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村^①

杜甫

清江一曲抱村流^②，长夏江村事事幽。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老妻画纸为棋局^③，稚子敲针作钓钩。多病所需惟药物，微躯此外更何求？

【注释】

①江村：指杜甫在成都浣花溪边的草堂所在的村庄。②一曲：一弯。抱：环绕。③棋局：棋盘。

【今译】

一道清澈的江水，环抱着小村缓缓流淌；夏季的白天格外悠长，村中每件事都显得清幽闲旷。堂上梁间栖息的燕子，自由自在地上下飞翔；沙边水中嬉闹的鸥鸟，相亲相近，互相依傍。老妻拿出了纸张，悠闲自得地画着棋盘；小孩子正在做钓钩，把铁针又敲又打真忙。我近来疾病缠身，所需要的只是与药为伴；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这样已经足够，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奢望？

【评解】

诗人在安史之乱后，来到成都，在浣花溪边建屋定居。环境清幽，生活相对稳定，他暂时得到了一分宁静，但贫困交加，身体多病，再加上为国效力的希望落空，又使他悲伤忧焚。这首诗表现的就是这一矛盾心理。诗首句写居处的环境，次句点出时间，强调江村的幽趣，呼应诗题，起领下两联。诗语调流走欢快，一个“抱”字炼得极工，后来王安石等人学杜便专学此种，如“一水护田将村绕”句即是。二、三联铺写“事事幽”，通过自由自在的燕子、无忧无虑的沙鸥，表现和谐的幽趣，寄托与世无争的闲适心情；通过老妻画棋局、稚子敲钓钩，写与家人团聚之乐，与江村环境紧密相合。四句各写一景一事，而又连成一气；琢磨而出，又趣味天然，无迹可寻，是杜诗锻句的典型，成为宋江西诗派效仿的样板。末尾归到自身，写乐境中的悲苦，感叹穷愁多病，句意平直，情调则转入苍凉沉郁，这种结法，也很受后人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