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亭送别

许　浑　　

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鉴赏

天下何处无送别？但有一些送别之地特别著名，是这些地方演绎的送别的动人故事，或是感染力极强的送别之作的传播，使之闻名天下。如灞桥、渭城、劳劳亭、万里桥、折柳桥、蓝桥、桃叶渡以及本诗所涉及的谢亭等。

谢亭，在宣州城北郭外，又称新亭、谢公亭，谢朓任宣城太守时建。友人范云前往零陵郡任内史，谢朓送别于此，有《新亭渚别范零陵》诗：“洞庭张乐地，潇湘帝子游。云去苍梧野，水还江汉流。停骖我怅望，辍棹子夷犹。……心事俱已矣，江上徒离优。”谢公亭因此成为送别之所。

此诗大致是许浑于开成间宦游宣州时，在谢亭这个有着送别传统古韵的环境送走友人后所作。“劳歌一曲解行舟”，言在一曲送别的歌声中，友人解缆上船了。“劳歌”，三国时吴地筑有劳劳亭（在今南京西南古新亭南），为送别之所。“劳歌”原本指在劳劳亭唱的惜别之歌，南宋祝穆《事文类聚》云：“劳劳亭，送客处也。于此歌以送远，故谓劳歌。”泛指送别歌曲。如骆宾王《送吴七游蜀》说：“劳歌徒欲奏，赠别竟无言。”皇甫曾《送郑秀才贡举》说：“自怜归未得，相送一劳歌。”又，称“劳歌”“离歌”都行，如骆宾王《送王赞府上京参选赋得鹤》：“离歌凄妙曲，别操绕繁弦。”许浑诗亦有“离歌不断如留客”（《南海府罢，南康阻浅，行侣稍稍登陆而迈，主人燕饯至频，暮宿东溪》）、“齐唱离歌愁晚月”（《送张厚浙东谒丁常侍》）等语，但“劳歌”无疑更带有经典式的底蕴。“红叶青山水急流”句写景寄情，恰如李白《谢公亭》所说：“谢亭离别处，风景每生愁。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今古一相接，长歌怀旧游。”许浑既在谢亭送别，谢朓送别事和李白《谢公亭》诗，他自然是极为熟悉的。又李白是唐高宗朝宰相许圉师的孙女婿，而据《新唐书•艺文志》《唐才子传》等载，许浑是许圉师的后人，则许浑对李白诗歌更有一种亲近和认同感。确实“红叶青山水急流”句是“风景每生愁”的具体化，是“山空碧水流”大环境的当前时节景象，大有“今古一相接”的思致在焉。“急”字状水流态势，水急则舟速，同时传递出送行者内心的感伤。还与下句“人已远”相呼应。“日暮酒醒人已远”，道出饯别饮酒事，送友解缆时其实送行者已在醉态中，在送走友人之后更酒力发作，昏然入睡；待得醒来一看，友人已远无踪影。绝句最要讲究惜墨如金，饮酒饯别事虽前未写及，但后用“酒醒”点出，一举两得。又且读者若知许浑其他诗中有“一曲离歌酒一杯”（《颍州从事西湖亭宴饯》）、“一卮春酒送离歌”（《送薛先辈入关》）等句，则此“劳歌”声中，还在劝君更尽一杯酒，就不言而喻了。“满天风雨下西楼”，承接上句说来，言自己在无边的凄风楚雨中走下西楼，独自归去。离情缱绻，以景结之，含思无穷。

此诗真切地写出了送行者的“不堪之情”，极为感人，历来受到赞誉，无疑又为谢亭增加了送别的底蕴。

（李亮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