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煞马员外

绍兴城里有个马员外,为人凶狠阴险,专门剥削农民,经常要加地租,农民个个恨之入骨。

这年,马员外又巧立名目,想加地租了。农民们都愁眉苦脸,想不出个好办法;最后想到绍兴观巷的徐文长先生,于是就找上门来。

徐文长问明了来意,就跟了他们到村里村外走了一圈,又在村前村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接着就把对付的办法告诉了大家。大家伙听了,都说这办法好。便决定依计行事,绝不走漏风声。

过了几天,他们把割下来的稻晒干,在空地上堆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大稻蓬,却没有一个把谷子打下来的。

马家的收租船来了。账房先生捧着收租簿,夹着算盘,家丁拿着大斗,背着重秤,大摇大摆地走进村里。他们到了这家,这家小孩子说:“大人不在家,掘树皮草根去了。”他们走到那家,那家小孩回答:“大人不在家,掘树皮草根去了。”他们走到东,走到西,走到南,走到北,走遍了全村,家家孩子都是一样的回答。账房先生就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回答说:“爹爹说今年年成不好,收起来的谷子不够交租,只好去掘树皮草根充充饥。”账房先生听了,觉得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只好同孩子说:“你去告诉村里的人,这次我来收租,你们交不出;再过半个月,马员外要亲自来收租,你们要准备好稻谷,准备好租饭,不可怠慢!”

收租船一开走,农民们连忙把稻蓬里的谷子打下来,晒透、扇净,很快隐藏好了。等一切都准备停当以后,就在夜里点上一把火,把稻草全都烧掉啦!

这天一早,马员外正准备自己出发去收租,忽然有几个农民急匆匆地跑到马家,报告村子里失火的消息。马员外听了,连忙叫家丁备船亲自赶到村里。一看果然如此,一堆堆稻草灰还在冒烟哩。马员外越想越火,命令家丁挨家挨户去搜粮食。他们翻箱倒筐搜了老半天,连每户人家的墙脚砖也翻了,却找不到半粒粮食。没办法,他只好垂头丧气地摇只空船回去了。

过了几天,从城里来了几个衙役,把村里一批农民抓到县衙门。县官老爷喝道:“大胆刁民,为何不交地租,赶快从实招来!”大家把缘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县官,县官本想押交,但是麦秆草里怎能榨出油来?最后只好判决道:“从明年起,你们田里的稻,割下来就都交租,欠的租也要拨还,直到还清为止。”

农民们回去以后,当即把这事告诉了徐文长。徐文长思索一阵,又想了一个办法。

第二年夏天,早稻全插上早熟稻,收割以后,大家很快在田里都种上了荸荠,只一小部分种“接秆”(1)。稻田里大家既不施肥,又不除草,长得又黄又乱。

这年,马员外亲自来收租了。但见稻子长得又小又矮,根本没有结穗。他皱皱眉头,觉得奇怪,连忙去问农民。其中有一个叫仁发的回答说:“员外呀!我们吃树皮草根,从去年一直吃到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和力气去对付这田呀?”其中一个叫阿表的也说:“马员外,你说他的稻子种得矮,到时候还能长几粒谷子呢!你看我种的那爿田就更糟啦!”说着,指那爿荸荠田给他看。原来,农民早知道马员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从来不到田头细看,自然不识得啥叫荸荠草。果然,农民们只见马员外走到田边,扳起倒伏的荸荠草来看看,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他用严厉的口气对佃户们说:“今年冬天我限你们全部春花种上小麦,收成统统抵欠租。”

可是,到了这年冬天,农民们偏偏不种小麦,却种上了罗汉豆和油菜,过了一段时间又嵌上了韭菜。到了第二年,豆和油菜籽收割完毕,只让韭菜剩着不割。

过了几天,马员外来割麦了,大家就诉苦说:“员外呀,你的田土质变了,只会长麦苗,不会结麦穗了!”马员外到田头,他分不出是韭是麦,果然只见田头“麦苗”青青一片,却没有结半吊麦穗。他气得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在韭菜地里昏倒了。

马员外一连几年收不到地租,却照常要每年向衙门交钱粮。他越想越恨,但总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其实,他哪里知道,所有这一切,全是徐文长帮佃户们出的主意哩!

后来,据说马员外听了那位账房先生的话,索性把这个村里的田地,统统卖给别人了。


(1) 接秆:即连作晚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