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家

顾　况　　

板桥人渡泉声，茅檐日午鸡鸣。

莫嗔焙茶烟暗，却喜晒谷天晴。

鉴赏

看来这是一个以制茶为专业的山上人家。虽说是山上，却也并不在深山，而是在临近山下渡口的浅山脚下，因为可以看见河沟上的小桥，看见有人在渡河，也能够听见山上泉水的响声。这里背山临流，风景淡远、清幽，真是一个宁静的好去处。作者以简练的笔墨，一开始就勾画了山家的地理环境，作了形象的交代。那么山家的居处怎样呢？——走进一看是茅屋，这是典型的山上民居特色。此时正当日午，阳光照在院子里，鸡正在鸣叫。公鸡在正午时候要打鸣，这里写得非常真实贴切。这时家里正在焙茶，燃烧柴草的烟气弥漫了整个小院，浓烟有点呛人；院子里正晒着刚刚收获的金黄的稻谷（这也交代出正是金秋时节）。这就是山家小院的情景，如果这样平直叙述，自然也可以交代清楚，但却少了诗意。富有巧思的诗人在两句之间加了“莫嗔”“却喜”四个字，就顿然活泼起来。这仿佛是山家主人的说话：客人您不要责怪这浓烟呀，您看满院的稻谷趁着好天气晒着，我们正高兴着呢！这就很有情趣了，生动地写出了山家茶民的纯朴、风趣而又开朗愉快的性格，自然也表达出作者看见这一切，从心底流露出来的喜悦之情。

这首诗的开始两句，仅仅用了六个名词（或名词性词组），中间没有连接词，就很自然生动地写出了山家的环境和茅屋的景象，笔墨经济而又耐人咀嚼。这使我们想起后来元代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的著名句子：“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是历来传诵的名曲，将表现羁旅愁思的一些名词组合在一起，完全采用白描手法，旅思愁情便从景象中自然生发出来，非常生动形象。王国维说它“寥寥数语，深得唐人绝句妙境”。显然，马致远学习的唐人绝句，也应该包括这首诗歌吧，可见它的创造性和对后来的深远影响。

还应该说明的是，唐代的山区农村经济，主要是一种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我们从这首诗歌中看见的农家就是这样，他们虽然也采茶、焙茶出售（可能也种茶），也养殖家禽，但这也只是副业，真正的主业还是种植稻麦一类的粮食作物，并以此来维持生计，所以山家主人看见满院黄澄澄的晒着的稻谷，就掩饰不住那溢于言表的喜悦了。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首诗歌也给我们提供了唐代山区茶民的生活状况，对于认识那个时代，具有很好的意义。

（管遗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