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宋元时期,尤其是北宋统治者非常重视医学,建立了较为完善的医疗卫生机构,组织编纂本草及方书,大量校勘医籍,发展医学教育,提高医生的地位,造就了许多儒医及儒医兼备者,因而中医理论及临床各科都有长足的发展与进步,并形成了不同的医学流派。在这样的背景下,医学界出现了“百家争鸣”的盛况,宋元医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第一节 政府对医药发展的措施

医政机构和管理制度

宋金元时期,是中国古代医药管理制度发展和变化较大的一个时期,医事管理机构趋于统一,并归于一个专门的部门管理。成立了太医局,专门服务于封建统治者。

两宋医事制度较前代有较大发展,改进体制,加强了医事管理。这与宋代多位皇帝“留意医术”、重视医药有很大关系。宋政府在太常寺下设“太医署”,翰林院下设“翰林医官院”和“翰林御药院”,还设有其他保健或慈善机构。“翰林医官院”、“翰林御药院”是医药管理机构;“太医署”后来改为“太医局”,主管医学教育。掌管医政的“翰林医官院”和负责医学教育的“太医局”互不隶属,各司其职,改变了唐太医署将医药行政与医学教育合一的建制。宫廷医疗分别由太医局和御药院承担。翰林医官院的设立,改变了秦汉以来我国医药事务管理上的不协调局面,分工更加明确,对后世医药管理产生了重要影响。

翰林医官院,元丰五年(1802年)改称翰林医官局,掌管医之政令和医疗事务,掌供奉医药及承诏视疗众疾之事。所谓“承诏视疗众疾”,包括出宫赈灾防疫,向军队、学校等派遣医官。此外,官方医生的选拔、任用、修订本草、校定医籍、地方医疗等与医药相关的事务基本上都由翰林医官院领导或协调,这些做法加强了宋代政府对医药事业的统一管理。翰林医官院通常设院使、副使各2人,共同管理院事,下设直院4人、尚药奉御6人,并设医官、医学、祗候等职。翰林医官院初期并无定员,宝元元年(1038年)规定总额102人;嘉祜二年(1057年)规定翰林医官院自直院以下限额142人;宣和二年(1120年),人员最高达到1096人。

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 图1中药材红花

对翰林医官的选拔,朝廷规定年龄必须在40岁以上,经过各科专业考试合格后才能任用。成绩最优秀者留翰林医官院,其他则分配任医学博士或外州医学教授。淳熙十五年(1188年)后,又把医官考试对象扩大到各地民间医生,经过推荐、进修和一系列考试,按成绩授予各级医官衔。宋代翰林医官院的医官品阶较为复杂,宋徽宗于政和初(1111—1118年)改医官之名,立医官23阶,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确立医散官阶衔,后为金、元等各代所效仿。宋代翰林医官院的设立,对于中央政府统一管理全国医药机构有很大作用。以后元代在此基础上,建立了完全意义上全国统一的最高医药管理机构——太医院。

宋代除设立翰林医官院外,还在承袭唐制基础上建立其他类型的官办或民办医疗慈善机构,如安济坊、病囚院、漏泽园等。不仅种类和数量明显增多,而且规模逐渐扩大,设备和管理也有所进步。在医院管理上,宋代也较前代更为周密,注意对病人按性别、病种、病情轻重进行必要隔离。医护之间有一定分工,并且重视护理,病坊设有专人负责饮食、打洒、杂使等。大观四年(1110年)实行的安济法,是世界上早期颁布的济贫法。全国各州县设立安济坊,收容有病穷人。安济法还规定医务人员数量、级别升降标准等。病囚院则是官府专门为囚犯提供医疗活动的场所。设于崇宁三年(1104年)的漏泽园,是官府用以安葬无名尸体和家贫无葬地者的公共墓地。还设有慈幼局、养济院、福田院、保寿粹和馆等。各种医疗、慈善机构的设置,从不同侧面反映出宋代朝廷对医事管理和医政机构的重视。

尽管金代与宋代的医事制度相似,但金代设立主管医政的“太医院”,将尚药局、御药院一起隶属于宣徽院管辖。金代太医院官员有提点、使、副使、判官等官职,掌诸医药,总管院事。金代医学分10科,额50人。凡某科医生满10人则设管勾一员,以医术精者充任。同时,金代太医院还设正奉上太医、副奉上太医、长行太医等一般医务人员,负责医疗。太医施治对象广泛,或直接服务于皇室贵族,或承诏为军旅及地方百姓看病。

