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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磊的深圳之行可谓一帆风顺,不想在回程中,又有意外收获。

一上飞机,他先看了会儿机上赠送的报纸,又拿起座位前放物袋里的杂志,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夹着一份蓝城商业银行为他们发行的女士卡印刷的宣传册,这种东西他一向不看,因为是商业银行的,就留心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权磊不禁心花怒放。宣传册封二是一张蓝城中央广场的空中鸟瞰图,他一眼就认出,这张照片是左岸拍的。

权磊怕自己搞错,又仔细看了一遍。中央广场的照片很多摄影师都拍过,但这张确实很像左岸的,就是他们第一次在直升机上遇见时拍的,权磊后来还特意向她要了一张,所以对片中取景角度和细节印像很深。

照片没有署名,权磊断定,没有经过作者授权,也就是说,侵犯了作者的著作权。如果确是左岸拍的,那就可以借机大作文章。舒晗不是说要找新闻由头吗?如果让左岸起诉商业银行,以她美籍华人的身份,媒体肯定感兴趣。不仅国内的媒体,说不定境外媒体也会报道。到时候陆文鼎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这样一想,权磊怎能不心花怒放?所以一下飞机就给左岸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刚回来,先去公司和姚明远碰个面,完事去接她,一起吃晚饭。

权磊去深圳这星期,姚明远也没闲着,紧锣密鼓,7天见了7位董事,力谏公司重组、上市理由。除了一位年纪较大的董事坚决反对,一位态度暧昧,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其余5位都表示赞同,只是提出要谨慎行事,不打无把握之仗。姚明远暗暗松了口气。就算那两位董事反对,他和权磊加上5位已明确表态的董事,已超过半数。

权磊赶到先锋大厦,正是下班时分,员工们陆陆续续往外走,他急急忙忙往里进,两下碰个正着,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权磊匆匆点下头,顾不上回自己办公室,径直去见姚明远。

姚明远正在等他。一见权磊进来,急忙迎上前,握住他的手道:“辛苦了!”

“没什么。不过这次企业都是一把手带队,我怕易小凡觉的咱们不重视,说你去香港了,还说丛林是财务总监。你记着这事,以后见面万一说起来别穿邦。”

“好。”姚明远点点头,倒了杯茶给权磊,“你觉的丛林这人怎么样?”

“行,挺懂事。是块料。他业务怎么样?”

“业务没说的。我担心他书读的多沾上学究气,脑子不活络,让他跟你出去锻炼锻炼。”

“我看他这趟没白走,送易小凡的那块玉佛,就是他看到告诉我的。”

接着,权磊就把此次深圳之行、尤其是送易小凡玉佛那段,讲给姚明远听。等他讲完,姚明远又把家里发生的事告诉权磊。董事们已分头谈过话,下周就可以召开董事会,正式讨论公司重组、上市一事,还有关于权磊出任股份公司总经理的任命。末了,姚明远问权磊,组建股份公司,除了总经理、副总经理,财务总监一职也很重要,既要业务过硬,又要人可靠,你看谁合适?

权磊第一个想到丛林,但又觉的不妥,集团公司总会计师老刘跟随姚明远多年,资历老,职位高,如果让丛林做财务总监,他没法安排。故而没开口。姚明远仿佛猜到他心思似的,提议道:你看丛林怎么样?权磊当即点头,心中暗自叹服,自己的想法总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两人不知不觉谈到很晚。起初,权磊惦记着和左岸一起吃饭,想三言两语快点结束,可是谈着谈着,就把这事忘到一边去了。左岸饿着肚子等到两个小时,最后气不过,电话打了过去,这才结束两人的长谈。

权磊知道自己不对,一见面先奉上礼物,一本摄影集和一块宝绿色玉手镯。左岸不喜欢首饰,但对玉独有情钟。不知是这块玉起了作用,还是见权磊比别时消瘦了些,脸上皮肤也晒黑了,有几分心疼,心一软,也就不再呕气,两人挽着手进了酒店。

权磊中午忙着喝告别酒,几乎没吃东西。下了飞机直奔公司,和姚明远一席长谈,此时已是肌肠咕咕。他去自助餐台拣了两块牛排,一盘蛋炒饭,匆匆消灭掉。左岸也很饿,但还是按老习惯,先是汤,而后热菜、冷菜,水果。

“138元就吃这个,也太亏了吧。”见权磊像要赶飞机似的,闷头匆匆吃着蛋炒饭,左岸忍不住嘲笑他。

“那你多吃点儿好东西,把我这份补回来。”

“NO,那样我还得去减肥,岂不更贵。”

“不用,一会儿我帮你减。”权磊冲左岸夹了下眼睛,笑嘻嘻地道。

“去你的!”左岸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但说归说,左岸还是加快速度,最后,连咖啡也省略了。两人离开酒店,一上车,便亲吻起来,等到了左岸家,那张红色椭圆型床仿佛在召唤他们,不一会儿,就挥汗如雨,畅快淋漓,双双达到迷醉的颠峰,又沉入微醺的谷底。

