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吕］朝天子

志感（二首）

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倒有人夸荐⁽¹⁾。老天只恁忒心偏⁽²⁾，贤和愚无分辨。折挫英雄，消磨良善，越聪明越运蹇⁽³⁾！志高如鲁连，德过如闵骞⁽⁴⁾，依本分只落的人轻贱。

不读书最高，不识字最好，不晓事倒有人夸俏⁽⁵⁾。老天不肯辨清浊，好和歹没条道⁽⁶⁾。善的人欺，贫的人笑，读书人都累倒。立身则小学，修身则大学，智和能都不及鸭青钞⁽⁷⁾。

【注释】

(1)夸荐：夸赞和推荐。

(2)只恁忒（tuī）心偏：竟是如此的偏心。只恁（nèn）：只这样。忒：太，过分。

(3)运蹇（jiǎn）：命运艰苦。

(4)鲁连：战国时齐国高士，即鲁仲连。闵骞：名损，字子骞，春秋时鲁国人，孔子弟子。性至孝。

(5)夸俏：夸说他好。

(6)好和歹没条道：好或歹没有什么依据。

(7)鸭青钞：元代的一种纸币，因颜色呈鸭蛋青色，故名。

【评析】　这两首小令题为志感，针对当时社会上混淆黑白、不辨贤愚、泯灭是非的黑暗现实，表达了强烈的讽刺和愤懑。

两首都在开篇就指出当时世事颠倒、道德沦丧的社会现实，用语大胆直接，说明元代社会所普遍存在的不公正现象。第一首说“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倒有人夸荐”，不读书的人反而做了官掌了权，不识字的人反而发了财有了钱，不懂为官之道、治国之理的人反倒有人褒扬举荐。“举荐”是指元代入仕的特殊途径，元代实行种族歧视政策和轻文重武思想，科举制度曾被废数十年，作为汉族读书人，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凭借科举跻身仕途的，因此有些人就靠权贵举荐。在这种社会怪相层出不穷的时代，诗人只能怨怪老天太过偏心，竟然连贤明和野蛮、聪慧和愚钝都分辨不清。接下来三句“折挫英雄，消磨良善，越聪明越运蹇”，意为英雄遭到压制摧残，良善之人遭到折磨欺侮，越是读书识理之人，命运越是困顿不堪！即便是“志高如鲁连，德过如闵骞”，又能怎样呢？那些依照读书人的本分行事的，只会被人轻贱，落得个悲惨下场。在通俗简洁的文字中，有多少愤懑，多少嘲弄，这是对黑暗现实的直接控诉。

第二首说“不读书最高，不识字最好，不晓事倒有人夸俏”，不读书的人地位最高，不识字反而过得最好，不晓事反倒有人夸赞，依旧是抨击这荒谬可笑的社会现实。前三句有两个“最”字，让人看清那荒唐的世相，愚昧无知反受推崇，怎不叫人心寒？“老天不肯辨清浊，好和歹没条道”，当时的价值观是颠倒的，清浊不分，好和歹没有界限，没有区别。在这样的环境中，只可能是“善的人欺，贫的人笑，读书人都累倒”，善良的被人欺辱，贫穷的被人嘲笑，读书人的境遇更是极为悲惨。他们从小刻苦学习基本的“小学”即语言文字知识，长大后又学习经邦治国、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可是，他们的满腹才华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这些知识、才能竟都比不上一纸钞票有用。这种赤裸裸的金钱万能的黑暗现实，使得作者感到极度悲哀。

这两首曲子语言直率质朴，直面当时的社会现实，发出愤世嫉俗的辛辣讽刺，同时作者又怀着无比的轻蔑和嘲弄。如果不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人，是不可能写出这样震动人心的作品的。在曲子中，作者运用对比映衬的手法，使得两种人，两种命运，形成了鲜明、尖锐的对照，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