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蟾宫曲

冷清清人在西厢，叫一声张郎，骂一声张郎。乱纷纷花落东墙，问一会红娘，絮一会红娘⁽¹⁾。枕儿余，衾儿剩，温一半绣床，间一半绣床。月儿斜，风儿细，开一扇纱窗，掩一扇纱窗。荡悠悠梦绕高唐⁽²⁾，萦一寸柔肠⁽³⁾，断一寸柔肠。

【注释】

(1)絮：缠着人琐琐碎碎地说话。

(2)荡悠悠：言魂梦飘忽悠荡。高唐：战国时楚国台观名，在云梦泽中。宋玉《神女赋》：楚襄王游高唐，梦见巫山神女。后因以“梦高唐”代男女欢爱之事。

(3)萦：牵挂。

【评析】　由于王实甫《西厢记》的广为传唱，崔莺莺与张生的故事在元代可谓家喻户晓，作者借《西厢记》的题材内容，进行大胆想象，运用“借树开花”之法，创作了此篇。这首曲子仿拟崔莺莺口吻，表达处于分离中的恋人之微妙心绪，达到独特的艺术效果。

本篇起首便紧扣主题，“冷清清人在西厢”，让崔莺莺在冷冷清清的西厢独自守候，使读者不由得联想到整个《西厢记》故事的浪漫缠绵。此刻张郎并不在身边，莺莺不由备感思念，情不自禁地轻唤情郎的名字，“叫一声张郎”表现出莺莺的刻骨思念。但随之又想起，可恶的张郎却并不在身边，便又恨恨地“骂一声张郎”。这“叫一声”“骂一声”，写出了莺莺的痴情与矜持。莺莺身为相国小姐，受各种礼仪束缚，哪怕心中有无尽相思、无限哀怨，也无法肆意宣泄。这里的“骂”还暗含着对当初两人初次约会情景的回味，充满甜蜜。“乱纷纷花落东墙”，指东墙之处落英缤纷，明为写景，实则表情，暗指莺莺纷繁杂乱的心绪。东墙边有一株杏花树，当初张生就是借杏花逾墙与莺莺相会，莺莺曾赋诗一首：“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莺莺心绪繁乱，忍不住召来丫鬟红娘打听动向，“问一会红娘”，又“絮一会红娘”，一个“絮”字写出了莺莺竭力掩饰自己期盼得到心上人消息的心情。在《西厢记》第三本第二折中描写了这一段：莺莺见红娘将张生的简贴儿放在妆盒儿上，便大骂红娘，后来又絮絮叨叨地问红娘：“张生近日如何？”这两句将莺莺这位闺阁小姐初堕爱河的心态表现得非常细腻。

以上六句是发生在白天至黄昏之间，接下来写夜晚的情形。镜头转向莺莺的闺房之内，“枕儿余，衾儿剩，温一半绣床，间一半绣床”，这四句都是写莺莺的主观感受。“余”“剩”两字传神地写出了莺莺孤衾冷被的独眠滋味，两个“一半”更细腻委婉地表现出她想与张生比翼双飞、共结连理的向往。“月儿斜，风儿细”，此时已是夜深，莺莺仍孤眠独宿，辗转反侧，她还注视着月儿西斜，感受着晚风拂面。“开一扇纱窗，掩一扇纱窗”写出了莺莺对情郎的期盼。这里的“月”与“风”、纱窗的“开”与“掩”，每个景物，每个动作，都反映出主人公的微妙心绪。

最后，莺莺终于在悠悠的夜思中进入梦境，梦中与张生相会，可惜在梦中张生模糊不清，可望而不可及，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最后结果是“萦一寸柔肠，断一寸柔肠”，一边牵挂留恋，一边疑虑伤心，写出怀春少女的患得患失。

本曲塑造了一位真实可感、非常生活化的少女形象，她少了杂剧《西厢记》中的距离感，更为贴近读者。这首小令的形式也别具特色，通篇采用隔句对及“重句体”，使作品产生回环婉转、缠绵悱恻的艺术效果。后人多有仿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