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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磊来到第5元素,把车停在门前一个显眼的位置,打开音响,边听边等左岸。

算起来,两人相爱,已经两个月了。只要不去外地出差,几乎每个周末都约会。权磊以前一直以为“女权主义”挺可怕,现在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彼此钱财分明,不轻易介入对方家庭和朋友圈,其它的事都比较简单。譬如说性。也许是文化和习俗的缘故,东方女性总觉的和男人睡觉自己吃了多少亏似的,明明是良家妇女,也要想方设法睡出点儿利润来,即使那些经济独立的现代女性,潜意识中也希望延伸性的附加值。而左岸不同,性就是性,既简单又纯粹。每次约会做爱,既轻松自如,又淋漓尽致。着实让权磊很过瘾,激发起内心深处随着年龄增长、事业成功而日渐消失的野性。

权磊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后面传来一阵声响,回身一看,只见那扇用原木做的十分别致的小木门开了,左岸和两三个人一起走了出来,她那像舞蹈演员一样笔直的身材,走起路来更显优雅,一身白色休闲装看上去清清爽爽,一头短发让那张原本就很年轻的面孔更显的生机勃勃。倒是和她在一起的两位男士,长发抵肩,走起路来透着搞艺术的人特有的慵懒。

权磊摁了两声嗽叭。左岸匆匆与两位男士道别,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儿朝这边走来。

“这是我的学生石小样,麻烦你把她送学校去。”左岸隔着车窗,对权磊道。

权磊爽快地一点头:“好,上车吧。”

因为有外人在场,权磊不便说什么,默默地开着车。左岸和石小样两人并肩坐在后座上,小样显的有些拘谨,左岸侧过脸来看看她,道:“小样,别担心,我看欧阳对你印像挺好的,你把简历和作品准备好,给他送去。”

“好的,谢谢你,老师。”石小样十分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我只是帮你引荐,主要还是靠自己。”

说话间,蓝城大学到了。权磊回身看看石小样:“这么晚了,我送你进去吧。”

“不用,前面一拐就是宿舍,很近的。谢谢,给您添麻烦了。”石小样客客气气地说,推门下车。

权磊目送她走进学校大门,侧过身来看着左岸,用下巴一指前面的副驾驶位:“到前面来。”

左岸身子往后一仰,拖着长音道:“不嘛,人家快累的。走吧,一会儿就到了。”

“那我下去抱你了。”说着,权磊真的要下车。

“No!”左岸大叫,赶紧下车,坐到前面来。

“就是,这样多好。哎,你别多想,我可没想干坏事。”权磊笑嘻嘻地道,一边去拉左岸的手。

左岸一甩手,催促道:“快走,别让学校老师看见。”

“你学生都不怕,还怕老师。”权磊边说边发动汽车,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今天左岸把自己的学生介绍给他,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是不是说明两人的关系更亲密了?

“谁知道你今天要来,搞什么鬼嘛!说,什么事啊?”左岸声音懒洋洋的,故意拉着长音,透着情人间特有的亲密。

权磊听着十分舒坦,恨不得立刻把她搂在怀里,想起刚才在酒吧前和她一起出来的两个男人,不由升起一丝醋意,故而道:“领导抽查,看看我不在你是不是干坏事。”

“什么坏事啊?”左岸故意问。

权磊笑而不答。左岸拿眼瞟了一下他两腿之间,像番然醒悟似的道:“唔,你说这个呀。那就是你我的理解不同了。我觉的这是好事,世界上最好的事。”

权磊笑着骂了一句:“女色鬼。”

左岸耸耸肩,摊开双手,做了一个很西式的动作:“彼此彼此,本人只够讲师水平,你倒是可以评个副教授。”

“好啊,谁来考核?”

“让我们系主任吧。”

“不行,太老了,到时候我怕没反应。”

左岸一本正经地说:“没关系,我可以在旁边监考。”

权磊扑哧一声笑了:“你这个女流氓!”

“那要看跟谁比了。如果拿你做参照,我还算比较纯洁的。”

“好,等会我就让你纯洁一把。”权磊看看左岸,一脸坏笑。

左岸伸手去扭权磊的胳膊,权磊一闪身:“别闹,开车呢。”

左岸噤了一下鼻子:“哼,等会收拾你。”

两个人逗着嘴,来到欧洲小镇。左岸在这儿买了一套小跃层,因为顶楼是坡屋顶,楼上只算了一半面积,一共120平方,加上装修,花去她大半积蓄。小区位置很好,背靠青山,面向大海。室内装修也很讲究,是左岸自己设计的。一进门是客厅,摆了一套三组合沙发,墙上挂着左岸拍摄的大幅照片。左首是卧室,一张巨大的红色椭圆型床几乎占据整个空间,外面连着衣帽间,里面挂满衣裳,像一个小型服装展。右首是一个西式厨房,吧台上摆着咖啡、红酒,餐桌上放着插花。整个设计简洁、美观、实用。

