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挺

［双调］潘妃曲

带月披星担惊怕，久立纱窗下。等候他。蓦听得门外地皮儿踏，则道是冤家⁽¹⁾。原来风动荼䕷架。

【注释】

(1)冤家：本是指仇人，后来用来指对情人的昵称。元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第一折：“望得人眼欲穿，想得人心越窄，多管是冤家不自在。”更是用来称心中爱恨交加不愿割舍又让自己备受煎熬的人。《红楼梦》第九十八回：“这么着，我还得那边去招呼那个冤家呢。”

【评析】　商挺（1209—1288），字孟卿，一作梦卿，晚年自号左山老人。曹州济阴（今山东荷泽）人。为元曲家商衟之侄。与元好问、杨奂交好。曾出任曹州判官、宣抚副使、参知政事等，后因病免官。商挺长于书法，尤其擅长隶书。曾著诗千余篇，多散佚。

这是一首描写少女在星夜等待与恋人幽会的小令，以惟妙惟肖的心理刻画见长。

从《诗经》开始，这种描绘恋人等待幽会心理的诗歌就很多，如《静女》《将仲子》等。虽然心态因人因时而异，但异中有同，那就是等待过程中既担忧又期盼，又焦虑又甜蜜，既羞涩又执着的心理。

“带月披星担惊怕，久立纱窗下”，一句既点明了少女幽会的时间和地点，也渲染了其胆怯、担忧又忐忑的心理。孤身一人独处月夜，自然胆怯。怕恋人不来或是情况有变来不了，自然担忧。怕被人撞见，毕竟是私会，不合于礼法，自然忐忑。尽管如此，她依然“久立纱窗下”，执着无悔地等，可见其痴情。一个“久”字，足见她等待时间之久，程度之切。而“等候他”独立成句，交待了起因。原来千般惊，万般怕，都是为他消得人憔悴，久立月下也无悔啊！

“蓦听得门外地皮儿踏，则道是冤家。”处于未知等待状态中的人神经敏感而又紧张。忽然听到门外像有人走路的脚步声，心下狂喜，一定是那个让人爱恨交加的冤家了！一个“蓦地”，其实写出了少女的敏感焦虑，心神不宁之状。一个“冤家”又极其传神写出了她爱恨交加，欲罢不能的娇嗔，透着丝丝甜蜜。真是传神写照之词。

如果来的果真是冤家，这首小令就不那么有戏剧性了。“原来风动荼䕷架”，却是空喜一场，因期盼心切，担忧过甚，似乎出现了幻听，将风吹动荼䕷架的声音错当成了情人的脚步声。小令至此，戛然而止。留给了读者无限的想象空间。她会失望？会懊恼？会自我安慰？还是会继续在忧盼交加中痴痴地等？一切皆有可能。

整个小令，短短的几十字，充满了心理张力与戏剧性。一波三折，语短情长。有一种活泼的生命力与真实的美。没有文人词的矫情，却像《诗经》一样，不是写出来的，而是长出来的，自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