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隋唐五代时期的版画

版画发展到隋唐五代时期已经具有了很高的水平。其高超技艺体现在绘图、雕工、印刷三个方面。同时,隋唐五代的版画主要以佛教版画为主,在众多的佛经中都有出现。其中以唐代版画发展最为迅速。除向雕版佛画发展外,还有着向文学书籍及民间用书方面发展的趋向。

第一节 隋、唐、五代版画

隋、唐、五代版画概况

据版画流传的实际情况来看,佛教徒们用它作为经卷扉画是较早的,有的还作为独立悬挂的宣传品。儒家应用雕版书,始于何时,目前还不能确证。对于我国雕版的起源,一度有所谓“汉朝说”、“东晋说”、“六朝说”以及“隋朝说”。前三说皆逞臆推测,很难置信。“隋朝说”因记载不明确,曾引起学者讨论。陆琛《河汾燕闲录》引隋费长房《历代三宝记》卷十二云:“隋文帝开皇十三年(593年)……敕废像遗经,悉令雕撰。”“雕撰”二字,指“雕像”与“撰经”,而后人不知据什么“版本”,将“悉令雕撰”书作“悉令雕版”,如此一来,便引出“隋代已有雕刻版画”之说。这个问题,误于“雕版”的“版”字上。虽然如此,但从唐代雕版画的水平与发展情况而言,它不可能没有上阶的准备时期。文化的进展,在历史上总是一步步逐渐发展而来的。所以隋代是否有“雕版画”,尚有待新的发现来做最后断语。

第三章 隋唐五代时期的版画 - 图1唐代《金刚经》版画

至于唐、五代的版画,现存画迹数量已不少,可知绘图、雕工、印刷三者都具一定的水平。

唐贞观三年(629年),玄奘赴印度取经,至贞观十九年(645年)携大批印度经卷回归长安,可能就有雕版的经卷。而迟于玄奘15年归国的王立策,从印度带归佛印4颗。此后,义净于证圣元年(695年)归国,又将印度用雕版印刷佛画的情况介绍过来。这对于我国的雕版佛画刻制质量的提高,起着一定的刺激作用。

又据载,唐德宗时,东川节度使冯宿奏请禁印民间版刻历书,说“剑南西川及淮南道,皆以版印历日鬻于市,每岁,凡天台未奏下新历,其印本已满天下”。又《旧唐书·文宗本纪》载唐文宗也曾“敕诸道府不得私置历日版”。这些记载充分反映唐代民间版印历书已很普遍。事实上,敦煌石窟的藏经中,就出现过不少民间历书,如唐中和二年(882年)的历书,且题有“剑南西川成都府樊赏家日历”等字样,所以说版画起源于唐代,已有铁证,自无疑义。而且还证实,唐代版画除向雕版佛画发展外,还有着向文学书籍及民间用书方面发展的趋向。

唐代的雕版佛经与佛画

唐代佛教兴盛,大小寺院有4.4万多座,僧尼遍于各地,佛教势力极大。当时的佛教徒为了扩大教义的宣传,鼓励人们多诵经,多抄经,并认为这样可以消灾祈福,所以信佛的人,如有条件,无不抓紧时间来诵经或抄经。但是,抄经的产量毕竟有限,所以当雕版印刷发明之后,佛教徒们便鼓励人们刊印经卷。刊印比之手抄,在数量上当然更占优势,作为宣传,效果自然也更大。因此在盛唐的物质条件下,有钱的施主便出钱刊印经卷。这种风气,当时如风起云涌,于是也就使雕版印刷得到飞速发展。

这些雕版佛经与佛画,由于距今年代久远,又经过唐武宗会昌五年(845年)的“灭法”,以及历代兵乱水火之灾,虽然留下来的不多,但也相当可观。

1.《梵文陀罗经咒图》

版画《梵文陀罗经咒图》,于1944年发现于四川成都的唐墓。当时这件作品藏于死者所带的银镯中。

该图约刻于唐至德二年(757年)至大中四年(850年)之间。画芯为茧纸,木刻板印,高31厘米,横34厘米,中部、左角皆残损。正中有菩萨像,八臂,手执法器坐于莲座上,像外四周刻梵文经咒。最外的周边,四围各刻五菩萨像,排列齐整,很有规则,颇具装饰趣味。又该图右边有题榜一行,书“成都府成都县龙池坊□□近卞□□□印卖咒本”。据史书所载,成都于唐肃宗至德二年(757年)改称为府,可知该图之成,其上限虽然不超过至德二年,但无论如何,不迟于大中时,所以这件作品,当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古版画。

