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洞

东汉辰光，剡溪畔有一对好朋友。巧哩！两个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一个名叫刘晨，一个名叫阮肇，又都是采草药的。

这一年，很多人得了心窝痛的毛病。刘晨、阮肇听说有种“乌药”能治这种病，于是到处去找。这天，他们来到了天台山。一路上，鸟儿为他们引路，溪水为他们歌唱，白云为他们遮阳，清风为他们扇凉。他们迎朝阳，送晚霞，披晨星，戴月亮，一股劲地朝天台山爬。走呀！爬呀！先后翻过一十八座山峰，攀过一十八道悬崖，涉过一十八条深涧。这时，已是深秋时节。白天，出了太阳还暖和；晚上，山风一吹，就冷得颤抖起来。走了一天又一天，带来的干粮没有了，就找野果吃。

最后，他们来到一条山溪面前，沿溪前进。走着走着，转过一个山湾，突然迎面传来一阵“轰轰”的水声，但见两道瀑布从峰顶直泻而下。这时，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了，只觉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阮肇一屁股坐在溪边岩石上，再也动弹不得。刘晨来到一个碧水潭边，喝了几口清泉，硬撑着身子，站起来，朝四面望去，只见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千丈悬崖石壁，找不到一个野果子。

阮肇说：“刘哥，前边没路了，我们回去吧！要不，会饿死的。”刘晨摇摇头说：“别急，我们再找找看……”话没说完，腿一软，也倒在小溪旁边了。

刘晨、阮肇歇了一会，竟迷迷糊糊睡去了。也不知过了多少辰光，才醒转来，但见眼前一亮，满天红云，照得高山大谷处处都是红光闪闪的。哟！原来对面悬崖上长出一株桃树，正开满朵朵红花呢！他们想，怪啊！如今是深秋，怎么还有桃花呢？正想着哩，那树桃花忽地一下全谢了。再仔细一看，满树满枝都挂着青桃子，个个有拇指那样大。随着一阵山风吹过，顷刻之间，桃子就长得比拳头还要大，一个个鲜红欲滴。两人看了，都馋得淌口水啦！

他们连忙爬起来，攀着青藤，“唰唰唰”地上了悬崖，一伸手就摘下几个桃子。才放到嘴边，还没等咬哩，哎呀呀，桃子“咕噜”一声，竟从喉咙口直滑到肚里去了。霎时间，二人都感到肚子里像着了火，热气从毛孔里往外冒，马上觉得精神十足，手脚轻快。

二人下了悬崖，回到溪边，低下头，刚想掬点水喝喝，忽然见到水中漂来一瓣碧绿的菜叶，像刚从菜园里摘下来的一样。

刘晨对阮肇说：“阮弟呀，这溪水里漂着菜叶子呢，这样看来，上面一定有人家。”

阮肇听了，也点头道：“对呵，我们沿溪向上寻去。”

他们走到溪头，看见一个大瀑布，绕过瀑布，攀上了悬崖。顺着这条溪的上游再往前走了没多远，阮肇突然叫道：“刘哥，你看，那水上是什么？”刘晨一看，随着水波一高一低漂来个黑红色的东西。二人忙上前捞了起来，看了看，哦！是个罐子，打开盖儿，就有一股香气直喷出来。哈！原来是满罐芝麻饭呢！二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饭吃了。饭一落肚，全身骨头咯咯响，精神越发足啦。

阮肇快活极了，一把拉着刘晨的手继续往上行走。走了好久，溪水没有啦，又有一座大山挡住路。两人爬上山顶，眼前现出一片平地，又有一条大溪往前流去。他们想过溪，可是溪水又深又急，过不去呵。正在为难的辰光，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们。

刘晨、阮肇抬头一望，却见两个姑娘，在大溪对面望着他们盈盈地笑。她们都约摸十六七岁，一个通身上下穿红，一个通身上下着绿，穿红的姑娘手拿着的那根黄绫带，正随风飘动着呢！姑娘招着手，叫他们过溪去。

刘晨说：“水这样急，我们过不去！”

话音未落，只见那红衣姑娘把黄绫带向空中一抛，那带儿就落在溪水两边，于是笑着说：“你们从绫带上过来吧！”

刘晨、阮肇看着在空中上下翻动的绫带，哪里敢走！这时，那个绿衣姑娘笑着往绫带上“呼”地吹口气，绫带立刻变作一座黄色石桥，凌空架在溪水上面了。

刘晨、阮肇过了溪，红衣姑娘问道：“你们是从剡溪来的吧？”

刘晨、阮肇很奇怪，她们怎么知道的呢？再仔细一看，哦，老天爷！这两位姑娘的衣裙，通身上下都没一道缝儿。俗话说，“天衣无缝”，难道我们遇上天仙了么？刘晨就问道：“两位姐姐是神仙吧？”姑娘们听了，只是嘻嘻笑着。

绿衣姑娘说：“我们就住在前面不远的桃源洞里，你们二位到洞中去坐一会儿吧！”

刘晨、阮肇跟着她们，大约走了四里路光景，来到一堵雪白雪白像玉屏风似的绝壁前面，绕过绝壁，就见一个几十亩大的山谷。山谷里，百花盛开，蜂舞蝶闹，好一派阳春风光。刘晨、阮肇细细一瞧，哈，那些百花都是些各种各样珍贵的药材呵！

