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调］柳营曲

金陵故址

临故国，认残碑，伤心六朝如逝水⁽¹⁾。物换星移⁽²⁾，城是人非，今古一枰棋⁽³⁾。南柯梦一觉初回，北邙坟三尺荒堆⁽⁴⁾。四围山护绕，几处树高低。谁，曾赋《黍离离》⁽⁵⁾？

【注释】

(1)六朝：指三国的吴、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它们都建都在金陵（今南京）。

(2)物换星移：言万物变化，星辰运行，光阴过得很快。

(3)枰（píng）：棋盘。

(4)北邙（máng）坟：泛指墓地。因为东汉及魏的王侯公卿多葬于洛阳市北的邙山。

(5)黍离离：《诗经·王风》有《黍离》篇。内云：“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东周的大夫看到故国的宗庙，尽为禾黍，徘徊感叹，而作是诗。

【评析】　这首小令的题目为“金陵故址”，一看便使人平添感慨。金陵，作为六朝古都，历经众多朝代的兴亡更替，无数文人墨客都曾在此感怀历史、吊古伤今。本曲即为凭吊金陵故址之作，表现的是一种岁月匆匆、世事变迁的伤感。

起首三句便点明怀古主题，而“伤心”二字可视为全曲的感情基调。作者此行专为“临故国”而来，将南京称为“故国”别有深意，表露了元代所有汉人心底深处掩藏的亡国之痛。昔日帝都已成云烟，只剩下那些断残的石碑，还可依稀让人想见当日之繁华。“伤心六朝如逝水”化用王安石词句“六朝旧事随流水”（［桂枝香］词）之意，表达一种悲凉沧桑之感。

面对此景，作者不禁感慨“物换星移，城是人非，今古一枰棋”。“物换星移”语出王勃《滕王阁》诗：“物换星移几度秋”，比喻时光流逝。“城是人非”，表达惆怅之情，出自《搜神后记》：“城郭如旧人民非。”这金陵故址、六朝遗迹，不由得使诗人感叹“今古一枰棋”，历史就如同一盘由造物主所主宰的棋局，就算是帝王将相，也不过是一颗颗小小的棋子而已，至于最后谁胜谁负，却是一个永远难解的谜。紧接着由历史反思人生，“南柯梦一觉初回，北邙坟三尺荒堆”两句以历史典故来抒发人生如梦之感。“南柯梦”出自唐代李公佐的传奇《南柯太守传》，写淳于棼梦入“槐安国”，在此极尽富贵，后又饱受冷眼，被逐出“槐安国”，淳于棼一觉惊醒之后，才发现所谓的“槐安国”不过是树下的一个蚁穴，而自己在梦中过了一生。“北邙”，即邙山，在洛阳城北，是东汉和北魏王侯公卿的理想埋骨之地。这两句是说人生如南柯一梦，功名成败均是空幻，最后都会归于尘土。

在怀古之后，作者回到现实，将目光转向四周，只见“四围山护绕，几处树高低”，让人想起刘禹锡的“山围故国周遭在”（《石头城》）和许浑的“禾黍高低六代宫”（《金陵怀古》），同样不离金陵，可见诗人内心之沉痛。结句的《黍离离》即《黍离》，出自《诗经·王风》，写周大夫路经故都镐京，见“宗庙宫室，尽为黍离。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毛诗序》）此处，诗人表达了与《黍离》相同的故国之思。在四顾苍茫中，诗人已超越时空之限，与古人打成一片，同时又有一种凄凉之感，不知此后还会不会有人如同自己一样来凭吊故都呢？

整首曲子睹物伤怀，咏叹兴亡，作者深感世事的沧桑和历史的无情，言语间处处可见其空幻之感和悲凉之情。作者语言凝练，情感深沉，在人生感悟中又有景物描写，可谓层层深入，感染力较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