但史可法却言:“各镇兵久驻江北,皆待饷不进。听胡骑南来索钱粮户口册报,后遂为胡土。我争之非易,虚延岁月,贻误封疆,罪在于臣。适得北信,九陵仍设提督内臣,起罪辅冯铨,选用北人殆尽;或不忘本朝,意图南下,逃匿无从,是河北土地、人才俱失矣。乞速诏求贤,偏谕北畿、河北、山东在籍各官及科甲贡监,但怀忠报国,及早南来,破格用之。从之。”很显然,史可法这是借口镇兵缺饷,请求弘光帝发诏求贤,让河北、山东的官绅南下,言外之意就是放弃山东、河北等地的百姓和土地。

    正如翰林院官杨士聪所说的那样:“其下东省,止一人一马,责取遵依,无不应者,积威之所劫也。及济宁不应,亦遂惨淡而去;继至者乃有十三人。使南中有千人之旅渡河先至,呼吸可通,二东(山东、登莱二抚辖地)岂遂为虏有乎?”

    其实南明不去收复失地也就算了,四镇官兵反而频频骚扰山东、河南。譬如东平侯刘泽清原是山东总兵,家在山东曹县,尽管当时清方驻山东兵力极少,清廷任命的山东巡抚方大猷在启本中自称“手无一兵”,刘泽清并没有趁势收取桑梓之地,反而在八月底,派部将刘可成、阮应兆等率领1000多兵马前往临清祭祖,并在曹县“杀死乡官十七家、百姓无算”。九月初三,方才搬取家眷,招兵数百名撤回淮安。不过客观上讲,在当时史可法根本无力管束四镇,黄宗羲曾经说过:“马士英既借四镇以迎立,四镇遂为士英所结。史可法亦恐四镇之不悦己也,急封爵以慰之。君子知其无能为矣。”

    弘光元年初,史可法倒是亲自安排高杰率军北上河南,意图协助清军讨伐李自成。高杰为南明江北四镇中兵力最强者,故而最受史可法器重。但高杰性气乖张,难以节制,抢掠焚杀,素为江南士绅不喜,甚至指责高杰所部“杀人则积尸盈野,淫污则辱及幼女”。但其实此人却颇是忠心于史可法,而且面对肃亲王豪格“大者王,小者侯,世世茅土”的诱降也是断然拒绝。于是才被史可法安排驻兵泗州,此番北上,其负责开封、归德一路招讨,冒大雪,沿黄河筑墙,并约睢州总兵许定国,互相联络。但许定国早已暗降清廷,并送二子许尔安、许尔吉渡河为人质。十二日,许定国在睢州兵部尚书袁可立府第大摆筵席,为高杰、越其杰、陈潜夫、参政袁枢等接风洗尘。越其杰疑有诈,高杰却不以为意。正月十二日,高杰率300名亲兵至营中,十三日夜,许定国设宴召妓,把高杰灌醉,一刀砍下头颅,持首级北渡黄河,向豪格报功。

    高杰死后,其部大乱,而黄得功又想借机吞并高部。于是闻讯大哭。“中原不可复为矣”的史可法决定亲自前往善后,其立高杰之子高元照为兴平世子,并任命高杰的外甥总兵李本身为提督,统领高杰所部,同时任命胡茂顺为中军提督,李成栋为徐州总兵。不过耐人寻味的是,高杰遗孀邢氏以子年幼,想让史可法收高元照为义子,史可法以其为流贼出身而拒之,然而却命高元照拜太监高起潜为义父。

    弘光元年四月,左良玉率数10万兵力,由武汉举兵东下,要清君侧、“除马阮”时,史可法一度移军驻泗州,保护明祖陵,但马士英竟使史可法尽撤江防之兵以防左良玉,史可法只得兼程入援,抵燕子矶,以致淮防空虚。此后左良玉为黄得功所败,不久呕血身亡,全军降清。于是史可法奉命北返,此时盱眙已然降清,泗州亦是城陷,史可法遂至扬州。

    弘光元年四月,清军在豫亲王多铎的指挥下,开始进击扬州,由于当时有谣传称许定国军要来歼灭高氏部属,于是扬州城中士民全都砸坏城门外出逃命,乃至于大小船只为之一空。此后,督师江北的兵部尚书史可法一边组织率城中百姓抵御清军,史可法传檄诸镇发兵援救,结果刘泽清北遁淮安,仅刘肇基等少数兵至,防守见绌。十八日,清军兵临城下。当清军初至时,刘肇基建议趁清军立足未稳,率众出击,但为史可法所拒。十九日,史可法于扬州西门楼作书寄母妻,且曰:“死葬我高皇帝陵侧。”并有遗书给弘光帝,称:“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负国之臣,不可言忠。身死封疆,实有余恨。得以骸骨归钟山之侧,求太祖高皇帝鉴此心,于愿足矣。乙酉四月十九日,大明罪臣史可法书。”

    二十一日,总兵官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岐凤投降清军,史可法也未采取措施加以制止,这使得城中力量更加单薄。此后,面对多尔衮劝降,史可法致《复多尔衮书》拒绝投降,副将史德威随可法有年,可法纳德威为义子,托以后事。二十四日,清军以红夷大炮攻城。入夜,扬州城破,史可法自刎不死,众人拥下城楼,大呼曰:“我史督师也!”被俘。

    此后,多铎劝降他:“前以书谒请,而先生不从。今忠义既成,当畀重任,为我收拾江南。”但史可法表示:“城亡与亡,我意已决,即碎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而后被杀,总兵刘肇基、骁将马应魁、幕僚何刚、炮队专家陈于阶等皆死于此战。

