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

[正宫]醉太平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1)。开河变钞祸根源(2),惹红巾万千(3)。官法滥(4),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5),钞买钞(6),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

【注释】

(1)奸佞:巧言谄媚的坏人。指元末丞相托托、参议贾鲁等人。

(2)开河:《续资治通鉴》记载:“至正十年(1330)十二月,右丞相托克托(即托托)慨然有志于事功。时河决五年不能塞……托克托请躬任其事,帝嘉纳之。……命贾鲁以工部尚书为总治河防使,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十五万,庐州等戍十八翼军二万,自黄陵冈南达白茅,放于黄固、哈齐等国。又自黄陵至杨村,合于故道,凡二百八十里有奇。”又《草木子》云:“朝廷所降食钱,官吏多不尽支放,河夫多怨。”变钞:据《元史》《贡祖本纪》及《食货志》等记载,元朝建国起就用楮币(即氏币);先后发“中统元宝交钞”“中统元宝钞”“至元宝钞”,又于至正十年(1350)另发“至正交钞”致使物价飞涨,民怨沸腾。

(3)惹红巾万千:引起成千上万起义的红巾军。红巾军,元末农民起义军,用红巾裹头故名。

(4)官法滥:指官吏贪污成风和拿钱买官。

(5)人吃人:

《草木子》:“元京饥穷,人相食。”

(6)钞买钞:指钱钞贬值,用旧钞倒买新钞。

【评析】 这是一篇讨伐元代统治者的檄文,它以高度的艺术概括,真实反映了元代末期种种黑暗的社会现实,包括统治者的昏庸腐朽、横征暴敛以及滥施刑罚,深刻揭露了封建制度“人吃人”的本质,并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说明了“惹红巾千万”乃是官逼民反。

小令的起首两句“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可谓绝妙的嘲讽。“堂堂”即伟大、正大;“大元”是对元朝的尊称。“奸佞”指奸诈谄谀之人。朝廷上下独揽大权的都是贪婪奸诈、阿谀奉承之人,故以“堂堂”和“大”来修饰“元”,实为反语讽刺,也揭露了元代封建王朝“外强中干”的本质。又由于“奸佞专权”,导致了“开河变钞祸根源”。“开河”即治理黄河。黄河本有水患,故历史上多有治河之举,元代也不例外。元顺帝曾于至正十一年(1351),命贾鲁以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调集了十余万军民,开始治河。但因官吏乘机搜刮,民众反而又遭受人祸。“变钞”指元代统治者滥发纸币,导致纸币不断贬值,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因此,无论治理黄河还是变更钞法,都成了加重人民苦难的重要原因,故又导致了“惹红巾千万”。“红巾千万”指元末农民起义军,因用红巾裹头,故得名。这一句写出了元末农民起义声势的浩大。一个“惹”字,传神地说明劳苦大众揭竿而起完全是元代罪恶统治的结果,是官逼民反、民不堪命的正义行动。

“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三句,是说官府的法令犹如洪水泛滥,各种刑法沉重地压在人民身上,老百姓无不怨声载道。这是对元代统治者的罪恶和社会黑暗的具体揭露,也蕴含了人民的愤怒情绪。“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则进一步揭露了元末社会的罪恶本质。“人吃人”的惨烈现象,此前已有不少诗人在自己的作品中作过描述,如白居易的《轻肥》中就有“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的诗句,但对“人吃人”的理解,不应拘泥于字面,而应理解为一种广泛的社会现象,即凡是人民因受统治者压迫和剥削而致死的,皆属“人吃人”之列。“钞买钞”指钱钞贬值,用旧钞倒买新钞,这是元代官吏盘剥的又一手段。“何曾见”以反问句式,将作者的愤慨之情表露无遗。

“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三句,是对官贼不分、贤愚混同的揭露。烧杀抢掠的强盗可以买官做,做官的人干的又是敲骨吸髓、掠夺民财的罪恶行径,这社会已然贤愚不分、善恶莫辨。“哀哉可怜”一句,倾吐了作者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黎民的深切同情。

总之,这是一幅元末社会黑暗、民生疾苦的真实写照,寥寥数语切中时弊,故当时“自京师以至江南,人人能道之”。(陶宗仪《南村辍耕录》)曲子语言质朴辛辣,重叠对偶句式的运用,增强了揭批的力度,体现了元散曲敢怨敢怒、敢骂敢恨的本色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