餐厅旁有一个旋转楼梯,上到二楼,风格又不一样。一间卧室设计成日式榻榻米,书房和健身房连成一体,中间是一道日式拉门。楼上也有一个卫生间,被左岸改成暗室。此外,还有一个露天阳台,十分宽敞,摆了一张石桌、几个石蹬,还有一副吊椅。因为前一天刚约会过,权磊没像以往那样迫不急待。两个人坐在阳台吊椅上,有节奏地摇晃着。左岸不知是累了,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斜靠在权磊肩上,微闭着眼睛,仿佛沉醉在静谐安宁的夜色中。权磊本想和她说说上市的事,见她这样子,又忍住了。

过了一会,还是左岸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还以为你今天心情不好,要知道你没事,就不让你来了。人家明天还要起早赶飞机呢。”

“唔,为什么?”

“因为张棋呗。早晨我一看到报纸,就往你办公室打电话,你不在。”权磊和张棋的过结,左岸知道一些,故而这样道。

“早晨我没去公司,去商业银行了,回来看到报纸,当时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也没什么,这么多年才捞个副局。你没听人说,现在是处长一操场,局长一走廊。别管他,你现在的社会地位和生活质量都比他高。”

权磊伸手把左岸搂到怀里,俯身在她耳旁一边亲吻,一边道:“我发现,你越来越体贴了。”

左岸把脸紧贴在权磊胸前,心里暖洋洋的,嘴上却说:“我发现,你越来越脸皮厚了。”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权磊轻轻把左岸推开,两手板住她的肩:“喂,我要跟你说正事。你是不是困了,给你冲杯咖啡?”

左岸摇摇头:“不用,给我支烟。”

权磊起身进屋,拿了盒More烟,这是左岸最喜欢的牌子,但不常吸,只是偶尔为之。她知道这么晚权磊来找她,肯定有重要的事。怕自己精力不集中,想吸支烟提提神。

“我刚从姚明远家出来,他想借张棋去上市办这个有利条件,对公司进行资产重组,包装上市。”

“怎么,你们要上市?”左岸吃了一惊。

“是。前几年经济过热,大家都搞多元化,我们也到处投资,不赚钱不说,现在每个月都往里亏。集团下属11个公司,这两年除了我,还有北京的公司,其它都不上交利润。也不知是真不赚钱,还是假不赚钱。不瞒你说,现在集团公司账上,还不到200万流动资金。这点钱能干什么?”

“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呀。”

“申请了,可都被拒绝了。这些年,我们一直是用自己的钱滚动发展,银行从来没贷给我们一分钱。”

“为什么?你们有固定资产做抵押,银行为什么不贷?”

“因为我们是民营企业,说我们信用不好。其实到底谁信用不好?10个国企中,只要有一个还了,就是他们信用好。而我们民营企业呢,10个当中9个都还了,只有一个没还,就说我们信用不好。”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市场经济是公平竞争,银行应该根据实际考核、评估来决定是否放贷,跟国企、民营没关系。”

“理论上是这样,可实际上—”权磊摇摇头,苦笑了笑:“你这些年在国外,对国情不太了解。其实不怪银行,贷给国企,就算还不上成了呆账,顶多是工作失误,写个检查、换个部门或单位就没事了。可要是贷给民营和私企,一旦还不了贷,就得立案侦查,看有没有行贿受贿,搞不好就得进去。反正贷谁都是贷,谁愿意冒这个险。”

“那国企就不行贿吗?”

权磊瞟了一眼左岸:“你说呢?只要账面上没事,里面的事谁知道。”

左岸默然不语。沉默片刻,权磊又继续道:“按国际通行的融资方式,一是银行贷款,其次是风险投资,还有就是上市,用股民的钱。按目前状况,前两条路走不通。只能走最后一条。”

“可上市需要前期投入,得委托专业会计事、律师和券商做材料,报上去审批。”

“这些都不是重头,只要花钱就能做,关键是打通上层关系,申请到上市各额,再跑证监委,报材料,通过审核。我侧面了解了一下,‘跑部上市’,少则一年,多则3、5年,费用少则几百万,多则几千万。”

“哦!”左岸惊叹道,“这么长时间,费用又这么大,万一上不成怎么办?不就成沉没成本了。”

“对,所以一旦决定上,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左岸抬起头,两眼定定地看着权磊:“也就是说,你们还没最后定?”

