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吕］寄生草

饮

长醉后方何碍，不醒时有甚思。糟腌两个功名字⁽¹⁾，醅渰千古兴亡事⁽²⁾，曲埋万丈虹霓志⁽³⁾。不达时皆笑屈原非⁽⁴⁾，但知音尽说陶潜是⁽⁵⁾。

【注释】

(1)糟腌：用酒或糟腌制食物。

(2)醅渰（pēi yān）：用酒腌制。醅：指没过滤的酒。渰：同“腌”。

(3)曲：此处指酒曲，是酿酒时用来发酵的东西。

(4)屈原：楚国大诗人。坚持美政理想却不见容于楚怀王和佞臣，最后怀抱着“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信仰自投汩罗江而死。

(5)陶潜：东晋著名的隐逸诗人。辞县令，淡泊名利，隐居南山。

【评析】　这首小令表面上借“饮”借“醉”，抒发了作者欲将功名事、兴亡事、凌云壮志一股脑抛开，以求内心平和的志趣。暗里却隐藏着兴亡之感，家国之痛，个人失路之悲。作者是在借酒排遣他心中的凄凉和愁闷。明人孙大雅为白朴《天籁集》作序云：“先生少有志大下，已而事乃大谬。顾其先为金世臣，既不欲高蹈远引以抗其节，又不欲使爵禄以干其身，于是屈己降志，玩世滑稽。”酒，正是他玩世的形式而已。

开篇直接叙写他愿“长醉”“不醒”，如醉如梦，无忧无虑，万事无挂碍，不思虑。这似乎是作者的大彻大悟之语，一副乐得逍遥的轻松样子。细究起来，当中有着隐痛与矛盾。人生毕竟醒时多，醉时少，醉中“无碍”醒时“碍”，梦中“无思”醒来“思”，一切都得去面对。

接下来三句，句句扣着“酒”与“饮”。作者用“糟腌”“醅渰”“曲埋”六个字，形成一个排比，音节浏亮，富于节奏，痛快淋漓地宣布他要将功名、兴亡、凌云壮志埋葬在痛饮中，酒曲里。人世间的一切牵挂、搅扰、名利统统都与自己无关，且饮酒，且长醉，且行乐。然而“举杯消愁愁更愁”，借酒浇心中之块垒，终是愁上加愁，这只是作者故作狂放的姿态而已，心里早已成灰，无限的苍凉与失落总是会伺机爬上心头，侵扰着他貌似平静，实则起狂澜的内心。

最后两句评论屈原、陶潜的“是”与“非”，仍然紧扣着一个“酒”字。人都如此，失志时，都嘲笑屈原不迁己志，嘲笑他“举世皆醉我独醒”，自苦如斯。何不学陶潜，及时抽身，不屈己志，做一个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隐士。表而上看作者将屈、陶分开来，一是一非，一为知音，一为不达，实际是对二者同样肯定，肯定他们不同流合污的人格与气节。但不求显达只愿隐逸并非作者内心真实的意愿，此处也只是酸痛的反语，由此可见作者的矛盾心情。

全曲层次分明，叙议有致，一气呵成，浑然天成。看似随意，实则自明心迹，用意颇深。事实上白朴本人在现实生活中“饮量素悭，不知其味”，酒量小且不会品酒，他只是喜欢酒后长睡不醒暂避世事的那种感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