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长寿礼哄堂

徐文长的岳母六十寿庆那天，家中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送寿礼的接二连三，有挑的，有抬的。礼品五光十色，无不争妍斗奇，夸比豪富。

远远近近的三亲六戚，四朋八友都来了，独有大名鼎鼎的女婿徐文长还没有到。大家伸长头颈盼呀等呀，心焦得要命。忽有人报：“来了！”岳父母和众宾客莫不精神一振。但等到徐文长一进门，大家却又倒抽一口冷气。原来徐文长既无挑的，又无抬的，只见他一手挟了块尺把长的砚池，一手拿着几支旧毛笔；他的妻子则提着用红绸幞巾包着的一长筒白纸。接着，大家也就胡乱猜度开了……

徐文长夫妻向岳父母请过安，向众人问过好，便进入作为寿堂的大厅里，在正中八仙桌上，摆好文房四宝。先由他妻子亲自磨墨。轱辘嘟、轱辘嘟地磨了好半天，墨汁起了浓纹，徐文长才打开红绸幞巾，摊开又长又宽的白纸；妻子为他摩平纸面，压住纸角；徐文长这才捋起衣袖，提笔蘸墨，在白纸上嗖嗖嗖像道士撇符似的画了起来。

顷刻间，一只展翅翱翔的白鹤活灵活现地出来了。待到徐文长在鹤顶点上丹冠，满堂宾客一看，都齐声叫好。

岳父母也喜形于色，笑上眉梢。

徐文长却不动声色。接着，他蘸饱了墨汁，在白纸的下端又挥毫泼墨，画了起来。顷刻间，眼睛留有少许空白的一只大乌龟活灵活现地出来了。待到徐文长在大乌龟眼睛空白处信手点染一下，便见那大乌龟显示出安然养神的悠闲神态。

宾客们欲叫好难，欲说歹也难。只好不吭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尴尬。

岳父母也被弄得张口结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女婿是何用意。

徐文长仍不动声色。接着，他又蘸了蘸墨，挥笔题了八个大字：

仙鹤神龟，同庆寿星

这八个字写得龙飞凤舞。

不知哪个贺客首先叫一声“奇才妙手”，于是满堂宾客也都跟着“奇才妙手，妙手奇才”地惊呼起来。

岳父亲自命人把徐文长这幅画挂在大厅中堂。一挂好，大家越看越喜爱，越看越赞赏。内中有个秀才说：“古人有诗道，‘借问蜉蝣辈，宁知龟鹤年！’徐姑爷不仅是丹青妙手，名不虚传，而且博古通今，才高八斗啊！”这一说，岳父母也就更高兴啦。

徐文长还是不动声色。

接着，他把两张纸分别一裁为两。妻子为他摩平、压角，徐文长便挥笔写起贺联：

这个女人不是人

养个儿子是个贼

满堂宾客一下大惊失色。

岳母气得闷声不响，岳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舅佬更是气得拂袖而去。

徐文长依然不动声色。接着他又取过另外两张纸，写了一副对联。当他把这新写的与刚才写的对联衔接起来，合而为一时，满堂宾客如梦初醒，顿时又大叫“奇才”“妙手”“神笔”了。

岳父母一看，又欢喜得合不拢嘴；那拂袖而去的舅佬也笑嘻嘻地过来搭讪。你道徐文长写了些什么？原来这副对联的完璧是：

这个女人不是人，本是神仙下凡尘

养个儿子是个贼，偷得蟠桃献母亲

当下，舅佬笑容满面地把这副对联亲自悬挂在“龟鹤图”两旁，寿堂上顿时欢声雷动。

于是，大家才一致公认：今天所有的寿礼，以徐文长的寿礼最为珍贵，最能博得寿婆的欢心，最能为寿堂增光添彩，最能为贺客心悦诚服！

杨连生 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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