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先生与黄绾、应良[1]论圣学久不明,学者欲为圣人,必须廓清心体,使纤翳不留,真性始见,方有操持涵养之地。应良疑其难。先生曰:“圣人之心如明镜,纤翳自无所容,自不消磨刮。若常人之心,如斑诟驳蚀之镜,须痛刮磨一番,尽去驳蚀,然后纤尘即见,才拂便去,亦不消费力。到此已是识得仁体矣。若驳蚀未去,其间固自有一点明处,尘埃之落,固亦见得,才拂便去。至于堆积于驳蚀之上,终弗之能见也。此学利困勉之所由异,幸勿以为难而疑之也。凡人情好易而恶难,其间亦自有私意,气习缠蔽。在识破后,自然不见其难矣。古之人至有出万死而乐为之者,亦见得耳。向时未见得里面意思,此功夫自无可讲处。今已见此一层,却恐好易恶难,使流入禅释去也。”

    【译文】先生和黄绾、应良谈论圣人之学长久晦暗不明,学者想要成为圣人,必须澄清心体,不留细微的障蔽,真实的本性才能呈现,才能把握与涵养。应良质疑这种方法的困难。先生说:“圣人的心就如明镜一样干净,细微的障蔽自然无处存留,自然无须磨炼克制。如果是平常人的心,就像垢迹斑斑、驳杂腐蚀的镜子,必须彻底磨炼刮除一遍,完全清除驳杂和缺损,然后连细小的灰尘都可以看得见。才一擦拭就清除了,也不怎么费力。到这种程度才是领会仁爱的本体。如果驳杂缺损没有清除,镜子中间本来有一点光明之处,掉下的尘埃,也看得到,一擦就清除了。但如果尘埃堆积到驳杂缺损之上,那么终究看不到。这就是‘学知利行’与‘困知勉行’之所以有差异的原因,千万不要以之为难而质疑它。通常人的本性喜好容易而厌恶困难,这中间自然有私意,风气积习缠绕遮蔽。理解了后,自然不会觉得困难。古时候,有些人虽然历尽万死一生,但仍然很高兴地去做,也是因为领会了这一点。过去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这个工夫自然没法讲。如今已经理解了这一层含义,却担心因为喜好容易、厌恶困难,而流于佛教的修为。”

    【注释】

    [1]应良(?—1549),字元忠,号南洲,浙江仙居人,正德六年(1511)进士,官至翰林院编修,王阳明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