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怀^①

崔涂

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②。蝴蝶梦中家万里^③，杜鹃枝上月三更^④。故园书动经年绝^⑤，华发春催两鬓生^⑥。自是不归归便得^⑦，五湖烟景有谁争^⑧？

【作者简介】

崔涂，字礼山，江南人。唐僖宗光启三年（887）进士。多年漂泊各地，诗多写乱离羁旅之愁。《全唐诗》录其诗一卷。

【注释】

①诗题一作“春夕旅怀”，一作“春夕”。②楚城：指湖南、湖北一带原楚国的城市。③蝴蝶梦：《庄子·齐物论》说庄子梦见自己化成一只蝴蝶，醒来后仍为庄子。后多以“蝴蝶梦”指虚幻的梦境。④杜鹃：一名子规，叫声凄惨，声作“不如归去”。⑤动：时常，往往。经年：一年或超过一年。⑥华发：白发。

⑦归便得：要回去即可回去。⑧五湖：即太湖。春秋时越大夫范蠡辅勾践灭吴后，退位泛游五湖。后常以五湖指隐居之地。

【今译】

春水流逝，春花凋谢，两般儿都是那样地无情；我又一次送走了东风，漂泊在这楚地的小城。晚上我做了个梦，梦中回到远隔万里的家乡；梦醒后只有三更，月亮高照，耳边传来树上杜鹃凄厉的叫声。天天盼望故乡亲人的来信，可是往往音讯一断就是一年；春愁苦苦地缠绕，催逼我两鬓白发丛生。只是自己不想归去，归去便什么都迎刃而解；那烟雾弥漫的五湖景色，又有什么人会与我相争？

【评解】

这首诗写旅途中的感受。诗逐次展开。春末，面对着逝水落花，使他深感岁月无情；又一次送春归去，而自己未归，于是激起了怀乡之思。思乡的情绪是那么浓，便形之于梦寐，可梦醒后，更加感到愁思难以排遣。家乡如何，无法知道，连书信也难以收到，在期待中，愁白了双鬓。想归又不能决断，因而只能从心底发出感叹。诗前四句将情与景一起写，渲染旅愁春伤；后四句直抒胸臆，凄婉含蓄。尤其是尾联，在自责中，道出自己不得意而欲归隐，却又不甘心就此一事无成而归去的心理，道人所未道。第二联是评家交口称赞的名句，格调和谐，对偶工整。“蝴蝶梦”对“杜鹃枝”是巧对。“蝴蝶梦”一典，又写出了梦境的迷离，因此梦醒以后，见到三更明月，听到凄凉的杜鹃啼声，便分外空虚失望，痛苦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