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回去!”他喝道,伸出手掌抵住前面第一个人的胸口,“马上抬进去!”

    “你捣什么鬼?喂,我再问你,有搜查令吗?”狂怒的彼特斯吼叫着,涨红着脸在棺材那一头瞪眼往这边瞧。

    “搜查令随后就到。棺材放回屋里去,搜查令就来。”

    福尔摩斯那威严的声音势不可挡,抬棺材的人立刻听从照办。彼特斯这时突然躲进了屋里不见了,大家也就对新来的人惟命是从。“快,华生!快!螺丝起子!”福尔摩斯大叫,棺材已重新放回台桌上,“这一把给你,老兄!一分钟开棺,赏金币一镑!别问啦——快动手!对,好!再一个!再一个!大家一起来!开啦!开啦!好啊,开啦!”

    大家一起使劲,把棺材盖撬开。棺盖渐渐打开,里面发出一股强烈的令人头晕的氯仿气味。棺内的人,头部缠着浸过麻药的纱布。福尔摩斯解开纱布,露出一张中年妇女的脸,美丽、端庄,如雕塑一般安详。福尔摩斯赶快伸手扶她起来,保持坐姿。

    “死了吗,华生?还有气吗?应该说我们不算太晚!”

    过了半个小时,因为过度窒息,而且吸入氯仿毒气,弗朗西丝女士已经没有自行苏醒的希望。最后施行人工呼吸,注射乙醚,用尽一切想得到的科学方法。终于,一丝生命的颤动,一毫眼睑的抽搐,一缕微光的反射,都表明生命在慢慢恢复,起死回生了。一辆马车飞驰赶到,福尔摩斯打开百叶窗,往外望去。“莱斯特雷德搜查令来了,”福尔摩斯说,“可是他会发现要抓的人已经跑了。不过还来了一位,”他补充道,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在走道上响起,“来人比我们更有权利好好照顾这位女士。早上好,格林先生,我看应该把弗朗西丝女士送走,越快越好。葬礼现在可以举行了,可怜的老太婆,躺在这口棺材底下,现在让她独自安息去吧。”

    “如果你愿意加上本案当作史料记载,我亲爱的华生,”当天晚上福尔摩斯说,“也只不过是一个暂时被蒙蔽的例子,头脑再清楚、再善于分析也免不了被蒙蔽。一般人也难免要犯下这类过失,能够辨识到并加以补救,就是难能可贵了。对这次声誉的挽回,我恐怕还要面对现实。我整个晚上在想,脑子转个不停,在想什么地方出现过线索,一句奇怪的话,由菲力浦·格林转述。老板娘说的,‘早该送过去了,时间是要久一点,和一般的不一样。’她是说的棺材。这棺材不同一般,那就可以得知,是按照特别的尺寸订制。可是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一转念,我明白了,记得棺材那么深,放的却是那么小小一具尸体,大棺材装小尸体,为什么?因为要留出空间装另外一具尸体。开一张死亡证明,埋葬的是两个死人。如果不是我自己眼睛没睁亮,这一切原本是很清楚的。八点钟,弗朗西丝女士要被活埋了,我们得抢在棺材抬出之前,拦下来不许运走。

    “一直是祝愿她还活着,可是希望实在渺茫,但到底还是有希望,正如结果终于得到证明。据我所知,这些歹徒不动手杀人,到了最后也还是避免使用暴力。他们可以把她活埋而不落一点痕迹,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她的最终结局。即使以后挖坟掘尸,他们也已经赢得时间得以逃脱。我希望,这样的想法可以说服他们甘心认输。你好好回想当时情况,你看见楼上那个阴森森的小房间,可怜的弗朗西丝女士被关在里头好长时间。他们最后一定是一拥而上,用氯仿把她闷死,然后抬到楼下,棺材里倒了更多的氯仿,防止她苏醒,最后盖棺钉死。诡计够高明,华生。翻翻刑案史,这还是新鲜事头一遭。我们的前牧师朋友这次逃出了莱斯特雷德的铁掌,我期待,还会听到他们爆出更奇特的犯罪案例。”

    (1911年)

    ————————————————————

    (1) 汉森马车(hansom),御座高居车后的双轮双座马车,以设计者英国建筑师Joseph A.Hansom命名。

    (2) 洛桑(Lausanne),瑞士西部城市,临日内瓦湖北岸。

    (3) 蒙彼利埃(Montpellier),法国南部城市。

    (4) 巴登(Baden),德国西南部莱茵河畔一城市。

    (5) 库克(Cook),英国19世纪一家著名旅行社,创办人是Thomas Cook。

    (6) 米甸(Midianite),源出《圣经·创世记》,亚伯拉罕又娶妻基士拉,生米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