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夫“必有事焉”只是“集义”,“集义”只是致良知。说“集义”则一时未见头脑,说致良知即当下便有实地步可用工。故区区专说“致良知”,随时就事上致其良知,便是格物;着实去致良知,便是诚意;着实致其良知,而无一毫意必固我,便是正心;着实致良知,则自无忘之病;无一毫意必固我,则自无助之病。故说“格致诚正”,则不必更说个“忘助”。孟子说“忘助”,亦就告子得病处立方。告子强制其心,是助的病痛,故孟子专说助长之害。告子助长,亦是他以义为外,不知就自心上集义,在“必有事焉”上用功,是以如此。若时时刻刻就自心上集义,则良知之体洞然明白,自然是是非非纤毫莫遁,又焉有“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1]之弊乎?孟子“集义”、“养气”之说,固大有功于后学,然亦是因病立方,说得大段;不若《大学》“格致诚正”之功,尤极精一简易,为彻上彻下,万世无弊者也。

    【译文】“必有事焉”就是“集义”,“集义”就是致良知。说“集义”一时还不得要领,说致良知立马就可以落实用功。所以我专门讲“致良知”,随时在事情中呈现良知就是“格物”,切切实实去呈现良知就是诚意,切切实实地呈现良知,没有丝毫的意、必、固、我,就是“正心”。切切实实地呈现良知,自然就没有“忘”的毛病;没有丝毫意、必、固、我,自然就没有“助”的毛病。所以一讲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就不必再讲“勿忘勿助”了。孟子谈“勿忘勿助”,是针对告子的毛病开的药方。告子强制人心,犯了“助”的毛病,所以孟子专门讲“助长”的危害。告子讲助长,就是因为他认为义在心外,不知道在自己内心“集义”,在“必有事焉”上做工夫,所以才这样。如果时刻在自己心中“集义”,那么良知的本体就会洞然明白,自然各种是是非非就会一览无余,又怎么会有“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的毛病呢?孟子“集义”、“养气”的学说,当然对后世学者有很大贡献,但他也是对症下药,说个大概;不如《大学》中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的工夫,特别精粹专一,简单易行,上下贯通,千秋万世都没有弊病。

    【注释】

    [1]语出《孟子·公孙丑上》:“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意为如果不能通过言语有所收获,就不必求助于内心;不能在内心有所得,就不必求助于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