2.《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卷首图》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卷首图》(简称金刚经图),于1900年发现于敦煌莫高窟。金刚经本文共七页,成一长卷形式,卷首这幅木刻扉画,高24.4厘米,横28厘米。卷尾有“咸通九年四月十五日为二亲敬造普施”款一行。扉画右上角有“祗树给孤独园”的标题,下右方有“长老须菩提”标题。

《金刚经》一书,记佛与其弟子须菩提的谈话,扉画“祗树给孤独园”,便是描写释迦佛正坐在祗树给孤独园的经筵上说法,弟子须菩提正在跪拜听讲。佛的左右前后,立有护法神及僧众施主18人,上部有幡幢及飞天。此图刀法极为娴熟雄健,线条亦遒劲有力。从刻线中可以看出毛笔的运用,既是肥瘦适宜,又是浑厚流利。而释迦及其弟子和天神等的形象,更具有中原画风的特色。这是我国雕版佛画中,一幅非常珍贵的艺术遗产,它形象地说明我国到了晚唐,雕版艺术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画中所标年份为咸通九年(公元868年),所以这件作品被公认为世界上有准确纪年的最早版画。虽然这幅作品比之前述在四川成都发现的《梵文陀罗经咒图》版画迟约百年左右,但较欧洲现存的最早古木版画《圣克利斯道夫像》却要早500多年。

第三章 隋唐五代时期的版画 - 图2唐代《金刚经》扉画

这幅《金刚经》的扉画,早年被斯坦因所盗,今藏于英国伦敦博物馆。

唐代的雕版佛画,尚有“大圣毗沙门天王像”与“大慈大悲救苦观音菩萨像”,迟于《金刚经》扉画“祗树给孤独园”说法图所刻印的时间81年。虽然《金刚经》扉画在艺术上有一定的成就,但是作为版画的发展来看,就技法表现方面,天王像与观音像在线条的组织上,以及刀法的刻画上,都要比《金刚经》扉画来得紧凑而平稳。

此外,唐代的佛教雕版画还有不少零星的发现,如有的发现于新疆,今藏于辽宁旅顺博物馆,有如“贤千佛”的残片,有的竟以朱色捺印连续成“千佛”,有的绘刻精细,均属上品之作。

五代的雕版佛画

五代时期,冯道发起刻《九经》,延续20多年,影响极大。历史上向有“五代刊本”之称。所刻《九经》,一般由专经之士校勘,初校后,由著名学者再予译校,认为无误后,才选善写者端楷写样,再交匠人雕刻。今藏法国巴黎图书馆之《唐韵》、《切韵》二书,皆为敦煌发现之五代刊本,从刊本的质量中了解到,当时雕版图书的水平,可谓世界之最。

天福五年(940年)晋高祖石敬瑭令道士张荐明雕印《道德经》颁行天下,也是五代雕书的一件盛事。又据载,五代时期的南唐、吴越之外,如川蜀的眉山,玉门关外的沙州以至齐鲁之地,都不乏精雕细刻的图书。如后蜀主孟昶在成都立石经,不久又依宰相毋昭裔所请改雕木版。又在闽国,徐夤作《自咏》,内有句云:“拙赋偏闻镌印卖,恶诗亲见图画呈。”可见边远地区的印书事业并不落后于中原地区。

第三章 隋唐五代时期的版画 - 图3五代·大圣毗沙门天王像

首先应该提到吴越钱氏诸王时期的作品。一是显德三年(956年)所刻的《宝箧印陀罗尼经》的扉画。此画原藏浙江湖州天宁寺石刻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幢的象鼻中。1917年因天宁寺改建一座中学校舍,才被发现,上有36字题记。记云“天下都元帅吴越国王钱弘俶印宝箧印经八万四千卷,在宝塔内供养。显德三年丙辰岁记”。

