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吕］山坡羊

冬日写怀（其一）

朝三暮四，昨非今是，痴儿不解荣枯事⁽¹⁾。攒家私，宠花枝⁽²⁾，黄金壮起荒淫志⁽³⁾。千百锭买张招状纸⁽⁴⁾。身，已至此；心，犹未死。

【注释】

(1)事：道理。

(2)花枝：指女子。

(3)志：心思。

(4)招状纸：指犯人招供认罪的供状文书。

【评析】　这首曲堪比《红楼梦》好了歌。首句“朝三暮四，昨非今是，痴儿不解荣枯事”，这是一句总括，将人世易变迁，富贵总生灭概括成两个字：无常。一个“痴”字，点明了世间众生的沉迷。接着，作者意犹未尽，继续细致描绘痴人的所做所为：“攒家私，宠花枝，黄金壮起荒淫志。千百锭买张招状纸。身，已至此；心，犹未死。”在作者笔下，一个贪恋人世浮华的凡人形象跃然纸上。金钱、美人，欲望无尽，即使已经招致覆灭，心中的欲望仍然炽烈。这就是乔吉眼中的世人：愚昧而痴狂。

此小令表现作者世事变迁、祸福无常的人生观，语调辛辣，并明确体现了作者对人世的幻灭感，这既与乔吉一生飘零的人生体验一致，同时也表达了他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和感悟。《红楼梦》中，甄士隐曾给《好了歌》注释，其内容与格调与乔吉此作酷似：“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两相对照，后者劝诫之意更浓，乔吉所作则“怒其不争”之心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