    不过关于扬州之战,《明季南略》却有不同记载,称 “廿五日丁丑,可法开门出战,清兵破城入,屠杀甚惨”。又有“然豫王入南京,五月二十二日(癸卯)即令建史可法祠,优恤其家。是王之重史公,必在正言不屈;而‘缒城潜去’之说非也。更闻江北有史公墓;康熙初年予在淮扬,见公生祠谥为‘清惠’,父老犹思慕焉。忆顺治六年仲冬,予入城应试。有浙之嘉兴人同舟,自言久居于扬;问以大清兵破城事,彼云:‘我在城逃出,稔知颠末。’初,扬人畏高杰淫掠,乡民避入城;后水土不服,欲出城,江都令不许,遂居于城”。又,“大清或令一、二火卒侦伺,守兵获之,则皆欢呼请赏,可法赐以银牌;殊不知大清兵甚众。可法日夜待黄得功至;围至六日,乃二十五日(丁丑)也,忽报曰:‘黄爷兵到’。望城外旗帜,信然;可法开门迎入。及进城,猝起杀人,知为大清人所绐,大惊;悉弃甲溃走。百姓居新城者,一时哗叫,不知所为;皆走出城,可法不知所终”这样的说法。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清军攻破扬州之后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史称“扬州十日”。据《扬州十日记》所载,清军攻破扬州城后进行了为期五天的大肆屠杀,遇一卒至,南人不论多寡,皆垂首匍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者。史载:“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日,天始霁。道路积尸既经积雨暴涨,而青皮如蒙鼓,血肉内溃。秽臭逼人,复经日炙,其气愈甚。前后左右,处处焚灼。室中氤氲,结成如雾,腥闻百里。”五天后清军接到豫王的命令,就此封刀。和尚们得到命令开始收集和焚烧尸体。

    而意大利传教士马丁诺•马蒂尼在其所著《鞑靼战纪》一书中,也记录了他在中国的见闻:“他们的攻势如闪电一样,用不了多久就占领它,除非那是一座武装防卫的城市。这些地方中,有一座城市英勇地抗拒了鞑靼的反复进攻,那就是扬州城。一个鞑靼王子死于这座城下。一个叫史阁部(史可法)的忠诚的内阁大臣守卫扬州,它虽然有强大的守卫部队,最后还是失败了,全城遭到了洗劫,百姓和士兵被杀。鞑靼人怕大量的死尸污染空气造成瘟疫,便把尸体堆在房上,城市烧成灰烬,使这里全部变成废墟。”

    就在扬州陷落的同时,弘光帝却在南京贡院选淑女,70人中选中一人,即阮大铖的侄女。此后,杭州送来淑女50人,弘光帝选中周姓一人,王姓一人。但仅仅数日之后,传来了清军攻破扬州的消息,于是弘光帝召对大臣们寻求解决之道。马士英主张迁都贵阳,但钱谦益等力言不可,乃罢。史载,清军渡江之前,弘光帝召对讲官,有人称“胡马畏暑,必不渡江”,可结果却是弘光元年五月初八己丑,清军自瓜洲渡江,镇江巡抚杨文骢逃奔苏州,靖虏伯郑鸿逵逃入东海,总兵蒋云台投降。

    第八章 定鼎中原 - 图2朝鲜画家绘的《落衣易皮》图

    听闻清军渡江之后,南京闭城门。五月初十辛卯,弘光帝传旨放归所选淑女,当天午夜尤召梨园入宫演剧。翌日凌晨二漏时,弘光帝率内官四五十人骑马出通济门,莫知所踪。天亮后百官入朝,见宫女、内臣、优伶杂沓逃奔西华门外,方知弘光帝已出逃。于是南京城内大哗,马士英携邹太后出奔,百姓救北来太子出狱,扶其入宫,在武英殿即位。五月十二日癸巳,弘光帝至太平府,以按察院为行宫,寻即移驾芜湖,投奔靖国公黄得功营中。

    五月十四日,尚书钱谦益令人传语,“宜速往浙中择主拥戴,以图兴复”,又写了密信给时在杭州的潞王朱常淓,“意在拥戴”。但五月十五日,钱谦益与大学士王铎、忻城伯赵之龙、魏国公徐文爵、保国公朱国弼、灵璧侯汤国祚、定远侯邓文郁、都御史唐世济等人在滂沱大雨中开城向清豫亲王多铎迎降,于是清军进入南京。

    据载,当时降清诸臣向多铎献礼,甚至有人一下子拿出数万两白银的现金,但钱谦益“独致礼甚薄”,于是多铎命令钱谦益带两名清朝官员和500名骑兵清理明宫,在皇城正门的洪武门前,钱谦益忽然跪下四拜,余人都很惊讶,钱谦益解释说:“太祖高皇帝三百年王业,一旦废坠,能无痛心?”