再就是有名的“雷峰塔藏经扉画”。吴越王王妃黄氏所建的西湖雷峰塔于1924年倒塌,因而发现塔砖之内藏有《宝箧印陀罗尼经》。卷首有较简略的扉画。又发现塔砖内另藏有木刻雕版画,刻人物故事,较经卷扉画精细。据经卷题记:“天下兵马大元帅吴越国王钱俶造此经八万四千卷,舍入西关砖塔永充供养。乙亥八月日记。”考“乙亥”之年,实际上已是宋太祖开宝八年(975年)了。

第三章 隋唐五代时期的版画 - 图4《宝箧印陀罗尼经》扉画

这一时期,最经典的作品就是边塞的雕版佛画。这种雕版画,主要指当时管领瓜沙地带的节度使曹氏家族请“匠人”刻的雕版画。如1900年在敦煌莫高窟发现的《大圣毗沙门天王像》,即是一件。画面刻一位武士状的天王,旁及天女与童子,题记云“归义军节度使特进检校太傅谯郡曹元忠请匠人雕此印版”,又一条题记云“于时大晋开运四年丁未岁七月十五日记”,可知这幅作品制作时间为公元947年。

与《大圣毗沙门天王像》同年同月制作的另一幅雕版画《大慈大悲救苦观世音菩萨像》,出钱制造者也是这位节度使,即镇守敦煌郡的长官曹元忠。

《大慈大悲救苦观世音菩萨像》堪称“边塞佳构”,除了画面质朴简洁、刻线流畅外,其最大的特点,此画标明“匠人雷延美”所刻。“雷延美”之名,当是我国版画史上刻上刻工姓名的第一位,也即是我国历史上被署名最早的版画家。其实,自唐之后,历代有不知多少刻工(匠人),他们辛勤地为宗教画,或为民间图籍历书雕版,绝大多数都没有留下他们的姓名,在文化史上,他们是有功的,但是他们的社会地位,处于“有用而不贵”的情况,又有谁会重视他们的署名。现在,我们在五代版画史的这一页上,居然能见到“雷延美”的名字,自然是非常难得的。

这一时期,发现于敦煌的版画,尚有《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大圣文殊师利菩萨》、《大圣普贤菩萨》、《阿弥陀佛像》,以及《无量寿陀罗尼经》扉画等,可惜这些作品大多流出海外,国内虽有保存,毕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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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经》

《道德经》又名《老子》,由战国时期道家学派整理而成,记录了春秋晚期思想家老子的学说。是中国古代先秦诸子分家前的一部著作,为其时诸子所共仰,是道家哲学思想的重要来源。道德经分上下两篇,原文上篇《德经》、下篇《道经》,不分章,后改为《道经》在前,《德经》在后,并分为81章。是中国历史上首部完整的哲学著作。《德经》在前是谓先修自身心意,后《道经》是谓以身心精进,在体悟道之所传。后来在晋朝雕印《道德经》颁行天下。

第二节 隋唐五代的版画经典作品

唐代佛教版画作品

无论雕版印刷术发生于隋抑或唐,唐代都属于中国版画史的初始阶段,但由于其实物遗存如凤毛麟角,故考察其源流,追溯其本来也最难入手,好在通过历代载籍中的零星史料,尚可推断出当时版画艺苑的大致情况。

我们已经知道,在中国古版画发展史上,佛教版画出现最早,就前代遗文所载而言,也以有关佛教版画的史料最为详实、可靠。据唐末学者冯贽《云仙散录》卷五引《僧园遗录》载:“玄奘以回锋纸印普贤像,施于众方,每岁五驮无余。”这是中国史籍上明确提到版画刊印的最早记载,玄奘法师则成为史籍所载刊印过版画作品的第一人。

玄奘法师俗姓陈,名袆。他13岁出家,21岁受具足戒,唐贞观三年(629年)孤身一人赴天竺取经,贞观十九年(645年)返国,麟德元年(664年)圆寂。凭他的生平经历推断,他刻印普贤像应在公元645年至664年之间,每岁五驮,由此可以说明数量之多,社会需要之大。这也是最早的、有较为明确记载的佛教版画大量印制和发散活动。玄奘法师是中国佛教史上德高望重的大德高僧,中国佛教唯识宗的创始人,中印文化交流史上的著名学者、翻译家,在中国古版画史、佛教版画史上的影响极为深远。遗憾的是,他所刊施的普贤像,并没有片纸只页留传下来,使人难睹其原貌。但这至少说明在初唐时期,就有了佛教版画的大规模刊施。

