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抽长长

济公当年重造净慈寺时，为了采伐木料，特地到林木森森的富春山去募化。他向当地一位有钱的山庄财主说：“大施主，贫僧想重造净慈寺，你行行好，捐些木料吧！”

那山庄财主倒并不吝啬几根木头，便随口问道：“你要多少？”

济公说：“不多不多，我只要用我的破袈裟抛一块林地就够了！”

那财主一听，简直要笑出声来，心想：你这和尚也真笨，一件袈裟能抛多少林木？于是十分爽气地对他说：“好吧，你就去后山抛一袈裟吧！”

济公来到后山，见林木郁郁葱葱，尽是又高又粗又直的好料，便喜滋滋地跑到山顶上，脱下破袈裟，轻轻地往山下撒去。说来奇怪，那件破袈裟一出他的手，便越张越大，大得像顶天罗地网，当它落下的时候，已经把整片林木全罩住了。事先请来的一批伐木能手，见林木已经圈定，便七手八脚地砍伐起来。那山庄财主发觉自己上当，已经来不及了。

他又一想，这袈裟能变得这么大，那和尚肯定非同一般，也就不敢反悔，只好自认倒霉。

正当济公动身下山的时候，突然从东山岙赶来一位可怜巴巴的老太婆。她一把拉住济公，哭道：“你这位和尚真不讲道理，大财主的山林砍了还不够，为什么把我孤老太婆的半亩杉木也砍去了，你叫我以后怎么过日子呀？”

济公一听，顿时呆了。他马上跟着那老太婆到东山一看，原来袈裟撒得太大，把老太婆的半亩杉木也圈在里面了。济公十分为难，忙赔礼说：“我实在不该砍你的杉木。这样吧，半亩杉木照价赔你，再给你补种上杉苗。”他一面说，一面从布袋里掏出一把募化来的银子交给她。那老太婆接过沉甸甸的银子，感到心满意足，便颤巍巍地回去了。

济公见老太婆走了，便把丢弃在山坡上的杉树尖梢捡起，一株株地扦插在空山上，还在每个树桩上拔了几下。一边拔，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唱道：

抽抽，长长，

三年变原样。

第二天，老太婆上山去收拾杉树枝的时候，发现许多扦插上去的杉树尖梢已经活了，每个树桩上都抽出了两三棵新株。她心里十分高兴，便把这事告诉了大家。

济公见这样一来耽误了许多时间，便心急火燎地吩咐工匠将木料捆好，打算从富春江顺流放下去。正当济公忙着运木头时，忽然草舍外来了一位哭哭啼啼的女人。济公问她为啥啼哭，那女人说：“我是西山的一个穷苦人，叫李阿姣，丈夫卧病在床，儿子还小，仅有的半亩松木，被师父你用袈裟抛走了，你要赔我银子呀！”济公一听急了，连忙跟着她爬上西坡一望，确有半亩地的松木只剩下一片树桩了。他见那女人哭得可怜，也照价赔了一笔银子，并答应重新扦插。那女人接过银子，破涕为笑，谢过济公，兴冲冲地回去了。

济公扦插完松苗，见天色已晚，便来到山下的土地庙里借宿。他跨进庙门，四处一看，见神龛背后堆放着一大堆新鲜松木，便问那庙祝道：“师父，这一大堆松木是谁存放在这里的？”庙祝回答说：“是西山一个叫李阿姣的泼辣娘子存放在这里的，她昨天晚上连夜把自己的半亩松木砍了，说是要造五间新楼房。”

济公一听，知道上了那个女人的当。他装作没事的样子，在每根松木上用手扭了几下。一面扭，一面轻轻念道：

扭扭，弯弯，

三月变柴爿。

济公扭完之后，辞了庙祝，再上西山。他趁着月色，在所有的松树桩上踩了几脚，然后紧束腰带，连夜押着木料返回杭州。

再说那李阿姣打听得济公走了以后，便将存放在土地庙里的松木搬回家中，又用济公赔偿的银钱，雇了工匠造起新楼。新楼建成后，没经几个风吹日晒，那松木便扭曲变了形，不是梁柱倾斜，就是门窗弯曲。新屋没有用了，李阿姣急得号啕大哭。有人劝她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屋住。”她一听觉得有理，便往西山跑去。谁知近前一看，那松树桩非但没有抽株，就连原有的小松苗也都枯死了。

从此之后，松树一经砍伐，便再也抽不出新株来了；而杉树呢，不仅会抽株，而且长得比松树快，又坚又直，虽经风雨也不会扭曲，成了山乡人家的一宝。

周秋月 口述

朱柏青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