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 图2中药太子参

元代沿袭金代太医院制度,设有太医院提点、使、副使等医官,总理天下医政,其最高长官为“太医院大使”,由此确立了对医药事务实引制度化管理。

元代除在京都及诸路继续设立养济院外,还建立了以伊斯兰、阿拉伯医学为主的官方医疗组织——广惠司及回回药物院,同时设置具有军队医院性质的安乐堂。广惠司的创立使得大量伊斯兰、阿拉伯地区的药材得以输入中国,被逐渐推广应用。

发展医学教育

宋代医学教育沿袭了唐代而又有所改革,政府将医学教育与医药行政管理分开。北宋初年,政府在太常寺下设立太医署;庆历四年(1044年)范仲淹主政时,正式设立太医局,在招生、考试、学科设置等方面进行改革。熙宁九年(1076年),太医局脱离太常寺建制,成为一个独立的医学教育的机构。

太医局规模逐渐扩大,嘉祐六年(1061年),规定太医局学生为120人。王安石变法改革教育,创立并推广“三舍”升试法。所谓“三舍法”,即根据考试成绩优劣,将考生分为上舍、内舍、外舍三等,促进了医学教育发展。至元丰年间(1078—1085年),学生名额已达300人,包括上舍生40人,内舍生60人,外舍生200人。太医局内设提举(校长)1人,判局(副校长)2人,并规定判局必须由知医事者为之,还在每科内设教授1人。太医局讲习《素问》、《难经》、《伤寒论》、《诸病源候论》、《太平圣惠方》、《神农本草经》、《针灸甲乙经》、《脉经》、《千金要方》、《千金翼方》、《补注本草》和《龙木论》等医药学理论和专业知识。除中央太医局之外,嘉祐六年(1061年)后地方医学教育也逐渐兴起。各州郡都置医学博士教习医书,其规章多崇宁二年(1103年),对医学特别重视的宋徽宗在国子监中仿照太学,另外设立太医学教育。太医学将科目整合为三个大科:方脉科(大方脉、小方脉、风科)、针科(针灸、口齿、咽喉、眼、耳)、疡科(疮肿、折伤、金疮),同时又增加理论教学,如五运六气等。在我国教育史上,这是医学校第一次被正式纳入国家官学系统。崇宁三年(1104年)起,在各路、州、县均设地方医学,通过贡额考试向中央输送人才,初期学生多由儒学转来,“儒医”之称由此产生。太医学虽然在宣和二年(1120年)废止,医学回归太医局负责,但这一时期的制度对南宋医学教育多生较大影响。

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 图3针灸

设立校正医书局

北宋是书籍由手抄转向版刻的转折时期。宋代之前多年的战乱,书籍散佚严重,宋政府因此多次组织大规模搜集、编修古籍工作。庆历元年(1040年)著成的《崇文总目》,标志宋代古籍整理校勘已达到较高水平。古医籍的整理修复也得到充分重视。宋以前,医书多靠手抄流传,出现不少错误。嘉祐二年(1057年),宋政府采纳大臣韩琦建议,在编修院中设置点校医学典籍的校正医书局,作为校对、整理和刊印医学书籍的专门机构,由掌禹锡、林亿、高保衡、孙奇等负责。

校正医书局设立后,宋政府在遴选校理人才方面十分严格,皆选儒医兼通之士,以保证古医籍校勘整理质量。林亿等整理刊行了《素问》、《伤寒论》、《金匮要略》、《金匮玉函经》、《脉经》、《针灸甲乙经》、《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等10余部重要医学经典著作,在各书序文中均对校勘过程作有简介。经过艰苦工作,宋以前一批重要医籍得以保存,并结束这些医学典籍伪书、杂乱传抄的历史,起到统一版本和定型化的作用,对后世医学发展产生深远影响。此外,林亿等的校语还为后世训诂学研究提供大量资料。

国家药局的创立

熙宁二年(1069年),王安石推行新法,宋政府开始管理药物购销。熙宁九年(1076年),宋廷在京都汴梁(今河南开封)开设太医局熟药所,又称卖药所,这是中国医药史上第一所以制作和出售成药为主的官办药局。药局“掌修和良药”,出售成药“以利民疾”,在很大程度上方便病家,且获利甚多,因此发展迅速。到崇宁二年(1103年)已增至7所,其中5所仍名熟药所,两所则称为修和药所。政和四年(1114年)后,熟药所更名为医药惠民局,后者改称为医药和剂局。其时,药局除在京都发展外,还被逐渐推广到全国各地,乃至边疆村寨。绍兴六年(1136年),南宋政府在都城临安(今浙江杭州)重新建立5所药局,绍兴十八年(1148年)改名为太平惠民局。不久,淮东等地相继建立药局,并延续到元代。

