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1〕 天池〔2〕

“虎丘”，最号精绝，为天下冠，惜不多产，又为官司所据，寂寞山家，得一壶两壶，便为奇品，然其味实亚于“岕”。“天池”，出龙池〔3〕一带者佳，出南山〔4〕一带者最早，微带草气。

【注释】

〔1〕虎丘：茶名，产自苏州虎丘山。

〔2〕天池：茶名，产自苏州天池山。

〔3〕龙池：今名隆池，苏州地名。

〔4〕南山：苏州地名，道光《苏州府志》里蟠螭山，俗称“南山”。

【译文】

虎丘茶，最是好茶，号称天下之冠，可惜此茶产量低，又被官家所据有，山里人能采摘个一壶两壶，便将之作为奇物，然而它的味道确实不如岕茶。天池茶产自苏州龙池一带的较好，南山一带的天池茶采摘最早，微带青草味。

【延伸阅读】

虎丘茶是江苏苏州特产。苏州状元文震孟，亦是文震亨的哥哥曾说：“吴山之虎丘，名艳天下。其所产茗柯，亦为天下最，色与味在常品外。”康熙年间《虎丘山志》曾记载虎丘茶：“叶微带黑，不甚苍翠，点之色白如玉，而作豌豆香，性不能耐久，宋人呼为白云花。”乾隆中叶再版《虎丘山志》则说：“色味香韵，无可比拟，茶中王也。”

虎丘古时是主要的茶产区，每年立夏前后，山水相映的虎丘，山前屋后，茶花盛开，香气袭人，真有“入目皆花影，放眼尽芳菲”之感。虎丘茶的茶树在虎丘寺金粟山旁，僧人在谷雨前采摘，取其细嫩之芽，叶色微黑，不甚青翠。但焙而烹之，其色如月下之白，味如豆乳之香，氤氲清神，涓滴润喉，令人怡情悦性。

天池茶是江苏苏州的绿茶品种。其特点为条索秀丽带弯曲，茸毫显露，银白隐翠，香气清鲜，滋味醇和鲜爽，汤色绿而明亮，叶底嫩匀成朵。明代张谦德《茶经》中天池茶的产地，即今天苏州的天池山。

【名家杂论】

虎丘茶号称“天下最”“茶中王”，却未成为贡品，这实有其历史原因。一是虎丘茶不易贮存，非得现采现焙。虎丘茶是炒青类茶叶，担心炒茶时叶尖易焦影响茶叶的香味，须去叶尖。炒茶锅子要用油擦过的银锅。炒后即时烹之，稍过即全失其初，殆如彩云易散。当时茶叶皆用纸包装，然后纸易吸收茶气，后来改用瓷罐或锡罐，以保持茶叶原本的色香味，这种包装方法沿用至今。二是产地集中，产量很少，一年不过数十斤。屠隆在《考槃馀事》里感叹：“虎丘茶……皆为豪右所据。”文震孟曾专门作《剃茶说》。虎丘茶本为金粟山中僧人于寺院隙地上种植，竭尽一山所产，也不过数十斤，当地官员大肆搜刮，严令寺僧缴纳，以供馈赠。一怒之下，和尚最后把茶树全砍了，以绝烦恼之源。寺僧后来虽再种过，然而仍是老样子，最终身心疲惫，疏于种植，茶树也终于萎顿。可悲可叹，茶中绝品成“绝品”。茶树无罪，寺僧无罪，今人当从虎丘茶的扬名与泯灭中领悟到某些哲理。

物以稀为贵，物因贵而稀。而越是如此，越有人想占有它，却也潜伏了泯灭的危机。清初《豆棚闲话》引过一首当年的《竹枝词》，说到虎丘茶：“虎丘差价重当时，真假从来不易知；只说本山其实妙，原来仍旧是天池。”普通茶叶店里就敢说自己的茶叶是虎丘茶，如果真在寺院里“请上香茶”，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如若不得，亦应平常心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