极度兴奋后,疲倦悠地袭来,权磊迷迷糊糊睡着了,恍忽觉的有人推自己。

“喂,醒醒,都12点了。”左岸一边推他,一边轻声道。

权磊翻了个身,把她抱在怀里:“睡吧,我今天不走了。”

左岸怔了一怔,以前两人约会,不管呆到多晚,权磊都会回去,从不在这过夜。

“快起来,收拾一下。”左岸又道。虽然也想和他多呆会儿,但他是有家室的人,如果彻夜不归,家里那位会怎么想。

“我不是说了吗,今天不走了。人家怪累的,让我好好睡。”

权磊闭着眼睛道,喃喃道。那副样子,活像个年幼贪睡的小孩,与平日果敢坚定、雷厉风行的他竭然不同,左岸不忍心再叫他。心想:也许他出差回来,瞒着家里。那样的话,倒也不碍事。这么想着,困意袭了上来。

左岸闭着眼睛,躺了半天也没睡着。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一个人睡了,身边多了一个人,尽管是自己爱的人,还是一时有些不适应。她开始默默地数数,睡意渐渐袭来,这时,权磊发出一阵轻微的酣声,声音越来越大。左岸推了他一下,声音没了。过一会儿,又重新响起来。左岸长叹口气,轻轻拿开权磊的胳膊,起身下床,披上睡衣,踮着脚尖走出卧室,到楼上榻榻米上睡去了。

清晨,一楼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权磊翻了个身,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一瞬间想不起身在何处。他坐起来,看到对面墙上左岸的画像,猛然想起昨晚的事。可床上空空如也,不见左岸的影子。

权磊吓了一跳,赶紧披衣下床,去找左岸。一楼没有,又上二楼,找到还在榻榻米上熟睡的左岸。只见她两手弯曲举过头顶,做投降状。一头短发紧贴额前,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脸上的皮肤因刚刚被滋润过愈发细腻、红润。权磊心中升起无限爱恋,俯下身,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动作很轻,但还是把左岸吻醒了。

“嗯,几点了?”左岸懒洋洋地问。

“快7点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喜欢我啊!”

“没有啊,我只是习惯一个人睡。来,抱我起来。”左岸张开双臂,撤娇地道。

权磊把左岸抱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放回榻榻米上,自己紧挨着她躺下。

“这次去深圳顺利吗?”左岸问。

“还行——”权磊道,猛然想起照片的事,一个鲤鱼打滚,爬起来就往外跑。左岸不知何故,瞅着他的背影发愣。

权磊咚咚咚下楼,从包里找出从飞机上带回来的宣传册,又呼哧哧跑上楼,指着封二上的照片问:“你看,这张照片是不是你的?”

左岸定睛一看,眉毛往上一扬:“是,你在哪看见的?”

权磊舒了口气,兴奋地道:“在飞机上,是不是没经过你授权?”

左岸一耸肩:“我都没见过,授什么权?哼,连名字都不署,简直是一帮强盗。”

权磊一把抓住左岸的手:“听着,我让你起诉他们,律师和费用我来安排。”

“为什么?你不是反对我起诉吗?”左岸不解地问。她的作品经常被报刊转载,不付稿酬不说,有时连名字也不署,找上门去还爱搭不理,左岸几次想用法律手段追究,都让权磊劝住了。说什么打官司太麻烦,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多拍些好作品。现在怎么忽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鼓动自己打官司了?

“是这样,商业银行欠我们一笔工程款,如果我们起诉,他们会打通法院,拖着不判。所以想借用媒体的力量。但我们只是普通的经济案,媒体未必感兴趣。而你不同,你身份特殊,你起诉他们,媒体会抢着报道的。”

“就算这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两件不相关的事。”

“我可以让它们相关啊!我想好了,这么办:我们公司买断你这张照片的版权,数额吗,就定5万好了。你来起诉商业银行,索赔50万。理由是我们公司发现这张照片被商业银行使用,认为你违约,向你索赔50万。而你并没授权商业银行使用,故而起诉他们,让他们承担该责任。”

“你这不是让我作假吗?”左岸语气中透着不快。

权磊一摇头,道:“不,不算作假。我让下面广告公司和你签一份正式合同,只不过日期提前,并从公司付给你5万元。你只需要在合同上签个字,再给律师一份授权委托书,剩下的事由我来办。”

左岸觉的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什么,就没言语。

权磊看着她,不无得意地道:“怎么样,还是我聪明吧。想出这个办法,可谓一箭双雕。你一幅照片赚5万,我又能要回我的一百万。等着瞧吧,只要一见报,陆文鼎那小子非来求我不可。”

左岸终于明白哪儿不对劲了,侧身瞟了一眼权磊,不无嘲讽地道:“你这不是拿我当炮弹使吗?”

权磊脸微微一红,“可你并没有受伤啊。”

左岸想想也是,可还是觉的心里不是滋味,就道:“世界上有不受伤的炮弹吗?”

“有啊。”权磊不怀好意地一笑,“我这就有,现在就让你试试。”说罢,一翻身,把左岸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