    但也就是这个钱谦益在清军兵临城下,弘光帝出狩时,面对爱妾柳如是提出的“投水殉国”建议时,却以手探水说:“水太冷了,怎么办?”于是柳如是奋身想跳入水中,却给钱谦益拉住,此后钱谦益又告诉众人说:“事至此,唯有作小朝廷求活耳!”同时还是这个钱谦益,在降清之后,为清人作檄文传谕四方招降,还对多铎建言说:“吴下民风柔弱,飞檄可定,无须用兵。”

    在暂居南京之后,多铎命降将刘良佐带清兵追击弘光帝。五月二十二日癸卯,总兵田雄、马得功、丘钺、张杰、黄名、陈献策冲上御舟,劫持弘光帝,将其献给清军。于是豫王多铎命去锁链,以红绳捆绑。史载,五月二十五日丙午,朱由崧乘无幔小轿入南京聚宝门,头蒙缁素帕,身衣蓝布袍,以油扇掩面,两妃乘驴随后,夹路百姓唾骂,有投瓦砾者。多铎在灵璧侯府设宴,命其居于北来太子之下。宴罢,拘弘光帝于江宁县署。

    南京失陷,弘光帝被俘的消息传到杭州后,马士英、阮大铖、朱大典、袁宏勋、张秉贞、何纶等商量请时在杭州的朱常淓监国。六月初七,邹太后(弘光帝朱由崧嫡母)命朱常淓监国,懿旨曰:“尔亲为叔父,贤冠诸藩。昔宣庙东征,襄、郑监国,祖宪俱在,今可遵行。”于是六月初八,朱常淓监称监国于杭州。次日,黄道周建议朱常淓在十日内即位称帝,但朱常淓却听从马士英的意见,派陈洪范作为监国潞王的代表与清军和谈。

    第八章 定鼎中原 - 图3钱谦益

    弘光元年六月十一日,清军逼近杭州,马士英、阮大铖、朱大典等均各自逃命,而陈洪范回到杭州与张秉贞等劝潞王勿战,郊迎清兵,开城投降。楚王朱华堞闻讯劝说潞王:“国祚悯凶,至于此极。抚膺北睇,何以为生?以殿下之贤,远近所闻,天下绝智殊力,方将凭附以起。周之孙子,能无眷然,宋人半壁,亦尝有年。况闽、粤、滇、蜀,延袤万里,犹吾故物。失今不为,时事一去,万事不复。他日求尺寸地为死所,岂可得哉?”朱常淓对曰:“公休矣!吾非其才。此百姓之心已不可挽任,吾谁与为之?”朱华堞作色曰:“殿下何悖!朱家子孙谢勿力,彼何望而不跂向他氏?果提三尺剑,誓与国共存亡,则孱弱可起,况乎皆衣食吾祖者耶!”朱常淓又推脱说“营兵恐不任用,钱谷必不给。吾为此,不失为知几”。朱华堞泣而告曰:“今国安并数万屯西郊,方请命,而鸿达溃卒尚可集,发布政司存金,益以盐运司所贮,无烦征比。此五营额兵,出东义皆健,又招募良人,当一日至,线索在手控纵间耳。”朱常淓终不听,朱华堞拂袖而起,裂冠带掷地而去。弘光元年六月十三日,朱常淓开城降清。

    而就在朱常淓监国于杭州的同时,又有应天的威宗太子王之明、抚州的益王朱慈炲、绍兴的鲁王朱以海、桂林的靖江王朱亨嘉等监国政权先后建立,其中唐王朱聿键受郑芝龙等人在福州拥立,登极称帝,改元隆武,是为明绍宗。

    朱聿键为明太祖第23子唐定王朱桱的后裔,系太祖九世孙。万历三十四年四月丙申生于南阳唐王府,母妃毛氏。其祖父唐端王朱硕熿惑于嬖妾,不喜爱朱聿键的父亲世子朱器墭,把朱器墭父子一起囚禁在承奉司内,欲立爱子。后朱器墭于崇祯二年被毒死,朱硕熿讳言其事,但经守道陈奇瑜奏请,朱聿键被明廷立为唐世孙,不再被囚禁,同年朱硕熿也死。崇祯五年(1632)朱聿键继为唐王,封地南阳。崇祯帝赐其《皇明祖训》《大明会典》《四书》《五经》《二十一史》《资治通鉴纲目》《孝经》《忠经》等书。朱聿键遂在王府内起高明楼,延请四方名士。

    第八章 定鼎中原 - 图4隆武帝

    崇祯九年七月初一,朱聿键杖杀其两位叔父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为其父当年被毒死一事报仇。当年八月,清兵入塞,克宝坻,直逼北京,京师戒严。朱聿键上疏请勤王,不许。乃自率护军千人北上勤王。行至裕州,巡抚杨绳武上奏,崇祯帝勒令其返回,后朱聿键因与农民军相遇交锋,两名太监被杀,乃班师回南阳。冬十一月下部议,废为庶人,幽禁在凤阳高墙。崇祯帝改封其弟朱聿鏼为唐王。

    朱聿键在高墙内被圈禁期间,凤阳守陵太监石应诏索贿不得,用墩锁之法折磨之,朱聿键病苦几殆。后凤阳巡抚路振飞入高墙见之,向崇祯帝上疏陈高墙监吏凌虐宗室之状,请加恩于宗室,于是崇祯帝乃下旨杀欺凌唐王之太监石应诏。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陷南阳,杀朱聿鏼。

    此后,崇祯帝自缢于景山,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即位,改年号弘光,实行大赦。在广昌伯刘良佐奏请下,囚于凤阳的朱聿键也被释,并封为南阳王。南京礼部请恢复唐王故爵,弘光帝不允,并令朱聿键迁至广西平乐,但朱聿键贫病不能行。