第三章 隋唐五代时期的版画 - 图5唐代佛教版画

继玄奘法师之后,中印之间的文化交流更为频繁。自贞观十七年(643年)始,名臣王玄策先后三次出使印度,并曾携画家宋法智随行,归国后撰有《西行记传》,把印度佛像艺术向中国移植,王玄策是有大贡献的。另据《法苑珠林》卷三十九引《西域志》,谓唐高宗显庆五年(660年)九月二十七日,印度普提寺主持戒龙设会款待唐使,自王玄策以下皆有馈赠,赠品中提到“佛印四”,是第一次在中国古籍中提到印度用“佛印”捺印佛画。其后,至唐高宗咸亨二年(671年),义净法师又与处一、弘袆等启程自海道入天竺,遍历30余国,武则天垂拱元年(685年)返国,撰有《南海寄归内法传》、《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二书,详录西行见闻。据《南海寄归内法传》卷四载:印度“造泥制底及拓模泥像,或印绢纸,随处供奉”。所谓“印绢纸”,即指印在绢或纸上的佛图。

王玄策和义净西行求法及对印度佛教艺术的考察,是中印文化交流史上的大事件,对中国佛教艺术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但由于二人在西行记闻中都提到印度的捺印佛像,从而在中外学术界引起轩然大波,但归纳起来看,主要有以下三点:

(1)既然王玄策、义净在印度都见到捺印佛画,玄奘法师当然也不例外,他归国之后印制的普贤像,很可能也是捺印而非雕版;

(2)佛像的捺印之法,就是由王玄策、义净自印度介绍至中国的;

(3)中国的雕版印刷术,和印度捺印之法的输入不无关系,如日本学者秃氏祜祥氏等即持此说。

玄奘法师印普贤像是捺印还是雕印,无足深论,在没有确切的文献记载或实物发现之前,这永远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关键在于佛像的捺印究竟是源于中国还是发生在印度,是应该予以辩证明白的。我们已经知道,捺印之法在中国古已有之;佛印之始,也不晚于南北朝,至唐时应用已相当普遍。唐贞观十年印《女则》,其时玄奘法师尚在印度,因此,他刊施普贤像,无论雕印捺印,都绝不会是西行取经的成果。如果捺印佛像之法确系玄奘在印度始见,在他所撰的西行纪实专著《大唐西域记》中必然会大加阐扬,何以竟无只字提及?

上述记载都表明,无论捺印还是雕版印刷术,的的确确都是中国古代的伟大发明,并且在唐初就已流播印度。仅仅因为王玄策在印度接受了四颗佛印,就认为中国捺印起源于印度,只能说没有用全面的眼光来考察中国古代雕版印刷术的发生、发展、西传的历史,而以事论事,是没有根据的。

贞观、咸亨之后的情况,因没有史籍的参考,因此难以考证。但从一些零星资料加以推断,依然可以看出其方兴未艾的趋势。

第三章 隋唐五代时期的版画 - 图6敦煌壁画

此外,为印刷史家鲜见提及的是,以新疆吐鲁番为中心,及于库车、克孜尔、喀喇和卓等地,似亦为唐时佛教经图的一个重要刊印场所。吐鲁番是唐王朝和中亚进行交流的交通要道,自9世纪初至11世纪,佛教极为兴盛。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来自西方和日本的大批“探险家”,如瑞典的斯文·赫定、日本的大谷光瑞、法国的伯希和、德国的克莱门茨等,在这里多次进行发掘,掠走了大批珍贵文物。据印度学者查娅·帕塔卡娅著《中亚艺术》载录,现在德国柏林印度艺术博物馆中,即藏有出土自这些地区的公元9至10世纪的印刷版13块。从该书附载的照片看,皆为木板雕刻,刻有迷宫、花叶、几何图形等错综复杂的线性图案,有些图案,与中国青铜器上的纹饰相类。推其用途,大概是施印于绢帛等丝织物之上的。但这至少说明,当地艺匠已经掌握了很高超的制版技艺。自20世纪以来,新疆吐鲁番、喀喇和卓、吐峪沟等地,多有唐代刊印的佛画残片出土,其中可能有因吐鲁番的特殊地理位置,由往来商旅自四川、敦煌等地携入的,也有可能是当地寺院刻施的。

