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钱见真心

道济有个叔叔，比道济大十来岁，叔侄俩很合得来，有时还相互开开玩笑。

一天早晨，刚吃过早饭，叔叔正在书房里读书。突然，道济从外面跑了进来，喊道：“叔叔，叔叔，临安西子湖畔在做戏哩，你去不去看？”

叔叔平素最爱看戏，听道济这样说，心中一喜，就随口答应道：“当然去看。”可是话刚出口，他就打愣了：“哎呀！你别跟叔叔开玩笑，临安离我们这里足足有四五百里路，走得快也要四天，这戏怎么去看？”

道济笑道：“叔叔不用发愁，你出来站在院子里，只要把眼睛闭上就行啦。”

叔叔心里想：这精灵鬼不知又出什么新花样？试一试也无妨。于是同道济来到院子里，闭上眼睛，只听得道济说声：“疾！”就觉脚下腾空，飞了起来。一时间耳边风声呼呼，不一会儿脚就着了地，睁眼一看，啊呀，真的到临安了！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四角翘檐的戏台，台上锣鼓正敲得闹猛。道济拉着叔叔的手，刚挤进人群，戏就开场了，演的是叶薛仁贵征东曳。

戏才演了一半，道济就拉拉叔叔的衣裳说：“这戏没啥看头，我们还是回家吧！”

他叔叔正看得入迷哩，被道济缠得发起火来，脱口骂了一句：“才来就要回去，真是一副讨饭骨头！”

听见叔叔骂自己讨饭骨头，道济的小人脾气发作啦，也回了一句：“我不是讨饭骨头，你才要讨饭哩！”

叔叔见他这么没大没小，生气道：“啊！反了，反了！”伸手就是一巴掌。道济把头一偏，撒腿就跑。道济在前面跑，叔叔在后面追，可就是看得见追不着。叔叔忽然想起早晨出来时走得急，忘了带钱，于是高声叫道：“道济，道济，叔叔不打你，别跑了。”

道济听见叔叔这么说，便停住脚步。叔叔走过去解释道：“我出来时连一个铜钱都没带，要是你一人先走了，我可怎么回家呢？”

道济笑着说：“我留三个铜钱给你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三个亮晶晶的铜钱给叔叔。

叔叔说：“只有三个铜钱，怎好做盘缠？”

道济说：“不用发愁。我告诉你一个办法，你每次用的时候，都不能用到第三个，这样，铜钱就一定用不完。”

道济的叔叔看完戏，动身回家。走了半天，来到萧山，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恰好城门口有个卖汤团的摊子，一问，一个铜钱一碗。他买了两碗，这汤团又香又甜，他真想再吃一碗，可一想起道济的话，他不敢再吃了，站起来抹抹嘴，继续赶路。刚走了没几步，他摸摸口袋，哈！衣袋里不多不少，还是三个铜钱哩！

第二天，走到绍兴，只见人来车往，热闹非凡，各种小吃摊摆得满满的。他忽然闻得一阵香味，寻过去，见是一个卖五香豆腐干的小店，一问，一个铜钱三块。他只买了六块，不敢把剩下的第三个铜钱用光。刚上路，哈，那两个铜钱又变出来啦。

第三天，刚到了嵊县。这天的太阳好猛，他走得又饿又渴，看见城门口摆着一个粥摊，那厚稠稠的粥使他口水直流。他问了问，也是一个铜钱一碗。喝过两碗以后，他抹抹嘴，付了钱，正想走开，忽然听见有个声音在旁边叫唤：“先生，行行好，给个铜钱吧。”

他回头一看，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一头蓬乱的头发，一身褴褛的衣衫，脸上墨黑墨黑的，看样子是饿坏了。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摸出最后一个铜钱给了那个孩子。

那孩子眨眨眼睛走了，他这才想起道济的话，捏捏口袋，袋里空空的，没有一个铜钱啦！

从嵊县到天台，还有一百多里路呢！他没有办法，只得沿途向人家讨点吃的。又走了一天一夜，才到天台。

他回到家里，刚坐下喝了杯茶，道济从外面跑了进来，站在他面前，望着他，嘻嘻地笑着，却不说话。叔叔说：“道济，你笑啥？”

“我问你，从嵊县到天台的路上讨过饭吗？”

叔叔的脸一红：“没，没有啊！”

“还说没有呢，你在嵊县忘了我的话，把第三个铜钱给了讨饭的孩子，自己只得讨饭回天台。”

叔叔这才醒悟：上当啦！上道济的当啦！

道济一见叔叔生气了，就连忙认错赔礼，并说：“叔叔，千金难买穷济贫，昨日您路上舍己为人的这一德行，小侄今生就学不完，做不尽，永远铭记在心。请受小侄一拜。”就这样，叔侄又和好如初了。

后来，道济果然没违背他的诺言，一生中济困扶危，成为一个被人们称道的和尚。

朱素芳 口述

曹志天 搜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