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以方录

【1】黄以方问：“‘博学于文”，为随事学存此天理，然则谓‘行有余力，则以学文’[1]，其说似不相合。”先生曰：“《诗》、《书》、六艺[2]，皆是天理之发见，文字都包在其中。考之《诗》、《书》、六艺，皆所以学存此天理也，不特发见于事为者方为文耳。余力学文，亦只‘博学于文’中事。”

或问“学而不思”[3]二句。曰：“此亦有为而言，其实思即学也。学有所疑，便须思之。‘思而不学，者，盖有此等人，只悬空去思，要想出一个道理，却不在身心上实用其力，以学存此天理。思与学作两事做，故有‘罔’与‘殆’之病。其实思只是思其所学，原非两事也。”

【译文】我问：“‘博学于文’，先生认为是在事情上去学存此天理，然而孔子说‘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与先生的说法好像不一致。”先生说：“《诗》、《书》以及六艺，都是天理的呈现，文字都包含在其中。对《诗》、《书》、六艺进行研究，都是为了学会存此天理，并非仅仅呈现在事情中的才是‘文’。有多余的精力就去学文化知识，也就是‘博学于文’中的事情。”

有人请教“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两句。先生说：“这是有目的而说的，其实思就是学。学习有了疑问，就要去思考。‘思而不学’，是指有些人只是漫无边际思考，想要思考出一个道理来，而不在身心上着实用功以存此天理。把思和学当做两件事去做，所以有‘罔’和‘殆’的弊端。实际上，思就是思考所学的东西，本就不是两件事。”

【注释】

[1]语出《论语·学而》。意为躬行实践之后，有剩余力量，就再去学习文献。

[2]六艺：一是指儒家所谓的礼（礼仪）、乐（音乐）、射（射箭）、御（驾车）、书（识字）、数（计算）”六种技能，是古代教育学生的六个科目；一是指儒家所崇奉的《诗》、《书》、《礼》、《乐》、《易》、《春秋》六部经典，也叫做“六经”。

[3]语出《论语·为政》：“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意为只读书而不思考，就会迷茫而无所得；只是空想而不读书，就会精神疲惫而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