五代的版画作品特点

继唐而起的五代十国,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大动荡、大分裂、大混乱的时期。自公元907年至960年,在短短的53年内,我国北方黄河流域一带,先后出现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个王朝,是为五代。大致与此同时,长江以南与之相对峙的先后有四川的前蜀、后蜀;江浙之间的吴、南唐、吴越;湖南的楚;福建一带的闽;湖北荆州一带的南平;广东的南汉等九个割据政权,再加上占据山西太原一带,依附于辽国的北汉,是为十国。

五代十国历时虽不长,但在中国书史、雕版印刷史上,却是一个有着非常意义的发展阶段。发端于隋、唐的雕版印书,在此期间取得了令人瞩目的、长足的进步,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其一,从刻书机构上看,据《五代会要》卷八《经籍》载:后唐长兴三年(公元932年),冯道、李愚奏请据唐《开成石经》雕印儒家经典《易》、《书》、《诗》及三礼、三传,是为《九经》,亦即古代官刻之始。刻书由国子监主持,书版亦存该监,监本由此而兴。前蜀任知玄“自出俸钱”,开雕杜光庭的《道德经广圣义》三十卷;《宋史毋昭裔传》亦云:后蜀宰相毋昭裔“令门人勾中正、孙逢吉书《文选》、《初学记》、《白氏六帖》镂版”,复“请版刻《九经》,蜀主许之”,首开私刻之先河。自此中国古代官、私、坊三大刻书系统始臻完备。

其二,刻书内容远比唐代广泛。据历代载籍所举,山东青州刊有王师范的法律判牍书《王公判书》;闽徐夤撰《斩蛇剑赋》、《人生几何赋》,时人传诵。其自撰诗云:“拙赋偏闻镌印卖,恶诗亲见画图呈”,赋有印本确然无疑。文学家和凝“平生为文章,长于短歌艳曲,尤好声誉,有集百卷,自篆于板,模印数百帙,分惠于人焉”;前蜀乾德五年(公元923年)释昙城检校其师贯休诗稿“雕刻成部”,题名《禅月集》;南唐江宁刊印刘知几的史学名著《史通》及著名文学作品总集——徐陵编选的《玉台新咏》;后晋皇帝石敬瑭刻印《道德经》等。经、史、子、集四部书中,除正史未见刊梓外,总集、别集、类书、法律书等皆有印本。

其三,刻书数量,比唐代有较大增加。和凝的集子上百卷,摹印书百部;《道德经广圣义》雕成版片四百六十余块;监版《九经》的刊印,历时12载;其他如《文选》、《白氏六帖》等,都是卷帙浩繁的大书,从文献记载看,唐代尚无如此规制的制作。这些图籍的刊印,不仅说明印书数量剧增,也表明雕印技艺的进步。

第三章 隋唐五代时期的版画 - 图7《大圣毗沙门天王像》

中国书历来是重视插图的,《易》云:“河出图,洛出书”,虽然带有传说色彩,也说明图和书自古就是融为一体的。古代藏书,有左图右书,左图右史之制,著述提倡文不足以图补之,图不足以文叙之。在抄本书时代,为书籍绘制插图就已颇不鲜见。《汉书·艺文志·论语家》有《孔子徒人图法》二卷,为孔子弟子画像,叶德辉《书林清话》云:“武梁祠石刻七十二弟子像,大抵皆其遗法”,从中自可看出石刻图画和书籍插图的密切关系。《术数略》著录耿昌《月行帛图》二百三十卷;《兵家略》总计五十三家,有图四十三卷;《隋书·经籍志》著录梁《郊祀图》二卷等都是。晋陶潜有诗:“流观山海图”,是古书多有绘图的本子。印本书除了制作方式和写本书不同外,在图书形制、内容的制作上的继承和因袭关系无须多言。冯道、李愚奏请雕印《九经》,就是因为市场上印卖的本子“色类绝多”,而终不及经典。以五代书业之进步,品种之繁多,雕印技术之发展,这些书绝不可能全无插图,相反,五代的插图本,无论从题材、品种、数量看,与唐代相比都应有较大的增加和拓展。古代版画作品,毕竟是以书籍插图为其主要存在形式的,雕版印刷术的进步,书业的发展,正是版画这枝奇葩得以茁壮成长的沃土。但由于五代时王朝更迭如走马,战乱频繁,版刻书籍在当时已多付劫灰,南宋著名藏书家、目录学家陈振孙在《直斋书录解题》中说:“《九经字样》一卷,往宰南城,出谒,有持故纸鬻于道者,得此书,乃古京本,五代开运丙午(公元946年)所刻,遂为家藏书籍之最古者。”陈振孙所处时代距五代未远,五代刻本之罕见已如麟凤。叶德辉《书林清话·刻版盛于五代》则一言以蔽之曰:“若其时诸书课本,自来未闻藏书家收藏。”今之所见,只有《广韵》、《切韵》,亦出自敦煌石室,也为法国人伯希和掠之归国。正因为五代刻本随刻随亡,遂使人对其间版画刊梓情况,茫然而难知其详。

