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来书云:“佛氏又有‘常提念头’之说,其犹孟子所谓‘必有事’,夫子所谓‘致良知’之说乎?其即‘常惺惺,常记得,常知得,常存得’者乎?于此念头提在之时,而事至物来,应之必有其道。但恐此念头提起时少,放下时多,则工夫间断耳。且念头放失,多因私欲客气之动而始,忽然惊醒而后提,其放而未提之间,心之昏杂,多不自觉。今欲日精日明,常提不放,以何道乎?只此常提不放,即全功乎?抑于常提不放之中,更宜加省克之功乎?虽曰常提不放,而不加戒惧克治之功,恐私欲不去;若加戒惧克治之功焉,又为‘思善’之事,而于‘本来面目’又未达一间也。如之何则可?”

    “戒惧克治”即是“常提不放”之功,即是“必有事焉”,岂有两事邪?此节所问,前一段已自说得分晓;末后却是自生迷惑,说得支离,及有“本来面目,未达一间”之疑,都是自私自利、将迎意必之为病。去此病,自无此疑矣。

    【译文】来信说:“佛教有‘常提念头’的说法,是否和孟子所谓的‘必有事’,您所讲的‘致良知’学说一样呢?就是‘常警惕,常记得,常知道,常保存’吗?当这个念头提起来的时候,面对事物,必定有应对的方法。但是唯恐这个念头提起来的时候少,放下来的时候多,因而工夫间断了。并且念头的丢失,很多时候是因为私欲客气的产生,忽然惊醒之后又提起来,在放下和没有提起来之间,内心混杂,多半不自觉。如今想要日益精密明白,常常提起来不放下,用什么方法呢?这种常常提起不放,就是全部工夫吗?或者是常常提起不放失之时,再增加省察克制的工夫吗?即使说常常提起不放松,而不增加戒惧克制的工夫,恐怕私欲不会消除;如果添加了戒惧克制的工夫,又是思考善了,对于‘本来面目’而言似乎又隔了一层。像这样要怎么办?”

    戒惧克制就是常提不放的工夫,就是“必有事焉”,难道有两件事吗?这一段所问的东西,前面一段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最终还是自己迷惑了自己,话说得支离破碎,至于“本来面目,未达一间”的疑虑,都是因为自私自利、迎合固执的毛病。除去了这个毛病,自然没有这种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