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当画

唐伯虎是个穷秀才，家住在苏州桃花坞。离他家不远的地方，有一爿当铺。当铺的老板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几次叫唐伯虎画画。唐伯虎看不惯这种人，始终不肯画。老板十分恼火，心里想：你有朝一日有求于我，我也不会同你客气。

这年八月半，家里又没有钱用了。唐伯虎打算画张画，到当铺去典当。他铺开宣纸，拿起笔来，就照着当晚的景色，画了一株丹桂，花开满树，香气扑鼻；树东头一轮明月，圆得像一面镜子，放出耀眼的亮光。唐伯虎画好画，自己看看蛮满意，随即把画卷卷好，第二天一早就拿到当铺里去了。

老板看见唐伯虎走进店门，手里拿着画卷，知道是当画来了，心里想：以前叫你画画你不肯，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倒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唐伯虎走到柜台旁边，一边送上画，一边说道：“老板，这幅画当一当，能当多少银子？”老板接过画卷，打开来一看：一轮明月圆如镜，满树桂花飘清香。真是一幅好画呀！像这样的好画，足足可以当得五十两银子。但是老板有心要刁难唐伯虎，便说：“看你秀才分上，当个十两吧。”

唐伯虎知道这老板的心思，也不想多要，说道：“十两就十两，等十天以后，我来赎回就是了。”

老板听说唐伯虎十天以后要赎回这幅画，心里倒有点急起来了。当即心生一计，说道：“可以可以，不过按照小店规矩，月利五成，逢节加倍，十天算作半月，到时来赎，要交十五两银子。”

唐伯虎一听，你这是存心敲诈我，天底下哪有这么高的利钱！想了一会，说：“十五两就十五两，不过把话说在前头，我这幅画可是精品，你要给我放好，如若变了色、走了样，那要论价赔偿。”

老板听了，心里暗自好笑：真是一个书呆子，好端端的一幅画，哪里会变色走样。就说道：“一定放好，假使变色走样，小店情愿赔出二百两银子。”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于是在当票上写明：当画一幅，画上有一轮满月，一树桂花，如若变色走样，赔银子二百两。

唐伯虎走后，老板把画卷打开来，越看越想看，越看越喜欢，得意地说：“唐伯虎呀唐伯虎，你十天以后要是拿不出十五两银子，这幅画就是我的了。”

到了八月廿五，唐伯虎果然到当铺来了，老板一见心冷了半截，到手的东西又挖出来，真正不情愿，但又没有办法，就把画卷拿在手里，伸出另一只手，说：“十五两银子拿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唐伯虎说：“莫慌，你且把画打开来看看，如若不曾变色走样，我自然给你银子。”

老板有意奚落地说：“好，好，好，如若变色走样，小店准赔你二百两。”一边说，一边把画卷打开来，依然是月亮桂花树，便对唐伯虎说道：“你看，一点也没有变色走样吧？”

唐伯虎眼睛朝画上一瞄，微笑着说：“老板请看：画上原先是八月十五的月亮，满月生辉，月下一株丹桂，花开满树，香气扑鼻。现在呢，月亮只有一丝月牙了，而且不在东边树梢上，落到西边去了，光彩也暗淡了；一株丹桂，满树的花也谢了，香气也没有了。这不是变色走样了吗？”

老板仔细一看，大吃一惊。再看看当票上，写得明明白白，要想辩白，又没有理由，呆了半天，最后只得认输，赔出了二百两银子。

原来，唐伯虎有一支神笔，画出来的画是活的。画中的景色会跟着时节变化。八月十五满月，到了廿四五当然变成缺月了。八月十五桂花盛开，过了十天，花自然也要谢了。

潘生 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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