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上一杯,华生。”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一边伸手去拿起了帝国托考伊酒瓶。

    身体结实的汽车司机,一直坐在桌子那边,这时把玻璃杯赶快递过去。

    “来,好酒,福尔摩斯。”

    “难得好酒,华生。沙发上,我们的这位朋友,向我担保说这酒是从弗朗茨·约瑟夫(14)的申布龙皇宫的专门地窖里运来的。劳驾你把窗户打开,氯仿气味有损品尝的味觉。”

    保险柜半开着,福尔摩斯站在柜前把档案文件一一往外拿,迅速过目检查,整齐地放进冯·波克的旅行包里。那个德国人躺在沙发上,睡得鼾声大作,一根皮带捆住他的双臂,另一根皮带捆住双腿。

    “不必慌,华生,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你按铃好吗?屋里没旁人,只有玛莎。玛莎贡献很大,很了不起。我一开始处理本案,就把这里的情况向她交代。啊,玛莎,你一定很高兴听到一切都很顺利。”

    满面笑容的老妇人出现在书房门口,对福尔摩斯行了个屈膝礼,显得很高兴,但是皱眉看看沙发上的那个人。

    “都顺利,玛莎,他一根汗毛也没损伤。”

    “那就很好,福尔摩斯先生,他知书达理,倒是个很和气的主人。他昨天要我和他太太一起到德国去,可是那样就打乱你的计划了,是不是,先生?”

    “是呀,不错,玛莎,有你在这儿,我就一百个放心。今天晚上我们等你的信号等了好一会儿。”

    “那是秘书还没走,先生。”

    “我知道。他走的时候汽车同我们擦肩而过。”

    “我担心他不走了呢。我知道,他在这里,你的计划就不好进行。”

    “那倒是,计划就泡汤了。大约让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我就看见你的灯光亮了,知道可以行动了。你明天在伦敦向我报告吧,玛莎,在克拉瑞治旅馆。”

    “好的,先生。”

    “看来你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可以走了。”

    “是的,先生。他今天寄走了七封信,我也都照样记下了地址。”

    “太好了,玛莎,我明天再好好研究。晚安!这些档案,”老妇人退出,福尔摩斯继续道,“都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因为,情报当然都早已经送往德国政府。这些原件无法安全送出国去。”

    “那都没用了。”

    “还不能那样说,华生,至少可以让我们的人鉴别一下,其中什么已经被人家知道了,什么还没有被人家知道。要晓得,这里好多档案全是经由我的手送来的,还用说嘛,哪会真实可靠!如果让我看到德国巡洋舰按照我的计划,闯入索伦特海峡水雷区,那我这有生之年将是不胜荣耀。但是你,华生,”——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按着老朋友我的双肩——“这一阵我对你不了解,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看你和从前一样,还是像个轻松愉快的年轻人。”

    “我觉得年轻了二十岁,福尔摩斯。我一接到你的电报,要我开车到哈里奇和你见面,我那个高兴劲儿真是甭提了。可是,瞧你,福尔摩斯——你也没有什么变呀——只是留了怪里怪气的山羊胡子。”

    “这是为自己的国家工作需要,华生,”福尔摩斯说,手捋着小胡子,“明天,就成了回忆,不要它了。把头发一理,外表形象稍作修整,明天我再度出现在克拉瑞治旅馆,就去掉了这副美国佬的骗人假象,还我以前的我了——请你原谅,华生,我的一口纯正英语已经长久以来不纯正了——做个美国人的角色派派用场。”

    “侦探工作你已经歇手退出了,福尔摩斯,我们都听说你过着隐士生活,养养蜂,写写书,住在南丘,一个小农场上。”

    “是这样,华生,这就是我悠闲自娱、颐养天年的成果,我近几年来的力作!”他拿起桌上的书本,读出书的全名《实用养蜂手册兼论蜂王隔离法》,“是我一个人完成的,我日夜操劳、呕心沥血的成果。我过去观察了伦敦的犯罪世界,现在同样观察了这些勤劳的小小的蜜蜂世界。”

    “你又重操旧业了,怎么回事?”

    “啊,我自己也是想不到呀。单是外交大臣一个人来找我,我倒还能挡得住驾,可是首相也来屈尊亲临寒舍!——这个事,华生,只因为这位沙发上的先生对我国民太有用处啦。这个人独一无二,很是了得。我们好多事都出了毛病,可没人知道怎么出的毛病。怀疑有间谍,也是逮捕了一些,但证据显示,有一支强大的人马,秘密核心力量,刻不容缓,必须立即予以破获。我感到压力重大,这事我责无旁贷。足足费了我两年时间,华生,但是这两年不无乐趣,很有劲。我的这趟远游巡礼从芝加哥出发,加入布法罗一个爱尔兰秘密社团,以此起家,在斯基巴伦不断骚扰警察,最后获得冯·波克手下间谍的青睐。这个人认为我是个人才,推荐了我。你看看,这一路下来有多复杂。从那时起,我取得了冯·波克的信任。我却暗中巧使手脚让他大部分计划受挫,将他最得力的五名间谍推入监狱。我监视他们,华生,成熟一个,摘掉一个。好了,先生,但愿你睡得安好!”

    那后一句是对冯·波克说的。冯·波克喘息一阵,眨巴眼睛,静静地躺着听福尔摩斯的这番话。听完就咆哮起来,用德国话一连串怒骂,气得脸在抽搐。福尔摩斯不管他如何谩骂,只顾自己快速翻检文件。

    “德国话不富于音乐性,然而是一种表现力很强的语言。”他发表评论道,这时冯·波克骂得精疲力竭住了口。“啊哈!啊哈!”福尔摩斯对着一纸描摹图看了一会儿,收进放好,继续说道,“这回又要瓮中捉鳖了。原来这个薪水出纳员果真也是家贼,我注意他多时了。冯·波克先生,你肚子里有好多货呢,有得好好问你呢。”

    俘虏挣扎着坐起来,目光既惊讶又恼恨,盯住逮捕他的人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