宋代官药局初具规模,建立较为完善的组织机构和规章制度。局内设有各级官员,监督成药制作过程和出售;对药材收购和检验有专人管理;对丸散膏丹等各种剂型的制作,除有专人操作外,还规定具体制作方法。药局还制订若干制度,规定所购药材必须保证质量,不能以次充好;成药须检验合格方能出售;强调对库存药材中变质霉烂者,必须立即处理;保证昼夜售药,如因失职而影响病家购药者,予以“杖一百”的处罚;遇有贫困或洪旱发生疫疾,无偿施给药剂等。官药局重视增加成药的种类和提高药物的疗效,设专人研究药物炮制和修制,派遣专人收集民间有效单方、验方,使宋代成药研制水平达到新的高度。丸药制作方面,不但有常用的水丸、醋糊丸、酒糊丸和炼蜜丸,还使用甘草膏、阿魏膏、阿胶、猪胆、猪胰等作炼合剂。为使成药能够长期保存,药局还应用金箔衣、银箔衣、青黛衣、朱砂衣等多种丸药的挂衣剂。由于药局制作和销售的成药服用方便、易于携带,宜于保存,疗效较好,深受病家和医生欢迎。尤其天灾疾疫、兵荒战乱之时,成药的应用更为广泛。后人曾说:“据症检方,即方用药,不必求医,不必修制。寻赎见成丸散,病痛便可安痊。”官药局的建立,是成药在宋代得以发展和盛行的重要保证,并对后世成药的发展作出重要贡献。

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 图4王安石

由于历史的局限,官药局难免存在诸多弊端。尤其自南宋以后,利益的诱惑使官药局官吏贪污腐败,贱买贵卖现象日益严重,逐渐把官药局演变成贪官污吏争逐的场所。但总体来说,宋代官药局开创性的历史地位和所起的积极作用,应予以充分肯定。

元代,主要药政机构是广惠司,在其属下设有回回药物院。同时也承袭宋制,在全国设立惠民药局,“自燕京至南京,凡一十路”,主要职责是制售成药,为贫民治病。

第二节 金元医家的创新

刘完素与火热论

刘完素(1120—1200年),字守真,号通玄处士。金代河间府(今属河北沧州市)人,故后人称他为刘河间,其所创学派称为河间学派。刘完素自幼喜好医书,尤其推崇《内经》,认为“法之与术,悉出《内经》之玄机”,医术高明。行医于民间,金章宗完颜瞡曾3次请他做官均不就,故赐号“高尚先生”。主要著作有《素问玄机原病式》、《素问要旨论》、《伤寒直格》、《伤寒标本心法类萃》、《宣明论方》、《三消论》,前二者最能代表其学术观点。《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伤寒标本心法类萃》相传亦为刘完素所作。

刘完素突出的学术思想是提倡“火热论”。在阐发火热与风、湿、燥、寒关系时,他认为六气中风、湿、燥、寒诸气在病理变化过程中皆能化热生火;而火热也往往是产生风,湿、寒、燥的原因之一。他强调火热在致病中的重要性,提出“六气皆从火化”。如风与火热关系中,风属木,木能生火,风又可助火,而热甚则导致抽搐等动风症状,即风与火热可以互相转化,风能化热,热极生风,从而主张治疗风热表证需用辛凉或甘寒解表法等。刘氏还提出“诸涩枯涸,干劲皴揭,皆属于燥”的燥邪病机,补充《内经》病机十九条的不足。他强调“五志过极皆为热甚”,指出五脏之志如太过,既可损伤肝、心、脾、肺、肾本脏,又能躁扰阳气致气血郁滞,化生火热,而火热亢盛反过来又可影响神明。

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 图5刘完素雕像

由于六气皆能化火,五志过极也可化热,故刘完素将病机十九条中属于火的10种病证扩大为23种,属于热的7种病证扩大为34种,共计57种,说明火热为病的广泛性。因此,刘氏突破《伤寒论》温药解表、先表后里、下不厌迟等成规,治疗善用寒凉之剂,将火热病证分为表证、表里同病、里证之类。主张用宣、清、通三法和辛苦寒药开发郁结、宣通气液,发明并总结出辛凉或甘寒解表、表里双解、攻下里热等治法证治火热证。创制防风通圣散、凉膈散、双解散、三一承气汤等清解表里热邪之剂。可见,刘完素对火热病证的治疗“补前人所未见,颇多创见”,故后世称之为“寒凉派”。

