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位 置

此卷为居所布局之用。屋室空间规划方法，繁简不同，冬夏各异，高堂广榭，各有所宜。室内家具陈设讲究方位、层次合理；院落装点亦要雅致精细，不可繁杂媚俗。

位置之法，烦简不同，寒暑各异，高堂广榭，曲房奥室，各有所宜，即如图书鼎彝之属，亦须安设得所，方如图画。云林清秘，高梧古石中，仅一几一榻，令人想见其风致，真令神骨俱冷。故韵士所居，入门便有一种高雅绝俗之趣。若使前堂养鸡牧豕，而后庭侈言浇花洗石，政不如凝尘满案，环堵四壁，犹有一种萧寂气味耳。志《位置第十》。

【译文】

空间布置之法，繁简不同，冬夏各异，高堂大屋和幽居密室，各有特色，即使书籍祭器，也要安置得当，才能如诗如画般美丽。元代“云林居士”倪瓒建有清阁，梧桐蔽日，古石青苔，中间仅放一几一卧榻，这种超凡脱俗的气质有种冷寂之感，却不禁让人神往。所以，文人雅士的住处，进门便有高雅脱俗之感。如果在前院养鸡喂猪，后院浇花洒扫，倒不如尘土满案，四壁环堵，反倒有萧瑟闲寂之气。记《位置第十》。

【延伸阅读】

文震亨家世显赫，自己是书画大家，而他在明亡后捐生殉国的行为尤令人叹服。所以，以文震亨如此之高的眼界，能入他法眼的唯有元人倪云林而已。正如《位置》一卷开篇所载：“云林清秘，高梧古石中，仅一几一榻，令人想见其风致，真令神骨俱冷。”

倪云林作为中国历史上最有洁癖的文人，恐怕只有梅妻鹤子的林逋可比，明人顾元庆《云林遗事》里说起倪云林的清秘阁，“阁前置梧石，日令人洗拭，及苔藓盈庭，不留水迹，绿褥可坐。每遇坠叶，辄令童子以针缀杖头刺出之，不使点坏”。

还有一种说法是，一次有客人在倪瓒家留宿，倪瓒夜里听到客人咳嗽，很不放心，天一亮马上叫仆人仔细搜查院落庭园，看看有没有客人吐痰的痕迹。仆人找不到，他自己在桐树根处找到了，于是让仆人用水把桐树洗了又洗。这个典故名曰“洗桐”。阁外如此洁净，阁内只有一几一榻，毫无人间气息。神骨俱冷，诚为确评。

从此，洗桐成为文人洁身自好的象征。画家李可染曾创作《洗桐图》向倪瓒致敬。

【名家杂论】

“无事此静坐，一日如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

这是文征明的弟子周公瑕在他使用的一把紫檀木扶手椅的靠背上刻下的一首五言绝句，这首诗使我们真实地体验到了明代文人在日常居家生活中倾注的精神期待。

在明代文人的眼里，生活格调和方式，包括陈设布置、家具器物，一切皆是主人爱好、品性和审美意识的体现。因此，明代文人对周身之物及环境要求颇高，甚至一几一榻都要合乎生活的最高理想。

文震亨的居室布置、设计思想就是在满足实用和必备的基础上崇尚古朴、淡泊，反对繁冗的装饰，注重因室设物，因地制宜，以期表现出“精洁雅素”的文人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