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演小丑

唐明皇是个喜爱歌舞的皇帝。有一天，他在悦来殿观赏了霓裳舞曲之后，龙心大悦，多饮了几杯西域贡来的佳酿，回养心殿时，已有八分醉意，只觉得神志恍惚，飘然欲飞。后来，不知怎的，又信步跨入御花园内。

奇怪，日里还是骄阳如火，大地冒烟，而这里的亭台水榭，却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千姿百态，分外妖娆。正在不胜惊骇之时，猛听得“啪”的一声，从空中抛下一样东西。唐明皇上前一看，却是一把用汉白玉制成的素色坐椅：扶手双凤飞翔，靠背龙盘狮舞，精雕细刻，巧夺天工。看罢，好奇心大发，就坐了上去。谁知不坐犹可，一坐，竟拔地而起，飘飘然如凭虚御风，连忙闭上眼睛，不一会，似乎停了下来。他睁眼一看，只见前面有座宫殿，大门的匾上横写着“广寒清虚府”五个篆字。刚想前去问个明白，忽听里面传出管弦丝竹之声，清脆悦耳，不同凡响。因他乐于此道，竟忘乎所以，贸然而入。

唐明皇走到里面，见一台上有班人穿红着绿，载歌载舞，有说有唱。台旁一些人似在伴奏，声情并茂，婉转动听。有时声泪俱下，有时幽默诙谐，有时大打出手，有时窃窃私语，似乎在演《武王伐纣》的故事呢！唐明皇觉得新颖有趣，既可娱乐，又可寓教，比自己宫里的歌舞高明得多。看到妙处他竟情不自禁，手舞足蹈地喊起好来。

这时，猛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喂，你看演得如何？”唐明皇回头一看，却是个美妙绝伦的女子，连忙答道：“好极了，我宫中的歌舞不能相比，真有天渊之别。我想把它学会，带回宫中去做，定会皆大欢喜！”那女子又说：“好！那就不枉我请君一行了。”唐明皇一听，暗吃一惊，问道：“啊，是你请我来的？这里莫非是——”那女子嫣然一笑，接着说：“广寒宫嘛！”唐明皇才恍然大悟，欲要再问她是不是嫦娥仙子时，不觉脚下一滑，仰面跌跤，吓出一身冷汗。睁眼一看，原来自己卧在假山石旁。刚才之事，竟是一梦。

唐明皇自从梦游月宫之后，决定重演梦中所见到的乐事。他把太监宫女召集起来，特辟梨园一角，搭台张幔，排演起有唱有做的戏文来了。由于皇上提倡，梨园的子弟就越来越多，逐渐遍布九州了。

据说，有一次，在排不知什么戏时，对其中的一个角色，太监、宫女们都不肯扮演。唐明皇上前一问，原来戏里有个恶少，专门偷香窃玉，横行不法，后来要被杀头的。这一角色，照例该是小丑扮的，但大家都怕丢脸，谁也不肯扮。唐明皇笑笑说：“这是假的嘛，有什么难为情的！好，这一次由我来扮吧。”说罢，他真的动手去扮演了。由于他不会化装，就用白粉水笔在自己鼻头上，方方正正地画了块豆腐干，匆匆穿上戏装，就去串起戏来。——后来小丑描脸，也都这样。

从此，戏剧界留下一个规矩，凡学徒来学戏，先要拜唐明皇。据说，拜过唐明皇，学戏就勿慌，演戏胆就壮了。为啥？人家做皇帝的都不怕难为情，能上台做戏，你还怕啥呢！因为唐明皇扮过小丑，所以演小丑的也沾了光，在演员中地位特别高：开行头箱也好，踏新台基也好，一定要小丑在先，别人决不可越雷池一步。大衣箱、头盔箱，旦角一概不准坐，另外角色只准坐大衣箱，不准坐头盔箱；而小丑呢，却可以随便坐。有人请客，小花脸还可坐上横头呢！这真是：

明皇带头做戏文，

小丑地位高一等。

张继舜 搜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