    南明弘光元年(清顺治二年,1645)五月,朱聿键赴平乐途中,在苏州闻清军已破南京,遂至嘉兴避难。六月辛酉,朱聿键至杭州,遇潞王朱常淓,奏请其监国,不听;请朝陈方略,亦不允。当时镇江总兵官郑鸿逵、户部郎中苏观生至杭州,与朱聿键谈及国难,泣下沾襟。此后,朱聿键由郑鸿逵护送,前往福建。途中在浙江衢州闻得潞王朱常淓已在杭州降清,于是南安伯郑芝龙、巡抚都御史张肯堂与礼部尚书黄道周等商议奉朱聿键为监国。六月二十八日,朱聿键在福建建宁称监国。闰六月初七,朱聿键至福州,以南安伯府为行宫。随后,朱聿键即位于福州,宣布从七月初一起改弘光年号为隆武元年。改福建布政司称福京,改行在福州府为天兴府,改布政司为行殿,建行在太庙、社稷及唐国宗庙。升郑芝龙为平虏侯、郑鸿逵为定虏侯,封郑芝豹为澄济伯、郑彩为永胜伯。以何吾驺为首辅,以黄道周为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蒋德璟为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朱继祚为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曾樱为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黄鸣俊、李光春、苏观生等人为礼、兵各部左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上高曾祖父四代帝号,高祖唐敬王朱宇温为惠皇帝,曾祖唐顺王朱宙栐为顺皇帝,祖父唐端王朱硕熿为端皇帝,父唐裕王(追封)朱器墭为宣皇帝。四代祖妣皆追封皇后。封弟朱聿为唐王,封国南宁;升叔德安王朱器为邓王;追封弟朱聿鏋为陈王,子朱琳渼为陈王世子。遥上弘光帝尊号“圣安皇帝”。隆武元年七月,下令将嘉靖年间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三殿之名恢复为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各衙门前加“行在”二字。

    当时,在绍兴还有鲁王朱以海建立的小朝廷,亦自称“监国”。清军攻绍兴,朱以海派使者前来福州向朱聿键求援兵。信上称朱聿键为“皇伯叔”,而未称“陛下”,于是朱聿键怒,令杀鲁王信使。

    隆武二年(清顺治三年,1646)五月,清将博雒贝勒率兵征浙、闽。七月,清兵陷金华。八月,陷建宁、过仙霞关,一路势如破竹,武毅伯施天福、武功伯陈秀、靖安伯郭熺尽皆降清,郑芝龙亦向清军投降,南明巡抚杨廷清、李暄等皆死,就在郑芝龙降清之后,隆武帝率宫嫔自延平出狩,欲逃往江西避难。八月庚申至汀州,以府署为行宫。八月二十一日,有清军83骑伪装成明军叩城,守城兵士遂开汀州丽春门。骑兵突袭行宫,杀福清伯周之藩、总兵王凉武等人。史载,“当时隆武帝正腹饥,命内官市二汤圆以进,方举箸,清兵发矢,隆武帝后背中箭,崩,年四十五。后为百姓殓葬于罗汉岭。”不过另有说法称隆武帝被俘后不食而死,或称崩于福京天兴府,或称崩于建宁。此后南明总兵姜正希乘夜袭击汀州,被清军击败,死万余人。固山额真韩岱于分水关击败南明总兵师福,入崇安县,抚定兴化、漳州、泉州三府。至十一月,福建悉平。

    正当南明政权一个接一个地覆亡之际,大顺农民军余部开始于南明联合抗清。自李自成死于九宫山后,大顺军余部分为二支,分别由郝摇旗、刘体纯和李过、高一功率领,先后进入湖南,与明湖广总督何腾蛟、湖北巡抚堵胤锡联合抗清。

    而这时,清军开始将主力用于平定陕川,以图消灭张献忠的大西政权。

    当初张献忠攻破成都,巡抚龙文光、蜀王朱至澍及其嫔妃皆死。其后,张献忠在成都登基成为大西皇帝,改元大顺。以成都为“西京”。并设置左右丞相,六部尚书等文武官员。命“汪兆麟为左丞相,严锡命为右丞相”。以王国麟、江鼎镇、龚完敬等为尚书。同时颁行《通天历》,设钱局铸“大顺通宝”行用。此外,张献忠开科取士,选拔30人为进士,任为郡县各官。大西政权宣布,对西南各族百姓“蠲免边境三年租赋”。张献忠的号令森严,不许“擅自招兵”,“擅受民词”,“擅取本土妇女为妻”,违者正法。张献忠封四个养子为王,孙可望为平东王,刘文秀为抚南王,李定国为安西王,艾能奇为定北王。

    又设五军都督府,中军王尚礼,前军王定国,后军冯双礼,左军马元利,右军张化龙。分兵120营,有“虎威、豹韬、龙韬、鹰扬为宿卫”,设都督领之。城外设大营十,小营12,中置老营,名为御营,献忠居之。又命孙可望为平东将军,监19营;李定国为安西将军,监16营;刘文秀为抚南将军,监15营;艾能奇为定北将军,监20营。分兵四出,“遂据有全蜀”。

    然而,此时四川各地的明军曾英、李占春、于大海、王祥、杨展、曹勋等,纷纷聚集兵马,袭击大西军,并杀大西官员,于是张献忠命孙可望往取汉中,结果被李自成部将贺珍击败。张献忠亲往救援,道经梓潼七曲山,“仰视神庙,题额张姓,曰:‘此吾祖也。’追上尊号,曰始祖高皇帝”。命修庙刻石祀之。此后其部将刘进忠入据保宁府,部将马元利克顺庆并守之。

    此后,张献忠对其部下说:“三国以来,汉中原属四川,今吾定都于川,不取汉中,难免他人得陇望蜀乎?闻闯王遣马爌守汉中,爌庸才耳,若不早取,他日易以能人,则难图也。”于是平东、虎威二将军,向北平定汉南地区。又命都督张广才早灭曾英,以便打开东下的道路。十六日,农民军其名、张广才两军齐发,然而此时他却不知李自成以贺珍代马爌。结果大西军的3万兵马被贺珍部击败。

