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光祖

［双调］蟾宫曲

梦中作

飘飘泊泊船揽定沙汀。悄悄冥冥，江树碧荧荧。半明不灭一点渔灯。冷冷清清潇湘景晚风生。淅留淅零暮雨初晴。皎皎洁洁照橹篷剔留团栾月明⁽¹⁾。正潇潇飒飒和银筝失留疏剌秋声。见希飏胡都茶客微醒。细寻寻思思双生双生，你可闪下苏卿⁽²⁾？

【注释】

(1)橹：可摇动使船前进的工具，比桨长，一般置于船侧。团栾：指圆月的样子。清纳兰性德《菩萨蛮》词：“问君何事轻离别，一年能几团栾月？”

(2)“细寻”句：据明人梅鼎祚《青泥莲花记》所载：娼女苏小卿与双渐相爱，情深意笃，后双渐往居外地，久不还，小卿之母将小卿卖与茶商冯魁，小卿月夜弹琵琶诉怨，后经官论之，双渐小卿终成眷属。王实甫杂剧《苏小卿月夜贩茶船》、马致远杂剧《青衫泪》，李玉的传奇《千里舟》等皆是写二人事。

【评析】　郑光祖，字德辉，平阳襄陵（今山西襄汾）人，“元曲四大家”之一，生卒年不详。曾任杭州路吏，但未能升迁，沉于下僚。最后病卒在杭州，火葬于西湖灵芝寺。他为人正直，不肯与人妄交，长久与之交往才能见其情意深厚。钟嗣成《录鬼簿》称：“公之所作，不待备述，名香天下，声振闺阁，伶伦辈称‘郑老先生’，皆知其为德辉也。”

这首小令题为“梦中作”，一是因为小令的氛围与梦境的恍惚冷清的氛围类似，二是托为梦中所作，其用字用词皆可与平常有所不同，叠字频加、随心所欲，使作品更加灵动缥缈。

如果说这是一幅作者于梦中所作的图画，那么首先入梦的则是夜泊江边的孤舟一艘。“飘飘泊泊船揽定沙汀”于开篇就渲染了凄凉幽远的氛围：这艘小船从梦境深处驶来，只道是曾经漂泊无度，此时却无声无息地停泊靠岸。用“揽定沙汀”四字来描述船的停泊十分精到，而“悄悄冥冥”四字则与梦中的静谧气氛相合。江边丛丛树影散发着荧荧碧光，原来这光是反射“半明不灭一点渔灯”而来。夜半时分，树影婆娑，绿光闪烁，让人不觉森森然，仿佛在梦中进入了离魂之境，将冷寂的气氛推向高潮。接下来的“冷冷清清潇湘景晚风生”三句则将风、雨、月三种意象融会到梦境当中。晚来风生、暮雨初歇、天清云淡，皎皎月光倾泻在小船的橹篷之上。此处又将注意力引到那艘小船上来，既与开头相照应，又为之后的描写作了铺垫。小船上传出银筝奏出的乐曲，随着萧瑟的风声袅袅飘来，忽近忽远，扑朔迷离。循着银筝之声往船上望去，“见希飏胡都茶客微醒”，这是梦中的作者于船篷中见到的一幕：茶客刚刚醒来心满意足。而抚琴的又是谁呢？此处明写茶客，暗写的抚琴女子却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心生好奇。答案则在结尾句中揭晓：“双生，双生，你可闪下苏卿？”这是梦中作者细细寻思之后的恍然大悟：双渐啊，你是否撇下了苏小卿啊？双生，双生的重复呼叫，将结尾处的追问化为斥责，又掺杂着怜香惜玉的心痛。在这里，作者巧妙地将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带入梦境这首小令中，作者用瑰丽清奇的语言描写月夜江上的景物，既配合了梦的迷离，又增添了梦的奇幻。

整首小令的格调轻盈飘逸。且多处巧妙应用叠字，音调婉转动人，如泣如诉，同时也形象地刻画了梦中之景，烘托了神秘氛围。此外，只两三句就将双渐苏卿的故事点化入曲，可见作者构思精巧，结句中对双渐的指责有着浓厚的感情色彩，极富抒情性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