但是,刘氏临证并非一味寒凉,仍注重辨证论治,寒热温凉攻补之法,随证而施。他在《素问玄机原病式》明确提出:“病气热则除其热,寒则退其寒,六气同法,泻实补虚,除邪养正,平则守常,医之道也”。刘完素还提出“脏腑六气病机说”、“玄府气液说”,阐述和完善了《内经》亢害承制理论,为中医理论的发展做出重要贡献。尤其对火热病证的论述,被后人称为“热病宗河间”。

对于“五运六气”学说,刘氏一方面主张“不知运气而求医,无失者鲜矣”;另一方面,也并不认为人体发病完全受五运六气的格式所支配,反对机械搬用,而强调“主性命在乎人”、“修短寿天,皆人自为”。汉、唐、宋代对中风病多从外风立论,刘完素不受内虚邪中病机之束缚,提出热极也可导致中风,这是中风病因的重大突破,创制的三化汤、大秦艽汤、地黄饮子等治疗中风的方剂,对后世颇有影响。

张从正与攻邪论

张从正(约1156—1228年),字子和,号戴人,金代睢州考城(今河南兰考)人。曾任太医、军医,后辞归民间行医。自幼攻读医经,尤崇河间学说。撰有《儒门事亲》,凡15卷,其中前3卷为其亲撰,其他内容由麻知几、常仲明润色撰辑而成。张氏医学造诣很深,其施治方法非同寻常,以“治病者重在驱邪,邪去则正安,不可畏攻而养病”的“攻邪论”著称,被后世称之为“攻下派”。

张从正目睹当时医界嗜补之弊,精心研究《内经》、《伤寒论》等著作,结合本人长期临证经验,提出“病由邪生,攻邪已病”的论点。他认为人体得病都是邪气侵犯的结果,即“病之一物,非人身素有之,或自外而入,或由内而生,皆邪气也”。邪气由来虽然不一,或感受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气,或雾、露、雨、雹、冰、泥六邪,或酸、苦、甘、辛、成、淡六味不节,其皆非人体所固有。因此,治疗当施以攻法,以速去其邪为首要,“邪去而元气自复”。张氏分析“攻邪已病”机理,提出“邪之中人,轻则传久而自尽,颇甚则传久而难已,更甚则暴死”。若先论固其元气,以补剂补之,真气未胜,而邪气则交驰横鹜,而不可制。所以反复强调“先治其实,后治其虚”。张氏十分注重血气流通,认为血气壅滞也是邪气侵阻的结果,治疗也须先论攻邪。“陈荃去而肠胃洁,癓瘕尽而营卫昌”,邪去则正安。如寒则血行迟而少者,须先除其致病之寒,寒去则血行,血行则气和,气和则愈。

张从正攻邪方法主要是汗、吐、下三法,其应用范围非常广泛。凡具有疏散外邪作用的都为汗法,包括服用辛散解表药、灸、蒸、渫、洗、熨、烙、针刺、砭射、导引、按摩等,适用风寒邪气结搏于皮肤之间,藏于经络之内者。吐法,不单纯指药物催吐,而是包括引涎、漉涎、嚏气、追泪等上行之法,适用风寒宿食停滞胸膈之证。下法也不局限于泻下通便,凡是有下行作用的催生、下乳、磨积、逐水、破经、泄气等方法都属下法,适用寒湿痼冷、热客下焦者。张氏使用汗、吐、下三法除强调必须要辨阴阳、别表里、定虚实外,还告诫必须做到“中病即止”,以防耗伤正气。张氏并列举汗、吐、下三法的禁忌证。

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 图6张从正

张从正在理论上立倡攻邪,临证中善用攻下。但他并不废弃补养正气,提出“亦未尝以此三法,遂弃众法,各相其病之所宜而用之”,强调应用补法也须视病人之可补者,然后补之,提出有平补、峻补、温补、寒补、筋力之补和房室之补等。尤其重视食补,主张“养生当论食补,治病当论药攻”。此外,张氏运用情志疗法也颇有心得,善于利用情志制约、转移、适应法,治疗因情志过及所致疾病,被后人称为“以情易情”。《金史·列传第六十九》称赞他:“精于医,贯穿《素》、《难》之学,其法宗刘守真,用药多寒凉,然起疾救死多取效。”

李杲与脾胃论

李杲(1180—1251年),字明之,晚号东垣老人,金代真定(今河北石家庄市正定县)人。出身富豪之家。因母病被庸医所误,乃发愤学医,拜张元素为师,尽得其传,终成一代名医。他重视脏腑辨证,精于制方遣药,尤注重脾胃功能对人体生命活动的重要作用,创立“脾胃内伤学说”,代表作有《脾胃论》、《内外伤辨惑论》、《兰室秘藏》等。

