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久

［双调］折桂令

九日⁽¹⁾

对青山强整乌纱，归雁横秋，倦客思家。翠袖殷勤⁽²⁾，金杯错落⁽³⁾，玉手琵琶。人老去西风白发，蝶愁来明日黄花⁽⁴⁾。回首天涯，一抹斜阳，数点寒鸦。

【注释】

(1)九日：农历九月初九，为重阳节，中国人素有登高怀乡习俗。

(2)翠袖殷勤：指歌女殷勤劝酒。化用宋晏几道《鹧鸪天》词句“彩袖殷勤捧玉钟”意。翠袖：此处借指女子或妓女。

(3)金杯错落：各自举起酒杯。金杯：黄金酒杯。错落：参差相杂，一说酒器名。

(4)明日黄花：比喻过景时的事物。

【评析】　张可久（约1280—1348以后），字小山，浙江庆元（今宁波市）人，晚年隐居在杭州一带。出生儒家，一生主要充任幕僚、监税、典史等小吏，七十余岁时，尚为昆山幕僚，可谓沉抑下僚，仕途坎坷。张可久是元代最重要的散曲作家之一，他与乔吉并称“双璧”，与张养浩合称“二张”。张可久所作散曲数量为元人之冠，现存小令855首，套数9套，其散曲集有《张小山北曲联乐府》《小山乐府》等。张可久是元曲“清丽派”的代表作家，朱权《太和正音谱》将之誉为“词林之宗匠”，评其曲“如瑶天笙鹤”。

这支小令题名“九日”，主要抒写自己客居异乡，重阳登高时的愁怀。

本曲起首三句写诗人登高所见，叙说思家之情。诗人面对青山勉强整理头上的乌纱，眼见归雁成行，横越秋空，想起自己常年漂泊在外，一股思乡之情不禁涌上心头。这里“青山”既切合重阳登高习俗，同时也有与乌纱帽相对之意，诗人也想归隐青山，可惜身不由己，为生计不得不辗转于宦海。一个“强”字，表现了自己内心的挣扎与无奈。“翠袖殷勤”三句，化用北宋晏几道《鹧鸪天》中的“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诗人笔锋由眼前景转为描写昔日的繁华景象：佳人在旁，殷勤劝酒，觥筹交错，纤纤玉手，轻弹琵琶。这里与前面三句形成鲜明对比，以乐衬哀，更凸显诗人此时的孤寂心境。下面“人老去”两句，是说当年华老去，西风吹着满头白发之时，才恍然醒悟，人与花一样都会衰败老去，面对行将过时的黄花，连蜂蝶都要发愁，何况人呢！自己不必留恋他乡之繁华，只有故乡和家人才是最温暖的港湾。“蝶愁来”化用苏轼《九日次韵王巩》中“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之意。这两句韵律和谐，对偶极为工整，且用倒装方式，给人新鲜之感。

最后三句意为：回首遥远天际，只见一轮斜阳残照，几只远飞的乌鸦点缀其间。这里化用北宋词人秦观的词句“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满庭芳》），画面悲凉，情感沉痛。诗人的倦客之心与眼前苍凉之景妙合无垠，以景染情，情与景融，“斜阳”“寒鸦”均与“倦客思家”相关，也正合开篇的思家之念。

这首小令以景生情，又由情忆旧，最后以景结情，通篇寓情于景，前后呼应，感染力极强。另外，本曲不仅对仗工整，而且语言典雅，多处巧妙化用前人诗词，是典型的张可久“清丽派”词作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