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蟾宫曲

梦中作

半窗幽梦微茫，歌罢钱塘⁽¹⁾，赋罢高唐⁽²⁾。风入罗帏，爽入疏棂⁽³⁾，月照纱窗。缥缈见梨花淡妆⁽⁴⁾，依稀闻兰麝余香⁽⁵⁾。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注释】

(1)歌罢钱塘：用南齐钱塘名妓苏小小典。苏小小是钱塘名妓，色艺双绝，当时文人士大夫中有名者纷纷拜倒在她的裙下，只可惜她红颜薄命，芳年早逝，死后葬钱塘。钱塘，即杭州，曾为南宋都城，古代烟柳繁华之地。此处指从烟柳温柔乡回来。

(2)赋罢高唐：高唐，战国时楚国台馆名，在古云梦泽中。相传楚怀王游高唐，梦见巫山神女朝为行云，暮为雨，日日与其欢会。后用高唐借指男女欢会的情事。

(3)棂：窗格。

(4)缥缈：隐约、仿佛。

(5)依稀：仿佛。兰麝：兰香与麝香，都是名贵的香料。

【评析】　郑光祖作为元曲四大家之一，以杂剧闻名，尤其是《倩女幽魂》声名颇盛。他流传下来的散曲小令并不多，而这不多的几首之中，有两首是记梦之作，此为其中之一。看来，郑光祖擅长写梦，写惝恍幽冥迷离的意境。

此曲记叙了一个香艳华丽而又迷离惝恍的梦。开篇点题“半窗幽梦微茫”，一场幽梦，隐约微茫。此处用“半窗”形容幽梦，有如“一帘”幽梦，皆是为梦境铺设了一个香艳柔媚的环境。梦中，他“歌罢钱塘，赋罢高唐”，与苏小小诗酒吟赏，与神女高唐欢会，温柔地，富贵乡，磨了多少慧男儿的心性，他们却无怨无悔，一夕销魂，万般沉醉。接着作者具体描写梦中与他欢会的那个“她”。“风入罗帏，爽入疏棂，月照纱窗。”罗帏、疏棂、纱窗，有风侵入，有月隐约。一片朦胧迷离、隐隐约约的氛围，而这就是梦中那个“她”出场的布景。她一人幽栖独处，孤寂落寞自是难免了。“缥缈见梨花淡妆，依稀闻兰麝余香。”此句似真似幻，似实似虚。说她是虚的，又仿佛能看见她一枝梨花春带雨般的淡妆，隐约能闻到她周身散发着魅惑的香。说她是实的，也只是“缥缈”“依稀”，伸出手去，抓住的只是一场空。这句将梦境的迷离依稀写得活色生香，传神至极。而可闻、可见恰写出了公子多情，以至于产生了幻觉，极致的情思让空气中都弥漫着她的身影与气息。结句“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是写梦者情难自持，陷入梦境带来的情绪中，想放下，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却又不得不沉迷在飘缈香艳的梦境中，不愿意走出来。

全曲围绕着“梦”字，用的与梦有关的典故，布的如梦一样飘忽迷离的场景，写的如梦一样可望可闻而不可即的女子，最后徒留一场刻骨的相思与惆怅，只是梦一场。这梦着实让人迷。钟嗣成说他“乾坤膏馥润肌肤，锦绣文章满肺腑”，此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