“内伤脾胃,百病由生”,是李杲的主要学术思想。他继承发挥《内经》“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的观点,认为元气为人生之本,脾胃是气血生化之源,不仅“元气乃先身生之精气也,非胃气不能滋之”,而且人身其他诸气也都由胃气所化。因此强调脾胃伤则元气衰,元气衰则疾病所由生,从而把“土为万物之母”的观点引入更广泛的范畴,被后世誉为“补土派”。李杲把升降沉浮作为人体元气活动变化的规律,认为“升已而降,降已而升,如环无端,运化万物”。强调脾胃是元气升降的枢纽,脾胃不但将水谷精气灌溉四脏,滋养周身,同时也排出废物,从而推动脏腑精气上下流动,循环化生。其中,李氏更注重升发,认为只有升,才有降。反之,便会产生种种病变。

人参药材

各种内伤病中,阴火证是李杲阐述的主要内容。他认为元气和阴火具有互相制约的关系。脾胃虚弱,元气不足,则阴火独盛;元气充沛,阴火自降敛;故提出“阴火为元气之贼”、“火与元气不两立”、“一胜则一负”等观点,并具体分析导致阴火产生的种种情况。他还归纳造成脾胃虚弱、阴火亢盛的三个重要原因,即饮食不节、劳役过度和精神刺激。认为饮食、劳倦、情志三者,在形成内伤病过程中,往往错综交织。其中精神因素常起先导作用,显然与李杲所处时代有关。当时正值中原战乱,百姓饥饱失常、精神恐惧、劳役不断,都严重损伤脾胃元气,所以李氏内伤病因带有明显的时代特征。

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 图7

李杲重视脾胃,强调其升发作用,因而在治疗上注重温补脾胃、益气升阳。尤其对中气不足所致阴火证,创立“甘温除热”法。即用甘温之剂补益脾胃,升其阳气,泻其火热。所谓“内伤不足之病,苟误认作外感有余之病,而反泻之,则虚其虚也”“惟当以甘温之剂,补其中,升其阳,甘寒以泻其火则愈”。他所创制的补中益气汤、调中益气汤等,成为甘温除热的代表方。益气升阳是李氏的用药特点,但在阴火亢盛时,也每借苦寒药物从权施治,对苦寒泻火、解表泻火法也并不全弃。此外,李杲用升阳汤治疗气虚便秘,用圣愈汤治恶疮亡血之证,用黄芪当归人参汤治妇人经水暴崩,用黄芪汤治小儿慢惊风,用圆明内障升麻汤治白内障等,都反映出李杲的用药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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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杲“主对治疗”的主张

在临证用药方面,李杲主张“主对治疗”,即针对主要脉证制方用药,提出“时、经、病、药”四禁的用药准则,以及温食、减食、养食等食养事宜。其化裁张元素的枳术丸,用以治疗脾胃虚弱兼有积滞者。对脾胃实证,也采用峻剂攻下,可见李杲虽善于温补脾胃,但并不排斥其他治法。李杲创立的“脾胃论”,被誉为“医之王道”,对后世医家产生很大的影响。

朱震亨与相火论

朱震亨(1281—1358年),字彦修,著名医学家,金元四大家之一。元代婺州义乌(今浙江金华市义乌)人。世居丹溪,后人尊之为丹溪翁。早年习举子业,并粗通医术。36岁从朱熹四传弟子许谦为师,4年后因亲属多人殁于药误,于是弃举子业而学医,受业于名医罗知悌。尽受其术并旁通张从正、李杲之说,不仅在医学理论研究上具有很深的造诣,而且医术高超,很快名贯江浙。朱震亨撰有《格致余论》、《局方发挥》、《本草衍义补遗》、《金匮钩玄》等,前二书为代表作,而《丹溪心法》系后人将朱氏临证经验整理而成。

“相火论”是丹溪学说的重要内容。他认为自然界一切事物,包括人体生命活动都以动为主,而动则是相火作用的结果。所谓“天主生物,故恒于动。人有此生,亦恒于动,其所以恒于动,皆相火之为也。”但相火具有常与变的二重性。在正常情况下,人身相火寄于肝肾二脏,以肝肾精血为其物质基础,但与胆、膀胱、心包、三焦都有联系。故惟有裨补造化,以为生生不息,成为人体生理功能、生命活动的根本。相反,在异常情况下,相火动失其常,则又可成为疾病发生、病机逆转乃至死亡的主要原因。因此,朱氏一贯强调要保持相火的“动而中节”。对相火妄动的主要原因,朱氏认为有情志过极、色欲无度、饮食厚味等,并把“煎熬真阴,阴虚则病,阴绝则死”作为相火妄动致病的病机。由此可见,朱氏有关相火的理论,既补充了刘完素的“火热论”,又发展了李杲的“阴火说”。

