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　有

李商隐　　

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春宵。

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

鉴赏

在唐代诗人中，李商隐无疑是写爱情诗的高手。他的诸篇《无题》诗，常让后人绞尽脑汁，多般揣测。但这一首《为有》主题却很明确，是描写官宦人家少妇的闺怨的。标题“为有”是以首句开头二字为题，与诗的内容无关，这在古典诗歌中偶有所见。

唐人写闺怨之作甚多，涉及多个阶层。王昌龄的“悔教夫婿觅封侯”（《闺怨》）表现的是征人之妻的闺愁，李益的“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江南曲》）则道出了商人之妇的幽怨。而贵妇们锦衣玉食，仆妇如云，丈夫又在身边，总该如意了吧？李商隐却道不然，因为丈夫要上早朝。

首句“为有云屏无限娇”，“云屏”是指云母制作的屏风，那自然是官宦人家才有的东西。“屏者”，障也，古时女子房中常有此物。联系到“无限娇”，可知是既用以点明官宦之家的身份，又表示出是在深闺之中：云母屏风后的深闺之中，有一个无限娇媚的少妇。

次句“凤城寒尽怕春宵”设置悬念：京城的寒冬已尽，我却还害怕春宵难捱。怕什么呢？问题抛出来了。“凤城”，京城。俗云：春宵一刻值千金。因为气候宜人，正是好睡的时节。何况少年夫妻两情缱绻，更应是春宵苦短。一个“怕”字却突出了与此时此情的不谐。怕者非别，乃是春宵，这就大大地勾起了读者的好奇心。所以，“怕”字实是全诗之眼，用得极巧。

后二句写少妇对丈夫的埋怨：“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无端”，不料。“金龟”，高级官员的佩饰。“金龟婿”是表示夫婿身份的高贵。“衾”，被子。“没想到嫁给你这为官之人，为了上早朝竟忍心抛下爱妻，让我独卧香衾孤枕难眠。”给出了“怕”字的答案唐人王建《元日早朝》诗云：“东方色未动，冠剑门已盈。”贾至也有《早朝大明宫》句：“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见得唐时官员天色未明就须候命宫门，起床时间自然更早。怪不得妻子会有如此抱怨。但这怨情不是控诉，而是妻子对丈夫的娇嗔，传达出的是妻子对丈夫浓浓的爱意。更隐含着妻子在丈夫面前撒娇的情态以及丈夫愧对爱妻的无奈与自嘲。

诗句写出了年轻贵妇为夫君因上早朝而舍却闺中欢乐的苦恼。字里行间，隐约表露出诗人一生蔑视权贵，追求真挚爱情的一贯风格。

（陈　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