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刘十九

白居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鉴赏

这首诗的内容，坦率点说，就是请人冬夜喝酒。这点意思，不足为长句，用五绝来表现是相宜的。

唐代的酒类似今日之米酒，新酿酒未过滤时，表面上会有些浮渣，微呈黄绿色，细如蚁，称为“绿蚁”。我家已酿成新酒，这层意思，直说太无味，诗人代之以一个描写性的句子，通过绿蚁这样一个细节，造成了画面感，使人仿佛看到了那新酿的米酒，甚至好像嗅到了酒香。说罢酒，自然的联想是与冬夜小聚相关的一个设施——火炉，这是可以用来温酒，可以用来御寒的。在没电器的时代，围炉夜话一直是象征亲情友谊的很典型、很温馨的生活情境。不但酒是新酿，炉子应该也是新糊的，这从“红泥”表现的色泽感可以感到。“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通过颜色字构成工整的对仗，造成的氛围是诱人的。

绝句的第三句很重要，在正式发出邀请之前，写一下气候：“晚来天欲雪。”在没有电灯的时代，漫长的冬夜易生寂寞之感，快要下雪时风刮得很紧，更使人感到冬夜难熬，最后导致一个结果，就是对亲人对朋友的思念。当这个铺垫到位时，最后发出邀请，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能饮一杯无？”诗人没有使用应用文即请帖的语言，却代之以一句问询，而且只说“一杯”——当然不是真的只饮一杯，而是文明礼貌的用语，类似于“小饮”“聊备薄馔”的说法，这是富于人情味的。

清田雯云：“乐天诗极清浅可爱，往往以眼前事为见得语，皆他人所未发。”（《古欢堂集》）这首诗语言清新平易，却包含有醇浓的诗意、丰富的感情，可以设想，刘十九接到这首诗后，一定会欣然前往的。

（周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