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 图8朱震亨雕像

“阳有余阴不足论”是朱氏的主要学术思想,是他关于人体阴阳的基本观点,与“相火论”密切相关。朱氏运用“天人相应”理论,分析天地、日月、阴阳状况,观察人身生命发生发展过程中的生理现象,从而得出这一结论。他领悟到人身阴气难成而易亏,人的视、听、言、动都需要阴气供给,故人身在生理状态下已存有阳有余阴不足,更况“人之情欲无涯”,使本来就易动之相火“翕然而起”,必将进一步耗伤阴精,导致阴精虚损之病变。故在治疗中,朱氏创用滋阴降火法,强调补阴即火自降,泻火即以补阴,临证善用大补阴丸等滋阴降火之剂,被后世称为“滋阴派”。

第三节 金元医家的作用与医学趣闻

主要医学名家与医疗趣闻

金元时期,刘完素、张元素、张从正、李杲、王好古、朱震亨等医家的出现,以及所提的不同学术主张,极大地推动了中医理论的发展,在中国医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金元医家学术成就的取得,除了勤求古训、继承前人之说外,关键在于有创新之举。他们不被经典和古人之说所限,大胆提出自己的见解,经过长期临证实践的检验,终被后人认可,成为中医理论的重要内容。他们所创立的各种学说,理论上标新立异,改变了泥古不化的状况,打破因循守旧、一味尊古的局面,开创中医学术讨论、交流和争鸣的先河,促进中医理论的研究和发展,为不同学术流派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 图9中药材黄芩

金元医家的学术理论都在总结前人经验和成就基础上,立足本人所处环境,结合自己临证实践而提出,具有继承性和创新性。当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而正是这些不足,也促进了后世新理论和新学说的不断产生。

1.刘翰

刘翰(919—990年)是北宋医官,沧州临津人(今河北临津)。曾在后周时任翰林医官,公元954年献《经用方书》30卷、《体集治世论》20卷。公元963年宋朝太常寺考试医官,以刘翰为优。公元972年任尚药奉御。公元973年宋太宗诏详定本草,刘翰和马志、翟煦、张景、吴夏皀、陈昭遇等人共同集修,编成《开宝新详定本草》20卷,公元979年升为翰林医官使。

2.王怀隐

王怀隐,宋代睢阳(今河南省商丘县)人。初为道士,后住河南的建隆观,精通医学。太平兴国初(976年)诏令还俗,为尚药奉御,后任翰林院医官使。公元978年,宋朝廷组织编修方书,命王怀隐、王祐、郑奇、陈昭遇等,广泛收集历代名方和民间验方,加以整理分类,于992年编成《太平圣惠方》100卷。

3.王维一

王维一(约987—1067年)又名王维德,北宋著名针灸学家,曾任太医局翰林医官。公元1023年奉命编修针灸书籍,对古代有关针灸的记载和针灸孔穴模型图详细加以考订,并将历代针灸穴位反复实践的丰富经验进行系统总结,于公元1026年编成《铜人腧穴针灸图经》3卷。公元1029年设计并主持铸造针灸铜人两具,对我国针灸学的发展有较大贡献。

4.林亿

林亿,宋熙宁间(1068—1077年)人,精通医术,为光录卿直秘阁。宋朝廷设立校正医书局,仁宗赵祯命林亿、掌禹锡、高保衡等校订医书。历经10多年,完成《素问》、《灵枢》、《伤寒论》、《金匮要略》、《脉经》、《诸病源候论》、《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等大型古典医籍的校订,他在医学史上有很大的功绩。

5.钱乙

钱乙(1035—1117年),字仲阳,宋郢州(今山东郓城)人。北宋著名儿科学家。钱乙父名颖,亦善医术,外出不归,母又早逝,是个孤儿。他幼年时寄养在他的姑母家中,成年后随其姑父吕氏学医。由于刻苦钻研,重视临床实践,成为杰出的儿科专家。公元1078—1085年间,先后治愈长公主及皇子病,授予翰林医学,继升任太医丞,后因病辞退。他读书很多,专业小儿科40年,积累了丰富而宝贵的临证经验。其理论和临床经验,经学生阎孝忠加以收集整理,于公元1114年编成《小儿药证直诀》。钱乙除善于儿科外,对于本草诸书,亦有研究,著有《伤寒指要》、《婴孩论》等若干卷,均已失传,终年82岁。