五代版画的实物遗存,仍只有佛教题材一种,论其数量,虽仍如吉光片羽,但比起唐代所遗来还是要多一些了。如:《大圣毗沙门天王像》,独幅雕版佛画,纵39.4厘米,横25.5厘米,出自敦煌藏经洞,被伯希和掠往法国,现藏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雕印于后晋开运四年(公元947年),由镇守敦煌的地方长官曹元忠施刊。毗沙门天王,管辖北部罗洲,为佛教四大天王之一。常见的形象或手持伞,或擎宝塔。图中的天王,双足踏于下部微露半身的地神手掌上,左手持长戟,右手托供养塔,腰系宝刀,头戴附有羽翼的兜鍪形宝冠,披鳞状铠甲,背光呈火焰形飞彩,身右绘手捧果盘的辨才天女,左绘一童子及一罗刹,罗刹右手托一婴儿,暗喻天王普度众生,能显化为童子相。天王长身直立,占据了画面最显著位置,成功地突出了其威严肃穆、刚正勇武的形象。左上角长方形框内有“大圣毗沙门天王”图题,下镌文字题“弟子归义军节度使特进检校太傅谯郡曹元忠请匠人雕此印版”、“于时大晋开运四年丁未岁七月十五日记”。这种上部为图像,下镌刊印缘起长题的图文配置,是敦煌所出五代佛教版画最典型的版式。

第三章 隋唐五代时期的版画 - 图8《地藏菩萨像》

《地藏菩萨像》,独幅雕版佛画。框纵42.7厘米,横29厘米,中央刻大乘地藏菩萨像,结跏趺坐于莲花坐上,像左右长方形框内镌“大圣地藏菩萨普劝供养受持”字样,下部刊地藏略义,是典型的上图下文单帧佛画,法国人伯希和20世纪初发现于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并掠往法国,现藏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

此类独幅雕版佛画,在敦煌发现较多,尚有如《大圣普贤菩萨劝至诚供养》、《圣观自在菩萨普施受持供养》、《释迦牟尼佛说法图》等。图版形制与上述同,无需一一列举。当时佛教信徒还愿祈福,必于佛堂内供奉佛像,用于礼拜颂祷,富者可请人绘像,贫者财力不济,只能请奉私人或寺院刊施之本以聊备一格,当是此类图画刊施较多的原因之一。

以上这些作品,皆出自敦煌。敦煌处于丝绸之路的交通要道上,又是中外闻名的佛教圣地,理所当然地成了中国北方佛教版画的刊刻中心。敦煌所出的五代所刊佛教版画,虽然不如唐咸通九年刻《金刚经》扉画细致、繁复,但其中表现出的简单、明快、劲健的风格,正是北方佛教版画的特色,恰好说明了五代时所刊佛教版画的多姿多彩。在刀刻技法的运用上,五代刊本也显得更为稳妥,体现出雕镌技法上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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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行的唐代佛教

唐代接着隋代之后,很重视对于佛教的整顿和利用。佛教文化作为唐代意识形态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达到了鼎盛阶段。在隋代佛教宗派形成的基础上,入唐后又相继建立起许多新的宗派。这些宗派有高度发展的寺院经济作支柱,创造了各自庞大的理论体系,代表了当时哲学思维的最高水平,影响着大批士人,左右时代思潮,而佛教的进一步普及化,深入民众的日常生活,使佛教的某些基本教义也变成了大众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