    顺治二年夏,清军渡江占南京,南明弘光朝廷权灭亡。十一月,清廷用剿抚兼施的策略一面以何洛会为定西大将军进剿四川,一面派人下诏诱降张献忠,劝其归顺大清,然而张献忠置之不理,此时何洛会率领的清军由于被陕西的义军所牵制,所以一直没有入川。而此时,大西军主要是和明军在川中作战,南明以原大学士王应熊为兵部尚书总督川湖云贵军务,并赐尚方宝剑便宜行事,驻扎遵义,主持对张献忠作战。是年三月,四川巡抚马干派副将曾英带兵攻陷重庆。后阁部王应熊会兵遵义,副将杨展、屠龙、莫宗文、贾登联等请复川南。史载,“起甘良臣为总督,副以侯天锡、屠龙,合参将杨展,游击马应试、余朝宗所携溃卒,得三万人。”于三月攻陷叙州,大西农民军损失千余人。时副将曹英、参政刘鳞长及部将于大海、李占春、张天相等,都受樊一蘅节制,有兵十余万。

    与此同时,顺治三年(1646)初,清廷以肃亲王豪格为靖远大将军,率领衍禧郡王罗洛浑、贝勒尼堪等人开始征剿陕川。当时,明参将杨展领兵复夺川南州县,率师北指,与张献忠所部激战于彭山的江口,张献忠大败,退回成都。杨展由南面逼向成都。王应熊又派曾英为总兵,王祥为参将,联师进攻,阻挡农民军东下。而北面的清军则在平定陕西之后,经汉中,命鳌拜急行军,偷袭贺珍,于是孙守法、王光恩、武大定、贺珍等溃败。当年七月,张献忠决定放弃成都,并“尽杀其妻妾,一子尚幼,亦扑杀之”,并对孙可望说:“我亦一英雄,不可留幼子为人所擒,汝终为世子矣。明朝三百年正统,未必遽绝,亦天意也。我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于是分其兵为四,并命令四位将军,各率兵十余万向陕西进发。史载,在张献忠屠四川时,其部将刘进忠谏曰:“生灵不可妄杀也”。结果张献忠不纳,反调刘进忠回金山铺会剿,刘进忠疑之,遂向北走投清军。当年九月间,张献忠率部离开成都,北上迎击清军。十一月,张献忠大军扎营于西充凤凰山。

    顺治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豪格派护军统领鳌拜与刘进忠向川北进攻,鳌拜率八旗护军轻装疾进。二十七日晨,与张献忠隔太阳溪相遇。面对这意外的突然来袭,张献忠临急应战,指挥农民军马步兵分两面抗击清军。这时,清军统帅豪格率大军继至,遣参领格布库等向农民军右翼进攻,都统准塔攻击农民军左翼。史载此战,张献忠“初不为备,闻兵至,犹以为他寇,身衣蟒半臂,腰插三矢,引牙将临河视之。”刘进忠为清将指点说:“此八大王也。”清将急发暗箭射之,张献忠中箭而亡。

    张献忠死后,他的部众“以锦褥裹尸,埋于僻处,而遁”。清军“求得发而斩之,枭其首于成都”。另据清靖远大将军和硕肃亲王豪格等奏报:“臣帅师于十一月二十六日至南部,侦得逆贼张献忠,列营西充县境,随令护军统领鳌拜等,分领八旗护军先发。臣统大军星夜兼程继进,于次日黎明抵西充。献忠尽率马步贼兵拒师,鳌拜等奋击大破之,斩献于阵。”此后,豪格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克茂州、荣昌、隆昌、富顺、内江、夔州及贵州之遵义诸县。顺治五年二月,四川略定,豪格乃班师。

    当初,福京天兴府陷落,阳曲王朱敏渡、松滋王朱演汉、翼城王朱弘橺、奉新王朱常涟尽皆遇害时,隆武帝之弟唐王朱聿和隆武朝的官员逃到广东省广州府番禺县,而其他南明势力则在肇庆府推举明神宗之孙、明思宗堂弟桂王朱由榔为监国。同年十月十六日,江西赣州失守后,朱由榔政权大惊,于十月二十一日仓皇从肇庆逃往广西梧州。于是,侍郎苏观生联同大学士何吾驺、广东布政使顾元镜,侍郎王应华、曾道唯等拥立朱聿为监国,以都司署为行宫。隆武二年十一月五日,41岁的朱聿,按兄终弟及的皇明祖训,继位称帝,以明年为绍武元年,是为明文宗。苏观生因拥戴有功,被任命为首辅,封建明伯,掌兵部。由于朱聿仓促称帝,登基时的龙袍与百官官服都要假借于粤剧伶人的戏服。

    而与此同时,桂王朱由榔于广东肇庆称帝。朱由榔乃桂端王朱常瀛之子,朱常瀛为神宗第七子,封湖南衡阳,天启七年九月二十六日就藩,弘光元年十一月初四病死于梧州后,第三子安仁王朱由承嗣位。可就在隆武称帝后,病重,于是朱由榔被封桂王,并在隆武被俘后,于当年十月称监国于广东肇庆。十一月初八,绍武称帝的消息传到梧州后,出逃梧州的朱由榔也于十一月十二日东返肇庆,十八日正式称帝年号永历,是为明昭宗,史称永历帝。曾道唯、顾元镜、王应华等人尽皆入阁。但这样一来,广州和肇庆又成立了两个南明政权:也就是绍武政权、永历政权。

