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相公

蒲柳坞有座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跨马凉亭,里面常年住着一个不洗脸不洗手、衣服脏了也不换的邋遢相公。人虽邋遢,架子倒不少。每到晚上,都是由手下那班披头散发的邋遢鬼抬着扛着出去游玩的。没有轿子,是用一根棍子穿过肚脐抬着走的。一到村口,棍子一抽,邋遢鬼就四散开来,由邋遢相公一人进村玩去。

他人缘不错,无论老幼,碰到人就打招呼,笑嘻嘻的,和谁都合得来,就是见不得漂亮女人。一见到女人,骨头就酥了,躺在地上起不来。不拉他还好,若一拉他,脏气沾上身就麻烦了,所以许多人对他光打招呼不靠近。

有个妇女见的次数多了,感到他外表邋遢内心不脏,走近一步,说:“相公,旧毛病也该改改了,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一洗,好吗?”听见有人主动提出来帮他洗衣服,邋遢相公不好意思推辞了,只得脱下由她拿去。这位妇女心地善良,真的捧回家放进木盆里,装上水,搁下搓板,翻来覆去搓洗起来。好脏啊,盆里很快积起一层又脏又臭的浮游物,细看盆底还有厚厚的沉淀污秽呢。洗完后,她不想弄脏溪里和井里的饮用水,就近把盆一倒,让脏水从阴沟里直接流进门口自己家的三亩水田里。奇迹很快发生:没有喷过任何农药,害虫闻到臭气,挣扎几下,死了;没有施过任何肥料,庄稼由黄变绿,由细变粗,一天一个样,结果每亩产量比隔壁丘提高了三倍。村民们惊讶了,在弄清事情原委后,纷纷提着水桶到凉亭外候着,等邋遢相公邋遢鬼一出来,就主动迎上去帮他们洗脸洗手洗衣服,剩下的肮脏水点点滴滴带回去,施在自己家的水田里,一季一季,种啥有啥,产量果然节节攀升。

邋遢相公和小喽啰们身体干净了,焕发了青春,与群众的关系更加密切。到后来,他们也学正常人的样子,逐步养成了卫生习惯,不用村民开口,常常半夜三更各自跑到附近田沟里洗手洗脚洗澡,衣服也常换常洗了,遇到相好的,有的干脆做上门女婿。久而久之,那一带的田地越来越肥沃,民情越来越融洽。农民丰收了,自然忘不了邋遢相公,清明、冬至、七月半,总要提着斋饭前往蒲柳坞凉亭祭奠一番。

张尚成 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