山谷一侧的峭壁上，有个洞，一间屋那么大，洞口挂着柴藤编的门帘，百花镶边。进了洞，洞顶挂着琉璃灯，洞壁装饰着绣帷，中央摆着雕龙画凤的桌子凳儿。床上是蕙草织成的茵席，明珠串成的罗帐，满室飘着兰桂的香气，把刘晨、阮肇眼都看花了。

仙女们摆上酒席请他们吃，满席除了松菇、冬笋、金针、果脯外，全是桃酱、桃片、桃块、桃干，连喝的酒也是桃子酿成的。

慢慢地，刘晨、阮肇才知姑娘一个叫红桃，一个叫碧桃，是王母娘娘桃园里司管蟠桃的仙女。只因王母娘娘生了心窝痛的毛病，要用天台山的乌药，所以派她俩在此看守的。

从此，刘晨、阮肇就在桃源洞中住下了。白天，刘晨、阮肇外出采药，仙女们做好热饭热菜等他俩；碰到高山深涧，红桃就用黄绫带为他们铺梯搭桥。晚上回来，四人就在一起谈笑，十分快活。这样过了半个月，他们就请苍松做媒，青山作证，碧桃嫁阮肇，红桃配刘晨，欢天喜地成了亲。

转眼之间，已过去了半年。这一天，刘晨、阮肇又出去采药，来到一个山坡前，看见有只黄鹂鸟朝他们不停地叫唤，像在抱怨他们忘了家。刘晨走过去，说也怪，那黄鹂鸟竟飞上他的药筐，又不住声地鸣叫起来。

这下，引起了刘晨的乡思，他对阮肇说：“阮弟，你看，爹娘和乡亲们托黄鹂鸟带信来啦，催我们快回去。可是，这半年来，我们乌药还没采到呢！”

阮肇因为恋着碧桃仙子，不愿立刻回家，于是，低下头来，一声不响。

这天回来，红桃仙子见刘晨闷闷不乐，知道他起了归心，就好言劝慰。尽管如此，也难解除刘晨的心事。

过了几天，两个仙子又设下酒席，请刘晨、阮肇吃。酒过三巡，红桃仙子站起身来对刘晨说：“我见你近来闷闷不乐，今天想特地请几位姐妹来，为你解解愁。”说罢，她将左手长袖望空中一甩，只见一股云烟从袖口袅袅透出，云烟落地，化成了十二个仙女；接着，又将右手长袖一甩，又走出十二个仙女，都来到席前。一时间，仙乐齐鸣，歌舞翩翩。阮肇喜得眉开眼笑，可刘晨还是想着乡亲们的病痛，依然闷闷不乐。

红桃仙子见了，知道刘晨归志已坚，只得收起仙女，叹了一口气，又站起身来，斟满一杯香酒，缓缓地捧到刘晨跟前，叫碧桃敲起檀板，自己唱道：

仙洞千年一度开，

仙境哪能得再来？

云液劝君须强饮，

水向人间去不回！

唱罢，红桃仙子叫碧桃捧出许多金银珠宝赠给刘晨和阮肇。

刘晨说：“这些珠宝，我们不要。临行如能赐枝乌药，就心满意足了。”

红桃听了，想了好久，才说：“郎君不爱珠宝，只要乌药，这心愿，我们早就知道了，怎奈天条森严，实在不敢拿出来呵！今天是生离死别的日子，情实唯舍，我也顾不上什么天条了！”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枝叶绿根黑、晶莹闪亮的乌药，递给刘晨。

刘晨接过乌药，千恩万谢地出了洞，和阮肇又来到先前遇见仙女的大溪边。仙子们说：“过了这溪，就仙凡相隔了。”他们在这儿，流连了好久，满心惆怅，才依依惜别。从此，这条溪就叫作“惆怅溪”。

刘晨、阮肇走了十三天，才回到家乡。只见村子里路变了，人变了，连房子也变了，再也找不到自己熟悉的家门了。村口的那株樟树，离家时只有胳膊那么粗，现在已是两个人都抱不拢。他们觉得很奇怪，向村人打听自己离家时的一些事情，大家都说不知道。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公公，那老公公说：“我小时候，听祖父说过，村里有两个七世祖公入天台山采药后，一直不见回来。”刘晨、阮肇听了，大吃一惊，啊！真想不到，山中方半年，人间已七世了。

刘晨、阮肇回来的奇闻传开了，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都赶来看望他们。他们用采来的草药治好了许许多多人的毛病，还把那枝乌药种在药圃里。说也怪，只有一夜工夫，那乌药便一变二，二变四，长了满满一园。患心窝痛的人吃了，都健壮起来。从此，天台山乌药便天下闻名了。

又过了一年，刘晨、阮肇万分想念着仙子，于是又历尽千辛万苦，再上桃源洞。这时，但见洞口飘着云雾，岩壁生满苔衣，洞中只剩下一些石桌、石凳，再也找不到她们了。

原来红桃和碧桃因为私赠乌药，触怒了王母娘娘，王母罚她们成为桃源洞畔两座石峰。这就是今天的“双女峰”。据说，这两位可怜的仙子化成石峰以后，因为忘不了刘晨和阮肇，直到今天，还朝着剡溪痴痴地望着哩！

曹志天 周荣初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