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荒野深处裹腰布的男子

与其让别人爱不真实的你，不如让别人恨真实的你！

——安德烈·纪德

（法国作家，诺贝尔奖得主，大胆无畏的自我探险家）

每年5月，我都会和两位老友结伴去旅行，背包穿越犹他州东南部的大片荒野。那是我曾经去过的最壮观也最神奇的地方：从地面凸起的巨大粉色岩石参差不齐，就好像大块大块的生肉一样；各色砂岩塔，有白的、黄的、紫的，延伸并缠绕在一起，好比太妃糖制成的雕塑；地表的深裂纹形成了教堂似的狭缝谷，这些山谷的谷壁久经山洪以及暴风雨侵袭而变得很光滑，而且会随着太阳光线透过上方的狭窄通道来回照射时不时地变色。

它就像月亮一样，只不过更美。

我们开心地穿越在这片天地中，时而捡起色彩斑斓的岩石，时而爬上岩石，就哪只老鹰、哪条蛇或者哪只山羊应该被冠以当代生物的称号而争论不休。因为朋友都是很了不起的航海家，所以我们便深入荒野深处，那里没有路，人迹罕至。我们去那里远足已经连续16年了，但是这期间遇到的人屈指可数。这就是为什么朋友汤姆只身去找搭帐篷过夜的地方回来后，自称见到一个人时，我感到很惊讶，不免有些半信半疑。经我追问后，他说：“我刚见到个很狂野的男子，浑身上下就裹着条腰布，手里还握着长矛。他自称在山谷生活13年了。”

“那人是不是骑着一条神龙呀？”

“我是认真的。”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他去查看捕松鼠设下的圈套了。不过随时都可能回来。”

“嗯，这样啊。”

汤姆很不擅长撒谎。他每次讲笑话都不能迅速说出好笑的部分。因此，我放下背包，开始一边搭帐篷，一边漫不经心地听他说。过了一会儿，我正弯腰用锤子钉木桩，透过双腿看到一双被晒黑的脚，穿着自制的拖鞋，很壮实，双腿光着，再往上便看到有只手握着死松鼠的尾巴。我站起身来，便看到了那个裹腰布的男子。

汤姆并没有说裹腰布的男子身材很火辣——他大约不到40岁，肌肉发达、身材消瘦，浑身晒得黝黑，一头棕发蓬松散乱，胡须也很蓬乱。他非常适合出演某个角色——当代的人猿泰山，屠宰水牛和妇女的那个人。因此，虽然他很帅，但是一想到这个角色，我立刻对他产生了怀疑。此外，他身上裹的腰布裁剪上乘，看着像是用柔软的意大利皮革制成，而不是什么破烂的山兔皮。请问你能把那个递给我，让我仔细看看吗？他浑身上下的打扮确实有些过时。他就不能穿件短裤吗？难道他真的打算生吃那只死松鼠吗？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盯着他不停地看，就像在展览会上围着猪崽看似的，同时感觉真走运。这次，无可争辩，我们显然找到了当代生物。

他真的非常友好，慢条斯理又从容地回答了我们提出的所有问题，并解释说自己一直住在这附近几个山谷里。他还实事求是告诉我们，说他认为现代社会太过复杂、容易误导人，所以自己更喜欢靠大自然提供的有限资源为生，冬天储存粮食，在山洞里睡觉。让我非常惊讶的是，他平时就用锋利的石块剪头发，而且很可能从来都不穿什么内衣。更为惊人的是，他对此竟然毫无悔意。他提到自己花了好几个星期才削好捕鹿的弓和箭，还把鹿皮当床单用。听到这里，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突然感觉自己身穿价格不菲的登山鞋和防紫外线的衣服有多么荒唐可笑。

“他是好样的。”我看着他边走边像挥舞钱包那样挥舞着死松鼠时这样想。他根本不担心自己应该做什么，错失了什么，也不在乎洛杉矶的哪个少妇觉得他胯部的别致毛发怎么样。只要做真实的自己、活在当下，尽管身处偏僻之地，他也很开心。我也很想像他那样去生活。

爱自己。

不管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