    登基不久之后,永历帝立刻派遣兵科给事中彭耀、兵部主事陈嘉谟前往广州,拜见绍武帝,称其为“殿下”,并规劝其取消帝号。首辅苏观生大怒,以大不敬斩彭、陈二人,同时以令陈际泰督师攻打肇庆。十一月二十九日,永历帝派兵部右侍郎林佳鼎、夏四敷率永历军于三水县城西,与绍武军展开内战,并将绍武军击退。于是苏观生再令广东总兵林察联同新降的海盗等数万人反击。此战,绍武军大败永历军。大捷消息传到广州,苏观生下令广州张灯结彩粉饰太平。

    可正当绍武、永历二帝自相残杀之时,由佟养甲、李成栋率领的清兵已取潮州、惠州,兵临广州。十二月十五日,绍武帝幸武学,百官聚集,而此时,清兵已经偷偷兵临城下,内应脱去头上的伪装,露出辫子。有人向苏观生报告,反遭斩首。苏观生说:“潮州昨尚有报,安得遽至此。妄言惑众,斩之!”不久,清军压境的情况得到证实,于是苏观生遂率领大军初战,与清兵激战一昼夜,清兵本有撤退之意,但内奸谢尚政旋引清兵入城,广州即陷落。苏观生见大势已去,写下“大明忠臣义固当死”八个大字后,自缢死亡。已易服的绍武帝,打算逃走,但被追骑赶上抓获,囚于东察院。李成栋派人送来饮食,绍武帝拒绝,说:“我若饮汝一勺水,何以见先人地下!”后自缢而殉国。此后,绍武朝的主要官员何吾驺、王应华、顾元镜等降清,而广州内的24个明朝藩王则全数被杀。

    绍武政权仅存在四十余天就覆灭,于是南明唯剩永历一帝,不过此时还有揭阳的益王朱由榛、夔州的楚王朱容藩称监国。而也就在这一年(顺治三年,隆武二年,1646)四月九日,因为有人向清摄政王多尔衮出首,称在京居住的故明衡王、荆王欲起兵。五月甲子,弘光帝朱由崧与秦王朱存极、晋王朱审烜、潞王朱常淓、荆王朱慈煃、徳王朱由栎、衡王朱由棷等17人被斩首于菜市口(一说弘光帝以弓弦勒毙)。

    与此同时,清军分三路向西南进攻,企图一举消灭南明的残余势力。其中平南大将军孔有德、尚可喜、金砺等率师自荆州南向,攻占岳州后溯湘江而下。佟养甲、李成栋率清军自闽南入粤攻占惠州、潮州。在此危难时刻,大顺军余部李过、高必正、郝摇旗等人率领农民军,毅然与明军何腾蛟等合作,联兵抗击清军。此外,郝摇旗部护永历皇帝居柳州,并出击桂林的清军。

    与此同时,各地降清的原明军将领先后反正,譬如江西金声桓、广东李成栋、广西耿献忠与杨有光、姜瓖、王得仁等,一时之间南明收服华南各省。永历政权重占湖南、两广、江西、四川、云贵七省。于是南北呼应, 势相连结,在南明时期出现了第一次抗清的高潮。

    第八章 定鼎中原 - 图5八旗军正蓝旗军阵

    李成栋原为李闯军高杰下属,号“李诃子”,随高杰降明,官至总兵,守徐州。顺治二年四月,清豫亲王多铎兵下江南,成栋率所部降清。随贝勒博洛攻福建,授广东提督。至扬州,曾指挥嘉定三屠,大肆劫掠屠戮,从此“远近始剃发,称大清顺民云”。是年十一月,授吴淞总兵。顺治四年正月,李成栋陷肇庆,永历帝朱由榔奔桂林。李成栋认为自己对清廷有大功,却仅授以提督,受总督佟养甲节制,内心不快。陈子壮之妾张玉乔被李成栋纳为内宠,常思反清复明,不久自刎。李成栋养子李元胤劝他反清,袁彭年知成栋不快,“稍稍以辞色挑之”。顺治五年(永历二年,1648)初,南昌金声桓、王得仁举事反清,李成栋本身亦对清廷不满,于同年四月在广州发动兵变反正,归附南明永历政权,封广昌侯,又授惠国公。李成栋反正后,颇能尊重南明朝廷。此后,李成栋集结洞蛮土著,号百万人。先后三次进攻江西赣州,其中永历二年七月,李成栋率兵三万第一次出南雄,攻赣州,救援南昌。赣州守将高进库诈降,高进库言至秋天如清军援军不至,就输款投降,成栋竟信以为真,致使战机怠误,坐视南昌受困。是年九月下旬第二次进攻赣州,被江西巡抚刘武元夜间遣死士缒城出击,又分兵东、西、南三门击败之。李成栋策马先奔,士卒争相渡河逃命,溺死者以万计,明军元气大伤。李成栋被迫撤军南安,返回广州。

    永历三年(1649)正月,李成栋第三次率军北上南雄,进攻赣州,得到金声桓、王得仁覆败的消息,声势遂挫,二月二十九日为清军所败,退入信丰城中。一日,李成栋坐城楼上,部将杜永和请退师,李命左右取酒痛饮,举觥投地说:“吾千里效忠迎主,天子且筑坛欲以大将拜我,今出师无功,且朒缩返,何面目见天子耶!”三月初一,清军开始攻城。明军溃败,成栋与数骑出逃,在渡外跳江时溺死。南明朝廷封谥号为忠烈,封宁夏王。