6.朱肱

朱肱,字翼中,号无求子,晚又号大隐翁,乌程(今浙江吴兴)人。1088年朱肱中过进士,因曾作过奉议郎的官,所以又被称为朱奉仪。但他不愿做官,后隐居杭州,专心研究仲景学说数十年,将《伤寒论》各证分类,设为百问,加以解答,于公元1108年写成《伤寒百问》。公元1114年宋王朝提倡医学,起用为医学博士。

朱氏的著作,主要是《南阳活人书》,该书初名《伤寒百问》,1118年将《伤寒百问》重加校正,并加附方,刻为《南阳活人书》20卷。

7.庞安时

庞安时,字安常,北宋蕲州蕲水(今湖北浠水)人。约生于11世纪后期(公元1042—1100年),卒时58岁。他出生在一个世医家庭,8岁时能过目不忘,开始他父亲让他学《脉经》,他认为太浅不够深奥,感到不满足。20岁时得病耳聋,他便读《太索》、《灵枢》、《甲乙经》诸书,只要读过,都能贯通。尤精于伤寒,为人治病,十愈八九。有人登门求诊治的,令居住其家调治,亲视饮食药物,必待病人全愈而方回,救活人无数。他的著作,主要有《伤寒总病论》,其他还有《难经解义》、《本草补遗》等书行世。

8.许叔微

许叔微,字知可,宋真州白沙(今江苏仪征)人,约生于公元1079—1154年。幼年时家贫,由于连遭时疫,父母相继病死。成年后精心研究医学,遇有病人求诊,不问贫富,均细心为人治疗,治愈无数患者。公元1132年科举考中进士,曾任徽州、杭州教官及翰林学士,故后人又称他许学士,卒年不详。

他对伤寒很有研究,著作有《伤寒百证歌》、《伤寒发微论》、《伤寒九十论》等,对张仲景《伤寒论》的辨证论治理论有进一步的阐发和补充。他善于化裁古方,创制新方。到晚年他将平生应用的验方和医案,整理编成《类证普济本事方》,颇切实际。

治“乳疮”良药蒲公英

古时候,有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忽然得了乳疮(急性乳腺炎),乳房又红又肿,疼得坐立不安。在封建礼教下,小姐羞于开口,不敢让别人知道,一直强忍着。后来,终于被母亲发现了,母亲以为女儿有越轨之事,骂道:“不要脸的东西,竟然得这种见不得人的病,真是给爹妈丢人啊!”小姐听出母亲话中有话,觉得母亲对自己犯了疑心,又羞又气,可又无法说清楚,于是心一横,趁夜深人静独自出走,来到江边投江自尽。

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 图10蒲公英

正巧,江上有一条渔船,船上有一个姓蒲的老渔翁和女儿趁着月光在撒网捕鱼。见有人投江,渔家姑娘忙跳入江中把小姐救起。问其原由,小姐把患乳疮的事告诉了渔家姑娘。姑娘将此事转告老渔翁,老渔翁想了想,对女儿说:“明天你给她采点药去。”

第二天,渔家姑娘按老渔翁的指点,从山上挖回一种有锯齿状长叶、长有白绒球的野草,熬成药汤给小姐喝。过了几天,小姐的病就好了。

小姐的父母听说小姐投江自尽,知道冤屈了女儿,又悔又急,忙派人到处寻找,终于在渔船上找到女儿。小姐哭别渔家父女,老渔翁让小姐把剩下的草药带着,嘱咐她如再犯病时再煎水服用。小姐给渔翁磕了3个头,回家去了。

后来,小姐叫人把草药栽种在花园里。为了纪念渔家父女,因为只知老渔翁性蒲,尊称蒲公,姑娘叫英子,她就给这种药取名为“蒲公英”。从此,蒲公英治乳疮的疗效就传开了。

蒲公英是菊科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味苦甘,性寒,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等功效,治疗妇女乳腺炎,水煎服或捣烂外敷,均有很好的疗效。

大文豪欧阳修与车前子

宋朝大文豪欧阳修在宋仁宗时被任命为“参知政事”,这是一个相当于宰相的高官。

新官上任,本来就比较繁忙,加上欧阳修久有大志,如今身居高位,正可施展抱负,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不料天公不作美,欧阳修任职不久,就因饮食不慎而患“暴泻”病,日泻十余次,苦不堪言。

消息传开,宋仁宗皇帝当天即下旨令太医局的御医为欧阳修诊治。文武百官更是趁机巴结,纷纷到相府探病,推荐名医。可是,尽管名医高手们多方用药,欧阳修却依然暴泻不已。数日间便把这个原来体魄健壮的大学士折磨得骨瘦如柴,气息奄奄。欧阳修自己也已经绝望,暗中已在盘算如何安排后事了。

