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你胆敢上门抢劫。”

    “不管你怎么说,”福尔摩斯冷笑道,“我的同伴更是一个危险的暴徒。我们一起搜查你的住宅。”

    我们的对手把门打开。

    “去叫警察,安妮!”他叫道。一阵女人疾走的裙摆声从走道上过去,厅门打开又关上。

    “我们时间有限,华生,”福尔摩斯说,“你胆敢妨碍我们,彼特斯,决不会对你客气。抬进你家的那口棺材呢,在哪里?”

    “你要棺材干什么?我们有用处,里头放着死人呢。”

    “我要看尸体。”

    “我不同意,绝对不可以。”

    “不需要你同意。”福尔摩斯出手敏捷,一下把这个人推向一边,跑进大厅。眼前出现一扇半开的门,我们走了进去。是餐厅,棺材停放在桌子上,上方是一盏半明半暗的吊灯。福尔摩斯把煤气灯捻亮,掀起棺盖。在深深的棺材底部躺着一具瘦小的尸体,借着头顶上照下来的灯光,可清楚看出是个老妇人,脸已干瘪。再怎么被虐待,受尽饥饿和疾病摧残,这张干枯猥琐的脸绝无可能是不失风韵的弗朗西丝女士。福尔摩斯脸色惊异,但立即释然。

    “感谢上帝!”他喃喃地说,“另外一个,不是她。”

    “啊,你硬要让自己出丑,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彼特斯说,他跟在我们后面进餐厅。

    “这女尸是什么人?”

    “啊,你一定要知道的话,也可以,我妻子从前的老保姆,名叫罗丝·斯彭德,是我们在布里克斯顿救济院附属诊所里发现的。我们把她接到这里来,请了霍森医生,他的地址是费班克别墅十三号——你听清楚了他这地址,福尔摩斯先生——细心照料她,以尽基督徒应尽之责。第三天她死了——医生死亡证明上说,老年衰竭死亡——不过这只是医生的意见,你应该知道得更清楚啰。我们订好了肯辛顿路斯梯姆森公司办理丧事,明天早上八点下葬。你还要挑什么漏洞吗,福尔摩斯先生?偏要闹笑话,还是尽早收场吧。你打开棺材盖,原指望看到的是弗朗西丝·卡法克斯女士,不料发现一个九十岁的可怜老太婆,瞧你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真想帮你拍张照片下来好欣赏欣赏。”

    福尔摩斯面对这样的讽刺挖苦,表情依然平静冷淡,但是双手捏紧着拳头,看得出他内心极其恼怒。

    “我要搜查你房子。”他说。

    “你还不罢休!”彼特斯叫道,这时走道上传来了女人的话语,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很快要你好看。进这儿来,警官先生,这儿请。这两人强闯民宅,我请不走他们,请帮我把他们赶出去。”

    一位警官,一位警察,站在门口。福尔摩斯从名片夹里抽出名片。

    “我的姓名和地址,这位是我的朋友华生医生。”

    “噢,先生,久闻大名,”警官说,“可是没有搜查令,你不能留在这里。”

    “是不可以,这个我也清楚。”

    “逮捕他!”彼特斯吼叫。

    “我们知道,如果需要的话,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位先生,”警官威严地说,“不过,你也得离开这儿,福尔摩斯先生。”

    “好吧,华生,我们就离开吧。”

    片刻之间,我们又回到了街上。福尔摩斯依然冷静镇定,可是我简直要气炸。警官跟随在后面。

    “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法律规定。”

    “是这样,警官,你不得不这样。”

    “我想,你进去一定是有道理的,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

    “有一位女士失踪,警官,我们断定是给关在这屋里。我在等搜查证送来,很快就到。”

    “那好,我来监视他们,福尔摩斯先生,有什么情况,我一定告诉你。”

    时间才九点钟,我们马上抓紧线索追踪。首先赶到布里克斯顿救济院。在那里我们获悉确有此事,一对慈善夫妇几天前来院里,声称一个已痴呆的老妇是他们从前的女仆,要求允许把她领走。走了以后就死了,对这消息没有人表示惊异。

    下一个目标是医生。医生曾被请去,看到这个垂死的女人已经完全衰老,确实看着她断气,就照规定手续在死亡证明上签字。“我可以担保,一切手续完全合法,这件事绝无法律漏洞可钻。”医生说。这家人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只有一点很奇怪,像他们这样的上等人家,竟然不用仆人。医生那里就查到这些,无法提供更进一步的情况。

    最后我们去了苏格兰警场。签发搜查证的事,因为手续繁缛,结果不得不拖延。治安官的签发要在次日早上才能取到。如果福尔摩斯是在九点钟上门,就可以和莱斯特雷德一同去办好搜查令。这一天也就只好这样过去了。只是将近半夜,我们的警官朋友来报告说,他看见那幢黑房子的窗户上烛火这边那边移个不停,但没见屋里有人出来,也没人进去。我们没有办法,只好耐着性子等天明。

    歇洛克·福尔摩斯内心烦躁,不想说话,坐立不安,没有一点睡意。我由他拼命抽烟。他浓眉深结,修长敏感的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脑海里翻腾着各种解开谜案的方法。整整一夜,我好几次听见他在屋里徘徊。最后,清晨我被叫醒,他冲进我的房间,身上还穿着睡衣,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这告诉我他一夜未睡。

    “葬礼是几点?八点,是不是?”他着急地问我,“哦,现在是七点二十分。老天哪,华生,上帝给的脑袋都怎么使的了?快,伙计,快!生死攸关哪——九死一生啊!我们要延误大事!不好了!我永远也原谅不了自己,永远呀!”

    不到五分钟,我们已经上了一辆汉森马车飞奔出了贝克街。即使这样快,过大本钟已经是七点三十五分,赶到布里克斯顿路,正好听见敲八点。不料对方也像我们一样晚,八点过十分了,灵车仍旧停靠在屋子大门口。我们的马口吐白沫停下来,这时候那具棺材刚由三个人抬着到门口。福尔摩斯抢上前去拦住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