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惠

［南吕］一枝花

咏剑

离匣牛斗寒⁽¹⁾，到手风云助。插腰奸胆破，出袖鬼神伏。正直规模，香檀把虎口双吞玉，沙鱼鞘龙鳞密砌珠。挂三尺壁上飞泉，响半夜床头骤雨。

［梁州］金错落盘花扣挂，碧玲珑镂玉妆束。美名儿今古人争慕。弹鱼空馆⁽²⁾，断蟒长途⁽³⁾。逢贤把赠⁽⁴⁾，遇寇即除。比镆铘端的全殊，纵干将未必能如。曾遭遇诤朝谗烈士朱云，能回避叹苍穹雄夫项羽，怕追陪报私仇侠客专诸。价孤，世无，数十年是俺家藏物！吓人魂，射人目，相伴着万卷图书酒一壶，遍历江湖！

［尾声］笑提常向尊前舞，醉解多从醒后赎，则为俺未遂封侯把他久担误。有一日修文用武，驱蛮静虏，好与清时定边土！

【注释】

(1)牛斗，指的是星宿中的牛宿和斗宿。传说晋朝初年，牛宿和斗宿间常有紫气照射。雷焕告诉尚书张华说豫东丰城有剑气冲天，于是张华派雷焕至丰城，掘得两剑，一名龙泉，一名太阿，二人各持其一。（见《晋书·张华传》）故后世常用“牛斗之气”来形容宝剑。

(2)弹鱼空馆：用为孟尝君出谋划策的名士冯谖典故。据《战国策·齐策》载，冯谖曾弹剑而歌：“长铗归来兮，食无鱼。”意思是说当时不被孟尝君所重视，境遇不佳。

(3)断蟒长途：用刘邦在芒砀山斩白蛇起义反抗暴秦之典。

(4)逢贤把赠：用季札典。季札为春秋时期吴王少子。据刘向《新序》，他出使国外经过徐国时，徐君好其佩剑，以出使各国，未即献。及还，徐君已死，乃挂剑于徐君墓树而去。

【评析】　施惠，字君美，杭州人，生卒年不详。在吴山城隍庙前开店经商。巨目美髯，好谈笑。与钟嗣成等戏曲作家交好，常与之把酒言欢，诗酒之暇，以填词曲为乐。其所著南戏《幽闺记》为世人所称道。

这是一首咏物的套数，在曲中，作者不仅用绮丽的语言将宝剑的锋芒毕露和华丽精致描绘出来，而且还表现出渴望建功立业的凌云壮志，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豪气干云。

首曲［一枝花］从剑气、剑貌、剑声三方面对宝剑作了概括性描述。开头四句极尽夸张之能事，渲染出宝剑出鞘、气贯长虹的凌厉之势：宝剑离匣剑气逼人，执剑在手如虎添翼，仿佛有风云相助。未出剑时已震破贼人肝胆，剑招一出鬼神均可降服。宝剑不仅剑气逼人，外饰也是镶珠佩玉，极其高贵考究。“挂三尺壁上飞泉，响半夜床头骤雨”写的是宝剑哪怕不出鞘，静静悬挂于壁上，也能如泉如雨般泠泠作响，更凸现出此剑吸天地之精华，灵性非比寻常。

［梁州］承袭首曲而来，进一步铺陈宝剑的华贵、锋利和威力无穷。“弹鱼空馆”至“怕追陪报私仇侠客专诸”共九句，语气紧促，笔涉古今，一气呵成，借历史上的枭雄名士来讲述此剑的经历。这把剑的主人中既有曾为孟尝君出谋划策的名士冯谖，也有斩白蛇而起义的汉高祖刘邦、挂剑于徐君墓前的季札。在这段传奇经历的讲述之中，我们仿佛看到了一把曾跟随历代名士枭雄并附着英雄精魂的绝世好剑。接着两句用对比的手法，说宝剑与名剑“莫邪”“干将”相比也毫不逊色。此剑还曾追随朱云，但却回避了楚霸王项羽，不愿陪奉侠客专诸。朱云是汉成帝时一个小官，他曾上书皇帝要求剑斩位居高位却不谋政的安昌侯张禹，在朝堂上直谏敢犯，威武不屈。项羽用剑自刎，专诸则是为帮助公子光（吴王阖闾）自立而刺杀了吴王僚。都是用剑之人，但项羽、专诸用剑之目的与冯谖、朱云、刘邦等却大不相同。作者用“曾遭遇”“能回避”“怕追陪”九字表明了对朱云、项羽、专诸三人做法的明确褒贬，表达对朱云的赞许与效仿之意，也侧面烘托了宝剑只跟从君子的高洁品质。“价孤，世无，数十年是俺家藏物”道出了这把无可比拟的宝剑为“俺”所珍藏，字里行间顿生一种自豪感。“吓人魂，射人目，相伴着万卷图书酒一壶，遍历江湖”体现出一种以诗酒为伴、笑傲江湖的侠客情怀。

［尾声］并未继续讲述“相伴着万卷图书酒一壶，遍历江湖”的潇洒游侠生活，而是将话锋一转，说自己未能发挥宝剑的作用而把它耽误。作者于最后道出了内心抱负“驱蛮静虏，好与清时定边土”，表达了作者想携宝剑创立一番事业的心愿。这把剑是作者心中之剑，或者就是作者的写照。作者自己就是一把能驱除蛮虏、肃清边界的利器，渴望为人所识，但愿有朝一日利剑出鞘，一扫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