    姜瓖,据《朔州志》载,姜家世代皆明将,长兄姜让是陕西榆林总兵,弟姜瑄为山西阳和副总兵。姜瓖任镇朔将军印大同总兵官。崇祯十七年(1644)三月,李自成克太原,投降大顺政权。同年四月,清将恭顺侯吴顺华率兵进攻大同。六月初六,姜瓖杀大顺军守将张天琳,投降清英亲王阿济格,后随阿济格进兵征伐山西、陕西,封为统摄宣化、大同诸镇兵马的将军。顺治五年(永历二年,1648)冬,姜瓖得知多铎病故、多尔衮染病后,遂十二月初三于大同起义归南明,随后姜瓖连陷旁近府县,富喀禅遣诸将根特、杜敏赴援,其附近11城皆叛,以割辫为标志,遵用永历正朔。多尔衮得知消息,派遣阿济格载红衣大炮急赴大同。初四到达大同城下,进行围剿,同时清军又对姜瓖进行劝降,宣布若能悔罪归诚,仍将“照旧恩养”,但为姜瓖所拒绝。多尔衮见招降无效,于是加派端重亲王博洛、承泽亲王硕塞、多罗亲王满达海,连同阿济格继续作战。顺治六年(永历三年,1649)六月,清军攻克了山西部分州县,阿济格围困大同数月,大同城内已经食尽,“兵民饥饿,死亡殆尽,余兵无几”,守将杨振威等人于十月斩杀姜瓖及其兄弟首级,献城投降。阿济格入城,恨城内兵民固守,下令屠城,除杨振威的官兵家属外,叛逆的“从逆之官吏兵民尽行诛之”,拆除城墙上部五尺。山西战事陆续平息。

    王得仁,其是闯王李自成旧部。李自成死后,随白旺降于英亲王阿济格,移师南昌。永历二年(顺治四年,1648),大学士姜曰广诱其反清,遂与金声桓叛清。王得仁在七里街被清军击败,退回南昌,清军将领谭泰乘胜追击,七月初十包围南昌,“妇女各旗分取之,同营者迭嬲无昼夜”。王得仁派人向何腾蛟求救未果。南昌被围八月,“附郭东西周回数十里间,田禾、山木、庐舍、邱墓一望殆尽矣”,城中缺粮,一石米价高达六百两,曾有兵士试图投降,俱被杀。围城八月,清军同样损失巨大,觉罗顾纳岱战死。由于城中缺粮,兵士饥肠辘辘,几乎无力作战,此后清军登墙入城。王得仁力战不敌,后被俘杀。史载,“突围至德胜门,兵塞不能前,三出三入,击杀数百人,被执,肢解”。临刑前,谭泰问得仁为何叛清,得仁回答:“一念之差”。

    金声桓,早年是辽东人,世袭军户,隶属杨嗣昌诸营。清人陷辽东,声桓全家被俘,只身入关,成为明总兵黄龙裨将,后投左良玉军中。左良玉死,随其子左梦庚降清,任江西总兵,驻守南昌,攻拔吉安及赣州,逼杀杨廷麟,以功改提督江西军务总兵官。因愤清廷封赏太薄,江西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胁迫其钱财,“索馈遗、索金珠至再至三”又反。顺治五年(永历二年,1648)闰三月,金声桓与部将王得仁在江西南昌反正,并邀姜曰广起义,擒杀江西巡抚章于天、清江西巡按董学成、布政使迟变龙,清军撤出湖南。金声桓力攻赣州,久攻不下。不久,清军围攻南昌,金声桓和王得仁派人向何腾蛟求救,但何腾蛟未前往救援。次年城破,正月十九日,蒙古兵登城墙,南昌失守。金声桓身中二箭,投帅府荷花池死,大学士姜曰广亦投水自尽,清军屠南昌。消息报至行在肇庆,永历帝赠榆林王,谥忠武。

    接连的反叛使得清廷对于消灭南明之心也更是迫切了。顺治六年(永历三年,1649)秋,清军耿仲明、尚可喜率清军越过大庾岭,再度南下,攻克南雄、韶关,招降潮州、惠州。十月,占领广州。广东大部已为清军所占。孔有德军则从湖南永州南进,连下全州、桂林。何腾蛟、瞿式耜先后在湘潭、桂林的战役中被俘而死。以后李过病亡,他的儿子李来亨和郝摇旗、高必正、刘体纯等被迫率领农民军回到巴东荆襄等地,组成了夔东13家军,其中导致这一连串失败的原因还有很多。譬如,永历朝内部仍然矛盾重重,各派政治势力互相攻讦,而农民军虽然出力较多,但却备受排挤打击,于是不能团结对敌,这就给了清军以机会。

    就在此时,大西军余部孙可望,却是致书南明永历政权,愿与南明联合抗清,自从顺治三年,张献忠死于西充后,其余部便是由其义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人所率,他们自永历元年(1647)应黔国公沐天波之约入滇平定土司叛乱后,又攻克遵义、贵阳,进屯云南,从而据滇黔二省全境,川省一部。永历七年(1652),永历帝接受孙可望和李定国联合抗清的建议,于是孙可望移永历帝于贵州安隆,并尽收南明武大定、袁韬、诸军残部,随后以大西军余部为主体的明军对清军展开了全面反击。

