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救难女

绍兴昌安门外那条傍河的小街，有不少茶楼酒肆，十分热闹。近来人们受了大通学堂学生们宣传的影响，在一杯热茶半盅酒落肚之后，也都要谈论谈论新闻时事，说说自由平等的道理。

一天黄昏，城外摇进一只乌篷小船，船头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这青年头戴鸭舌帽，身穿笔挺的浅灰色西装，手执文明棍，显得十分英俊。船进昌安门，这青年听到茶楼酒肆里人们高谈国事，心情很激动，便吩咐船老大稳住乌篷船，侧耳细听起来。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声“快站住，快站住”的叫喊声。随着叫喊声，两盏写着“胡亨茂”商号的大灯笼，紧紧追赶着一个从城里逃出来的披头散发的少妇。两盏灯笼后面，是个矮胖秃顶的老头。这老头就是“胡亨茂”的胡大老板。

那些茶楼酒肆里的人，听见“快站住，快站住”的喊声，都一齐奔出店来。他们一看见那矮胖老头就议论开了：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硬要娶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真糟蹋人！”

“哼！这是什么世道！”

“唉！逃——能逃出他的手掌吗？”

正在人们纷纷议论的时候，那少妇已逃近河边，向后看看，灯笼已经逼近，就猛地向河里跳去。就在这时候，冷不防一根文明棍拦了过来，因为用力大，将她撂翻在地。那少妇不知是谁的棍子，却听见一个声音说：“做人要有点志气，女人也是人，自己要坚强起来！”那少妇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身旁站着一位眉清目秀英俊无比的青年，惶惑了一阵，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哀求告：“先生，救救我！”

那西装青年一手将少妇扶起，指着乌篷船说：“到我船上去避一避吧！”

两盏灯笼照着胡大老板追到了乌篷船。一见此状，感到很诧异。胡大老板镇定了一下，彬彬有礼地上前拱手作揖道：“先生，请问尊姓大名？”

西装青年不屑理睬，傲然扶住那少妇步进船舱，便吩咐船老大开船。

这下，胡大老板急了，拼命向着离岸的乌篷船叫嚷：“那是我的小妾，是我花钱买来的呀！你，你是什么人？胆敢强抢民妇！”

西装青年从容地走出舱来，厉声说道：“人非牲畜，岂能买卖？我是谁？你自己看。”随手掏出一张名片，掷上岸去。

从茶楼酒肆中出来的人群，争着观看那张名片，大声喊叫起来：

“大通学校督办——秋瑾！”

“秋瑾，好一个侠女！”于是有人拍手，有人跷起大拇指哈哈大笑。

那胡大老板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站在河边，眼看着那乌篷船慢慢地摇走了。

李韩林 搜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