第五章 两宋金元时期的医学 - 图11车前子

欧阳修的妻子见丈夫病重,心中非常焦急。一天,她偶然听丫环说,离相府不远的街市上,有一家小药店,专卖3文钱一帖的止泻草药,非常有效。抱着一线希望,她把这消息告诉丈夫,建议也买点来试试。欧阳修听罢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吾辈的脏腑与市井小民大不相同,岂可服用那种低贱的草药!”夫人听后却并不死心,她出生于贫民家庭,深知草药也能治大病。见明说不成,即暗中行事。悄悄派人去买回3帖,然后冒充太医局送来的新药,请丈夫服用。刚服药一帖,其病便霍然而愈。

夫人见药到病除,这才吐露了实情。欧阳修立即派人把药店主人请来,厚赠钱财,同时追问方中所用何药。卖药人既见赏赐丰厚,更兼高官询问,不敢隐瞒,当下如实回答说:“所用之药只有车前子一味,研为细末,每次用米汤冲服二钱,因车前子能通小便,利水道,水道利则清浊分,清浊分则泻自止矣。”欧阳修听了频频点头。从此,他再也不敢自诩高贵,瞧不起市井小民了。

根据中医理论,腹泻的一个重要治疗原则是“利小便以实大便”,而车前子是一味利水中药,正好切合这一治法。可见治愈欧阳修的药方虽简单,却是符合中医理论的治泻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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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前子的最早应用

车前子是多年生草本植物车前的成熟种子,在夏、秋两季种子成熟时采集,晒干,搓出种子,除去杂质,炒后备用。一般用量为每日10g左右。车前子入药很早,《神农本草经》即有收载,说它是“利水通淋、除湿止泻、清热明目的良药”。《名医别录》说它“明目、序赤痛”。《本草纲目》记载车前子“导小肠热,止暑湿痢”。车前子还可清肺化痰,对目赤肿痛也有良好功效。唐代诗人张籍患眼病,他的友人韦开州特地从3000余里之外的开州给他寄来当地中午采集的车前子。张籍请教多位中药师傅,个个都告诉他“这种车前子治疗眼病最神效”。张籍深受感动,便作诗致谢。他在题为《答韦开州寄车前子》的诗中写道:“开州午日车前子,作药人皆道有神。惭愧使君怜病眼,三千余里寄闲人。”张籍按医嘱服药,果然眼病治愈。

善用经典出奇制胜的李东垣

南宋时期,著名中医专家李东垣擅长使用温补脾胃之法治疗各种疾病,他所著的《脾胃论》,至今仍是指导中医临床的重要著作。李东垣的可贵之处,在于他不仅擅用补益脾胃之方药,而且在临床上经常联系实际研读中医经典,在经典的指导下用药“出奇制胜”,挽救了许多危重病人。

一次,开封汴京的一位官员王善浦患了严重的尿闭症,开始尿量极少,慢慢渐至小便点滴不通,患者腹胀如鼓,眼珠突出,膝以上皮肤坚硬欲裂,无法进食。家属请来的几位医生,都给其服用甘淡渗泄的利尿药物。利尿药虽服了不少,但尿液依然点滴难排,患者生命已危在旦夕。

眼看病情越来越重,病家慕名请到李东垣上门诊治。李东垣仔细把脉诊察后,又翻阅了以前医生所开的药方,感到对如何用药尚无把握,只好对病人家属说:“这个病太复杂,按一般常法用药不能奏效,须得深思熟虑,让我回家再想想吧。”家属见他说得在理,也就同意了。

李东垣回家后,反复思考病人的脉、症及用过的方药,冥思苦想半天,仍未得其解。夜已很深,李东垣干脆和衣而卧,默诵《黄帝内经》。半夜,他突然从床上跃起,连声自语道:“有办法了!”

李东垣想出了什么办法呢?原来,当他默诵《黄帝内经》中的名句“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时,想到病人小便排不出,是气化不利的缘故。但前面的医生都已用过甘淡渗泄的利尿助阳药,本能促其气化,为什么却无效呢?李东垣这时又想到了唐代医学家王冰注释《黄帝内经》的名句:“无阳者,阴无以生;无阴者,阳无以化。”终于悟出了其中的道理:气化过程靠阴精与阳气共同作用完成,甘淡渗利药虽能化阳,但病人久病阴液大伤,有阳无阴,气化仍不能正常进行,故病人尿液无法排出。

第二天一早,李东垣又来到病人家中,在甘淡渗利药中加用了大量滋阴中药,使药方助阳与养阴并重。果然,病人服药后尿量渐渐增加,服药5剂后排尿恢复正常,其他症状也随之消失。