    此番北伐,以李定国统领率东路军东出湖南。李定国十岁从张献忠,史载,其能征善战,喜读《孙子兵法》《资治通鉴》,素称“万人敌”、“小尉迟”。以宽慈著称,攻破城池未尝妄杀,遇士绅百姓必设法保全。与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等四人均为张献忠义子。崇祯十七年(1644),从张献忠破成都,被封为安西将军,地位仅次于孙可望。清军入川,张献忠战死后,李定国与孙可望率大西军余部南走綦江。永历元年(1647),先入贵州,后借云南沙定洲之乱进入云南,当年与孙可望等一同称王,建立政权,可望称平东王,定国称安西王,刘文秀称抚南王,艾能奇称定北王。次年,李定国攻破佴革龙,擒杀沙定洲,平定云南。正是李定国劝说可望:“吾辈本大明臣民,中国沦陷于外寇,则当严辨夷夏之界,以中国为重,今挈滇、黔、蜀归就明室,诚心辅佐。”于是永历三年,才有了孙可望遣使与南明永历朝廷商洽共同抗清事宜。永历四年,李定国被永历帝封为西宁王。永历六年,李定国与孙可望迎永历帝入贵州,随即南明出兵北伐。

    其实,早在永历五年四月时,孙可望就曾派冯双礼率兵从贵州攻入湖南。明军攻克沅州后,移兵进攻辰州。结果清军在续顺公沈永忠率领下死守辰州,战事一度胶着。此番李定国率领所部进入湖南后,与冯双礼部会合,随即在五月中旬进攻靖州。沈永忠派总兵张国柱带兵8000前往救援,但清军在靖州陷入明军重重包围。双方交战,清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而明军乘胜攻克靖州、武冈州,取得了靖州大捷的胜利。

    靖州大捷之后,沈永忠难以招架,其向在广西桂林的定南王孔有德求援未果后,被迫于六月初二率清军退至长沙。但面对明军攻势,在无法守住长沙的情况下,沈永忠不得不在八月初六又放弃长沙逃到岳州。此时南明朝廷在湖南的抗清局势顿时大为好转,除岳州、常德尚在清军控制下外,只剩下徐勇一镇据守辰州负隅顽抗。

    随后李定国南下广西,直趋桂林。永历六年(1652)六月,李定国率军攻克全州,击毙清军守将孙龙、李养性,取得全州大捷的胜利,继而进击桂林。清定南王孔有德亲自率军前往兴安县严关,企图扼险拒守,但明军一鼓作气,驱使象阵大破清军,取得严关大战的胜利。史载“象亦突阵,王师大奔,死亡不可胜计,横尸遍野”。当晚孔有德率部奔回桂林,下令紧闭城门,惶惶不可终日。七月初一,孔有德又败,“兵未交而象阵前列,劲卒山拥,尘沙蔽日,马闻象鸣皆颠厥,有德众遂奔,掩杀大败”。仅孔有德一人逃回,大西军包围桂林。七月初四,李定国率领明军攻破武胜门,清军抵敌不住,全线溃败,孔有德额头中箭。孔有德自知必死,“聚其宝玩于一室,手刃爱姬,遂闭户,自焚死”。明朝降臣原庆国公陈邦傅、清广西巡按王荃可、署布政使张星光尽皆被俘虏,仅孔有德之女孔四贞逃脱。

    在取得了桂林大捷后,李定国坐镇桂林,派军南下平乐,杀死清府江道周令绪;又收复柳州,俘虏清右江道金汉蕙。定南王藩下残余清军争相逃往同广东接境的梧州。八月,李定国乘胜挥师进攻并收复梧州,至此,南明军队收复了广西全省。

    李定国率领南明军主力先后取得靖州大捷和桂林大捷的胜利,收复湖南大部及广西全省,清军大败的消息传到北京后,顺治帝大为震惊。永历六年(1652)七月,顺治帝派敬谨亲王尼堪统率八旗精兵南下进攻湖南。十一月十九日,尼堪率清军抵达湘潭,而明将马进忠见势则率部撤往宝庆。二十二日,清军前进至衡阳三十余里处,李定国派出一部诱敌。

    面对明军的后退,尼堪骄横自大,以为明军不堪一击,于是下令清军兼程前进。次日凌晨,清军抵达衡阳,与李定国大军相遇。李定国事先已然埋伏重兵,故而命令诸将士稍作抵抗就全军后撤。于是尼堪率领清军“乘胜”而进,追杀二十余里,忽陷入明军重重埋伏中。此战,主帅尼堪与一等伯程尼在混战中被杀。此后,清军不敢再战,多罗贝勒屯齐率领残余清军退往长沙,不久被清廷革爵处理。

    衡阳大捷后,明军尽复湖南,于是李定国使人绘孔有德、尼堪画像,“露布告捷”,一时天下震动,各地明军和义军也纷纷展开反攻,广东北部的安定伯马宝率部收复阳山、连州、连山,江西西部的刘京配合李定国麾下高永贵部收复永新、安福、永宁、龙泉。李定国率领明军取得一连串的大捷,连败清军数十万, 使“清君臣闻警,上下震动,闻定国名,股栗战惧,有弃湘、粤、桂、赣、川、滇、黔七省与帝媾和之议”,甚至连顺治帝也叹称:“我朝用兵,从无此失。”更有满清官员称此败乃是“自国家开创以来,未有如今日之挫辱者也” 而对于此战,黄宗羲曾经赞道:“逮夫李定国桂林、衡州之捷,两蹶名王,天下震动,此万历以来全盛之天下所不能有,功垂成而物败之,可望之肉其足食乎!屈原所以呵笔而问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