权磊摇摇头:“没有。要经过董事会讨论决定。”

“姚明远找你,是想先征得你的同意,好在董事会上表态通过?”

“不只是这个,为了上市,要重新注册一个股份公司,把现有公司纳入名下做子公司。他想让我出任股份公司总经理,主抓上市。”

左岸看着权磊,半天不语。

“怎么了?”权磊问。

“为什么选中你?集团公司有7、8个副董事长、副总经理,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呢?”

“因为——”来的路上,权磊也想过这个问题:“我比较擅长与人交往,能在第一时间准确判断别人的想法、意图,而上市,主要就是打通人脉。此外,上市过程中有一些见不了阳光的秘密,我和姚明远十几年的关系,彼此信任。”

“就这些?”

“还有—”权磊稍稍停顿了一下:“姚明远也是看中我手下3个公司的利润。如果我出任股份公司总经理,就会首当其冲,把这3个公司纳入进来,提供上市前期费用。”

左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是最重要的,是吧?”

权磊和左岸对视了一眼,没言语。

“想知道我的意见吗?”左岸问。

“是啊,你觉的怎么样?我这么晚急着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

“如果—”左岸把烟捻灭,加重语气:“我反对,你会放弃吗?”

“我会考虑。”

“考虑,但不采纳,是吗?”

权磊低下头,掩饰地笑笑。女人太聪明了,有时会让男人不自在。

“说说,你为什么反对。”

“我只是打比方,也未必一概反对。”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同一件事,因人而异。如果是我,我就放弃。”

“为什么?”

“主要是不想遭那份罪。我太—”左岸本想说我太了解那帮官员了,话到嘴边又改成:“我太不想和那帮官员打交道了,整天围着他们转,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何苦?又不是没钱花。你现在别说在中国,就是在美国,也算是富人了。何必去遭那份罪!”

权磊轻叹口气,“你不知道,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好赚钱了。我今天一大早去商业银行,他们欠我们100万工程款,都一年了,要是从前哪用我亲自出马!可我去了也没要到,还让那倒霉行长数落一顿,说我们软件公司都是骗子。唉!现在流通领域的钱不好赚了,以前卖一台赚一台,现在卖一台才赚几百元。以后利润还会更低。有人预言,5年内中国将进入微利时代,到时候,我们既无技术优势,又无资金优势,你说怎么活?所以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上市融资,搞几个亿回来。有的公司都是圈钱回来再找项目,我们手里有现成的,就因为没钱,动不了。”

“那得好好策划一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权磊看着左岸,眼睛一亮:“这么说,你是赞成了?”

“我不是说了吗,如果是我,就不做,但对你就不一样了。你这家伙—”左岸一指权磊前胸,“野心大着呢,我早就知道,这3个小公司根本就不能满足你。你早晚是要冒一次险。既然如此,晚冒还不如早冒,还有时间纠错。”

权磊握住左岸的手,用力揉搓着:“我就知道,还是你最了解我。如果成功了,我就是上市公司老总。你呢——”说到这,权磊突然停住了。

左岸略带嘲讽地看着他:“我怎么了?我还是我,和我有什么关系。”说着,一甩手站起来,走到阳台另一端,手肘靠在墙上,望着笼罩在夜色中的海面。

做为婚姻共同体,妻子有权分享丈夫的一半财产,而情人就另当别论了。这一点,左岸心里很清楚,但她并不介意。毕竟,做情人,是自己的选择,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主意不和权磊有更多的金钱或财产方面的联系,以免把两人的关系搞复杂。但是刚才权磊那么一说,她心里还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权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走过去,两手一环,从后面把左岸抱住。

“起风了,进去吧。”权磊轻声说。

左岸知道接下去该进行什么,情人在一起,哪能少了最后的主题曲?但她不想把这种微妙的不快气氛带进卧室,所以站在那儿没动。

过了一会,左岸想起什么,回过头来问权磊:“如果上市,你得先和张棋和好。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也得做。这不是几十万,几百万的事,而是几个亿。别说当年只是夺了个处长,就是夺妻之仇,也得忍了。”

左岸一瞥嘴,不无嘲讽地说:“你们这些大男人,都是为社会生的,谁给你们做老婆谁倒霉。”

“所以还是你聪明,不屑于做,否则,我还不得抬着大轿在外面排队等!”

明知是恭维话,左岸听着还是有几分舒坦。见她脸上阴转睛,权磊就势贴上去,两人亲吻起来。

“哎,进去吧,我都有反应了。”权磊一边吻着左岸,一边含混不清地说。

左岸吃吃地笑:“有反应就做呗,反正我只负责兼考。”

权磊弯身抱起她,压低声音说:“我今天就先奸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